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艷濤
她們有著強(qiáng)大的意志、能力和寬廣的人生格局,所以她們包容、溫暖著她們身邊的人,因強(qiáng)大而溫柔,也因為溫柔,而更為強(qiáng)大。
真正的溫柔,并不只是外在溫軟、柔情的表象,而是內(nèi)心對生命、對他者、對世界的尊重、憐惜、包容,是推己及人,是憐貧惜弱,是同理心,也是悲憫心。所以,有時候內(nèi)在的溫柔,往往和外在并不相符,一個很好的例子,是《紅樓夢》里的大丫鬟鴛鴦。
對于鴛鴦,很多讀者對她的印象都是“剛強(qiáng)”,而非“溫柔”的,在她的高光片段“鴛鴦女誓絕鴛鴦偶”里,鴛鴦的決絕剛烈讓人難忘,在這個過程中,也充分展現(xiàn)出鴛鴦市井潑辣的一面。
平日里的鴛鴦,無論是在賈母身邊處理大小事情時的從容果斷,還是宴會上行酒令時的詼諧大方,她給人的印象總是“強(qiáng)大”而無所不能的。
但她卻又是一個極溫柔的人,這種溫柔,就藏在她的強(qiáng)大里。看似威風(fēng)八面的王熙鳳,受了委屈時,在鴛鴦眼里是“可憐見兒的”。身為填房、又沒有強(qiáng)大娘家背景的尤氏被榮國府下人怠慢,吃飯時只給她端來了仆人吃的白梗米,也是鴛鴦出頭,為她打抱不平。
第七十一回“嫌隙人有心生嫌隙,鴛鴦女無意遇鴛鴦”里,鴛鴦無意中撞破了另一個大丫鬟司棋與其表弟潘佑安在假山后偷情,這種事情,在那個年代是關(guān)乎性命的丑事,所以司棋二人對著鴛鴦“磕頭如搗蒜”。鴛鴦讓他們放心,承諾:“橫豎不告訴一個人就是了”?。幾天后,鴛鴦聽說司棋病重,其表弟逃走,料到是“二人懼罪之故”,“生怕我說出來,方嚇到這樣?!彼タ赐≈械乃酒澹傲⑸戆l(fā)誓”說:“我告訴一個人,立刻現(xiàn)死現(xiàn)報!你只管放心養(yǎng)病,別白糟踏了小命兒?!?/p>
鴛鴦此舉對于司棋的重要性非比尋常。若事情敗露,不只是她聲名狼藉,面臨社會性死亡,還直接會丟掉賴以為生的飯碗。而且,作為家生奴才,還會連累到她在賈府為奴的其他親人。
韓劇《大長今》里御膳廚房的最高尚宮鄭尚宮也是一個強(qiáng)大而溫柔的人。鄭尚宮出身兩班(貴族),在擔(dān)任最高尚宮的十年里,她不僅有剛強(qiáng)的意志和智慧的頭腦,還是個可親、可敬、散發(fā)著人性光輝的長輩。對長今、連生這樣的小宮女慈愛、溫暖,對心里有陰影的韓尚宮憐惜、體諒,悉心指導(dǎo)。她的繼任者韓尚宮正直公正,手藝出眾,但沉默寡言,不夠圓融。:鄭尚宮在韓尚宮升任儀式前跟她推心置腹地說了一番話:
美麗的宮廷只是假象而已,雖然宮中人來人往,但是宮廷是寂寞的.因為有孤單和寂寞,所以才有妒忌和猜疑……因為有孤單寂寞,想要掌握權(quán)勢,才開始玩弄權(quán)謀之術(shù)。你要體諒她們,同情她們,就像你堅守的原則一樣?!?同在御膳廚房工作,旁人看到的是其他尚宮和宮女的爭權(quán)奪利、唯利是圖,但鄭尚宮,卻看得到她們的孤單和寂寞。
鴛鴦和鄭尚宮這樣的人,有著強(qiáng)大的意志、能力和寬廣的人生格局,所以她們包容、溫暖著她們身邊的人,這是一種格局寬廣的強(qiáng)大,同時,又是一種對生命無限的溫柔。是“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她們因強(qiáng)大而站得更高,看得更遠(yuǎn),聽得到更遙遠(yuǎn)的哭聲,看得到更多人的心酸和無奈。她們因強(qiáng)大而溫柔,也因為溫柔,而更為強(qiáng)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