龍其林
雖然文學逐漸地遠離社會關注的中心,邊緣化的命運似乎已難改變,但這并不意味著文學脫離了人們的日常生活。事實恰恰相反,無論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表現(xiàn)出多少擁抱世俗、疏遠詩意的癥候,文學依然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與人們的生活保持密切關聯(lián)。無論是嚴肅報刊還是城市晚報、休閑讀物,抑或是微博中的情緒激昂的討伐檄文或聲情并茂的公關信、微信公眾號上的心靈雞湯,文學以一種隨物賦形的方式滲透進人們的日常生活。文學價值與形式對于人們社會生活的全方位滲透,一方面深刻地顯示出文學作為人學所具有的審美性、人性內(nèi)涵,另一方面新媒體時代的泛文學趨勢也意味著寫作者的門檻相對較低。正是由于當下泛文學寫作的低門檻,一些作品常常成為小我趣味的涂鴉、世俗價值的小像與無病呻吟的白板,幾乎所有可以書寫的人都可以寫作者自居。這些問題的存在,使得當下的文學創(chuàng)作隊伍雖然無比龐大,但是情感真摯、富于哲理、耐人尋味的作品卻并非時時可以見到。
20世紀70年代出生于湖南武岡的蔣晚艷,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離開故鄉(xiāng)進入廣州城謀生。深入骨髓的鄉(xiāng)村生活經(jīng)驗和隨后的城市生活體察,為蔣晚艷注入了兩股生機勃勃的情感力量,這為她的文學創(chuàng)作打下了精神底色,即以湖南省邵陽市武岡故事為聚焦點,通過一位于市場經(jīng)濟大潮興起后步入都市的女性主人公視角,展現(xiàn)了一幅社會劇烈轉(zhuǎn)型時期的生活畫卷。蔣晚艷的文學創(chuàng)作既以充滿濃郁溫情的筆觸描寫艱難困苦的鄉(xiāng)村生活,又將目光從鄉(xiāng)村延續(xù)到城市,在城鄉(xiāng)的對照中勾勒出中國底層青年群體進入城市后的迷惘、痛苦與拼搏。她擅長散文、小說、報告文學、隨筆等文體,在《散文選刊》《西藏文學》《佛山文藝》《五臺山》《黃金時代》《僑星》《椰城》《廣州日報》等各類報刊發(fā)表作品,獲得國內(nèi)各類文學獎近30項,出版了個人文集《階梯》及合著報告文學集《筑夢人》《羊城密事》《印跡》、短篇小說集《潮起珠江》、散文集《民俗文化攬萃》等。與當下許多接受了系統(tǒng)創(chuàng)意訓練、寫作技巧頗為嫻熟的青年寫作者不同,蔣晚艷的文學作品散發(fā)著一種特別的生活氣息:粗糲。蔣晚艷在作品中展現(xiàn)出來的不是精致典雅的生活場景,也不是虛弱矯情的都市小資情調(diào),而是一種原生態(tài)的生活面貌。她的作品充滿了生活原初的蓬勃的、旺盛的生命力,粗糙而質(zhì)樸,卻能引發(fā)讀者內(nèi)心深處的情感共鳴。精致的寫作往往有意無意地追求所謂深刻而嚴肅的主題(有時常常是偽命題),文字表達也工整干凈,但是也由于加入了較多的所謂深度與雕琢的語言,作品最后呈現(xiàn)的內(nèi)容和現(xiàn)實生活的本來面貌經(jīng)常會產(chǎn)生一段不小的距離。蔣晚艷的作品充滿著日常生活細節(jié)的樸素呈現(xiàn)、情緒和情感的自然流動以及作家本人用力生活的狀態(tài),讓讀者感覺到一種粗糲卻更本質(zhì)的生活面貌。
文集《階梯》是蔣晚艷的代表作,這部文集共七章,分別是《小說人生》《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那些年,那些事》《家和萬事興》《因為愛情》《天道酬勤》《走進大時代》。如果從體裁上進行劃分,可以歸納為小說、散文、報告文學三種類型。在蔣晚艷的散文中,有兩類散文寫得特別出色:一類是寫親情的篇章,如《母親的老屋》《最好的疼愛》《父親》《今天是您的生日》《母親和我在一起》等;還有一類是寫時代生活和社會轉(zhuǎn)型的篇章,作者通過文學留下了一種時代見證,如《坐著豬車下南方》《春運火車票》《家鄉(xiāng),那些曾經(jīng)絞痛我的坑洼》《又見留守》《一路戶口一路酸》等,折射出時代大變革在我們個人生命中留下的痕跡。朱自清在20世紀40年代談論自己散文寫作時曾認為“散文雖然也敘事、寫景、發(fā)議論,卻以抒情為主。這和詩有相通的地方”,但另一方面卻又認為散文寫作“在我還是費力。有時費力太過,反使人不容易懂”①朱自清:《朱自清學術文化隨筆》,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00年版,第282頁。。朱自清的自省,是散文寫作的開放性與藝術性之間矛盾的生動例證。即便如朱自清這樣的散文大家,也依然存在著過于費力以致于使人不容易懂的問題。蔣晚艷的散文貴在感情真摯,語言質(zhì)樸自然。也許是因為蔣晚艷是業(yè)余作家,她沒有太多對于語言表達技巧上的刻意追求與炫耀,在散文寫作中更多的是以情動人。散文寫作講究的就是寫真人、真事、真情,她的散文寫作不經(jīng)意間把握住了最核心的一點。謝有順在分析當代散文創(chuàng)作的現(xiàn)狀時,有過精辟的分析:“散文的無規(guī)范,使得它比小說和詩歌更為‘近人情’(李素伯《小品文研究》),更反對制作,它崇尚自然,向往興之所至,本質(zhì)上說,它是業(yè)余的文學”②謝有順:《散文的常道》,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18、19頁。,“至少,現(xiàn)在進入我視野的最好的當代散文家,絕大多數(shù)都不是專業(yè)意義上的,反而是客串和業(yè)余的身份,使他們寫出了令我們難忘的散文篇章”③謝有順:《散文的常道》,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18、19頁。。恰恰是非專業(yè)的寫作,將蔣晚艷的散文以情動人的特點表達得特別真切。
在現(xiàn)實生活中婆媳關系往往是比較難以處理的,但是在蔣晚艷散文《最好的疼愛》中讀者看到了一位兒媳眼中不一樣的婆婆,作品也呈現(xiàn)出了一位不一樣的兒媳?!拔摇痹谌ラ}南農(nóng)村見到婆婆前就知道愛人家窮,知道婆婆老,但第一次見面還是給自己極大的震撼:“第一次見到婆婆時,發(fā)現(xiàn)她六十出頭,發(fā)白如銀,背彎似弓,我以為是奶奶。第二天來了個更老的,才知道婆婆是母親。愛人家在接近潮汕的閩南農(nóng)村,八兄妹,兩間土房,外加公公婆婆和奶奶,我沒有辦法想象十一口人的大家子是如何擠在兩間小矮土房生活的,但是婆婆滿目慈祥滿面溫柔,眉宇間看不絲毫憂愁?!痹谂畠撼黾薨肽旰螅赣H來閩南看望“我”,婆婆為了歡迎親家母的到來,半夜殺了家里唯一一頭不到70斤的小豬,以此來表達自己的誠摯歡迎?!捌牌藕蛬寢寣υ?,時不時地用衣衫擦眼睛,‘您相信我,我一定會把兒媳當女兒一樣,不會讓她受丁點委屈?!痹谏⑽摹督裉焓悄纳铡分校Y晚艷為讀者刻畫了母親在日常生活中的音容笑貌:每次“我”生日時,早上睜開眼發(fā)現(xiàn)母親總站在床前滿臉含笑,像逗小豬一樣的逗“我”;母親原本不喝酒,但是當父親埋怨一個人喝酒少了情趣,“于是,母親就陪著父親喝酒,喝著喝著母親也愛上了酒,每餐飯前總要喝上幾口”。蔣晚艷的散文對于日常生活中的親情、愛情有著深刻的體認,情感傾瀉到筆端時自然飽蘸滿腔熾情,文字也變得細膩,情真意切。無論是描寫農(nóng)村孩子農(nóng)忙時節(jié)生活的《學生很農(nóng)忙》,還是表現(xiàn)母親對于女兒關愛的《尋找母親》,以及刻畫在深圳獨立奮斗的女性歷程的《蓮花》,作家都對所描寫的對象充滿著濃郁、真摯的情感,情郁于中,寫作便成為最好的抒懷方式。蔣晚艷并非多么講究技巧辭藻的敘述能夠打動人心,最根本的還是在于她寫的是生活中的真人、真事、真情,這些人事在歲月的沉淀中越發(fā)顯出了可貴的一面。
蔣晚艷的散文對于細節(jié)的把握特別到位,她對生活的觀察細致而深刻,往往通過寥寥數(shù)語就寫活了人物的性格。中國人的感情普遍比較內(nèi)斂,不會輕易將自己的喜怒哀樂呈現(xiàn)在外在的語言和行為上,對于老年男性尤其如此。蔣晚艷對于日常生活中人們的性情與內(nèi)心狀態(tài)有著敏銳的觀察,她常常以細節(jié)描寫捕捉人物內(nèi)心的豐富情感。在《父親》這篇散文中,蔣晚艷為讀者描繪了一位勤勞樸實、木訥少言卻感情細膩、體貼女兒的父親形象?!拔摇边€在武岡二中讀書時,家長需要為學生送米到學校。當父親第一次挑米來到學校時,徑直地挑著兩袋大米、兩條雞腿走到了講臺上:“父親穿著肩膀磨損了的灰短袖,泛白的頭發(fā)上沾著汗水,頭發(fā)濕漉漉的,擦汗水擦得由白變黑的毛巾戲劇性地搭在肩上,卷到膝蓋的黑布褲腳下露出父親那雙黃黃瘦瘦像臘排骨般的老腿,父親十個黑黑的腳趾裸露在磨損了的草鞋外,像裹滿灰塵的黑珠子?!备赣H一開始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妥,還站在講臺上像警察搜小偷一樣在同學群里找著女兒:“艷,艷在哪里?”這樣的描寫非常寫實而且逼真,有過鄉(xiāng)村生活經(jīng)驗的人們不難理解這樣的場景。只是樸實的父親沒有意識到,自己田間勞作時的穿著在縣城的中學生眼中顯得很不合時宜,引發(fā)了學生的哄堂大笑,也讓女兒覺得耳根發(fā)燙。有過第一次的經(jīng)驗后,父親此后便十分留意自己的穿著與言行:“武岡二中讀書三年,父親多次幫我送米,每次送米相同的是情感,不同的是季節(jié),是父親一次比一次刻意體面的裝扮和越來越小心翼翼的言行。”當女兒工作后給家里來電話,父親每次接到電話后永遠只有一句話:“哦,艷啊,我叫你媽來聽電話?!鄙⑽膶懽饕仓v究技巧,但細節(jié)的真實與情感的充沛卻永遠是最內(nèi)在的力量。蔣晚艷通過這些生活中的細節(jié),將父親的勤勞、體貼、木訥的特點表現(xiàn)得極為鮮明。
在《老家的味道》中,勤勞的母親為了讓在初中寄宿的女兒能夠改善伙食,每次都在女兒放假回家的時候做蘿卜辣椒炒油渣讓女兒帶到學校下飯。母親一邊與女兒聊天,一邊自責:“‘才半斤,炸后都沒幾塊油渣?!赣H回答,‘怪娘不好,你長身體,沒讓你跟好營養(yǎng)?!蹦赣H為了女兒在學??梢杂凶銐虻牟讼嘛?,一個勁兒地往袋里裝菜,卻不料袋子破了,“菜倒在泥土地板上,紅紅的油跡順著地勢流到低處,聚成一團”。母親心疼好不容易做好的菜撒了一地,擔心女兒沒有足夠的菜下飯,于是“火速彎下腰,跪在地上用雙手捧菜堆的上面部分”,“開始用手捧,后來用筷子挑,再后來用手指撿,母親把上面部分的干凈油渣重新給我裝好,把帶著泥渣的放進自己嘴里,母親吃著帶泥的油渣,說:‘娘貪吃,油渣都被娘吃了?!编l(xiāng)村生活雖然艱苦,但是一家人相互鼓勵,努力生活的氛圍讓人欣慰。母親作為家庭主婦,為一家老小的生活操心,勤勞簡樸成了習慣。她關心女兒的身體成長,費心做好下飯的菜肴,希望女兒能夠在學校跟得上營養(yǎng)。當盛菜的袋子破了,油渣撒了一地,她趕緊將干凈的油渣撿起來裝到袋子里,又不舍浪費了油渣,于是將粘著泥的油渣吃到了嘴里。通過這一細節(jié),讀者看到了母親的簡樸、節(jié)約,以及對于女兒的滿腔疼愛。在《坐著豬車下南方》《心雨》《春運火車票》等系列散文中,蔣晚艷將自己留意觀察的細節(jié)寫到了散文中,從而為散文增添了扣動人心的感染力。
蔣晚艷的短篇小說具有較強的紀實色彩,這些作品往往取材于湖南武岡的鄉(xiāng)村生活或來廣東工作的異鄉(xiāng)人,對出身于社會底層的人們抗爭苦難、追逐夢想的忍耐與堅持進行了細膩刻畫。在短篇小說系列中,《拐愛》這篇最具代表性。這篇小說寫了兩代人的婚姻故事:三妹在洞房的那天,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丈夫阿偉患有雙腿流膿的病癥。媒人為了給阿偉找到媳婦,對三妹隱瞞了他患病的事情。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三妹與丈夫感情破裂。洞房那天三妹懷孕了,三妹等小孩出生之后發(fā)現(xiàn)兒子小強竟然也遺傳了阿偉雙腿潰爛的疾病,不禁心如死灰。等到兒子娶媳婦的時候,三妹也教自己的兒子小強先要瞞著兒媳婦,等結(jié)婚之后再說患病的事情。但出乎意料的是,洞房的第二天兒媳婦并沒有任何被欺瞞的不滿,直到最后兒子才交代了原委:小強告訴母親,自己雙腿流膿的疾病在廣州的醫(yī)院已經(jīng)被治好了。這篇短篇小說通過三妹這個人物在自己和兒子婚姻上不同的表現(xiàn),深刻地寫出了這個人物的悲劇遭遇、內(nèi)心變異,對社會習俗與世道人心進行了冷峻的審視。
蔣晚艷的文學作品最令人感動的地方,一個是寫故鄉(xiāng)人情的這些篇章,另一個則是打工題材。蔣晚艷的寫作中,無論是小說還是散文,打工題材都是其中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打工題材寫作曾經(jīng)風行一時,但不久之后便在文壇上陷入了沉寂,原因固然在于時代生活的變遷使得打工題材失去了轟動效應,更內(nèi)在的原因或許還在于寫作者所遭遇的普遍挑戰(zhàn),即如何在千篇一律的寫作中提煉特色,避免公共化的淺唱低吟和對生活表象的描寫。法國印象派畫家莫奈擅長描繪光與影,他尤其擅長畫霧,這在同時代的作家中顯得特立獨行。莫奈的繪畫作品很多,既有水墨畫般的印象薄霧系列,也有重霧甚至是大霧霾系列,例如《查令十字橋》畫的是霧霾,《國會大廈》畫的是濃霧中的倫敦。莫奈的一大貢獻就在于他在人們習以為常的生活中發(fā)現(xiàn)了霧的存在,這種存在放在英國工業(yè)化進程的背景下來看就顯示出了十分豐富的社會內(nèi)涵與文化意味,這是獨屬于莫奈的發(fā)現(xiàn)。蔣晚艷通過自己的打工題材小說、散文寫作,塑造了一個具有辨識度的打工妹形象,她以湖南人的倔強與吃苦的精神,在陌生的城市中努力拼搏,最后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取得了不小的成績。蔣晚艷一系列的作品事實上在努力打造著一個獨具特色的湖南打工妹形象,通過這些人物細膩地展現(xiàn)了20世紀90年代至21世紀前20年的都市生活浮世繪。
蔣晚艷的文集《階梯》洋溢著濃郁、真摯的情感,許多篇章雖然語言并不炫目,卻能夠以情動人,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如果蔣晚艷能夠在以后的創(chuàng)作中揚長補短,努力與古今中外的經(jīng)典作家對話,學習他們的寫作技巧,不斷磨礪自己的思想認識,持之以恒地寫作,相信在以后的創(chuàng)作中奉獻出更多感動人心的作品。
蔣晚艷的文學作品表現(xiàn)出的對于生活細節(jié)的呈現(xiàn)、樸素的語言、充盈的內(nèi)心活動,使作品具有了一種感人的品質(zhì)。當然,這并不意味著蔣晚艷的作品已經(jīng)十分成熟,而是說她的作品具有了某些質(zhì)地,預示著繼續(xù)發(fā)掘下去的可能性。在蔣晚艷的作品中,散文是她最為擅長的文體,故鄉(xiāng)的人與事則是她最熟悉的題材。她應該將自己作品中以情動人的立場堅持下去,深入觀察生活,繼續(xù)寫真人、真事、真情。蔣晚艷的作品貴在真摯,但也可以適當?shù)厝ュN煉一下語言,讓自己的散文語言、小說語言更加精致、精準。每一位成熟的作家都有自己熟稔的寫作領域與技巧,每一位成熟的作家也都是在大量閱讀經(jīng)典的過程中錘煉出自己的寫作個性的。作為寫作者,應該向一些經(jīng)典作家學習。同樣是鐘情于日常生活題材,張愛玲能夠通過日常生活表象的描寫,從某一個瞬間生發(fā)出深刻的人生哲理感悟。在《春運火車票》中,蔣晚艷所描寫的2002年春節(jié)前在火車站通宵排隊購買火車票的場景令人震撼,廣州火車站構成了作家寫作的一種意象。對于寫作者而言,在大家視若無睹的生活中進行題材上的、意象上的“發(fā)現(xiàn)”,有時候可以決定一位寫作者的作品價值與文學貢獻。這個時代對中國作家的寫作提出了新的要求,即需要“始終貼近人們普遍關注的生活現(xiàn)象與熱點問題,在對普通民眾生活的平視中體察時代的變遷與人性嬗變,顯示出敏銳的時代嗅覺與切入現(xiàn)實生活的承擔意識”①陳菲、龍其林:《影像書寫的家國情懷與文化追求——梁振華電視劇編劇藝術芻議》,《湖南工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年第2期。。在中國朝著現(xiàn)代化方向高速發(fā)展的背景下,鄉(xiāng)土文明不可避免地逐漸沒落,但千百年來生活在鄉(xiāng)土文明中的人們在情感上又極為留戀這種生活方式,遠離故土的鄉(xiāng)愁、背井離鄉(xiāng)的漂泊、無處皈依的焦慮,使得鄉(xiāng)土題材的寫作具有很大的空間,也能夠獲得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