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 礽(江蘇)
時間追溯到公元前121 年,少年冠軍侯霍去病帶萬騎向北緯四十度以北奔去。春天打到焉支山,收繳了休屠王;夏天打到祁連山,打通了河西走廊;秋天,匈奴王渾邪王、休屠王在這里主動向漢投降!
祁連山雖沒有珠穆朗瑪峰般高聳而偉岸的身軀,卻也用她的乳汁滋養(yǎng)了3000 多萬甘青兒女。它雖沒有秦嶺錦繡與蔥郁的植被,卻也用寸寸肌膚賦予了萬千動物棲息的生命樂園;它雖然沒有塑造出三星堆一樣的文明傳奇,卻用連綿與逶迤庇護了一個又一個尋找家園的族群;它雖沒有三山五岳那么名聞遐邇,但蘊藏著種類繁多、品質優(yōu)良的礦藏資源,是名副其實的“八寶山”。
當我走出騰格里沙漠,眼前被大草原震撼了。正好是個大晴天,視野開,一眼望不到邊,而草原的盡頭就是祁連山脈。穿過沙漠,翻過一座山,仿佛是打開了一扇新大門,這里的獨特景色令人感念天地萬物的別致變化,如此美麗,如此精彩。縱橫南北數(shù)百公里,蜿蜒曲折地矗立在北緯四十度線上,像條龍靜臥在大地之脈。地理上說,北緯四十度是有關于溫度、植物的差異標注線,也是古代武將追求燕然勒石、封狼居胥無上戰(zhàn)功的必經(jīng)之路。
祁連山脈畢竟地處高原,這里的風雖沒有沙漠的狂風那般刺骨,也不會掀起地上的沙惹得眼睛不舒服,但比起南方的微風拂面,還是更有勁道和韌性,它不會帶著沙,但會帶來一場雨。聽祖祖輩輩一直生活在這里的人說:“這里的降雨量挺大的,雖沒有寧夏塞上江南的美譽,但也可以說是西北大地中不錯的地方?!边@里的雨不像江南的雨點,時不時下起來,傲嬌得很。這里的雨是有規(guī)律的,總會在一段時間后下著,雖不能說是定時定點,但還有助于植物生長。
這里的雨有規(guī)律可循,但是雪卻沒有,這里的雪就像南方的雨。這里的雪會跟著風往遠方飄去,潔白的雪花似從天而降的禮物,在葉片上還沒休息一會,就跟著風滑落到泥土里,溫暖著葉片,溫暖了高原。
祁連山脈,其實不缺故事。漢唐定都的長安城,就是衛(wèi)青、霍去病攜兵馬出征匈奴的出發(fā)點,就是今天人人想去看看的西安。時至今日,外族朋友看著歷史書中武將大殺四方,不由激動萬分,可不知匈奴、契丹正是自己民族的先祖。然而,今日各民族早就是一家人,皆是中國人民,何分你我?這里綠草如織、駿馬馳騁、牛羊靜立,草原和平安寧的樣子,是那么的令人陶醉。正是這番平和的景象,讓漢武帝勵精圖治,想要用一朝的時間將所有戰(zhàn)爭結束,為子孫后代奠定下基礎。然,戰(zhàn)爭只是一時的,只有文化的共性才是上計,止戈為武才是王道。
今天的祁連山下,不再有刀槍劍戟,不再有血雨腥風的江湖故事。但有全世界最大的軍馬基地——山丹軍馬場,這里的馬匹是全世界最好的,這里的馬是給全世界最好的軍人所騎。雖不能再見江湖,但是騎在馬背上的軍人就是“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耳”般力挽狂瀾的英雄。軍馬場中的駿馬時不時嘶吼著,望向遠方,是否想起了它的先祖建功立業(yè)?雖今日騎兵的作用不如冷兵器時代,甚至沒有太多的實戰(zhàn)作用,保留下的是騎兵精神,一種大無畏的精神,一種敢為人先的精神。軍馬場之外,是老鄉(xiāng)騎著駱駝自由自在地閑逛著。天空中,有雄鷹與禿鷲盤旋著,似乎在尋找著逝去的生命。它們是這里的原住民,是守護者,是自然法則的維護者,我看著天空之上飛翔著的雄鷹,導游指著雄鷹飛向的地方:“看,那邊有只兔子?!蓖米屿`活地奔跑者,躲避著天敵雄鷹的追捕,最終被雄鷹的雙爪緊緊抓著,展翅飛向了高空,消失在天際。這就是冷酷的自然法則。
我所乘坐的車子繼續(xù)往前開著,海拔在不知不覺中提升著,手機信號時好時斷,同行的人話語越來越少,只有我感嘆著這里的磅礴,感念著英雄征服過的土地?;蛟S是我之前在西藏特訓過,這點海拔小菜一碟,又或許是我前世今生就注定與這里有故事,同行的伙伴不堪高反,我嫻熟地從包里拿出紅景天給他們,在飲下紅景天之后,癥狀得以緩解。
從大漠到高原,從草原到山巔,這一路上大起大落,雖然無法想象文明的碰撞與融合究竟是如何在這里上演的?但我知道游牧民族由于都是過著馬背上的營生,機動性非常強,而且由于長期追逐、打獵,所以他們能夠打仗,能夠吃苦耐勞,在這樣的情況下,往往都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入侵南方的農(nóng)耕世界。拋開戰(zhàn)事,我知道雪山養(yǎng)育了草場和良田,對于農(nóng)耕和游牧民族,這里都是沃土,遼闊的草原成群的牛羊,我也仿佛成了牧羊人。
我與祁連山有緣,有故事。來到這里看到平時鮮有人看到的飛禽走獸,見到了一場雪雨紛飛的樣子。看著飄落的雪花與雨點就像是大地的樂章,正在演奏一場優(yōu)美的音樂。我在這車水馬龍擁擠的世界里,不經(jīng)意間找到了雪山與草原。在這里,我過了一段時拘無束、自然灑脫的生活,它沒有怪罪我莫名闖入,也沒有責備我悄悄離開。祁連山脈,有山有水,有駿馬英雄,有奇珍動物,有雪蓮花盛開。大自然給予了祁連山脈最美的風景。膾炙人口的故事、潤澤萬物的黑河和石羊河、神秘的絲綢之路在這里交匯,讓我們不由對歷史重新進行著考量。
往前趕去,風雪依舊下著。若隱若現(xiàn)的山時不時出現(xiàn),又似時不時地消失。多半像是在做夢,我多想一直逗留在這里,但肚子不爭氣咕咕叫,不只是我,全車人都是饑腸轆轆的。導游讓車改變了方向,找到一家面積不大的餐館,隨便的三菜一湯,導游在我們買單之前特意找了店家一番討價還價,一頓飯不過幾十塊錢,四五人吃得大飽。這里的人是那么淳樸,宰客在他們心中是做人的恥辱。我們又繼續(xù)駛向遠方,繼續(xù)探索故事里的“青海長云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的詩情畫意。
原計劃,要在祁連山脈呆上一周,卻因一條有關工作的郵件,而無比遺憾地縮短了行程。令人感動的是,導游卻計劃了一場最好的活動。最后一個晚上,外面下起了雪。導游找了一處可以架火遮雪的地方,他從后備箱里拿出工具,我們在山下野炊,雖然只有一些紅薯、菌菇,吃不到城市里的大魚大肉,但在山谷里品嘗親手制作的美食,卻是別樣體驗。我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只有自己親手所做的美食才夠香,雖然只是旅途中一個小小片段,卻記得格外清楚,讓我在以后的日子里學會了自己做菜做飯。
這個難忘的大雪之夜,我與大伙一樣狼吞虎咽之后,裹緊軍綠色棉大衣匆匆走出房間,想著用神思去捕捉祁連山每一個美輪美奐的飛雪瞬間。我雖然對下雪并不陌生,常常在故鄉(xiāng)落雪的日子里靜靜地倚窗遐思邇想,或站立雪中凝神遠望,或張開雙臂去擁抱這個潔白無瑕的美妙世界。祁連山那綿延千里的柔美的雪,像豐美、清冽的乳汁匯成了幾十條大大小小的河流,哺育著河西走廊一代又一代的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