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葉藥用的歷史沿革*

蔡穎蓮 曾德勝 黃藝惠 彭連共 林亞云

桑葉始載于《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來源于?？浦参锷ousalbaL. 的干燥葉。其別名有蒙桑葉、新桑葉、黃皮桑樹葉、經(jīng)霜黃桑葉、華桑葉、雙葉、雙桑葉、晚桑葉、老桑葉、桑樹葉、金桑葉、嫩桑葉、神仙葉、家桑葉、荊桑葉、桑椹樹葉、黃桑葉、霜葉、霜桑葉、冬桑葉、蜜桑葉、鐵扇子、白桑葉、子桑葉、山桑葉、枯桑葉、葫蘆桑葉、長果桑葉?！吨兴巹e名大辭典》收載：“冬桑葉:又名霜桑葉、晚桑葉、老桑葉。為晚秋至初冬經(jīng)霜后采收的桑葉。以葉大而肥、色黃橙者為佳。桑葉:又名新桑葉。為春季桑葉茂盛時采收的桑葉。長于清肝明目。以葉大而肥、色碧綠者為佳”。在目前藥材商品市場上，下列同屬植物的葉片，在不同地區(qū)也作桑葉入藥，作用相同，藥材通用。雞桑M.austalisPoi.具細長2裂的花柱，分布于東北、華北、中南、西南等地。蒙桑M.monglicaSchneid.葉緣鋸齒常具刺毛，分布于內(nèi)蒙古、遼寧、河北、山西、山東、河南等地。華桑(又名葫蘆桑)M.cathayanaHemsl.葉緣具鈍圓鋸齒，幼葉兩面密生細毛，分布于黃河流域。長果桑M.laevigataWall.，分布于西藏。[1]

1 桑樹的植物形態(tài)

落葉喬木高2～6 m或灌木狀。植物體含乳液。樹皮黃褐色，枝條細長。葉互生;卵形或橢圓形，長 5～15 cm，寬5～10 cm，先端銳尖，基部心形或不對稱，邊緣有不整齊的粗鋸齒;葉柄長1～5 cm，托葉早落?；▎涡裕菩郛愔?，花黃綠色，與葉同時開放;雄花成葇荑花序，雌花成穗狀花序;萼片雄花、雌蕊均為4，腋生聚合果，肉質(zhì)，有柄，熟時深紫色或黑色?；ㄆ?5～6個月，果期7～8個月。藥材特征：本品多皺縮、破碎。完整者有柄，葉片展平后呈卵形或?qū)捖研?，長 8～15 cm，寬7～13 cm;先端漸尖，基部截形、圓形或心形，邊緣有鋸齒或鈍鋸齒，有的不規(guī)則分裂。上表面黃綠色或淺黃棕色，有的有小疣狀突起;下表面顏色稍淺，葉脈突出，小脈網(wǎng)狀，脈上被疏毛，脈基具簇毛。質(zhì)脆。

2 桑葉采收時節(jié)沿革

2.1 經(jīng)霜采摘宋代《開寶本草》載：“霜后葉煮湯，淋渫手足，去風(fēng)痹殊勝”?！侗静輬D經(jīng)》：“桑葉以夏秋再生者為上，霜后采之，煮湯淋渫手足，去風(fēng)痹殊勝”?！妒備洝份d：“治吐血不止，晚桑葉焙研，涼茶服三錢，只一服止，后用補肝肺藥”。明代《本草蒙筌》載：“葉采經(jīng)霜者煮湯，洗眼去風(fēng)淚殊勝”?！稙l湖集簡方》載：“治風(fēng)眼下淚，用臘月不落桑葉煎湯，日日溫洗，或入芒硝”?！侗娒钕煞健ぞ矶ぱ勰块T》載：“治目眼暗不明，用十二月干桑葉不落地者煎湯洗眼”。明代《本草經(jīng)疏》載：“桑葉，甘所以益血，寒所以涼血，甘寒相合，故下氣而益陰，是以能主陰虛寒熱及因內(nèi)熱出汗。其性兼燥，故又能除腳氣水腫，利大腸，除風(fēng)。經(jīng)霜則兼清肅，故又能明目而止咳”。 《本草綱目·木部》記載桑葉治“風(fēng)眼下淚”，以“臘月不落桑葉煎湯，日日溫洗”。明代《文堂集驗方》載：“自汗，病后身體虛而出汗。陽虛也。麻黃根……經(jīng)霜桑葉煎湯服即止”。清代《本草備要》載：“采經(jīng)霜者煎湯洗眼，去風(fēng)淚；洗手足，去風(fēng)痹”?！渡骄颖静荨份d：“癰口不斂：經(jīng)霜黃桑葉為末傅之”“湯火傷瘡：經(jīng)霜桑葉燒存性為末，油和傅之，三日意”“手足麻本不知痛癢：霜降后桑葉煎湯，頻洗”[2]。

2.2 乘露采摘南宋《夷堅志》云:“嚴州山寺有一游僧，形體贏瘦，飲食甚少，每夜就枕，遍身汗出，迨旦衣皆濕透，如此二十年無藥能療，期待盡耳。監(jiān)寺僧曰:吾有藥絕驗，為汝治之，三日宿疾頓愈，其方單用桑葉一味，乘露采摘，焙干碾末，每用二錢，空腹溫米飲調(diào)服。或值桑落時，干者亦堪用，但力不如新采者，桑葉是止盜汗之藥，非發(fā)汗藥”。

2.3 不同時節(jié)采摘唐代《千金翼方》卷十二載“正禪方所用春桑耳、夏桑子、秋桑葉……”。

《本草圖經(jīng)》載：“桑葉以夏秋再生者為上……以四月桑茂盛時采葉。又十月霜后，三分二分已落時，一分在者，名神仙葉。即采取與前葉同陰干。又炙葉令微干，和桑衣煎服”[3]?！秾殤c本草折衷》收載：“四月采。其葉三分，至經(jīng)霜已落二分，尚留一分在木上者，名神仙葉。秋及十月采，并陰干”[4]。

明代《證治準繩·類方》卷七“楮實散 治冷淚……夏桑葉一兩”?！都本攘挤健罚骸爸螊D人乳硬作痛 用嫩桑葉，左采研細，米飲調(diào)攤紙花，貼病處。此證，四十以下可治，五十以上不可治。治之則死，不治則得終天年”?！段奶眉灧健份d：“一切脫肛，常以升麻煮豬大腸食之。即收上。常以二桑葉代草紙效”“痰核，紅腫寒熱，狀如瘰……三桑葉曬干為末，紅砂糖調(diào)服，至二三兩即效，如不痛不紅，痰結(jié)痰核”?！渡褶r(nóng)本草經(jīng)疏》：“四月采桑葉，酒拌，九蒸九曝，為末”。

清代《山居本草》：“以四月正盛時采，至十月霜后又采，與前同陰干，服。又煎湯淋洗，去風(fēng)痹最妙。兼治痢疾”“穿掌腫毒：新桑葉研爛，食之即愈”?！侗静輦湟份d：“以五月五日、六月六日、立冬日采者佳”?！读挤郊浮ぞ碇稀ぬ搫陂T》“桑葉……用取嫩葉，長流水洗凈，曬干，照制稀豨簽法九制，取細末八兩。此品治五勞六極，羸水腫，虛損”。《串雅內(nèi)外編》載：“青桑葉新研焙干，逐月按日就地燒存性，每以合子磁器內(nèi)煎減二分，傾出澄清，溫熱洗目，至百度，屢試有驗。正月初八日，二月初八日，三月初六日，四月初四日，五月初六日，六月初二日，七月初七日，八月二十九日，九月十二日，十月十三日，十一月初二日，十二月二十日”。《經(jīng)驗丹方匯編》：“采二蠶桑葉，滴下支水點上愈。(古方)。二蠶桑葉即第二季蠶，夏蠶”?！镀嫘Ш啽懔挤健份d：“乳硬作痛，嫩桑葉左采，研細，米飲調(diào)攤紙上貼之”。宋代《三因極一病證方論》載：“青桑膏，治乳硬作痛。嫩桑葉(上采研細)……”[5]。

綜上所述，歷代本草關(guān)于桑葉的采收時期均有詳細記載，從歷代本草文獻資料梳理后發(fā)現(xiàn)，不同時節(jié)的桑葉均有作為藥用記載，并非所有病癥用經(jīng)霜桑葉為佳。明代的《文堂集驗方》中治療“脫肛”“自汗”則用了不同時節(jié)的桑葉。再者，明清文獻中記載桑葉治療婦人乳硬作痛時，明確指出嫩桑葉。古人嫩者為新桑葉，為春季葉茂盛時采收的桑葉。古人去風(fēng)痹、去風(fēng)淚時多采用經(jīng)霜桑葉。而《夷堅志》中明確桑葉乘露采摘為用。游僧盜汗，多為陰虛所致，露水是夜晚或清晨近地面的水氣遇冷凝結(jié)成小冰晶然后再熔化于物體上的水珠，是陰氣的積聚，因此帶露桑葉益陰之力較勝。因此，先人在運用桑葉時，是否根據(jù)病癥選擇不同時節(jié)的桑葉，還有待進一步深入研究。而經(jīng)霜桑葉并非對所有病癥為最佳選擇。

3 桑葉炮制品沿革

漢代《華佗神方》載：“頭部覺如蟲蛀，其名曰天白蟻。治用：桑葉、黑芝麻、牡丹皮、梔子，上各等分搗末，蜜和丸，梧子大，陳細茶煎湯下二十丸。不知稍稍加至四十丸”。唐代《食療本草》：“桑葉，炙，煎飲之止渴，一如茶法”?！妒朝煴静荨窡曳??！短绞セ莘健肥蛰d微炒法[6]。宋代《太平惠民和劑局方》收載的“款冬花散”明確“桑葉(洗，焙)”[7]。元朝《丹溪心法》:“焙干為末，空心米飲調(diào)服，止盜汗”。明代《本草蒙筌》載：“鹽搗敷蛇蟲蜈蚣咬毒，蒸搗罯撲損瘀血滯凝”。《本草綱目》有燒存性、蒸熟?！断刃妖S醫(yī)學(xué)廣筆記》九蒸九曬、酒拌蒸?！蹲C治準繩》有焙、蜜炙等。清代《山居本草》載：“炙熟煎飲代茶，止渴……研汁治金瘡，及小兒唇吻瘡，解蜈蚣毒”。清代《本經(jīng)逢源》：“同黑芝麻蜜丸久服，須發(fā)不白，不老延年”。清代《良朋匯集·卷九》：“桑葉用醋煮一滾，撈起貼瘡上，生肌收口”。清代《眉壽堂方案選存》載“自上年失血之后，巔頂、肌膚發(fā)現(xiàn)疥瘰瘙癢，春發(fā)冬瘥，先以和血平調(diào)方。制首烏 九蒸桑葉……”?！渡胶２莺?“桑葉滋點眼，治蜈蚣咬”?！督?jīng)驗后方》載：“治肺毒瘡如大風(fēng)疾綠云散，以桑葉好者，凈洗過。熟蒸一宿后，日干為末，水調(diào)二錢匕，服”。

綜上所述，從古代文獻資料中可以得出，歷代沿用過的桑葉炮制方法有凈制(洗凈、去蒂)、切制(研末)、制炭(燒存性)、炒制(炒、微炒)、焙制(焙、焙干)、蜜制(蜜炙、蜜水拌蒸)、蒸制(蒸熟一宿、九蒸九曬、酒拌蒸曬、芝麻拌蒸)等。以凈制、切制、炒制和蒸制為常見方法。現(xiàn)代炮制方法仍沿用凈制，《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一部》[9](以下簡稱《中國藥典》)也僅收載凈制，部分地方規(guī)范還有蜜炙等，其他方法則少見。在《上海市中藥飲片炮制規(guī)范2008》[10]中依然收載生、炒、蜜、蒸4種炮制規(guī)范。在《中醫(yī)單藥奇效真?zhèn)鳌分杏弥松Ｈ~(取大米湯汁與桑葉同炒，湯汁吸干即為炙桑葉)治療產(chǎn)后盜汗。而古人用桑葉治療自汗、盜汗時均用米湯飲調(diào)，因米湯有益氣、養(yǎng)陰、潤燥作用，可增加桑葉的止汗效果。

4 桑葉歸經(jīng)沿革

明代《本草綱目》：“桑葉乃手、足陽明之藥，汁煎代茗，能止消渴”。清代《本草經(jīng)解》載：“桑葉……入足太陽寒水膀胱經(jīng)，味苦甘有小毒，得地中南火土之味，而有燥濕之性，入手少陰心經(jīng)、足太陰脾經(jīng)。氣味降多于升，陰也。太陽者，行身之表，而為一身之外藩者也，太陽本寒標熱；所以太陽病，則發(fā)寒熱，桑葉入太陽，苦能清，甘能和，故除寒熱。汗者心之液，得膀胱氣化而出者也；桑葉入膀胱而有燥濕之性，所以出汗也”?！侗静荽橐罚骸拔陡?，入手足陽明經(jīng)，功專清風(fēng)熱”?！兜门浔静荨罚骸吧Ｈ~，甘，寒。入手足陽明經(jīng)。清西方之燥，瀉東方之實”[8]。《本草備要》：“桑葉，甘寒，手足陽明之藥。大腸、胃”?！稖夭l辨》闡釋桑葉:“芳香有細毛，橫紋最多，故亦走肺絡(luò)而宣肺氣”。《本草便讀》：“其紋如絡(luò)，故能入絡(luò)，疏風(fēng)通肝達肺……”?！侗静菰傩隆?“入肝、肺二經(jīng)”。《本草分經(jīng)》：“滋燥涼血，止血去風(fēng)，清泄少陽之氣熱”?！侗静莘暝罚骸扒宸挝福ワL(fēng)明目”。

諸多本草文獻記載桑葉可除腳氣水腫，可止消渴，可治脫肛等，可否由此推之其亦走手足陽明胃、大腸經(jīng)、足太陽膀胱經(jīng)，而非僅入肺、肝經(jīng)。從現(xiàn)今《中國藥典》[9]收載的功效“清肺潤燥，平肝明目”推斷桑葉入肺、肝經(jīng)確實對應(yīng)，建議根據(jù)本草文獻，擴充桑葉功效主治，從而完善其歸經(jīng)。

5 現(xiàn)代藥用劑量

《中國藥典》[9]收載桑葉的用量在5～10 g。名老中醫(yī)孫朝宗認為:“桑葉少用則清肺，多用則平肝瀉肝，因桑得萁星之精，萁主風(fēng)，風(fēng)氣通于肝，故桑葉善平肝風(fēng)、泄肝熱”。臨證中每每重用桑葉30～60 g，治療肝熱風(fēng)旋之目昏腦漲、耳鳴頭搖、項強抽搐，及木火刑金之咳嗽、咯血等癥”[11，12]。程益春教授常用桑葉配伍側(cè)柏葉治療脂溢性脫發(fā)，桑葉用量多為30 g[11]。魏子孝教授用桑葉配伍滋補腎陰、養(yǎng)血疏肝藥物治療脫發(fā)，桑葉用量多為30 g[12]。國醫(yī)大師徐經(jīng)世先生使用炒桑葉進行止汗的臨床用量也在10～15 g[13]。王新陸用桑葉配伍龍骨治療各種汗證，用量在15～30 g，或更多，桑葉量小發(fā)汗，量大才能止汗[14]。周超凡[15]用桑葉治療肺膿腫、類風(fēng)濕關(guān)節(jié)炎、消化性潰瘍出血、高血壓病，高血糖一般用15 g，治療血絲蟲病用30 g。楊映映[16]通過近現(xiàn)代名老中醫(yī)及臨床專家案例的匯總分析后得出，桑葉的臨床用藥劑量在3～60 g?？傮w來看，小劑量3～15 g多用于疏風(fēng)散熱以治療發(fā)熱、咳嗽、咽痛等肺系、官竅疾病(上焦)；大劑量15～60 g多用于平肝、止汗、止崩、降血糖以治療糖尿病、多汗癥、崩漏等中下焦疾病。

查閱大量現(xiàn)代文獻發(fā)現(xiàn)，根據(jù)不同的病證，桑葉的治療劑量可做調(diào)整，《中國藥典》[9]劑量多用于清肺清肝，散風(fēng)，但在止汗、止血、降血糖、降血壓、降血脂時其用量需加大，這樣才能取得理想的療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