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育玲
(安康學院 外語學院,陜西 安康 725000)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要“推進國際傳播能力建設,講好中國故事,展現(xiàn)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講好中國故事,展現(xiàn)多彩立體中國,本土文化的外譯無疑是“最好的文化傳播與推廣方式之一”[1]。作為中國當代文壇最具實力和影響力的代表作家之一[2],賈平凹的長篇小說《浮躁》早在1991年就在美國出版發(fā)行,但隨后卻鮮有譯作問世。2016年,《廢都》的英譯版RuinedCity在美國出版,標志著賈平凹作品英譯的全面復興[3],其外譯模式、出版方式和發(fā)行渠道對本土文學作品在國外的傳播有著極大的啟示意義。但整體來講,賈平凹作品的翻譯研究與其在國內的文學地位不符,以《廢都》英譯為研究對象的成果較為單一。
《廢都》英譯版在國內的研究大部分集中在語言微觀層面的研究上,如譯本中陜西鄉(xiāng)土語言的英譯研究[4],也有部分學者對《廢都》的英譯版進行了描寫性譯介研究,如通過對比原作者和譯者的詩學觀、翻譯觀和價值觀,發(fā)現(xiàn)作者和譯者要共謀共策才能使其作品更好地克服意識形態(tài)的差異[5],而文化缺省與歸化補償策略則有助于原作文學性的再現(xiàn)[6]。孫會軍梳理了《廢都》在海外的譯介和傳播,發(fā)現(xiàn)《廢都》日語版和法語版在海外讀者中間認可度較高,而英文版的接受卻不盡人意[7];《廢都》原作品濃厚的鄉(xiāng)土氣息和海外譯者對鄉(xiāng)土語言歸化的處理,都使《廢都》英譯在英語世界的傳播和接受效果大打折扣。這些研究雖然在某種程度上意識到了譯介過程中意識形態(tài)、譯者的翻譯行為、原作的可譯性以及原作者和譯者合作協(xié)調的重要性,但尚未有學者結合意識形態(tài)環(huán)境、譯者和商業(yè)出版渠道,分析社會因素在RuinedCity翻譯活動中的作用和影響。
海外學者對《廢都》英譯版RuinedCity的研究多見于報紙和網(wǎng)站的書評,幾乎沒有任何翻譯研究的探討,但是這些周邊信息卻為研究《廢都》的譯介提供了豐富的副文本信息。副文本(Paratext)指“圍繞在文學作品周邊,能夠起到調節(jié)作品與讀者關系,從而更好地展示給讀者的材料”,通常包括正文之外的附錄、扉頁和封面封皮信息,以及外界相關宣傳和評論性文章[8]。作為最接近正文的材料和信息,副文本能幫助譯者進一步闡釋和介紹翻譯背景和翻譯過程,減少文化誤讀,更全面地達成其翻譯目的,還可以引導讀者對正文的理解和接受,幫譯入語讀者更好地理解原作和原作者。
本文從社會翻譯學視角對譯作的副文本進行分析,其創(chuàng)新點在于一方面將翻譯實踐和社會實踐密切相連,把社會因素、譯者和作者、外部宣傳推介力量置于社會翻譯學要素下進行考量,有助于從社會層面審視翻譯行為。另一方面,將研究焦點轉移到譯本之外,以RuinedCity內外副文本作為研究對象,探討社會因素對其翻譯活動的制約、促進和影響,集中凸顯翻譯活動中文學外部機構、譯本產生過程和相關行為者的關系,實現(xiàn)本土文學作品外譯的翻譯實踐和社會傳播效果的統(tǒng)一。
翻譯學在其產生和發(fā)展的過程中,經歷了“語言學轉向” “文化轉向”和 “社會學轉向”,而其 “社會學轉向”無疑是該學科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所發(fā)生的最重要的轉向, 最終促使了社會翻譯學的產生和發(fā)展, 也使研究者們認識到“翻譯始終是一種社會行為”[9]。翻譯的社會屬性得到了國內外學者的廣泛認同,促使翻譯研究擺脫形式主義的研究方法,在語際交換研究之上,轉向語境、歷史和習俗等更大范圍的研究。下文就社會翻譯學的萌起和發(fā)展進行梳理,并闡釋其相關核心概念。
Holmes最早提出了“Translation Sociology”和“Socio-translation Studies”兩種說法,但根據(jù)該領域對命名的考察,國外目前使用最多的術語是“Sociology of Translation”[10]。李紅滿在介紹ConstructingaSociologyofTranslation(《構建社會翻譯學》)一書時,首次使用了“社會翻譯學”的說法,認為“社會翻譯學”是站在翻譯的本位立場上,從翻譯角度探討社會問題[11]。本文認同這一觀點,在同一理論框架下,從社會學的角度研究翻譯現(xiàn)象,分析翻譯的產生、傳播和接受與不同社會因素之間的關系,考察社會因素對翻譯活動的影響和制約。
翻譯的社會學轉向使翻譯的分析單位從文本延伸到了語境,社會要素在翻譯活動中的重要性日益凸顯。自 20世紀90 年代開始,法國社會學家皮埃爾·布爾迪厄(Pierre Bourdieu)的社會實踐論(Theory of Practice)頻繁被應用于翻譯的生產、傳播、接受等活動與各種社會制約因素之間的關系研究。翻譯活動被視為社會實踐,這一新理念衍生出諸多之前尚未被充分發(fā)掘的研究主題,如譯者自我形象的構建、翻譯過程中的文化因素、譯者培訓機構和專業(yè)出版機構對翻譯實踐的影響、翻譯過程中的工作環(huán)境和種族問題等。
社會學視角下的相關概念和研究方法開拓了翻譯研究的視野,社會背景下翻譯機制和翻譯社會屬性的研究也迎來新的階段。但由于其理論屬性較強,社會翻譯學研究大部分主要是從社會學視角來進行描寫行翻譯研究,缺乏案例分析和實證性研究。本文以《廢都》葛浩文英譯版為個案,借助其副文本,分析社會學要素下的翻譯現(xiàn)象,揭示翻譯的社會功能和各個社會要素的作用,有助于為本土文學作品在海外的英譯和傳播找到新的路徑和模式。
布爾迪厄在社會系統(tǒng)學理論中并未設計出系統(tǒng)的理論框架來考察跨文化交際行為和翻譯活動,相關研究者對其核心概念進行了闡釋和發(fā)展,提出“資本”“場域”“慣習” 與“幻象”等概念均適用于翻譯研究[12]。這些概念在人文科學中的運用或單獨出現(xiàn),或組合出現(xiàn),但缺點是太過于聚焦譯者行為在翻譯活動中的中心地位,對譯者之外的行為人及其作用研究不足。因此,本文引入布爾迪厄“代理人(agent)”的概念,將原作者、譯者和其他行為人與“資本”和 “場域”置于同一框架下進行研究,考察各類參與者在不同場域中如何獲取資本、轉化資本,為維護和改變不同場域中的資本分配所產生的行為。
翻譯活動中的“代理人”指有助于改變語言文化政策的行為人,確切來說,包括譯者、贊助出版方、期刊等任何參與文化交流與創(chuàng)新的實體。與拉圖爾(Latour)行動者網(wǎng)絡理論中的“行為人”(actor)相比,“代理人”不僅能有自主決斷能力,能夠與結構中的其他實體進行互動,側重于各種行動者之間的關系,并且從人類擴展到了實體。本文認為,翻譯活動中“代理人”的角色應該特指參與翻譯生產活動、推動翻譯傳播,在譯前準備、翻譯過程和譯后推介過程中發(fā)揮核心作用的行為者,如原作者、譯者、出版社、發(fā)行機構和政府等。
“場域”指“具有獨特運作法則的社會空間”,也是“競爭中的行為者和機構間互相作用的權力關系狀態(tài)”, “場域可界定為不同位置間各種客觀關系形成的網(wǎng)絡或構型”[13]。場域包括知識、文學、政治、經濟、高等教育、宗教等等,競爭是所有“場域”最本質的特征,也是任何場域形成、存在和發(fā)展的原動力。這一概念被引入翻譯研究領域后,“場域”的應用也從國內問題的分析擴展到國際問題的分析。
在每個特定的場域,不同類型的資本借助于代理人相互競爭,爭取經濟資本、文化資本、社會資本和象征資本。經濟資本與市場、貨幣有關;文化資本是指作品、翻譯、文憑等文化教育資本;社會資本代表個人的人際關系、社會地位和社會影響力;象征資本代表著一個知名且廣受認可的個人所能獲得的各種資源。在翻譯場域中,代理人借助資本參與場域中的資本競爭,以現(xiàn)有資本為籌碼,重建翻譯活動,促進資本轉化,完成基本積累,推動場域構建和重組。
社會翻譯學正在成為文化社會學的新分支以及文化——世界系統(tǒng)研究的主導領域,考察上述社會要素之間的關系和運作,對于理解《廢都》的翻譯活動和解釋相關問題具有重要意義。
本文選取了RuinedCity中與正文在同一平行空間的全部內副文本,以及圍繞《廢都》英文版宣傳和評價的部分影響力較大的外副文本(見表1),分析“場域”“資本”和“代理人”三者在文學文本譯介中的作用。這些材料為英語讀者走進和了解賈平凹及中國文化提供了非常有價值的信息和資料,是通向正文本的門檻[14],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社會要素對翻譯活動的影響。
國際文化交流主要取決于政治關系、經濟關系(特別是與國際圖書市場的關系)和文化交流環(huán)境。翻譯是一種文化實踐,隸屬于文化場域,而文化場域又受到權利場域的指導和制約。政治場域在各種場域中占據(jù)統(tǒng)治地位,它對文化符號商品的產生和流通以及國際文化交流起著決定性作用。中國政府歷來就是中國文學對外交流活動的重要推手,也是各類文化資本和經濟資本的載體,國家戰(zhàn)略的變化會推動權利場域的變化,進而影響到翻譯場域。
在新時期新背景下,“一帶一路”倡議和中國文化“走出去”國家戰(zhàn)略的提出,使得中國本土文學作品在對外文化交流和傳播中的重要性日益凸顯,在構建國家形象方面起著主導和引領作用[15]。為了推動中國文化“走出去”,中國政府先后組織、協(xié)調中宣部、國家新聞出版總署、中國人民出版社、國家漢辦和相關學術專門機構,策劃和實施了“中國文化著作出版翻譯工程”“中國圖書對外推廣計劃”“經典中國國際出版工程”和“中國海外文學傳播工程”等一系列本土文學作品外譯項目,促使文化場域的主要任務發(fā)生改變,中國對外文化交流從“我拿”發(fā)展到“我給”階段。其中,“中國海外文學傳播工程”指導、策劃和實施的“今日中國文學”系列叢書成為中國本土文學對外傳播的重要窗口,也是《廢都》英譯在海外出版和傳播的重要推手[16]。在《廢都》英譯的封皮和版權頁明確及譯者序言中明確提到,“今日中國文學(CLT)”參與了出版、贊助和發(fā)行, 而RuinedCity的編委中,有多達三分之二的委員來自北京大學、北京師范大學、中國人民大學、四川大學等高等學府的相關研究機構。RuinedCity一書中Series page顯示, “今日中國文學”系列叢書的實際贊助人是中國國際出版公司[17]。版權頁中明確提到:“該書的出版得益于中國國家漢辦、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俄克拉荷馬大學文學院以及《當代世界文學》雜志的大力支持”[18]。譯者序言中也表示:“本書的出版一波三折,最初難以找到出版社?!盵19]由此可見,國家政府和相關文化出版部門,在《廢都》的翻譯、海外出版和發(fā)行過程中,不僅是項目發(fā)起人,還是項目贊助人,為其搭建了海外傳播和交流的平臺,拓寬了出版渠道,提供了資金支持,為賈平凹的其余作品走向世界奠定了基礎。
《廢都》的英譯和傳播,與國家政治資本的提升密不可分,又與翻譯場域中行為者的資本力量同步變化。1993年之后,賈平凹持續(xù)發(fā)表中長篇小說和散文集,如《白夜》《土門》《高老莊》《暫坐》等,連續(xù)獲得第三屆魯迅文學獎、第七屆茅盾文學獎、施耐庵文學獎、法國費米娜文學獎和美國美孚飛馬文學獎等眾多國內外獎項,在文學界受到持續(xù)關注。原作者文學作品的持續(xù)出版,不僅帶來了一定的經濟積累,同時也在文化場域中積累了一定的聲望和影響力,積累了雄厚的象征資本。譯者葛浩文長期致力于中國文學作品外譯和中國文化對外傳播工作,持續(xù)翻譯了數(shù)十部現(xiàn)當代中國文學作品,在國內外漢學界享有盛譽,擁有其他漢學家無法比擬的社會資本和象征資本。葛浩文在譯者序言中,不僅花費筆墨對賈平凹的文學成就加以介紹,還特意提及《廢都》獲得1997年費米娜文學獎以及原作者被授予文學騎士勛章[20]。譯者對原作者創(chuàng)作水準的肯定及介紹,成功地將賈平凹的象征資本轉化為社會資本,同時,也為自己在漢學界積累了更多的象征資本。
國內出版社的文化資本也推動了原作者象征資本的積累和提升。作為國內出版業(yè)首屈一指的大型文學出版社,人民文學出版社接連出版了賈平凹的《老生》《帶燈》《極花》等新作,將自身的經濟、政治、文化資本疊加在原作者身上,使賈平凹的作品積累了更多的象征資本。人民文學出版社還在各種國際書展上大力宣傳推介賈平凹的作品,促使原作者的多部文學作品邁出國門,為原作者在海外文學界贏得更多象征資本。借助國家文化資本,原作者賈平凹也積極參加自己作品在海內外的推介和宣傳活動,主動參加各類文學作品外譯研討會,接觸國內外較有影響力的翻譯家,如韓彬、羅鵬和葛浩文等,與國外的出版社編輯和讀者溝通和對話,從而增加了《廢都》在海外傳播的社會資本。
《廢都》的翻譯場域中,參與其核心翻譯活動的代理人有原作者賈平凹、譯者葛浩文、出版社編輯和部分外界書評人。葛浩文在RuinedCity的致謝部分寫道:“該書能夠出版,是多方力量共同努力的結果。”[21]各類代理人之間的通力合作,不僅促使了RuinedCity在美國出版市場的面世,還在一定程度上幫助讀者更快更全面地了解原作。
作為代理人之一的譯者,葛浩文在《廢都》出版前后,不遺余力地致力于該書的翻譯和推廣宣傳。他的譯者序言,與作者前言相比,長度更長,內容也更加豐富全面。他對原作和原作者給予了較高的評價:“《廢都》是一部優(yōu)秀的現(xiàn)實主義作品”,“賈平凹是中國最具影響力的作家之一,他興趣廣泛才華出眾,執(zhí)著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書中的主角的兩個人命承載了博大精深的道家文化”[22],直接向讀者肯定了原著的文學價值。此外,美國知名漢學家、俄克拉荷馬大學中文系教授、時任《今日中國文學》(ChineseLiteratureToday)主編、《中國文學系列圖書》總編輯Jonathan Stalling(石江山),也積極利用自身的文化資本和象征資本向所有主流媒體和雜志推薦該書。在RuinedCity出版后,隨即就在《今日中國文學》開設專題推介,并且附上了部分節(jié)選內容,隨后更是利用個人資本爭取到了一期在《衛(wèi)報》上在線推廣小說的機會[23]。由此可見,在《廢都》的文化場域中,代理人借助自己的象征資本和文化資本,提升了原作者在英語讀者中的地位,拉近了讀者和原作之間的距離。
《廢都》在英語世界的譯介和傳播,不僅得益于譯者的積極努力,還離不開出版社和相關學者積極的宣傳和正面的肯定?!稄U都》英譯版在美國出版后,《紐約時報》(TheNewYorkTimes)發(fā)表書評,除了介紹該書的故事梗概之外,還提到故事的發(fā)生地“西京,即唐代的長安,是當時世界上最繁華的都市”,認為該書“與《西游記》《紅樓夢》《水滸傳》等中國傳統(tǒng)名著相似,用小視角反應大主題”[24]。著名書評網(wǎng)站the Complete Review 也在同一天發(fā)表了長篇書評, 認為《廢都》“是一部需要極大耐心去仔細閱讀的作品,但總的來說它是一部成功的力作”[25]。ChineseLiteratureToday雜志也對賈平凹和《廢都》進行了專題宣傳,其中專門介紹了故事的發(fā)生地西安,“是兵馬俑發(fā)現(xiàn)的地方”[26],同時在期刊發(fā)表的賈平凹作品專題研究也認為其作品是中國1980年代的“時代線”,以文化轉變的形式捕捉了當下社會城市和農村的巨變。這些外部代理人的評論和推介與譯者葛浩文保持了較為一致的風向,并且較為全面地介紹了賈平凹的主要作品及其承載的中國歷史和文化,為英語讀者深入、更全面地理解和研究《廢都》提供了充足且重要的材料。
對《廢都》英譯版的副文本分析表明,社會要素在RuinedCity的譯介與傳播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在國家相關機構的運作和共同贊助下,通過翻譯活動中各類代理人的通力合作,可以確保充分利用各方的社會、文化和象征資本,發(fā)揮其最大潛力,提高目標圖書市場的接受度。在此過程中,代理人所擁有的各類資本也得到了積累和提升,形成了卓有成效的雙贏局面。鑒于此,下文將從“資本”“場域”和“代理人”三方面討論中國本土文學作品外譯的路徑。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淮北則為櫛,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不同場域下文學作品互相傳播的過程中,也存在相似的問題。本土文學外譯,一方面要注重題材的選取,內扎根于本土文化之中,外注重文學的共通性;另一方面,要解決翻譯上“水土不服”的問題。這就要求作家在創(chuàng)作時,要能夠把握時代脈搏,貼近國家戰(zhàn)略,真實、公正、客觀地展示中國的時代風采和社會面貌,同時,也要考慮那些關乎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題材,比如,婚戀、家庭、就業(yè)、教育和人類發(fā)展等。譯者要轉變翻譯意識,充分認識文化背景和閱讀習慣的差異,理解翻譯活動的復雜性和社會性,從譯入翻譯意識向譯出翻譯意識轉變,不僅要考慮語言層面的翻譯問題,還要考慮多種社會因素對翻譯活動的制約。在翻譯習慣上,要改變唯“忠實”“摳字眼”的準則,考慮到譯文出版的服務對象和目標語讀者的閱讀習慣和心理接受程度等非語言因素,翻譯可以“連譯帶改”,使譯文更加貼近中國的發(fā)展實際、貼近受眾的閱讀習慣和信息需求、貼近國外讀者的思維習慣。
中國政府集文化資本、經濟資本和象征資本于一體,是中國本土文學作品外譯的強大后盾。國內外大型出版社集雄厚的政治、經濟和文化資本于一身,在本土文學作品的外譯和流通中,要充分展示自身的資本優(yōu)勢,吸引有實力的圖書經銷商,拓寬宣傳渠道,擴大譯作影響力。在國家相關部門的協(xié)調和推動下,中國國際傳播集團陸續(xù)與耶魯大學出版社、俄克拉荷馬大學出版社、亞馬遜跨文化出版事業(yè)部開啟了聯(lián)合出版的譯介模式,這種“聯(lián)合譯介”的模式已經成為本土文學作品外譯的主要渠道之一。同時,國內出版機構也要利用各種資本,為本土文學作品站臺,推介優(yōu)秀作家和作品,將自身的象征資本疊加在作者身上,進而轉化為國際影響力。作者要筆耕不輟,持續(xù)創(chuàng)作和出版精品著作,積累名望;積極參加國內外出版推介活動和國際書展和各類文學作品外譯研討會,接觸海外優(yōu)秀出版商和漢學家,為自己的作品尋找有名望的譯者,將雙方的文化、社會資本疊加在作品之上,在合適的條件下轉化為經濟資本和更加深厚的象征資本。
隨著文化“走出去”戰(zhàn)略的深化,作者、譯者、出版社編輯、出版經銷商之間的互動交流、合作升級的重要性也日益凸顯。本土文學作品外譯需要更加豐富立體的出版宣傳模式,尋找專業(yè)能力強且經驗豐富的譯者,尤其要重視出版后的評價效應和輿論引導。首先,要建立作家、譯者、國內外出版社和出版經紀人之間的新型關系,建立并發(fā)揮專業(yè)書評網(wǎng)站的作用,改良版權所有人制度。隨著大數(shù)據(jù)和數(shù)字化時代的到來,出版社和經銷商也要重視新媒體渠道的營銷、宣傳和推廣,以適應數(shù)字媒體時代讀者閱讀習慣的改變。其次,要更新譯者標準和模式。以葛浩文和John Stalling(石江山)為例,簡而言之,要以英語為母語、有中國經歷、具備深厚的中國文化底蘊和超強的中文天賦、推崇漢學,且與中國文學界和翻譯界保持長期、穩(wěn)定、密切的聯(lián)系。最后,要重視副文本在譯本之外的作用。一方面,要豐富譯作的文內副文本種類和數(shù)量。比如,增加全面翔實的人物關系介紹和注釋,幫助讀者了解原作的創(chuàng)作背景和故事情節(jié),盡可能減少文化差異和誤讀,使讀者更好地閱讀和理解作品。另一方面,要重視外副文本的評價效應。不同作者在不同空間和時間,從不同視域和視角對正文本的評價和解讀,可以在宏觀層面上對文化差異進行調節(jié),以彌補譯者在正文本中微觀翻譯技巧的不足,有效提升譯文在目標語讀者中的接受效果。因此,可以有計劃、有目的地培養(yǎng)專業(yè)書評人,加入譯后評價,有意識地引導輿論導向,發(fā)揮本土文學外譯“話事人”的作用,提高譯介作品的影響力。
本文在社會翻譯學視角下對《廢都》英譯版的副文本進行個案分析,是將社會翻譯學理論運用于中國文學作品對外譯介研究的一次有益嘗試。研究發(fā)現(xiàn),“場域”“資本”和“代理人”下的社會要素在譯本之外作用重大。中國政府資本力量的積累、“一帶一路”倡議和文化“走出去”的國家戰(zhàn)略和“開放、多元、包容”的文化理念給RuinedCity在美國的出版奠定了基礎。眾多代理人的推介,包括作者和譯者、國內外出版社和雜志編輯、文學評論家推動了漢語文學作品在英語文化中的交流和融入。以此為鑒,中國本土文學作品外譯要貼近中國國際文化交流和傳播大局,充分發(fā)揮資本優(yōu)勢,凸顯各類代理人的主體意識和作用。在此之上,后續(xù)研究仍需對“代理人”占有資本情況以及在場域中展開的資本競爭過程需要更加系統(tǒng)的考察,特別是三者之間相互影響和制約的關系,論證的廣度和深度有待進一步提升,社會學理論內涵和文學作品譯介的社會屬性的契合度需要進一步挖掘,并將其應用在不同的案例分析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