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占海
人與人之間的相識到相知,很多時候是偶然又是必然的過程。偶然是“由頭兒”,必然是“緣分”,也就是我們平常說到的緣由。我與著名指揮家許知俊的相識是歌劇《釣魚城》的緣由。一部歌劇對劇院來說,重中之重是對主創(chuàng)人員的選擇,包括編劇、作曲、指揮、導(dǎo)演、舞美、燈光、演員等。
與重慶歌劇院原來從未有過合作,選擇由筆者擔(dān)任歌劇《釣魚城》的作曲,對重慶歌劇院來說,稍有擔(dān)心也十分正常。在試寫了一首詠嘆調(diào)、幾首合唱寄給劇院后,劇院在試唱中,請指揮許知俊提出意見,許知俊指揮(以下簡稱“許指”)聽后以戲劇性、民族性、國際性對兩首作品充分肯定。其實那時我們還遠隔千里之遙,從未謀面,在音樂中,使我們越過相識與相知過程得到了心知。似乎早已確定,在歷史的某一時刻,會使我們有了“由頭兒”而相識與相知。
不久與許指在重慶相識了。初見面,他淺淺一笑,瞬間拉近了我們的陌生感。而在排練廳,初聽他對筆者作品的理解,油然產(chǎn)生了相見恨晚的情感。音樂是聽覺藝術(shù),作曲家寫在紙上的曲譜只有通過指揮家(包括表演者)的轉(zhuǎn)換,才能構(gòu)成藝術(shù)的表述。因此,作曲家與指揮家需要溝通,而藝術(shù)溝通不能只停留在對譜面的結(jié)構(gòu)把握,還需要對作曲家內(nèi)心情感的準(zhǔn)確認識。而每個作曲家都有其寫作個性與寫作習(xí)慣,比如筆者從來都是C調(diào)記譜,并且在譜面上沒有太多細致的速度、力度說明,這主要是留給表演者充分發(fā)揮的空間,二度創(chuàng)作時不會受到任何束縛,但無形中會給指揮家對作品的理解造成麻煩。當(dāng)然,也可能使指揮家有更多自由馳騁的擴展空間。我們平常所認識的指揮好與壞的判斷評判大概在此。
再扯遠一點兒,指揮是表演專業(yè)。他需要在舞臺上表演“花活兒”,而得到觀眾的認可?!盎ɑ顑骸笔切枰?,但不是必須的。而對音樂的準(zhǔn)確把握及對表演者的精準(zhǔn)控制,卻是指揮家不可避免的“必須必”。
人們常說,歌劇制作是一個復(fù)雜的大工程。需要有一部具有音樂性的戲劇結(jié)構(gòu)、沖突、張力、突出的歌劇劇本(可不是話劇及其他)。又需要作曲家準(zhǔn)確地把握戲劇張力,抓準(zhǔn)人物形象及人物的內(nèi)心情感。還要寫得別太難聽的詠嘆調(diào)(這需要語感、語速、語調(diào)、邏輯重音的把握)、稍合理的宣敘調(diào)、造勢的合唱、有功力的重唱及序曲、過場音樂(又稱幕間曲或間奏曲等)。上述只是前期工作,而進入排練階段可是好大一頓折騰。導(dǎo)演、舞美、燈光、化妝,沒有一項輕巧活兒。而最終歌劇呈現(xiàn)的主角兒是指揮家的雙手、形體,甚至眼神兒、面部表情,一招一式都可決定一部戲的成敗。
因此,判斷一個成功的指揮家,除了看他指揮樂隊的功夫外,重要的是看他指揮過幾部成功的歌劇。指揮歌劇難在哪兒?難在對聲、器樂的把握。尤其對整部歌劇的控制力,包括戲劇張力控制、聲器樂平衡的控制、節(jié)奏速度的控制、人物內(nèi)心情感的控制。因此,它需要具備戲劇的視野、聲器樂成熟的把握及對作曲家譜面的準(zhǔn)確認識。
扯得遠了點兒,再往回扯一扯。筆者至今只寫過四部歌劇《歸去來》(《逐月》)《蒼原》《雪原》《釣魚城》。其中三部歌劇《釣魚城》《雪原》《逐月》是由許知俊指揮。除了相信緣分,筆者更看重他的能力。日常他淺淺的一笑,就好像是一顆定心丸,讓作曲家心中有底。而在指揮中,他頗像一頭雄獅,震憾而又靈動。
筆者常說的一句話是,作品交給許指,再也不用操心了。說點小秘密,每次接寫歌劇,完全是急就章,難免粗糙,但大體上都還聽得過去,在這其中許指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勞。當(dāng)然,每部歌劇獲獎,都會不停地感恩,這是大家共同的勞動,而尤其許指是功勞簿的頭牌。
和許指相識快十年了,從相識的偶然,到相知的必然。天下大體應(yīng)該是偶然到必然的“必須必”,即所有的偶然必然是必然。
(朱思博依錄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