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宗偉

(浙江師范大學(xué) 出土文獻(xiàn)與漢字研究中心, 浙江 金華 321004)

敦煌位于河西走廊的西端, 為中原溝通西域的交通樞紐, 控扼絲綢之路的咽喉, 中西方文化在此交融匯聚, 所謂“華戎所交, 一都會也”。 因此地理之便, 敦煌比內(nèi)地更早地接觸到佛教, 而且很快在民間流行起來。 敦煌懸泉漢簡有這樣的記載: “少酒薄樂, 弟子譚堂再拜請, 會月廿三日, 小浮屠里七門西入?！?漢簡的年代在公元51 年到108 年之間, “浮屠” 是佛陀或者佛塔的音譯。 在此之前, 西漢哀帝元壽元年(前2),由博士景憲筆錄, 大月氏王使伊存口授的《浮屠經(jīng)》, 一般認(rèn)為是我國最早的漢譯佛經(jīng), 亦以“浮屠” 為名。 敦煌以“浮屠” 命名里坊, 說明東漢時佛教已經(jīng)在民間生根發(fā)芽, “小浮屠里” 或許有中國最早的寺院①參榮新江《敦煌學(xué)新論(增訂本) 》, 蘭州: 甘肅教育出版社, 2021 年, 第14 頁; 杜斗城等著《河西佛教史》, 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 2009 年, 第1 頁; 方廣锠《漢文佛教文獻(xiàn)學(xué)概論》, 北京: 社會科學(xué)文獻(xiàn)出版社, 2023 年, 第63 頁。。 今莫高窟第156 窟前室北壁尚存晚唐人墨書《莫高窟記》 十行, 其中有: “晉司空索靖題壁, 號仙巖寺?！?索靖是西晉著名的書法家, 其題寫在莫高窟上的“仙巖寺”, 是目前所知最早的敦煌寺名。 南北朝時期, 敦煌佛寺的數(shù)量已經(jīng)不勝枚舉。 《魏書·釋老志》 云: “涼州自張軌后, 世信佛教。 敦煌地接西域, 道俗交得其舊式, 村塢相屬, 多有塔寺?！雹賉北齊] 魏收撰《魏書》 卷114 《釋老志》, 北京: 中華書局, 1974 年, 第3032 頁。根據(jù)敦煌寫經(jīng)題記及莫高窟題記, 此時敦煌的寺院有法海寺、 普濟(jì)寺、 福祥寺、 慈悲寶幽寺、 □嚴(yán)寶珠寺等。 至隋有崇教寺, S.2048 《攝論章》 卷第一尾記: “仁壽元年(601) 八月廿八日, 瓜州崇教寺沙彌善藏在京辯才寺寫攝論疏, 流通末代。 比字校竟?！雹赟.2048 《攝論章卷第一》, 圖版見方廣锠、 吳芳思主編《英國國家圖書館藏敦煌遺書》 第32 冊, 桂林: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 2014 年, 第201 頁。隋文帝時廢除郡一級的政區(qū)建制, 改為州縣兩級制, 敦煌郡一度被改為瓜州③李正宇《敦煌地區(qū)古代祠廟寺觀簡志》, 《敦煌學(xué)輯刊》 1988 年第1、 2 期, 第74-76 頁。, 所以上揭瓜州崇教寺實為敦煌寺院。

敦煌文獻(xiàn)中官私文書、 寺院文書等材料多集中于吐蕃和歸義軍時期(時間在788-1002 年之間), 因此關(guān)于這兩個時期的寺院研究成果最多。 藤枝晃曾論述十七大寺與蘭若、 禪窟, 孫修身對三界寺的出現(xiàn)時間、 活動與寺址進(jìn)行了考索④[日] 藤枝晃《敦煌の僧尼籍》, 《東方學(xué)報》 第二十九冊, 1959 年, 285-337 頁。 孫修身《敦煌三界寺》, 原載《甘肅省史學(xué)會論文集》, 1982 年; 后收入《中國敦煌學(xué)百年文庫(宗教卷一) 》, 蘭州: 甘肅文化出版社, 1999 年, 第51-62 頁。。 施萍婷在《三界寺·道真·敦煌藏經(jīng)》 中搜集有很多關(guān)于三界寺的資料⑤施萍婷《三界寺·道真·敦煌藏經(jīng)》, 《1990 年敦煌學(xué)國際研討會文集·石窟考古編》, 沈陽: 遼寧美術(shù)出版社, 1995 年7 月, 第178-210 頁; 收入《中國敦煌學(xué)百年文庫(宗教卷一) 》, 蘭州: 甘肅文化出版社, 1999 年, 第274-294 頁; 又收入《敦煌研究文集·敦煌研究院藏敦煌文獻(xiàn)研究篇》, 蘭州: 甘肅民族出版社, 2000 年, 第289-319 頁; 又收入《敦煌習(xí)學(xué)集(上) 》, 蘭州: 甘肅民族出版社, 2004 年, 第140-169 頁。。 陳大為研究團(tuán)隊對凈土寺、三界寺、 龍興寺、 開元寺、 金光明寺、 靈圖寺、 大云寺、 報恩寺、 大乘寺等有一系列的研究⑥陳大為《晚唐五代宋初敦煌凈土寺研究》, 首都師范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論文, 2005 年; 陳大為、 王秀波《敦煌三界寺建置沿革考》, 《傳統(tǒng)中國研究集刊》 第14 輯, 上海: 上海社會科學(xué)院出版社, 2016 年, 第87-97頁; 陳大為《敦煌龍興寺與其他寺院的關(guān)系》, 《敦煌學(xué)輯刊》 2009 年第1 期, 第52-63 頁; 王秀波《唐后期五代宋初敦煌三界寺研究》, 上海師范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論文, 2014 年; 陳大為《敦煌龍興寺的由來——兼論唐五代時期的龍興寺》, 《龜茲學(xué)研究》 第五輯, 烏魯木齊: 新疆大學(xué)出版社, 2012 年, 第621-633頁; 陳大為、 陳菡旖《敦煌開元寺史事輯考》, 《史林》 2016 年第4 期, 第71-78 頁; 陳菡旖《唐五代宋初敦煌開元寺研究》, 上海師范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論文, 2015 年; 陳卿《唐后期五代宋初敦煌金光明寺研究》,上海師范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論文, 2015 年; 陳大為、 陳卿《唐宋時期敦煌金光明寺考》, 《敦煌學(xué)輯刊》 2016年第2 期, 第48-61 頁; 高雪《唐五代宋時期敦煌靈圖寺研究》, 上海師范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論文, 2016 年;盧雅凝《唐五代宋初敦煌大云寺研究》, 上海師范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論文, 2017 年; 莫秋新《唐宋時期敦煌報恩寺研究》, 上海師范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論文, 2018 年; 葉如清《唐宋時期敦煌大乘寺研究》, 上海師范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論文, 2019 年。。 馬德考證靈圖寺及靈圖寺窟⑦馬德《靈圖寺、 靈圖寺窟及其他—— 〈臘八燃燈分配窟龕名數(shù)〉 叢識之二》, 《敦煌研究》 1989 年第2期, 第1-4+118 頁。。 李正宇《敦煌地區(qū)古代祠廟寺觀簡志》 是敦煌寺院研究的重要成果, 其文把敦煌地區(qū)不同歷史時期的寺院搜羅繁密, 一一考證寺址、文獻(xiàn)出處、 寺院規(guī)模及寺僧活動等, 特別是對于“五尼寺” “十一寺” “十二寺” “十六寺” “十七寺” “十八寺” 的解釋, 是對敦煌寺院總體概貌的描述, 這些都對筆者啟發(fā)很大。 由于當(dāng)時有些敦煌文獻(xiàn)尚未公布, 多數(shù)寫卷未有明確的斷代, 條件所限, 李文未能在此基礎(chǔ)上繼續(xù)深入①李正宇《敦煌地區(qū)古代祠廟寺觀簡志》, 第70-85 頁。。

不同歷史時期, 敦煌寺院的數(shù)量不同。 敦煌寺院的消長隆替, 寺院的創(chuàng)建、 沿革、廢置或改額對于研究敦煌佛教歷史以及寫卷斷代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本文主要研究吐蕃與歸義軍時期, 敦煌寺院建制沿革的歷史, 以及寺院整體數(shù)量的變化, 一覽敦煌寺院的概貌, 共分四個時期: 吐蕃初期、 吐蕃后期、 歸義軍前期、 歸義軍后期。

一、 吐蕃初期(786-807)

公元786 年, 吐蕃攻陷沙州, 開始對敦煌的全面統(tǒng)治。 由于十年圍城, 連年戰(zhàn)爭,敦煌寺院遭到極大破壞。 戰(zhàn)爭結(jié)束以后, 社會逐漸安定, 敦煌佛教僧團(tuán)也開始進(jìn)入恢復(fù)期, 至788 年始有九僧寺三尼寺。

S.2729-1 《辰年(788) 三月沙州僧尼部落米凈巧言牒上算使論悉諾啰接謨勘牌子歷》 (以下簡稱《牌子歷》 ) 涉及寺院有龍興寺、 大云寺、 蓮臺寺、 靈圖寺、 金光明寺、 永安寺、 乾元寺、 開元寺、 報恩寺等九僧寺, 靈修寺、 普光寺、 大乘寺等三尼寺。還有自潘原堡遷來的僧尼, 尚未歸入寺。 都計僧一百三十九, 尼一百七十一。 這是吐蕃統(tǒng)治者對當(dāng)時僧團(tuán)的第一次人口清查, 并在隨后四年里對這些牌子歷上的僧尼的死亡情況做了注記。 細(xì)審此九僧寺三尼寺, 目前所知龍興寺、 蓮臺寺、 開元寺、 大乘寺等在沙州城內(nèi), 靈圖寺、 報恩寺、 永安寺、 普光寺等在城外。 十年圍城期間, 這些城外的寺院實際已經(jīng)處在吐蕃的控制之下。 沙州淪陷以后, 因戰(zhàn)爭逃亡的僧尼陸續(xù)回歸, 破敗的寺院開始恢復(fù)。 至790 年左右已達(dá)到十僧寺五尼寺的規(guī)模。 除上文所述九僧寺三尼寺外,興善寺、 安國寺、 禪定寺等恢復(fù)啟用。 P.3855 《諸寺藏經(jīng)流通錄》 有“興善: 信力入印法門十卷、 大云經(jīng)十二卷, 道如”, 又“安國: 五千五百佛名七卷、 寶如來三昧八卷、 持人菩薩所問十二卷, 法岸”②圖版見上海古籍出版社等編《法藏敦煌西域文獻(xiàn)》 (以下簡稱《法藏》 ) 第28 冊,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4 年, 第381 頁。。 該卷靈圖寺下又有“僧祇律第一, 十卷, 處凈”,據(jù)S.2729-1 《牌子歷》 注記永安寺“索處凈, 午年十一月七日死”, 午年為790 年,說明P.3855 文書的年代應(yīng)該在788-790 年之間。 興善寺和安國寺未在S.2729-1 《牌子歷》 中, 但隨后不久就出現(xiàn)在敦煌僧團(tuán)大規(guī)模的轉(zhuǎn)經(jīng)活動中。

P.3138 《敦煌諸寺維那請經(jīng)歷》 有完整的十僧寺五尼寺記錄, 錄文如下:

大云維那曇□(空)廿四、 第廿三、 第卅、 第卅四。

報恩維那承恩請第卅三、 第十八。

開元維那離暄請第卌八、 第卌。

安國維那請卌九、 卌二、 卅七、 十九、 五十八。

靈圖維那法詮請第廿七、 第十三、 第六、 第五七。蓮臺維那道凝請第卅五、 第三、 第十二、 第五十。乾元維那惠光請第廿、 第廿九, 教授放。

永安維那請卅六。

金光請卌一、 廿八。

興善維那道通請第七、 第九、 第十一、 五十二。

靈修維那妙智請第十四、 第十五、 第卅八、 第廿五、 第十七、 第卌六、 第卅二、 卅五、 五十三、 廿。

禪定維那明謙請卅三、 第廿八, 又付定十六、 廿七。

大乘維那真元請第一、 第二、 第四、 第十。

普光維那第卅、 第卌、 第卌四、 第廿一、 第廿二。①錄文參方廣锠《敦煌佛教經(jīng)錄輯校》, 南京: 江蘇古籍出版社, 1997 年, 第755-757 頁。 大云維那曇空之名據(jù)他卷補(bǔ)出。 開元維那離暄之“離”, 方文疑作“雒”。

上揭P.3138 的年代約在795 年左右②關(guān)于P.3138 的斷代問題, 討論如下。 該卷正背兩面, 正面為《敦煌諸寺維那請經(jīng)歷》, 背面《敦煌諸寺抄經(jīng)歷》, 正背兩面是相關(guān)性很高的共時文書, 所涉人名眾多。 且本卷人名多在S.2729-1 《牌子歷》 中。但是P.3138 “乾元維那惠光”, 在《牌子歷》 中屬蓮臺寺; “蓮臺維那道凝” 后入金光明寺, 又出現(xiàn)在P.5579 (16) V 《酉年(817) 金光明寺應(yīng)道場僧尼一十六人牒》 中。 又酬恩、 惠澄、 崇恩、 懷恩、 玄法等同在報恩寺, 而《牌子歷》 中惠澄在開元寺, 且羽694R-1 《吐蕃未年(803) 閏十月各寺具當(dāng)寺應(yīng)管主客僧名數(shù)牒》 中崇恩籍屬開元寺下, 惠澄在報恩寺下。 由此可知, P.3138 的年代在788-803 年間, 取其中位, 即795 年左右。, “禪定維那明謙”, 在靈修寺與大乘寺之間, 禪定寺很可能是尼寺。 又據(jù)P.2583V-04 《正月三日尼明謙施舍疏》 “右明謙患病, 九(久) 在床枕, 依遲不詮(痊)。 今投清凈道場, 請為念誦。 正月三日, 尼明謙謹(jǐn)疏”③《法藏》 第16 冊,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1 年, 第118 頁。, 可知明謙是比丘尼, 推知禪定寺必是尼寺無疑。

禪定寺和興善寺不久被廢置或者改額。

S.476A、 B 《敦煌經(jīng)司付諸寺經(jīng)本錄》 (約800 年) 涉及興善寺等十僧寺, 以及四尼寺, 沒有禪定寺。 S.542V3 《敦煌諸寺寺戶妻女名簿》 與S.542V4 《戌年六月十八日諸寺丁匠車牛役簿》④關(guān)于本卷題名, “丁” 下字模糊不清, 諸家作“丁壯” “丁仕” “丁口” 等等不一而足。 細(xì)審原卷字形,中間“斤” 字清晰可辨, 左邊和下面的半包圍結(jié)構(gòu)仍在, 總字形類“近” 字無點, 乃是“匠” 字異體。兩件文書是戌年(806) 至子年(808) 敦煌諸寺寺戶妻女名字及出役的記錄, 文書基本完整, 理論上應(yīng)該包括當(dāng)時敦煌所有寺院, 涉及十僧寺: 龍興寺、 大云寺、 蓮臺寺、 靈圖寺、 金光明寺、 永安寺、 乾元寺、 開元寺、 報恩寺、 興善寺; 四尼寺: 靈修寺、 普光寺、 大乘寺、 安國寺, 亦沒有禪定寺。 以上說明此時禪定寺可能已經(jīng)廢置。

BD11493 《亥年(807) 四月廿九日勘教經(jīng)附五月二日付經(jīng)錄》:

亥年四月廿九日勘教(校) 經(jīng):

南寺大寶積經(jīng)五袟①經(jīng)袟之“袟”, 寫卷多作“祑”, 俗書“衤” 與“礻” 不分, 錄文徑改作“袟”, 以下不作說明。。

光巧言邊花嚴(yán)經(jīng)八袟, 并袟。

惠達(dá)邊立世阿毗曇一卷。

貞阇梨邊佛本行集一袟。

如阇梨邊佛本行一袟。

龍: 卅一、 卅三、 卅八, 付惠真。

恩: 卌四、 廿七、 卌九, 付崇福。

開: 卌、 卌一, 付法進(jìn)。

金: 卅四、 卅九、 卌六, 付惠能。

圖: 五十一, 付惠云。

云: 卅二、 卅, 付道正; 五十三, 付惠。

蓮: 五十四、 五十六, 付法清。

乾: 五十七、 卌六, 付英達(dá)。

永安: 卅七、 卌五欠一, 付法清。

修: 廿、 十七、 五十、 廿一、 廿九、 廿六、 卌三, 付堅真。

普: 廿四欠一、 五十五、 廿八、 五十九、 廿五欠一, 付寶凈。

乘: 廿二、 廿三、 十九欠一、 卅五、 十八、 卌二欠三、 卌五, 付堅法。

五月二日付孔卌一、 卌二、 卌七、 卌六、 卌五、 五十六、 五十八、 五十七、 卌九、 五十一。②方廣锠《敦煌佛教經(jīng)錄輯?！? 第579-580 頁。

按, 上揭“亥年四月廿九日勘教經(jīng)” 中亥年可考為807 年, 涉及九僧寺三尼寺及南寺,安國寺未參與此次轉(zhuǎn)經(jīng)。 對比S.476A、 B 與S.542V3 十僧寺, 可知南寺可能是興善寺的代稱。 瓜州有名南寺的寺院, 如羽071-3 《僧金剛幢書狀》 有“金剛幢共阿耶別來已經(jīng)數(shù)阿耶尊體動止萬福, 金剛幢金剛幢喜賀無盡。 金剛幢今冬在瓜州南寺居止, 未則相拜謁, 所度付信物無有不得了了”③[日] 武田科學(xué)振興財團(tuán)編《敦煌秘笈》 第2 冊, 大阪: 武田科學(xué)振興財團(tuán), 2010 年, 第417 頁。。 據(jù)敦煌文獻(xiàn), 瓜州寺院很少參加沙州寫經(jīng)、 勘經(jīng)、 轉(zhuǎn)經(jīng)活動,所以筆者認(rèn)為南寺指興善寺的可能性大。 興善寺最晚出現(xiàn)在808 年, S.542V4 《戌年(806) 六月十八日諸寺丁匠車牛役簿》 中, 其中有“興善寺……郭和和守囚五日。 子年正月守囚四日”, 子年為808 年。 其后便無蹤可覓, 被廢置或改額。

二、 吐蕃后期(808-847)

本時期吐蕃統(tǒng)治者開始著手對敦煌原有寺院進(jìn)行大規(guī)模重修, 古老的寺院恢復(fù)使用, 并新建永康寺、 永壽寺、 圣光寺。

808 年安國寺修建。 S.542V4 《戌年六月十八日諸寺丁匠車牛役簿》 有“龍興寺四乘車……子年四月六日, 差車一乘般淤, 二車兩日用安國修佛” “大云寺車叁乘……子年四月六日, 差車一乘一日, 修安國般土” “開元寺車壹乘, 修倉載磚一車。 迎使一日。 般沙十車, 安國修佛。 送觸堅二日” “靈圖寺車兩乘……子年修安國佛, 差圖車一日, 載淤一車, 四月六日”。 除以上諸寺出車外, 諸寺寺戶如也參與勞役, 如“史英信, 木匠, 修安國五日; 造革桉瓦兩日” “孫承太, 三月守囚十日; 修安國佛五日”“安國武小波, 守囚五日; 國修佛三日” “成小九, 修倉五日; 國修佛叁[日] ” “白志清, 國修佛三日”。 上述子年即808 年①錄文見郝春文主編《英藏敦煌社會歷史文獻(xiàn)釋錄》 第3 卷, 北京: 社會科學(xué)文獻(xiàn)出版社, 2003 年, 第137頁; 唐耕耦、 陸宏基主編《敦煌社會經(jīng)濟(jì)文獻(xiàn)真跡釋錄》 第2 輯, 北京: 全國圖書館文獻(xiàn)縮微復(fù)制中心,2008 年, 第381-393 頁。 本卷戌年, 池田溫、 竺沙雅章、 陳國燦、 姜伯勤、 唐耕耦、 郝春文等先生定為818 年, 藤枝晃、 土肥義和定作806 年。 筆者認(rèn)為此戌年為806 年無疑。 大約子年(808) 永康寺、 永壽寺、 圣光寺開始興建, 并出現(xiàn)在S.4914 《卯年(811) 九月七日諸寺轉(zhuǎn)付經(jīng)歷》 中。 如果此卷戌年為818年, 則S.542 卷背文書所涉寺院不可能沒有永康寺、 永壽寺、 圣光寺, 還可能會出現(xiàn)三界寺和凈土寺。 由此我們可以推出S.542 文書一定早于811 年。 參[日] 竺沙雅章《關(guān)于敦煌的寺戶》, 《史林》 44 卷5 號,1961 年, 第41 頁; [日] 池田溫著、 龔澤銑譯《中國古代籍帳研究》, 北京: 中華書局, 2007 年, 第379、 391 頁; 陳國燦《敦煌所出諸借契年代考》, 《敦煌學(xué)輯刊》 1984 年第1 期, 第1-9 頁; 姜伯勤《唐五代敦煌寺戶制度》, 北京: 中國人民大學(xué)出版社, 2011 年, 第35 頁。。

810 年重修報恩寺。 P.2481V-2 《大云寺張教授修功德記》: “又于州東大寺一所,伏自年遠(yuǎn)建立, 墻礩墔(摧) 殘, 金色無光, 玉基且固。 遂將導(dǎo)化, 勸勉君侯。 士庶歸依, 競來興役。 詎經(jīng)兩稔, 廊宇創(chuàng)新, 添置園林, 周回邐迤?！雹卩嵄帧?鄭怡楠輯釋《敦煌碑銘贊輯釋(增訂本) 》,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9 年, 第1083 頁。P.2481V 贊文, 鄭先生定名為“沙州修繕大云寺及州東大寺功德記”, 《法藏》 定名“修繕?biāo)聫R愿文”。 筆者據(jù)此文贊主為大云寺僧官, 在任期間修建報恩寺等事跡, 認(rèn)為此文為大云寺張教授功德文, 詳見拙文《敦煌僧官通考》, 浙江師范大學(xué)博士學(xué)位論文, 2022 年, 第83-85 頁。鄭炳林先生認(rèn)為東大寺即凈土寺, 筆者不贊同。 凈土寺在沙州城內(nèi), 不在沙州城東。 所以凈土寺絕不是東大寺。 此“州東大寺” 亦非城東寺。 據(jù)Дх01462+P.3829、 羽689 《吐蕃監(jiān)軍論董勃藏修伽藍(lán)功德記》 及李正宇先生實地勘測可知, 城東寺是一小寺, 不是大寺。 “州東大寺” 很可能是報恩寺。 報恩寺位于沙州城東。 P.4021bis 《庚子年報恩寺主善住領(lǐng)得歷三件》 有“于千渠張贊奴手上領(lǐng)得麥伍碩、 黃麻陸斗” “于大讓張胡胡手上領(lǐng)得麥壹碩壹斗” “于多濃安像子手上領(lǐng)得麥伍碩、 黃麻捌斗, 又粟叁碩”①《法藏》 第31 冊,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5 年, 第1 頁。, S.5049 《丁丑至己卯三年年報恩寺諸色斛斗計會》 有“豆兩石, 多濃王師手上領(lǐng)入” “豆兩石, 大讓沈法律手上領(lǐng)入” “麥一石五斗, 千渠趙承恩手上領(lǐng)入” 等②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歷史研究所等編《英藏敦煌文獻(xiàn)(漢文佛經(jīng)以外部份) 》 (以下簡稱《英藏》 ) 第7 卷,成都: 四川人民出版社, 1992 年, 第19 頁。, 據(jù)上述記錄可知, 報恩寺廚田多位于千渠、 大讓渠、 多濃渠等處, 查李正宇先生所繪《唐宋時期敦煌綠洲渠系》《唐宋時期敦煌綠洲諸鄉(xiāng)位置關(guān)系圖》, 上述渠道皆位于沙州城東③李正宇《古本敦煌鄉(xiāng)土志八種箋證》, 蘭州: 甘肅人民出版社, 2008 年, 第2、 8 頁。。 又BD12304 《丁卯年四月二日鄧南山母亡轉(zhuǎn)帖》 中有“報恩寺角頭取齊” 之語, 又考Дх4278 《乙亥年四月敦煌縣十一鄉(xiāng)人戶領(lǐng)糧帳》, 鄧南山是赤心鄉(xiāng)人。 據(jù)此可知, 報恩寺位于沙州城東赤心鄉(xiāng), 即唐時的懸泉鄉(xiāng), 歸義軍時期改今名。 故在敦煌文獻(xiàn)中報恩寺多稱東寺,P.3301 (P.t.1261) V-3 《麻鞾與絹齋儭分配歷》 中有“東寺教授”, 即報恩寺李惠因。 拙文已有所涉及, 此不綴述④拙文《敦煌文獻(xiàn)同人異稱研究》, 《敦煌研究》 2021 年第2 期, 第124-130 頁。。 所以上揭文中的“州東大寺一所”, 當(dāng)為報恩寺。報恩寺在敦煌文獻(xiàn)的歷史上是否有過大修, 何時經(jīng)過歷時兩年的重建, 答案還是要在文獻(xiàn)中搜尋。 S.3873 《唐咸通某年索淇舍施水磑園田等入報恩寺請求判憑狀》:“上代水磑三所, 園田家督信敬心, 重建造報恩寺齋兩所水磑、 園田、 家客施入供養(yǎng)三寶, 不絕愿心其磑是時被殿下其日出賣與報恩寺五十余載師僧受淇自力微, 無處申照察, 訖賜上祖水牒□(咸) 通年十一月 日, 索淇謹(jǐn)狀?！雹荨队⒉亍?第5 卷, 成都: 四川人民出版社, 1992 年, 第184 頁。上揭殘狀中索淇即P.3410-1 《沙州僧崇恩析產(chǎn)遺囑》 中“姪都督索琪”, “淇”與“琪”, 同音替換。 他是敦煌都僧錄索崇恩的侄子。 崇恩是報恩寺僧人, 815-819 年曾任副教授。 文中有“重建造報恩寺” 及“五十余載師僧受” 等殘存信息, 由咸通年間(860-873) 上推五十年即810-823 年。 又據(jù)筆者考證, 上文P.2481V-2 《大云寺張教授修功德記》 中張教授是翟承恩都教授的前任。 有材料可以證明承恩813 年已為教授, 所以張教授去世或者離職的時間不晚于812 年。 由此可以框定報恩寺的重建時間當(dāng)在810-812 年之間⑥關(guān)于P.2481V-2 《大云寺張教授修功德記》 及張教授生平的考證, 可參拙文《敦煌僧官通考》, 第83-85 頁。。

不久三界寺亦獲修復(fù)啟用, 三界寺先稱窟寺(詳見下文論述)。

與寺院修復(fù)同時, 圣光寺、 永康寺、 永壽寺開始興建。 P.2765 (P.t.1070) V-2《大蕃敕尚書令賜大瑟瑟告身尚起律心兒圣光寺功德頌》 是有關(guān)敦煌寺院創(chuàng)建的文書,具有極其重要的史料價值。 據(jù)功德頌可知圣光寺是吐蕃尚書令尚起律心兒建造的。 “爰乃卜宅敦煌古郡州城內(nèi), 建造圣光寺一所”, 可知寺址在沙州城內(nèi)。 又云“圣主統(tǒng)三光之明, 無幽不照。 令公承九天之寵, 肱股奉陽。 近沾圣德之弘, 遠(yuǎn)沐恩暉之重。 率賓咸服, 觀國之光, 燭賑流沙, 稱圣光寺也”, 點明圣光寺寺名所出。 此文所涉內(nèi)容包括圣光寺創(chuàng)建者, 建寺因由, 地理位置, 以及得名之由等等, 對于圣光寺歷史的研究具有重要的意義①《法藏》 第18 冊,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1 年, 第132 頁。。

至此敦煌有十二僧寺五尼寺。 日本國會圖書館WB32 (3) 1 《諸寺付經(jīng)歷》 涉及本時期主要寺院, 如蓮、 龍、 云、 壽、 圖、 恩、 康、 窟、 金、 永安、 乾、 開等十二僧寺, 國、 乘、 圣、 普、 修五尼寺。 此件文書是記載永康寺、 永壽寺、 圣光寺有紀(jì)年的最早的寫卷。 “窟” 為窟寺簡稱, 該卷又有“巳年(813) 六月永安寺置華嚴(yán)道場, 付經(jīng)七十七卷, 至未年(815) 正月終于窟寺。 僧靈哲邊收得華嚴(yán)經(jīng)叁拾陸卷, 哲”②馬德《敦煌文書諸寺付經(jīng)歷芻議》, 《敦煌學(xué)輯刊》 1999 年第1 期, 第36-38 頁。。BD3139 《無量壽宗要經(jīng)卷背題記》 有“窟靈哲”③中國國家圖書館編, 任繼愈主編《國家圖書館藏敦煌遺書》 第43 冊, 北京: 北京圖書館出版社, 2006年, 第68 頁。。 S.5676 《巳年七月十四日取蕃漢經(jīng)本各第一帙點付歷》: “巳年七月十四日, 取蕃漢經(jīng)本各第一袟, 足, 付令狐安(押)?！雹芊綇V锠《敦煌佛教經(jīng)錄輯?！? 第668-670 頁。其卷背《諸寺僧尼數(shù)錄》 有: “龍廿三人, 開廿一人, 蓮十人, 永十七人,圖卅七人, 云十五人, 康十九人, 窟十九人, 金廿六人, 恩卅一人, 修五十五人, 乘六十一人, 普五十七人, 國廿九人, 圣七人?！雹荨队⒉亍?第9 卷, 成都: 四川人民出版社, 1994 年, 第67 頁。P.3730V-5 《麥破歷》: “大云僧法威下支麥伍碩; 窟法行下支一石四斗; 報恩寺僧智朝下支兩碩捌斗?！雹蕖斗ú亍?第27 冊,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2 年, 第169 頁。P.2689 《道遠(yuǎn)、 義英等唱儭支給歷》: “道空: 七條, 五石五斗, 折本分四石四斗六升; 法寶一石七斗一升, 折唱外余六斗七升; 支窟神英, 足。”⑦《法藏》 第17 冊,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1 年, 第255 頁。上述“窟十九人” “窟法行” “窟神英”等, 窟皆窟寺簡稱。 窟寺即三界寺。 P.2469V-3 《親情僧俗計數(shù)名錄》 有“窟: 平、曹、 堅”⑧《法藏》 第14 冊,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1 年, 第204 頁。, 此卷可考為818 年。 所以“三界寺” 恢復(fù)之初, 直到818 年, 一直稱“窟寺”。 但是三界寺最早出現(xiàn)在敦煌寫卷上應(yīng)是Дх02630 《妙法蓮華經(jīng)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第二十五》 題記“西沙州三界寺僧”⑨俄羅斯科學(xué)院東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等編《俄藏敦煌文獻(xiàn)》 (以下簡稱《俄藏》 ) 第9 冊,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8 年, 第199 頁。。 陳大為等據(jù)此考證, 武德五年至貞觀七年之間三界寺已經(jīng)存在⑩榮新江據(jù)P.2130 《佛說觀三昧海經(jīng)尾記》 “三界寺道真, 經(jīng)不出寺門, 就此靈窟記” 推斷三界寺寺址當(dāng)在莫高窟旁, 很可能是今俗稱“下寺” 及附近的地方, 見《敦煌學(xué)新論(增訂本) 》, 第50-52 頁。 陳大為、 王秀波《敦煌三界寺建置沿革考》, 第88 頁。。

凈土寺直到820 年才出現(xiàn)。 BD15473V 《子年后六月十七日贊普福田出大般若經(jīng)付諸寺維那錄及付經(jīng)雜錄》: “凈付信惠: 十四袟足, 卅五袟足, 卅六袟欠一卷卷, 廿七袟欠一卷?！雹佟秶覉D書館藏敦煌遺書》 第144 冊, 第9 頁。凈即凈土寺的簡稱。 子年為820 年。 此是凈土寺首次出現(xiàn)。 筆者認(rèn)為凈土寺與三界寺一樣, 雖然出現(xiàn)比較晚, 但不是新建寺院, 很可能是唐代寺院的遺存②參陳大為《唐后期五代宋初敦煌僧寺研究》 第1 章《敦煌凈土寺研究》,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4年, 第10 頁。。 吐蕃時期有凈土寺的記錄很少。 P.3410-1 《沙州僧崇恩析產(chǎn)遺囑》: “田莊鏵各壹孔, 鐮各壹張, 鐺各壹口, 椀迭各具, 車壹乘,樓(耬) 壹具, 種[金] 壹副, 粟樓(耬) 壹具供使。人王祿般施入三世凈土寺, 充授無窮地兩突, 延康□(地) 兩突。 車乘牛驢農(nóng)具依當(dāng)寺文藉隨事支給?！?又“三世凈土寺所有家具什物車乘供養(yǎng)具佛衣并別有文籍, □歲草馬壹匹充賣(買) 寺南宅壹軀, 舍肆口并院落?！雹垆浳膮?fù)輯《敦煌掇瑣》, “中央研究院” 歷史語言研究所刻本, 1991 年影印, 第239-243 頁; [日]仁井田陞《唐宋法律文書の研究》, 東方文化學(xué)院東京研究所刊, 東京: 東方文化學(xué)院東京研究所, 1937年, 第639-642 頁; [日] 池田溫著, 龔澤銑譯《中國古代籍帳研究》, 第414-416 頁; 《敦煌社會經(jīng)濟(jì)文獻(xiàn)真跡釋錄》 第2 輯, 第150-153 頁。此索崇恩遺囑在855 年, 吐蕃時期崇恩曾參與凈土寺的重建。

S.4914 《卯年九月七日諸寺轉(zhuǎn)付經(jīng)歷》:

卯年九月七日當(dāng)寺轉(zhuǎn)付經(jīng)如后: /壽: 第十八袟, 付靈寶。 /金: 第五、 廿三,付潛會。 /永安: 第三, 付義延。 /連(蓮): 第九, 付道欽。 /康: 第廿六, 付頓婆。 /三界: 第十一, 付海藏。 /圖: 第十, 付海晏。 /恩: 第十九、 卅六, 付法力。 /龍: 兩袟, 付法成。 /云: 第(原文至此)

(原卷空)

圣: 第卌六、 廿二, 付證信。 /乘: 第卅六、 十四、 五, 付明惠。 /普: 第一、卅七、 卅、 十六, 付禪惠。 /修: 第廿三、 十四、 卅四、 五十四, 付德真。 /國: 第十二、 廿、 卅七、 卌二袟, 最勝音。④方廣锠《敦煌佛教經(jīng)錄輯校》, 第824-825 頁。

上揭寫卷卯年可考為823 年, 已經(jīng)出現(xiàn)永壽寺、 永康寺、 圣光寺, 特別是有三界寺。 據(jù)上文三界寺早期稱窟或窟寺, 不晚于823 年改稱三界寺。 本卷缺少乾元寺、 開元寺、 凈土寺, 可能是未寫完的緣故。

P.4611 《付經(jīng)歷》:

三界惟那海藏付一袟, 全。 /蓮付令狐上座一袟, 全。 /乾惟那法定付一袟,全。 /金付福王一袟, 全。 /龍付愿成一袟。 /永付張上座一袟, 全。 /圖智林一袟,全; 又付一袟, 全。 /開付常詮一袟, 全。 /恩付法惠兩袟, 內(nèi)欠一卷。 /凈土法元一袟, 十一卷。 /修付惟那圣慈五袟。 /乘付惟那凈念五袟, 又一袟。 /普光付惟那普照五袟, 又一袟。 /圣光付惟那凈行三袟。 /國付惟那體性四袟, 欠一卷。⑤《法藏》 第32 冊,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3 年, 第175 頁。上揭付經(jīng)歷年代可考在825 年左右, 共涉十僧寺五尼寺, 沒有大云寺、 永康寺、 永壽寺。 凈土寺寫作“”, 上字“凈” 涉下字“土” 而誤。

此時期敦煌寺院數(shù)量達(dá)到鼎盛, 有十三僧寺五尼寺。 其中五尼寺在吐蕃時期及歸義軍時期保持不變。 永康寺、 永壽寺存續(xù)于吐蕃統(tǒng)治時期, 至歸義軍時期消失不見, 兩寺以吐蕃僧人為主。 張議潮起義推翻吐蕃統(tǒng)治后, 吐蕃僧人留敦煌的可能很少了, 兩寺廢棄或者改額。 P.2794 《大乘四法經(jīng)論及廣釋開決記一卷》 首題“大蕃國大德三藏法師沙門法成集”, 尾記“癸丑年八月下旬九日于沙州永康寺集畢記”①《法藏》 第18 冊, 第242 頁。。 法成是蕃僧, 原在永康寺。 法成的弟子曹法鏡在吐蕃時期屬于永壽寺。 BD9322+BD11873V 《午年(838)四月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點勘錄》: “壽付法鏡弟(第) 六袟, 足?！雹凇秶覉D書館藏敦煌遺書》 第110 冊, 第125 頁。壽即永壽寺的簡稱, 法鏡不是吐蕃人。 歸義軍時期二人皆在開元寺。 S.3927 《瑜伽師地論》 卷第三十尾記: “大唐大中十一年(857) 歲次丁丑六月廿二日, 國大德三藏法師法成于沙州開元寺說畢。 丑年六月廿二日說了?！雹坳惔鬄?、 陳菡旖《敦煌開元寺史事輯考》, 第76 頁。

靈樹寺。 靈樹寺不在官寺之列。 BD6359V3 《未年靈樹寺慈燈等為節(jié)兒節(jié)兒娘福田轉(zhuǎn)經(jīng)錄》: “未年(815) 七月十日, 靈樹寺眾僧慈燈等為本州節(jié)兒紇結(jié)乞梨作福田, 轉(zhuǎn)金光明經(jīng)一部十卷一遍, 金剛經(jīng)七遍, 觀音經(jīng)十遍, 般若心經(jīng)一百八遍, 無量壽呪一百八遍, 維摩經(jīng)一遍, 印沙佛二千。 為節(jié)兒娘福田轉(zhuǎn)金剛經(jīng)七遍, 觀音經(jīng)十遍, 般若心經(jīng)一百八遍, 無□(量) 壽呪一百八遍, 印沙佛一千?！雹堋秶覉D書館藏敦煌遺書》 第85 冊, 第196 頁。此未年為815年, 靈樹寺僅此一見。 不久即被廢棄。 上揭靈樹寺僧慈燈不久出現(xiàn)在靈圖寺名單中。P.2469V-3 《親情僧俗計數(shù)名錄》: “親情僧廿五、 俗廿五。 圖: 教授、 榮照、 凈心、懷貞、 惠宗、 惠云、 義幽、 惠辯、 法英、 慈燈、 海德、 道遠(yuǎn), 十二。”⑤《法藏》 第14 冊, 第204 頁。此《親情僧俗計數(shù)名錄》 的時間是818 年。 S.1475V-5 《酉年(817) 三月一日下部落百姓曹茂晟便豆契》 有“遂于僧海清處” “保人男沙彌法珪” “見人僧慈燈” 等⑥《敦煌社會經(jīng)濟(jì)文獻(xiàn)真跡釋錄》 第2 輯, 第83 頁。 又見周紹良主編《全唐文新編》 第4 部第5 冊, 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 1999 年, 第12158 頁。, 所涉僧人海清、法珪、 慈燈皆屬靈圖寺, 如S.1475V-8 《酉年十一月行人部落百姓張七奴便麥契》 有“于靈圖寺僧海清處, 便佛麥陸碩”⑦《英藏》 第3 卷, 成都: 四川人民出版社, 1990 年, 第75 頁。。 由上述材料可知, 靈樹寺是吐蕃初期的僧寺,817 年以前廢置。

城東寺, 吐蕃時期始見, 在州東三里平河口側(cè), 吐蕃監(jiān)軍論董勃藏于839 年重修。Дх01462+P.3829 及羽689 《吐蕃監(jiān)軍論董勃藏修伽藍(lán)功德記》 云: “因遇州東三里平河口側(cè), 故壞伽藍(lán)一所, 像制金軀, 逐微塵而化盡; 垂形寶艷(焰), 類琢石而光消。 知存水際之基, 未沒風(fēng)輪之座。 墻生白草, 地遍黃蒿。 監(jiān)軍論遂以方祈十力, 仰告四王,虔跪一心, 稽顙千禮。 時有惠日輝輝, 煦開人境; 翔云片片, 似落天花。 故知靈運潛通, 神聰異應(yīng)。 清波龍吐, 將用圬鏝。 白石龜文, 宜安柱礩。 遂使椎髻而持筑錘, 募胼脅而起新功。 廣布行廊, 高隆月殿, 上成屋宇, 內(nèi)備素真者矣。 殿內(nèi)素釋迦牟尼像, 兼侍菩薩七軀, 三身四智, 賢劫千佛等, 諸圖彩眾多, 不得備論?！雹仝w貞《杏雨書屋藏羽689 〈吐蕃監(jiān)軍論董勃藏修伽藍(lán)功德記〉 考釋》, 《宗教信仰與民族文化》 第15 輯,北京: 社會科學(xué)文獻(xiàn)出版社, 2021 年, 第111-134 頁。李正宇考證吐蕃監(jiān)軍論董勃藏所修伽藍(lán)即城東寺②李正宇《吐蕃論董勃藏修伽藍(lán)功德記兩殘卷的發(fā)現(xiàn)、 綴合及考證》, 金雅聲、 束錫紅、 才讓編《敦煌古藏文文獻(xiàn)論文集(上冊) 》,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7 年, 第105-111 頁。。 S.1316 《某寺油面破歷》: “面叁斗伍勝, 油壹勝, 粟壹碩, 充修城東寺看行人用。”③《英藏》 第2 卷, 成都: 四川人民出版社, 1990 年, 第266 頁。該寺歸義軍時期猶存, 其名見P.4640V 《歸義軍己未至辛酉年(899-901) 布紙破用歷》, 文書中有“十六日, 衙官張思勝傳處分, 支與城東寺園子張文英粗布壹匹”④《法藏》 第32 冊, 第259 頁。。

三、 歸義軍前期(848-953)

自張議潮起義趕走吐蕃統(tǒng)治者, 直到十世紀(jì)中葉的一百多年時間, 敦煌官寺始終保持十一僧寺五尼寺, 共十六寺。

十一寺。 BD11502 《敦煌十一寺五十人名錄》 涉及龍興寺、 開元寺、 永安寺、 金光明寺、 靈圖寺、 三界寺、 蓮臺寺、 凈土寺、 報恩寺、 大云寺、 乾元寺等十一僧寺。

五尼寺。 P.3167V-1 《乾寧二年(895) 三月安國寺道場司常秘等狀》: “右前件五尼寺沙彌戒惠等, 父娘并言, 愛樂受戒。 一則年小, 二乃不依圣教, 三違王格條流處分。 常秘等恐有愆咎, 今將逞(呈) 過本身, 驗知皂白, 不敢不申。 伏望長史、司馬仁明詳察, 伏乞裁下處分。 牒件狀如前, 謹(jǐn)牒。 乾寧二年三月 日, 道場司常秘等謹(jǐn)牒。”⑤《敦煌社會經(jīng)濟(jì)文獻(xiàn)真跡釋錄》 第5 輯, 第66-67 頁。BD6035 《阿彌陀經(jīng)尾記》: “施主清信佛弟子諸三窟教主兼五尼寺判官法宗、 福集二僧, 同發(fā)勝心, 寫此阿彌陀經(jīng)一百卷, 施入十寺大眾。 愿三業(yè)清凈, 罪滅福生, 莫逢災(zāi)難之事。 比來生之時, 共釋迦牟尼佛, 同其一繪(會)?！雹蕖秶覉D書館藏敦煌遺書》 第81 冊, 第176 頁。莫高窟第98 窟南壁賢愚經(jīng)變下端供養(yǎng)人像列東向第二十五身題名: “釋門法律知五尼寺判官臨壇大德沙門□□一心供養(yǎng)。”⑦敦煌研究院編《敦煌莫高窟供養(yǎng)人題記》, 北京: 文物出版社, 1986 年, 第32 頁。上述五尼寺皆指靈修寺、 普光寺、 大乘寺、 安國寺、 圣光寺。

十六寺。 P.6005V 《令夏安居帖》: “應(yīng)管僧尼寺一十六所, 夏中禮懺, 修飾房舍等事, 寺中有僧政、 法律者, 逐便鉗轄?！雹佟抖鼗蜕鐣?jīng)濟(jì)文獻(xiàn)真跡釋錄》 第4 輯, 第122 頁。S.1947V-1 《唐咸通四年敦煌所管十六寺和三所禪窟算會歷》: “大唐咸通四年(863) 歲次癸未, 河西釋門都僧統(tǒng)緣敦煌管內(nèi)一十六所寺及三所禪窟, 自司空、 吳僧統(tǒng)酉年算會后, 至丑年分都司已來, 從酉至未一十一年(原文至此) ”②謝重光、 白文固《中國僧官制度史》, 西寧: 青海人民出版社, 1990 年, 第130 頁。P.2930P4 《都僧政和尚榮葬差發(fā)帖》 有“九品往生輿: 仰一十六寺” 之語③陳菊霞、 曾俊琴《莫高窟第217 窟東壁供養(yǎng)人洪認(rèn)生平考》, 《敦煌研究》 2018 年第4 期, 第45-50 頁。。 十六寺即十一僧寺五尼寺的合稱。

此時期上述寺院之外, 還有若干寺院, 由于規(guī)模狹小, 地處偏遠(yuǎn), 不受都司直接管轄, 不在一十六寺三窟之內(nèi)。

奉唐寺, 大約建于歸義軍初期, 直到十世紀(jì)中葉猶存, 土肥義和認(rèn)為該寺在后晉時改額為法門寺, 未知所據(jù)④[日] 池田溫《敦煌の社會》 ( 《敦煌講座》 3), 東京: 大東出版社, 1930 年, 第361 頁。。 P.2613 《咸通十四年(873) 正月四日龍興寺就庫交割常住什物色目》: “小鐘壹口, 在奉唐寺?！雹荨抖鼗蜕鐣?jīng)濟(jì)文獻(xiàn)真跡釋錄》 第3 輯, 第10 頁。S.2575-2 《天成三年(928) 七月十二日都僧統(tǒng)海晏為七月十五日莊嚴(yán)道場配借諸寺幡傘帖》 有“奉唐寺幡貳拾口”⑥《敦煌社會經(jīng)濟(jì)文獻(xiàn)真跡釋錄》 第4 輯, 第132 頁。。 S.5953《奉唐寺僧依愿上令公阿郎狀》: “奉唐寺□(僧依愿): 右依愿輒陳情懇, 冒黷旌幢, 伏乞臺嚴(yán), 特賜俛聽?！雹摺队⒉亍?第9 卷, 第229 頁。依愿大約生活于十世紀(jì)中葉左右。 P.2032V-2 《凈土寺甲辰年(944) 正月一日以后直歲惠安手下諸色入破歷算會稿》 有“布肆尺五寸, 僧統(tǒng)亡時吊宋法律、 依愿用”⑧《法藏》 第2 冊,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4 年, 第73 頁。。

龍光寺, 大約存于十世紀(jì)初, 位于沙州城外。 上博48-28 《十二時普觀四眾依教修行尾記》: “時當(dāng)同光二載(924) 三月廿三日, 東方漢國鄜州觀音院僧智嚴(yán), 俗姓張氏, 往西天求法, 行至沙州, 依龍光寺憩歇, 一雨月說法, 將此十二時來留教眾, 后歸西天去, 展轉(zhuǎn)寫取流傳者也。”⑨上海古籍出版社等編《上海博物館藏敦煌吐魯番文獻(xiàn)》 第2 冊,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3 年, 第39 頁。Дх01443 《龍光寺僧智惠弁常秘等狀》: “龍光寺僧智惠弁、 常秘等狀: 右龍光寺常住更無產(chǎn)業(yè)水硙一輪, 先奉尚書文帖六人酒食、 柴薪等龍光、 開元各祗十日, 經(jīng)今五十日, 有現(xiàn)行硙兩扇并總破烈(裂)。 二年駢并載人夫價直, 破除罄盡。 昨來就硙旋收今現(xiàn)硙住目下課粒求 (亦) 無尚書慈悲, 照察郭外寺舍神筆裁下處分?！雹狻抖聿亍?第8 冊, 第175 頁。據(jù)上揭文書“郭外寺舍”, 可知龍光寺在沙州城外。 又龍光寺僧智惠弁、 常秘又皆開元寺僧。 P.2079 《凈名經(jīng)關(guān)中釋抄卷上》: “壬辰年(872)正月一日, 河西管內(nèi)都僧政京城進(jìn)論朝天賜紫大德曹和尚就開元寺為城煌(隍) 攘災(zāi)僧講維摩經(jīng), 當(dāng)寺弟子僧智惠弁隨聽寫此上批, 至二月廿三日寫訖?！雹倭质捞锏取抖鼗头鸬涞牧魍ㄅc改造》, 蘭州: 甘肅教育出版社, 2013 年, 第419 頁。S.2614V 《沙州諸寺僧尼名簿》 開元寺下有“常祕”, “祕” 即“秘” 字異體。

圣壽寺, 大約在十世紀(jì), 曹氏歸義軍時期。 敦研001 《歸義軍衙府酒破歷》 (約940 年左右): “同日, 圣壽寺祭拜酒壹斗?！雹诟拭C藏敦煌文獻(xiàn)編委會等編《甘肅藏敦煌文獻(xiàn)》 第1 冊, 蘭州: 甘肅人民出版社, 1999 年, 第1 頁。P.4075V-3 《丁丑年(977) 四月官取黃麻粟等歷》: “又十二日粟壹碩貳斗, 太保就圣受(壽) 寺頭祭拜大王來著酒用?！雹鄱鼗蜌v代地名錄編纂辦公室編《敦煌歷代地名錄》, 蘭州: 甘肅文化出版社, 2017 年, 195 頁。S.6276V 《永安圣壽招提司都師某乙應(yīng)入施諸色斛斗抄》: “永安、 圣壽招提司都師厶乙手下應(yīng)入施諸色斛斗油蘇米面等總八百(下缺) ”④《敦煌社會經(jīng)濟(jì)文獻(xiàn)真跡釋錄》 第3 輯, 第49 頁。。 李正宇推測此寺或曹元忠所建, 寺址在宜秋渠大王莊附近⑤李正宇《敦煌地區(qū)古代祠廟寺觀簡志》, 第82 頁。。

圣王寺, 寺址在三危山附近, 存續(xù)時間在曹氏歸義軍時期。 莫高窟第108 窟窟檐南壁天福十五年(950) 題記: “□因從臺駕, 隨侍□□□□(政道舍), 道真等七人就三危圣王寺□ (安) 下霸道場記, □□□ (維天福) 十五年五月八日游記之耳?！雹薅鼗脱芯吭壕帯抖鼗湍呖吖B(yǎng)人題記》, 第54 頁。 李正宇《敦煌地區(qū)古代祠廟寺觀簡志》, 第81 頁。

法門寺, 存續(xù)年代大約在十世紀(jì)中后期。 S.3565-2 《曹元忠潯陽郡夫人等造供養(yǎng)具疏》: “弟子敕河西歸義等軍節(jié)度使檢校太保曹元忠以(與) 潯陽郡夫人及姑姨姊妹娘子等, 造供養(yǎng)具疏: 造五色錦繡經(jīng)巾壹條, 雜彩幡額壹條, 銀泥幡, 施入法門寺, 永充供養(yǎng)。 右件功德, 今并圓就, 請懺念。 賜紫沙門聞。”⑦郝春文主編《英藏敦煌社會歷史文獻(xiàn)釋錄》 第16 卷, 第469-470 頁。據(jù)榮新江先生考證, 曹元忠稱太保的時間為947-953 年, 故知此卷年代在此期間⑧榮新江《歸義軍史研究——唐宋時代敦煌歷史考索》,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5 年, 第130 頁。。 P.3364 《丁丑至己卯三年報恩寺諸色斛斗計會》: “ (丁丑年) 白面叁斗肆升, 麥各面捌斗, 油兩抄, 叁日中間法門寺上沙麻人夫吃用?！雹帷斗ú亍?第23 冊,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2 年, 第353 頁。此卷與BD15246 可以綴合, 丁丑年即977 年。 土肥義和認(rèn)為法門寺改名為顯德寺, 不確。 因為顯德寺大約始建于954 年, 首次出現(xiàn)在敦煌文獻(xiàn)上的時間是956 年, 其時法門寺尚在⑩[日] 池田溫《敦煌の社會》 ( 《敦煌講座》 3), 第361 頁。。

四、 歸義軍后期(954-1002)

十世紀(jì)下半葉, 敦煌新增兩所官寺, 即顯德寺和乾明寺, 兩所寺院很可能是獲得朝廷賜額, 成為官寺, 至此敦煌官寺達(dá)到十七寺、 十八寺之規(guī)模①太平興國三年(978) 賜天下無名寺額, 曰天平興國、 曰乾明, 見湯用彤《隋唐佛教史稿》, 北京: 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 2010 年, 第251 頁。。

顯德寺, 以年號命名的僧寺, 大約創(chuàng)建于顯德初年。 Дх18946AR 《寫經(jīng)題記》:“丙辰年十二月四日, 顯德寺僧永智自首(手) 扌毛(托?) 記, 受持讀誦,捈(除-持) 念人, 永智合加 (家) 大小無除 (諸) 災(zāi)長 (障)?！雹凇抖聿亍?第17 冊, 第298 頁。P.5014B 《顯德六年(959) 十月七日管內(nèi)釋門都僧正愿清和尚疏等》: “謹(jǐn)請顯德寺孔僧政、 氾法律、 翟法律、 索法律、 李法律神惠律師、 善順、番和上新戒統(tǒng)、 靈圖寺都僧正大師, 奉為己躬逆。 伏乞慈悲于時早赴。 謹(jǐn)疏。 食眾。 顯德六年十月七日管內(nèi)釋門都僧正通惠大師賜[紫] 愿清疏。”③譚蟬雪《敦煌民俗: 絲路明珠傳風(fēng)情》, 蘭州: 甘肅教育出版社, 2006 年, 第375 頁。BD15229 《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卷二七七尾記》: “清信弟子[歸義軍] 節(jié)度監(jiān)軍使檢校尚書左仆射兼御史大夫曹延晟, 尊刂割小財, 寫大般若經(jīng)一袟并錦袟, 施入顯德寺者……于時乾德四年(966) 丙寅歲五月一日寫記?！雹荜戨x《吐蕃統(tǒng)治河隴西域時期制度研究》, 北京: 中華書局, 2011 年, 第40-41 頁。

十二寺。 在顯德寺創(chuàng)建之后至乾明寺新建之前, 即954-969 年之間, 敦煌寺院保持十二僧寺的數(shù)量。 Ch.00207 背(BM.SP77V) 《乾德四年五月九日歸義軍節(jié)度使曹元忠夫婦修北大像功德記》: “大宋乾德四年(966) 歲次丙寅五月九日, 敕歸義軍節(jié)度使特進(jìn)檢校太師兼中書令托西大王曹元忠與敕受涼國夫人潯陽翟氏因為齋月, 屆此仙巖,避炎天宰煞之惡……助修勾當(dāng), 應(yīng)管內(nèi)外都僧統(tǒng)辯正大師紫賜(賜紫) 鋼惠、 釋門僧正愿啟、 釋門僧正信力、 都頭知子弟虞候李幸思。 一十二寺, 每寺僧二十人; 木匠五十六人; 泥匠十人。 其工匠官家供備食飯; 師僧三日供食, 已后當(dāng)寺供給?！雹菔啡斚妗抖鼗蜌v史與莫高窟藝術(shù)研究》, 蘭州: 甘肅教育出版社, 2002 年, 第129-130 頁。十二寺即前十一寺, 再加上顯德寺。

十七寺, 即十二僧寺五尼寺。 Дх11199 《丁卯年(967) 十一月十九日諸寺向凈土寺納贈歷》:

龍: 面、 油、 粟。 /乾: 面、 油、 粟。 /開: 面、 油、 粟。 /永: 面、 油、 粟。 /金: 祭盤。 /圖: 面、 油、 粟。

顯/界: 面、 油、 粟。 /蓮: 面、 粟。

圣光/云: 面、 油、 粟。 /修: 粥。 /國: 粥。 /乘: 面、 油、 粟。 /普: 面、粟。 /報:⑥《俄藏》 第15 冊, 第191 頁。

上揭寫卷丁卯為967 年, 是顯德寺創(chuàng)建后的第一個丁卯年。 題名中“凈” 字后殘缺,卷末“報” 字殘缺, 當(dāng)指凈土寺和報恩寺。 在此諸寺納贈歷中, 囊括了當(dāng)時敦煌所管十七寺寺名簡稱。

乾明寺, 969 年首次出現(xiàn), 并成為敦煌第十八所官寺。 BD8463 《記事大地土之本卷背題記》: “己巳年(969) 五月十九日乾明寺僧吳法律自手書記。”①《國家圖書館藏敦煌遺書》 第103 冊, 第30 頁。P.4065 《歸義軍曹氏表狀稿三通》: “乙亥年(975) 十一月十六日乾明寺學(xué)士郎楊定千自手書記?！雹凇抖鼗蜕鐣?jīng)濟(jì)文獻(xiàn)真跡釋錄》 第5 輯, 第331 頁。

十八寺。 乾明寺新建之后, 敦煌寺院的數(shù)量達(dá)到十八寺, 即十三僧寺五尼寺。P.3218 《普光寺氾阇梨遷化轉(zhuǎn)帖》:

時年轉(zhuǎn)帖: 右緣普光寺氾阇梨遷化, 準(zhǔn)例合有蓋黃助送、 祭杏盤, 此著當(dāng)寺,勾當(dāng)金光明寺。 帖至, 限今日午時于西門外取齊。 如有后到, 罰麥三斗; 全不來者, 罰麥六斗。 其帖, 各自示名遞過者。 八月廿二日, 錄事陳僧正帖。

龍: 劉僧正、 吳法律。 /乾: 張法律、 程法律。 /開: 張法律、 索法律。 /永:翟僧正、 小翟僧正。 /金: 馬僧正、 韓僧正。 /圖: 張法律、 曹法律。 /顯: 索法律、梁僧正。 /乾明: 曹禪。 /界: 劉僧正、 張僧正。 /土: 李僧正、 高法律。 /蓮: 安法律、 李法律。 /恩: 索法律、 張法律。 /云: 李僧正、 氾僧正。 /修: 李阇梨、 米阇梨。 /圣: 申阇梨、 張阇梨。 /國: 氾阇梨、 李阇梨。 /乘: 翟阇梨、 馬阇梨。③周紹良主編《全唐文新編》 第4 部第5 冊, 第12186-12187 頁。

上揭普光寺氾阇梨遷化轉(zhuǎn)帖中涉及敦煌都司所轄十八寺, 其中乾元寺簡稱乾, 乾明寺簡稱乾明。

此時期, 除上述十八官寺外, 還有若干民間寺院。

端嚴(yán)寺。 李正宇《敦煌地區(qū)古代祠廟寺觀簡志》 收有端嚴(yán)寺。 P.3372V-2 《壬申年(972) 十二月廿二日社司轉(zhuǎn)帖》: “社司轉(zhuǎn)帖: 右緣常年建福一日, 人各粟壹斗, 爐併(餅) 壹雙, 雕鸰箭壹具, 畫被弓壹張。 幸請諸公等, 帖至, 限今月[廿] 四日卯時于端嚴(yán)寺門前取齊。 捉二人后到, 罰酒壹角; 全不來, 罰酒半甕。 其帖速遞相分付,不得停滯; 如滯帖者, 準(zhǔn)條科罰。 帖周, 卻付本司, 用憑告罰。 壬申年十二月廿二日錄事帖?！雹芾钫睢抖鼗偷貐^(qū)古代祠廟寺觀簡志》, 第81 頁; 《敦煌社會經(jīng)濟(jì)文獻(xiàn)真跡釋錄》 第1 輯, 第335 頁。

大悲寺。 李正宇《敦煌地區(qū)古代祠廟寺觀簡志》 收大悲寺。 P.3037 《庚寅年(990) 正月三日建福轉(zhuǎn)帖》: “社司轉(zhuǎn)帖: 右緣準(zhǔn)例建福一日, 人各爐餅一雙, 粟一斗。幸請諸公等, 帖至, 限今月四日卯時于大悲寺門前取齊。 捉二人后到, 罰酒壹角; 全不來者, 罰酒半甕。 其帖速遞相分付, 不得亭(停) 滯; 如滯帖者, {不} 準(zhǔn)條取償。[帖] 周卻赴(付) 本司, 用憑告罰。 庚寅年正月三日錄事董帖咨。”⑤李正宇《敦煌地區(qū)古代祠廟寺觀簡志》, 第82 頁; 《敦煌社會經(jīng)濟(jì)文獻(xiàn)真跡釋錄》 第1 輯, 第327 頁。

大業(yè)寺, 大約存續(xù)于十世紀(jì)后期, 位于沙州城外牧區(qū)。 S.3984 《丁酉年十一月三日報恩寺徒眾分付牧羊人康富盈羊抄》: “丁酉年十一月三日報恩寺徒眾就大業(yè)寺齊座(坐) 算會牧羊人康富盈除死抄外, 分付見行羊數(shù)?！雹佟抖鼗蜕鐣?jīng)濟(jì)文獻(xiàn)真跡釋錄》 第3 輯, 第575 頁。上揭丁酉年可考為997 年?？蹈挥患沂菆蠖魉履裂蛉? 牧區(qū)距離大業(yè)寺應(yīng)該很近, 所以報恩徒眾需要到大業(yè)寺算會見行羊數(shù)。

五、 結(jié)語

縱觀敦煌二百年歷史(788-1002 年), 十一僧寺五尼寺是非常穩(wěn)定的, 僧寺如龍興寺、 大云寺、 蓮臺寺、 靈圖寺、 金光明寺、 永安寺、 乾元寺、 開元寺、 報恩寺、 三界寺、 凈土寺, 尼寺如靈修寺、 普光寺、 大乘寺、 安國寺、 圣光寺。 三界寺、 凈土寺、 安國寺在戰(zhàn)亂后逐漸恢復(fù), 圣光寺創(chuàng)建比較晚, 但在其后近二百年時間幾乎沒有變動。 這是敦煌寺院的主體部分, 在歸義軍前期一百多年就是保持這些寺院。 吐蕃初期興善寺、禪定寺不久被廢置或改額。 新建永康寺、 永壽寺, 使寺院數(shù)量達(dá)到十八寺規(guī)模。 這兩寺可能是以吐蕃人為主的寺院, 兩寺隨著吐蕃在敦煌統(tǒng)治的瓦解而不復(fù)存在。 歸義軍后期新建顯德寺和乾明寺, 敦煌寺院重新增加到十三僧寺五尼寺。 這些是敦煌寺院的官寺,直屬都司。 吐蕃時期和歸義軍時期還有一些民間的寺院, 如靈樹寺、 奉唐寺、 龍光寺、圣壽寺、 法門寺、 端嚴(yán)寺、 大悲寺、 大業(yè)寺等, 不屬于都司直接管轄, 也可能是不屬于沙州的寺院, 他們與敦煌官寺的關(guān)系, 由于材料的缺乏, 還很難得出確定的結(jié)論, 有待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