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

《中國奇譚》海報。

於水覺得自己這十幾天有點過度“沉迷”于看評論區(qū)了，好幾萬條，只要一得空，他就忍不住一條條慢慢翻。有些評論下面，還有對評論的評論，又是一百多條。胡睿也差不多，無論怎樣的評論，都讓他開心。這些原本在動畫圈以外可能沒有多少知名度的年輕動畫導演，名字正在漸漸被人熟知，因為他們參與的那個進入2023年后無論是不是動畫迷幾乎都聽說了的現(xiàn)象級項目——《中國奇譚》。

《中國奇譚》是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bilibili聯(lián)合出品的新作，一共8集，《小妖怪的夏天》《鵝鵝鵝》《林林》《鄉(xiāng)村巴士帶走了王孩兒和神仙》《小滿》《玉兔》《小賣部》《飛鳥與魚》，每集一個植根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獨立故事，包括了古代經典、傳說的改編和全新原創(chuàng)，8個故事由10位導演完成，因此無論畫風還是內容，彼此迥異，有傳統(tǒng)的二維動畫、剪紙、偶動畫、水墨素描，也有新鮮的CG短片、三渲二（一種讓3D看起來像2D風格的作品）。今年1月1日起，每周日10點在B站播出。截至1月16日下午14時，3周多時間雖然只更新了3集（會員可觀看第四集），但在B站的總播放量即將破1億，追番人數(shù)412萬，豆瓣評分9.4，超10萬人給出五星評價。開播即爆款，被網友說“一集封神”，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動畫片了。

一時很難說清，它到底是哪里打動人。也許是逆光而來的“師徒四人”帶來的希望，也許是狐貍公子與貨郎相揖而別后的惆悵，或者是林林“不見來路，胡不歸去”……甚至片頭錚錚的鑼鼓點與暈染潑墨，它們不是僅僅在我們面前鋪陳開極具中式想象力和審美的“奇譚”故事集，而是分明組成了一個新奇又令人頗感熟悉親近的完整夢境——在其中看到現(xiàn)實，看到自己，卻又裝下了所有庸常生活之外有關自由的幻想、有關掙脫的勇氣以及那些愛與美的終極理想。

“煮唐僧肉的鍋似乎太普通了一點”

“這真是一個創(chuàng)作者最幸福的時刻。”於水對《中國新聞周刊》說。他執(zhí)導的《小妖怪的夏天》被譽為“當代打工人寓言”，大王的洞里，小豬妖總有干不完的活，做箭、擦鍋、砍柴，但在職場的最底層，也交到了好友，不遠的山洞里還住著年幼的弟妹和擔心他“脫發(fā)”的媽媽……作為《中國奇譚》第一話，貼近當下生活的小豬妖甫一上線，就迅速抓住了觀眾的心。

當下的幸福來得并不容易，光是片中的青綠山水背景以及如何以水墨融合現(xiàn)代繪畫中的光影、透視與縱深，於水和美術總監(jiān)莫矜就研究了很久。最初版本的背景稍微偏向繪本風格，“藝委會”看完后，給他發(fā)來建議：“在場景的色調、材質、肌理、筆觸、運用方面再做一下探索和挖掘?！?/p>

於水提到的“藝委會”由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的創(chuàng)作人員和已退休的數(shù)位老藝術家組成。作為聯(lián)合出品方，上美影負責項目統(tǒng)籌，決定內容主題、選擇制作團隊，進行制作，B站則作為動畫的播出平臺參與監(jiān)制與制片，從市場和用戶角度給予喜好判斷的支撐。上美影將常光希、周克勤、凌紓等締造過中國動畫史上經典作品的老動畫人請出山，對8部片子從劇本階段、美術階段、分鏡階段，再到成片，全程深度介入，進行質量把關，每當片子有了進展，藝委會都開會討論，再由制片人將反饋一點點地提給導演。有時，這些不擅長使用電子產品的老人，甚至一筆一劃將自己的建議寫成信件，帶給導演?！吨袊孀T》總制片人李早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別以為這些老動畫人年紀大了就會保守，反而他們說得最多的就是‘再大膽一點，再放開一點’，這給了年輕人莫大的鼓舞。”

《鵝鵝鵝》的導演胡睿也收到了類似的建議。最初，他把狐貍公子設計成一個更接近標準意義的少年形象，比起現(xiàn)在略駭人的狐貍公子，無疑要溫和得多?！澳愕墓适吕镆呀浻幸粋€少年——貨郎了，不再需要另一個‘貨郎’，狐貍公子得一亮相就能夠‘立住’，可以再大膽一點。”老專家們的建議敲醒了胡睿，他想起了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天書奇譚》，那是一個住進他內心的故事，他最喜歡其中的瘸腿狐貍精阿拐，“這么多年了，他去哪了？”于是，胡睿突發(fā)奇想，把他對《天書奇譚》和阿拐的思念引入了《鵝鵝鵝》。

當年的《天書奇譚》人物造型參考京劇臉譜，例如老狐貍的黑眼圈造型來自老旦，阿拐臉上的紅粉底來自小生。這次胡睿把黑眼圈放到了貨郎臉上，狐貍公子的紅粉底處理得更加夸張詭異?！儿Z鵝鵝》的故事脫胎于南朝時期的志怪小說《陽羨書生》（也稱：鵝籠書生），原著中的狐貍公子腿受傷了，剛好阿拐的腿也被砸傷，《鵝鵝鵝》的結尾處，胡睿特意讓狐貍公子單腿跳了兩下，鮮明地致敬《天書奇譚》。這一筆，讓很多看著上美影動畫長大的觀眾心頭一熱。

當狐貍公子確定了形象，《小妖怪的夏天》導演於水也在上美影藝委會和總導演陳廖宇的建議下決心徹底放開手腳。他找來學國畫出身的莫矜，把已經畫了1/5的背景徹底推翻重來。若不是如此，如今也許我們看不到“芥子園畫譜風”的松與石，也沒有點燃的柴堆映在小豬妖臉上的火光，以及他奔向地平線上緩緩出現(xiàn)的唐僧師徒時那段在縱深中越來越短的道路。

除了大方向把關，很多觀眾可能壓根不注意的小細節(jié)，藝委會和總導演也會提出建議。例如有一次於水收到建議——“煮唐僧的鍋，似乎太普通了一點”，他拿出畫稿一看，好像確實如此，于是加高鍋腿，調整造型，又增加后期潤色，這才有了那口頗具質感的、讓小豬妖“頭禿”的鍋。

一個虛構的世界，要讓人相信甚至帶入其中，正來源于這些細節(jié)?！吨袊孀T》的總導演陳廖宇對《中國新聞周刊》說，“沒有哪部動畫片不反復修改的，不光是我們，全世界認真做動畫的都這樣，修改并不意味著沒做好，而是我們這個專業(yè)的常規(guī)常態(tài)?！?/p>

八個短片，幾乎每個都修改過兩三版以上，有些連故事創(chuàng)作期間甚至都整個換過。其中《小滿》修改得最少，陳廖宇對《中國新聞周刊》解釋，陳蓮華和周小琳確實屬于思維相當縝密的導演，也因為《小滿》是剪紙片，這種動畫類型在拍攝的時候不太好反悔，“剪紙片需要把形象做出來之后，一個個擺好再拍，好像繡花一樣，如果繡了三天突然發(fā)現(xiàn)繡錯了，那改得可不是一點點，任何一點差錯都可能導致之前的拍攝全部作廢，是很可怕的?！彼?，在拍攝前期，陳蓮華和周小琳像蓋房子一樣畫好了圖紙，故事、分鏡甚至包括動作、表演等所有細節(jié)，都做了充足的預案和設計。

改動最多的大概是《鵝鵝鵝》，一共改過4稿。《陽羨書生》原文只有546個字，古人的故事微言大義，落實到影像化上，人物小傳、人物關系、人物表演……一切細節(jié)只能胡睿自己補。需要增加的信息很多，要合理、恰當，前期構思時有時幾天都寫不出一個字，非常痛苦?，F(xiàn)在的《鵝鵝鵝》用他的話說是“用4杯水，兌成今天的1杯水”，片尾他放了很多被砍掉的鏡頭，真是舍不得，可也還得舍。

《鵝鵝鵝》全片208個鏡頭，每個鏡頭、每一幀至少畫三四個小時，有些要七八個小時，還有時候十幾個小時畫一幀，很多鏡頭他和團隊徒手畫了很多遍，感覺不對就重來，廢片極多，再加上《鵝鵝鵝》在畫風上最大程度保留了手繪素描的筆觸，無法用現(xiàn)在的工業(yè)系統(tǒng)直接上色，每一幀都必須由動畫師一筆筆畫。交片后，胡睿一只手腱鞘積液，另一只手食指無力，團隊里的畫師也畫出了頸椎病。沒有捷徑，他們只能“用最苦、最原始、最作坊”的方式，奉上了這十幾分鐘的中式奇幻美學。

李早回憶，《中國奇譚》的構思緣起于2020年底。彼時，面對2022年中國動畫即將到來的100周年，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正在策劃一個項目，以繼續(xù)中國動畫黃金期極具特色的短片創(chuàng)作。北京電影學院動畫學院副教授陳廖宇也正琢磨著做一些有探索性又多元化的短片，雙方一拍即合。

具體的命題是大家一起討論出來的，“我們希望創(chuàng)作出一個作品，能夠延續(xù)上美影一直以來的創(chuàng)作理念，‘不模仿別人，不重復自己’，無論內核還是美術表現(xiàn)?！鄙厦烙坝X得短篇集是不錯的形式，風險小，也能包容更多風格的作品，至于內容，中國的神話傳說和志怪故事更能發(fā)揮導演們的國風想象力，于是敲定了“奇譚”這個“半命題”，題材和方向不限。陳廖宇認為，神話傳說可以是古代的，也可以是今天和未來的，“其實是人類對未知的想象或者對自己內心愿望的投射，甚至所謂‘奇譚’就是人或人性某一面的具象化表達”。

上美影和陳廖宇物色合適人選時，標準就三條：有創(chuàng)作積累且有強烈的創(chuàng)作欲望；創(chuàng)作理念與上美影的調性一致，也就是說，能夠表達出中國文化底蘊且有中式想象力，另外，不同的導演需要在不同動畫手段上有代表性。

很多人說《中國奇譚》讓他們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上美影，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童年，那是因為在“選角”階段，這顆“繼承”的種子就已經埋下。速達和陳廖宇都是北京電影學院動畫專業(yè)第三屆學生，他們的老師，有執(zhí)導過《天書奇譚》的錢運達，《驕傲的將軍》《哪吒鬧海》的動畫設計浦家祥，上美影品格、秉性與風貌，某種程度上，在他們所在的這個班級里，得到了繼承。而陳廖宇以自己所熟知的上美影調性選出的導演，幾乎全員為看著上美影動畫片長大且深受其影響的動畫人。

當然，在籌備初期，《中國奇譚》接觸的故事和導演團隊遠遠不止最終呈現(xiàn)的數(shù)量，10位分片導演、8個故事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李早解釋，還有一些作品在創(chuàng)作中遇到瓶頸需要慢慢去解決，也許未來觀眾還能看到。

當創(chuàng)作正式開始，上美影為這些導演營造了一個帶有舊式暖光的集體氛圍。李早回憶，曾聽前輩們說起過，在上美影廠建廠初期，導演們平時生活在一起，相互扶持幫助，同時也相互競爭——就是在比較中讓自己的作品做得更好。她感慨，這次創(chuàng)作氛圍和上美影過往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有幾分相似。

除了上美影的監(jiān)制和“藝委會”全程為作品把關，11位導演既獨立又是一個整體，陳廖宇常常把他們聚在一起，聊項目的進展，展示所有影片的進度，互相提建議。這么一來，每個片子都有一群同行獻計獻策，另一方面，有些導演看了別人的角色造型、故事創(chuàng)意，暗暗想著“人家做得真好”，回去就把自己的作品改了又改，形成良性競爭。

於水至今記得一幅畫面，有一次他們這群人坐在地安門某個小飯館的二層露臺，夕陽西下，他們一邊吃著炸雞一邊看彼此的片子，隨后熱熱鬧鬧討論，“哎，我對這個片子有個建議啊，”彼此直抒胸臆，一點不虛與委蛇。

有個導演建議於水，小豬妖被大圣打倒后，如果鏡頭換個角度，把師徒四人的背影帶上，“是不是悲情感會更強些？”於水覺得這也是一種好的方案，但他自己的設計，是在師徒四人那里盡量留白，能不出現(xiàn)就不要出現(xiàn)。后來，這一處留白被很多觀眾說“高級”，披光而來、寄托著小豬妖希冀的西游師徒始終存在于每個人的想象里。

胡睿采用了一位導演的建議，在他第二版故事中，曾有一位獵人大叔，大家一起看片時，有人說：“這個大叔的臉怎么那么像宮崎駿作品里的一個人……”胡睿隨后找來宮崎駿的電影，發(fā)現(xiàn)果然有暗合之處，于是果斷砍掉了獵人角色。胡睿感慨：“你發(fā)現(xiàn)不了的東西，別人能替你發(fā)現(xiàn)，而且他還能告訴你，不怕你不高興，如果這樣的朋友多了，作品會在沒成片之前就掃掉很多雷，健康成長的概率就增大，這就是集體的意義吧?！?/p>

當今天的動畫人越來越以小團隊作戰(zhàn)，人們習慣原子化生存的今天，上美影組建的這個隊伍某種程度帶他們回到了那個業(yè)已逝去的舊式情感形態(tài)和生活模式。在那個形態(tài)里，人們能夠在大環(huán)境中為自己營造一個緊密堅實的小宇宙，作為打拼之余的加油站和安全港灣。這也許是最終他們作品中既呈現(xiàn)了肆意的個人意趣又始終帶有某種統(tǒng)一的真摯情感的原因。

在這個“大家庭“里，陳廖宇扮演了“家長”的角色，他了解每一個導演的個性與特點，面對不同導演他使用不同的交流方式，有些直截了當說，有些得“哄著點”。雖然定了項目的半命題，但在創(chuàng)作中上美影給予導演極大自由度，陳廖宇也主要是幫助導演解決各類問題，把握大方向：“我把他們找來不是為了實現(xiàn)我的想法，我最大的工作是幫助這些導演把他們自己最強的一面發(fā)揮出來?！?/p>

胡睿在改編原著和巨大手繪工作量的雙重壓力下，曾經幾次覺得“自己快不行了”，“會把這件事情干砸”，眼淚都要掉下來，甚至開始給片子“準備后事”，收拾整理資料，預備從這個項目里走人。最艱難的時刻，陳廖宇和“奇譚”的技術、制片團隊給了他切實的工作幫助和情感上的鼓勵支持。胡睿感慨：“每次我快‘不行’的時候，他們就幫我走出來，在最需要的時候‘救我一命’、‘拉我一把’，要不肯定沒有今天的《鵝鵝鵝》?！?/p>

這些年輕導演都沒問過陳廖宇為什么選中他們，如果稍微回看他們的往日經歷，會感到其中也許有某些必然。胡睿是中國古代奇譚小說迷，幾乎到了專家的程度。十幾年前，他去德國學習電影，隨身攜帶了《太平廣記》（《續(xù)齊諧記》）（中國古代第一部文言紀實小說總集，書中神怪故事占的比重最大），幾乎所有的業(yè)余時間都投入其中，醉心于古人的想象力，有時候讀到熱淚盈眶。

他發(fā)現(xiàn)里面的故事常讀常新，點出了人生的一些規(guī)律，但又不是簡單地諷刺或進行道德評判，而且，古代的志怪小說居然非常符合戲劇的創(chuàng)作規(guī)律，他常被古人在戲劇上的現(xiàn)代意識震驚。其中《陽羨書生》就是讓他印象最深的作品，閱讀文字時，他已經忍不住在腦海里勾勒故事，“口吐萬象、幻中生幻，雖只一方舞臺，人心的變化卻制造出形形色色來來往往的人。”胡睿覺得，無論從文學還是繪畫，“祖先都已為我們提供了很好的中國故事當代表達”。留學時本來也有編劇課，《太平廣記》（《續(xù)齊諧記》）中好的故事、好場面和好創(chuàng)意，大大小小都被他總結記錄下來，積累了好幾大本。后來，光記錄已經不過癮，他開始畫志怪小說插畫，沒有任何委托和回報，純興趣。他是11位導演中，最早被確定的人選。

於水有個在美院教書的父親，讓他從小讀的書是繪畫本《中國通史》，父親課余也給出版社繪制插畫、連環(huán)畫，80年代的畫家，出手便是煙霧裊裊、紫袍玉帶的古意，那些充滿寫意與留白的傳統(tǒng)畫法啟發(fā)了常趴在一邊看父親作畫的於水。長大一些后，他最喜歡上美影的動畫短片《三個和尚》，簡單的線條和幽默又不失諷刺的品格，深刻影響了他成年后的創(chuàng)作。如果有人看過於水之前的作品《禽獸超人》，會發(fā)現(xiàn)無論是小人物視角、搞笑戲謔或映射現(xiàn)實，都與《三個和尚》有精神上的相似。

往日傳統(tǒng)美學審美的積累成為他們創(chuàng)作的基因，但即便基因相同，卻因為不同的理解、手法、風格與思考方式，彼此的作品又全然不同，且因巨大的差異化而產生魅力。在陳廖宇看來，這正是上美影始終堅守的創(chuàng)作原則——“不模仿別人，不重復自己”。這個包含了傳承與創(chuàng)新的辯證發(fā)展觀意味著“不要讓中國基因、中國特效成為創(chuàng)作的負擔，而是要讓傳統(tǒng)文化、讓國風為我所用”。

所謂傳統(tǒng)美學和國風并不一定是國畫、石獅子、紅燈籠、剪窗花……它與想象力，與當下和未來一點都不排斥?！澳忝刻斐鲩T不會琢磨半天自己穿什么才會凸顯自己是中國人吧？不需要琢磨，因為本來就是。”陳廖宇認為，國風也好傳統(tǒng)美學也好不能被標簽化，它是一個動態(tài)的東西，只要創(chuàng)作者真實地反映自己的生活，忠誠地表達自己的情感，自然而然，就是“國風”。所以，他將《中國奇譚》最終呈現(xiàn)出的中式美感歸功于整個創(chuàng)作集體和作品本身就具有的文化背景，他們最初確定的創(chuàng)作核心是體現(xiàn)中國特色，但并非狹隘地運用那些標簽和符號。他覺得，《中國奇譚》并不完美，仍然有進步的空間，但所有人確實是真誠地努力做到極致，觀眾正是因為感受到了這份“真”，才對作品如此包容。

觀眾的支持為這個IP帶來了更多可能性。1月15日，當《中國奇譚》第四集《鄉(xiāng)村巴士帶走了王孩兒和神仙》對會員播放，眼尖的觀眾發(fā)現(xiàn)影片前出現(xiàn)貼片廣告，飄過的彈幕紛紛寫道：“看到你小子有了金主我也就放心了”。出現(xiàn)廣告的幾天前，參加上?！皟蓵钡纳嫌凹瘓F董事長王健兒在接受采訪時透露，“中國小妖怪”的故事絕不會止步于8集，《中國奇譚》已經在籌備第二季。未來，《中國奇譚》將打造的是一個IP宇宙，每一個短片都會根據(jù)自己的特性，擁有不同的IP發(fā)展規(guī)劃。

回顧中國動畫百年史，第一代動畫人曾經在摸索中創(chuàng)造了中國動畫獨有的語言——“中國學派”，而后的中國動畫卻在90年代后整整20年的代工大潮中一度迷失自己，當那些經典國漫已定格在歷史，新一代動畫人又重新出發(fā)，用《大圣歸來》《大魚海棠》《小門神》《哪吒》……再次尋找屬于自己的獨特品格與氣質。伴隨著中國動畫自我意識的覺醒，上一個百年悄然而去。恰好，《中國奇譚》開播的2023年1月1日，正是中國動畫邁進下一個百年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