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凡

錦官城者，今成都也。錦銷四海，繡冠九州，蜀之靈秀，今蓋罕見矣。

——題 記

成都的眾多別名，我唯愛“錦官”。這個名字漫不經(jīng)心地染開了成都最典雅的底色，咀嚼得出月華流霞般的風(fēng)姿，也咀嚼得出悠然流淌的千年文明。

錦官者，一曰留彩。

色彩是蜀錦的靈氣與魂魄，或是成都人久居“天府之土”的富足與悠然，讓他們將自由的色澤用得淋漓盡致、揮灑自如，形成一套自成特色的染織工藝體系。采青城之草木翠，古寺之藻荇碧，濯錦名“方方”；攬浣花之溪波，錦江之漾紋，故曰“浣花錦”；集芙蓉之芳華，朱砂之艷色，才有了“緋紅天下重”的“蜀紅錦”。

蜀人將流水落花、草木云霞留在一方錦中，亦留在他們的心底，經(jīng)年不褪的色澤里是經(jīng)年不改的對美的向往。

相傳古人臨江濯錦，色澤鮮麗，沿江不絕，以至于江水五光十色，艷麗似錦，故稱錦城。想來那江水一路悠悠，帶著自然、美、藝術(shù)與生活，流淌過這土地和這土地上每個人的心。

錦官者，二曰藏夢。

蜀錦豐富多樣的圖案，無論在工藝史還是美術(shù)史上，都影響深遠。神話故事，歷史人物，山水鳥獸，更多的卻是蜀人奇麗的幻想。從青城山發(fā)源的道家文明，人們信仰陰陽乾坤、五行八卦，崇尚自然因果，追求長生不老。蜀人將云氣、瑞獸、銘文一一織上錦來，錦面風(fēng)云流動，浩氣長留。先人們對自然、對自身的好奇，對未知的追求與幻想，對宗教、對神話仙境的不息想象，都被化于一個個圖案，藏入錦中。

蜀人藏夢。那夢可以是飛揚不羈的想象，日月洪荒，天地玄黃，道教仙家，桃源仙境——天地之大，盡入只掌；那夢亦可以是細膩婉轉(zhuǎn)的情思，從花間派的嫵媚到白頭吟的決絕，錦繡華年醉明月，紅塵之中，蜀錦暗藏。

錦官者，三曰鑄史。

四川稱蜀地，因盛產(chǎn)桑而有蠶，因有蠶而產(chǎn)絲。從第一位王“蠶叢”開始，蜀錦便誕生。因歷史最為悠久，被譽為“天下母錦”。

秦時始設(shè)“錦官”以管理織錦，漢時蜀錦便揚名天下，銷往四海。山謙之《丹陽記》中說：“歷代尚未有錦，而成都獨稱妙。”從北宋“成都錦官”到元《蜀錦譜》，再到明末的衰落和清時再興，千年來一方蜀錦就是一本史書。國家命運起伏跌宕，興或衰，存與亡；百姓生活流轉(zhuǎn)變幻，平安或動蕩，國衰則蜀錦衰，民窮則蜀錦少。它上面絕不只是一地富貴的映照，不僅是堆疊出的繁榮，它也見證過分離與喪失，經(jīng)歷過戰(zhàn)亂與痛苦，也曾“錦坊盡毀，花樣無存”。

蜀錦鑄史。正因經(jīng)歷過文明之痛苦，你才知歷史的厚重與深沉，你才知這一方錦繡的艱難與可貴，你才能看到文明的幸福，看到成都人文明與精神的生生不息。

留彩。藏夢。鑄史。愿這蜀錦在現(xiàn)代工業(yè)的洪流下生存，芳華不老——作為工藝，作為歷史，作為美。

點評

本篇家鄉(xiāng)風(fēng)物志，從色彩、圖案與歷史沿革等角度，記述蜀錦的特點，揭示“錦官城”的文化發(fā)展歷程。文章達成了真實性與文學(xué)性的統(tǒng)一，既客觀記錄了蜀錦的風(fēng)貌，又以生動形象、真摯感人的語言抒發(fā)了對錦官城的熱愛與眷戀。 （指導(dǎo)教師：黃 靜）

[拓展][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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