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之美

口 高玉霞

晚上讀金圣嘆，不由得被他記錄的瑣碎須臾小事所陶醉。

“冬夜飲酒，轉(zhuǎn)復(fù)寒甚，推窗試看，雪大如手，已積三四寸矣。不亦快哉!”“雨入花心，自成甘苦；水歸器內(nèi)，各現(xiàn)方圓”“重陰匝月。如醉如病，朝眠不起。忽聞眾鳥畢作弄晴之聲，急引手搴帷，推窗視之，日光晶熒，林木如洗。不亦快哉!”

冬雪，落雨，日光，林木。須臾之間，美在其妙。

沈復(fù)《浮生六記》：“夏日泛舟，以荷為傘，沉睡不知光陰之須臾。”美好的光陰，總在須臾之間，而這須臾美好，被沈復(fù)一一用本子記載下來。曉月對窗、秋日遠足，“向晚庭院，倚靠閑話”“雪夜生暖爐，靜聞雪無痕”，人生之美，盡在須臾間。

惜“須臾”者，時時生趣。張岱看雪，皆在深冬。大雪深數(shù)尺，滿山潔白，無論是孥一小舟，擁毳衣爐火，獨與舟子看雪，還是坐小羊頭車看雪，都是趣味十足。

惜“須臾”者，童心未泯。我一友人，少年時愛于湖邊打“水漂”，取一薄石，側(cè)身用力一擊，但見一朵朵漣漪朝湖心跳躍，以此稱能。如今大腹便便，依舊不改其樂，沒事總愛去湖邊轉(zhuǎn)轉(zhuǎn)，再扔幾塊薄石，小坐半天，自謂“乘物游心”。其妻笑他玩心不改，但在山光水色中，聽其朗朗笑聲，妻的目光亦如年少柔情似水。

日子的美，關(guān)在須臾。心的遼遠，意在須臾。人生的曠達，惜在須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