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的擠油渣兒

何龍飛

在兒時的記憶里，擠油渣兒是在冬天玩的一種游戲，也是取暖的好方式。

那時，冬天分外寒冷，加之缺吃少穿，境況就更差了。如何抵御寒冷，度過寒冬？年少的我們想到了擠油渣兒的方法。

這擠油渣兒，簡單，也易操作。就是兩人以上互相用力擠，擠出溫暖，擠出談笑風生，擠出好玩的美妙心情。瞧，我和弟弟冷了，就分別當起了油渣兒，把身體挨在一起，尤其是肩膀、手臂要在一起挨著。呵呵，來喲，擠油渣兒。達成共識后，我們兄弟倆憋足氣，使出吃奶的力氣，通過肩膀、手臂發(fā)力，擠得格外專注，擠得臉紅筋張，擠得心兒暖暖。可是，這種硬擠取暖的方式不夠過癮，那就來個同時碰擠。只見我和弟弟踩著共同的節(jié)奏，相向著把肩膀、手臂碰在一起，彼此撞擊著對方，隨后，分開，接著，又碰撞，又分開，反復著，照樣擠出力量，擠出暖和，擠出滿身的愜意。厭了，則改為粘在一起的擠油渣兒。如此循環(huán)，直到著實累了，才罷休。雖然喘著粗氣，肌肉有些酸疼，疲乏隨之而來，但全身感到暖和，也就累并快樂著了。第二天，我和弟弟又擠油渣兒，尋覓到了樂子。這樣一堅持，擠油渣兒就成了我們在冬天的“必修課”，其樂無窮，無怨無悔。

后來，我們嫌兩人擠油渣兒顯得太單調(diào)、乏味，便渴望多人擠油渣兒?？谛乓环懦觯⒓匆齺硎鄠€同伴參與。說時遲，那時快，我們分成兩隊，背靠土墻壁，在裁判的號令下，你挨著我，我挨著他，互相挨著，擠著，擠得熱火朝天，擠得興趣盎然。特別是大家都喊起“嗨咗”的口號或有啦啦隊加油助威，干勁就更足，氛圍更濃烈，把擠油渣兒的游戲玩得難分勝負。說實在的，大家拼的是力氣，賽的是毅力，圖的是溫暖，求的是樂趣。勝負倒無所謂，重在參與，以求其暖。所以，大家都賣力，都興致勃勃，都樂此不疲。調(diào)方向了，一聲令下，兩隊交換位置，再擠油渣兒。當然，也有一兩人被當作“油渣兒”立于中心，其他人圍在一起共同擠油渣兒的情形，照例擠出溫暖、汗水和味道。直到把溫暖享用到了極致，擠油渣兒才告一段落。興致來臨，擠油渣兒就是，簡單、快捷、開心、陶醉也就不言而喻了。

不過，擠油渣兒也得注意安全，不要傷了和氣。我們注意，父母們更是叮囑了又叮囑。于是，我們在擠油渣兒時，做到不抬手臂撞人其他部位，不來虛擠行為，不在凹凸地面上擠，不把人擠倒甚至連環(huán)倒在人身上，不故意高聲喧嘩，不挖苦諷刺同伴。若發(fā)生了不文明行為，一次批評，二次警告，三次則取消擠油渣兒資格。這招真靈驗，大家都很警惕、小心，最大限度地確保了安全和團結(jié)，得到同伴們的認同和配合，也贏得父母們的表揚。

讀書后，冬天出奇地冷。下課后，擠油渣兒仍是我們喜愛的取暖方式。我們?nèi)逡蝗海甙艘换?，聚在一塊，分成兩隊，伴隨著“開始”的號令響起以及啦啦隊隊員的造勢、鼓勁，擠油渣兒便盛況空前了，直至擠得中間的兩團“油渣兒”高喊遭不住，才住手。這時，我們的感覺是溫暖并快樂著的，一點不比烤灰籠、烤柴火、躺在被窩里遜色?！肮薄昂俸佟薄班类馈钡男β?，便是擠油渣兒擠到盡興后的有力佐證。上課鈴響了，我們收斂住心思，走進教室，把擠油渣兒的力量用在了聽講、作業(yè)上。那個冬天，有擠油渣兒相伴，我們擠出暖洋洋，擠出純真的友情，擠出無盡的歡樂，擠出奮進的動力。

走出大山到外地求學后，我們在冬天擠油渣兒的心思就逐漸泯滅了，以至于學習任務(wù)重、升學壓力大，索性就與擠油渣兒“拜拜”了。待到升學成功、成家立業(yè)后，我們的心情輕松起來，慢慢地開始懷念兒時的往事。自然，擠油渣兒的情景就如放電影般紛至沓來，無數(shù)次溫暖我們的心靈。即使遭遇不快、憂愁陡生、心情失落時，只要憶憶擠油渣兒的點滴，也會在剎那間心態(tài)變得年輕，憂傷化為烏有，暖流遍布全身。為此，我們是感激、珍視擠油渣兒的，更是禮贊擠油渣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