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祥夫
我去上??匆晃慌笥训漠嬚?,就住在離外灘不遠的老金門飯店。住在這里是因為它的后邊有一家門臉不大的小飯店,這小飯店本幫菜做得極是好,“紅燒劃水”和“蔥油面”給我的印象很是深刻。極普通的飯菜大家好像都會做,但其實是極不好做,做好了就極不一般。老飯店的建筑還是上世紀四五十年代的老樣子,檐低窗小,不事張揚的樣子。老地方本沒那么太多講究,廚房幾乎和客座相連著,所以這里還順便賣些半成品,這就讓人覺著有一種來自上個世紀久違的親切。但遞菜還是通過一個上了綠漆的小菜口,很小,一尺來寬,一尺半多高,小窗口還設有很寬的擱板,擱板亦是上了綠漆。里邊的飯菜先要端過來放在擱板上,然后再由服務員魚貫端走,從小窗口可以看到里邊的人一晃,菜就送出來了,再一晃,又是一道菜,再一晃又是一道。
我和朋友坐在那里等菜,看見對過的一個老先生戴了老花鏡在用一個放大鏡看菜譜,那把放大鏡是用一根繩掛在老先生的胸前,老先生把菜譜用放大鏡看了又看,后來終于點了兩道,不久被服務員端上來,是一葷一素,外加一碗米飯。相信這位老先生是此店的老食客,看他以研究的態(tài)度來分析菜譜,以研究的態(tài)度來慢慢吃那兩道菜,一時有多少想象朝我紛至沓來。我們還沒吃完,因為我們喝酒,先是白酒然后是啤酒,而我卻完全被這位老先生吸引,我注意到老先生此刻已經(jīng)吃完了,胸前掛著他的放大鏡慢慢往出走,慢慢掠過坐的滿滿是人的一桌又一桌,朝門口那邊走去——從桌與桌的縫隙里終于出去了。這樣的一位老先生,戴著老花鏡,胸前還掛著一枚很大的放大鏡,相信我以 后 很 難 再 見到,印象真是深刻,好像已經(jīng)有許多故事在我心里生成。
從飯店出來,外面已是萬家燈火,上海的萬家燈火才真是萬家燈火,燈火下是代代繁衍不息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