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懵懵懂懂,在毫無準備甚至有些手足無措的情況下,開啟教學之路。在不斷的實踐、摸索、反思中,逐漸生成了自己在職業(yè)、生長、使命等方面的追求?!敖虝场钡姆Q號是崇高的,仰望著,努力去靠近;以“活用教材”為特征,探索語文教學;用新的方式解析教材教學點,有了一雙“新的眼睛”,有了新的開始。
關(guān)鍵詞:語文教學;教書匠;活用教材
說起教語文,我是被“臨時分配”的。從小到大我的數(shù)學成績都是非常好的,甚至還有奧數(shù)天賦—沒有接受過專項訓練,參加第一屆“華杯賽”基層選拔時就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中師畢業(yè)時,我也認為最適合我的學科是數(shù)學。
相比而言,我的語言天賦并不高。記得正式成為教師的那一天,得知是教語文時,我的情緒有些低落。不是因為沒有讓我教自己擅長的,而是我不知道語文該如何教。
懵懵懂懂,在毫無準備甚至有些手足無措的情況下,我的語文教學之路開啟了。
一、“教書匠”的稱號是崇高的,仰望著,努力去靠近
第一節(jié)課,我整節(jié)課都在與學生討論“什么是語文”“為什么要學語文”。當時給了什么答案,學生討論出了什么結(jié)果,現(xiàn)在已經(jīng)想不起來了。但是,那節(jié)課給了我信心:原來,我可以用“說”的方式來上語文課,而且我好像還挺能說的。也正如此,后來所教每一屆學生的第一節(jié)課,我都會和學生探討這兩個問題。
可能是因為自己語言天賦一般,所以我就特別關(guān)注學生“到底如何學好語文”。我總在想:我曾經(jīng)碰到過那么多優(yōu)秀的語文老師(我的小學語文老師和中學語文老師都很優(yōu)秀,后來還都成了校長,帶領(lǐng)多個團隊茁壯成長),為什么我的語文成績卻平平?是不是我的學習方法不對?語文學習是不是有技巧?語文學習有沒有捷徑呢?這是我剛做教師時思考最多的問題,也是我特別努力的地方。
一開始,我把試卷當成自己教學的主要依靠,甚至是教學的依據(jù)。說穿了,就是考什么就教什么。但凡試卷上出現(xiàn)過的試題,我都想方設(shè)法融入教學。那時,我的語文課大概就是習題課,以試題貫穿整節(jié)課,一邊問一邊練習。寫寫練練,練習題的答案時常是滿滿一黑板。
第一個學期下來,學生的語文成績挺不錯的,起碼在我的記憶里沒有“失敗的陰影”。不過,一位家長跟我的聊天,讓我覺得自己好像似乎(請讓我用這樣的病句表達當時的心情)有問題:“李老師呀,我們家孩子好喜歡你,但不知道為什么不喜歡語文課。”
到底是什么讓我有了轉(zhuǎn)變?至今能想起的大概是這么幾件事。
一次自然公開課(那個時候不叫科學課,叫自然課)獲獎的經(jīng)歷。因為是年輕教師,還是男教師,所以公開課展示或者教學比賽,學校都會指定我去上。作為語文教師的我,是硬著頭皮去上這節(jié)自然公開課的。因為不懂,所以我就想著盡量少講,讓學生多做觀察和實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讓位于學生,學生有了更多的參與和體驗,這節(jié)自然公開課竟然獲得了全區(qū)一等獎。這對于我們那所教學質(zhì)量口碑極好而公開課卻很少獲獎的學校來說,真的就是驚喜。
通過這節(jié)自然公開課,我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教學是可以讓學生做主角的,是可以有藝術(shù)的,是可以有趣的。這些都是我以前上師范院校時所不知道的—那時學的多是教學技巧,練就基本功。
一次“講故事”的經(jīng)歷。某節(jié)課做完練習后,我興致勃勃地給學生講了一個故事,一個來自我讀的一本書的故事。我講的是故事梗概,而且并不精彩、并不傳神,但學生聽得聚精會神,興趣盎然。更讓我沒想到的是,過了一個星期,還有學生來追問故事的詳細內(nèi)容,甚至有兩個學生不知道通過什么途徑買來了這本書。學生這種對于學習的勁頭,讓我驚訝。他們這種對書的內(nèi)容的渴求,遠超平時的語文課。
這一次,我有了深刻的反思:學生對提高成績的訓練題不感興趣,卻對一個不會考的故事念念不忘,這是為什么?從教以來,我第一次很認真地去思量這個問題。
一次“聽課”的經(jīng)歷。偶然的機會,我與當時洛陽市西工區(qū)小學語文教研員張麗霞老師一起出差河南登封聽課。那幾天,聽完一節(jié)課后,就接著聽張老師講不同老師上這節(jié)課的案例。每一節(jié)課,張老師竟然都可以講出好多種不同的上法。我對張老師佩服得五體投地。聽了幾十節(jié)課,我就知曉了幾百個課例。
張老師對于教學藝術(shù)的追求與單純的執(zhí)著,深深刻在了我的心上。
一次“要電話”的經(jīng)歷。1997年,我跟隨區(qū)教研團隊去杭州聽課。那次的活動規(guī)模盛大,云集了當時小語界的諸多名師:李吉林、于永正、支玉恒、靳家彥、賈志敏等。因為第二年洛陽要舉行“牡丹之春”(依稀記得是這個名字)教學活動,想要邀請支玉恒老師到會,大家就讓我去向支老師要聯(lián)系電話。誰知支老師剛上完課,就被激動的老師們團團圍住,有想要找支老師交流的,有上前打招呼的,有請求合影的,有像我這樣要聯(lián)系電話的……人一多,支老師都不知道該應對誰,場面有點混亂。而下一節(jié)課又即將開始,這怎么辦?我靈機一動,擠過人群站到支老師面前,大聲跟他說我來自洛陽,受領(lǐng)導委托,向他要聯(lián)系電話,來年洛陽的活動要邀請他。支老師一愣,不過還是答應了我的要求?!扳忊忊彙敝Ю蠋煹南乱还?jié)課又開始了。當場,只有我要到了支老師的電話。
這次要電話的經(jīng)歷,給了我一個啟示:換個角度想問題、辦事情,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這些事情讓我漸漸不再局限于依據(jù)考試題來確定自己的教學內(nèi)容,而是開始研究教材,研究教學。也是從那時起,我的頭腦里總盤旋著一個問號:我要成為什么樣的教師?
我喜歡“教書匠”這個詞,但我還遠遠沒有達到“匠”的高度。“匠”的堅持、專一、不厭其煩、追求極致,我都有欠缺。
“教書匠”的稱號是崇高的,沒有恒心、定力往往難以企及。但我愿意仰望著,努力去靠近?;蛟S這輩子都無法達到,但我愿意去試試。
二、對語文教學的探索,以“活用教材”為特征
種種原因,在洛陽做了十年老師后,我到了深圳這個大都市。不知道為什么,來到深圳后,我竟然一下子茫然失措了,如同剛做老師時。有一階段的狀態(tài),就是我在《神奇的閱讀教室》一書中寫下的:
我曾經(jīng)很頹喪。曾經(jīng)有那么一段時間,我自認為對于教學的追求就是這樣了,我已經(jīng)可以上很好的課了,可以讓不少學生在我的“逼迫”下取得良好的學業(yè)成績了,我還可以不用備課就輕松上課,當然我還可以偶爾“生成”幾節(jié)令人拍案叫絕的課例??赡芨饕氖亲哉J為職稱、榮譽已經(jīng)到了瓶頸。對于教學的熱情在喪失,開始將精力寄于別的事情,比如騎山地自行車、旅游等。
我曾經(jīng)很困惑。我離退休還有整整20年,我是一個不懂變通、似乎還有一些偏執(zhí)的人,是無論如何不能自如地在行政管理的大路上前行的人。接下來的這20年,難道我就要面對這樣一成不變的環(huán)境,做最后職業(yè)生涯的“沖刺”?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足夠的耐心與熱情投入作為職業(yè)的教師工作中。每當一想起這些,我就困惑不已。
曾經(jīng)彷徨與不安,但似有不甘。那個時候,糾結(jié)纏繞心間,我整個人都困頓不已。上課在繼續(xù),但似乎做一點事情都不是很情愿,時不時還抱怨這個那個,動不動就發(fā)點小脾氣。自己做的事情自己都不滿意,每次做完一件事,寄希望的不是領(lǐng)導的表揚,而是祈禱他們不要批評就好。
所幸的是,我遇上了千島湖兒童閱讀研習營。在這里,我有機會與來自臺灣、澳門的同行們碰撞交流,以更為開闊的視角走近教育教學。他們帶來的新理念、新做法,讓我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教育教學,開始逐步審視學生的“學”,重拾自己對教學的興趣,重新確定自己的努力目標??梢院敛豢鋸埖卣f,那段時間的學習,影響了我最近十幾年的教學。
除了研習營,兩次臺灣教學交流之旅也對我的教育教學產(chǎn)生了較大影響。
第一次,是我受臺灣小語會的邀請,赴臺灣進行教學公開課展示。這是件有意思的事情。說其“有意思”,是因為那時我一點名氣都沒有,只是臺灣小語會的幾位老師到深圳參訪時聽過我的課,加上之前同他們一起參加過千島湖兒童閱讀研習營,積攢了一些情分,他們覺得我夠資格去做交流。這次我總共上了三節(jié)課,分別是當時四年級的課文《紀昌學射》、六年級上冊第一單元的群文以及《只有一個地球》。《只有一個地球》在臺灣教材中被編入五年級。因此,這次教學交流,我可以說是依次上了四、五、六三個年級的課,讓我有機會一覽臺灣中高年級學生的學習風貌。而且,三節(jié)課分別安排在臺灣的公立學校與私立學校,又讓我有了一覽臺灣教育全貌的機會。
這次交流活動得到了當?shù)孛襟w的高度重視,其中有一段報道這樣描述我的課堂:
李祖文運用從香港報刊中選出的兩篇文章,教導學生判別訊息是否可信。
李祖文認為,不管是圖書、報刊還是電視,都是可閱讀文本,閱讀資訊豐富,教導學生辨別訊息真假,比字詞學習還重要?,F(xiàn)在假新聞層出不窮,教學重點應放在教導辨別、運用資訊上。
這次交流活動,臺灣學生的獨特思維、個性表達給了我難忘的印象。
第二次,是我跟隨區(qū)里的高級研修班到臺灣考察教學。這次考察很特別,7天時間,我們從臺灣南部的學校走到北部的學校,幾乎領(lǐng)略了各種學校的樣態(tài),從只有幾十名學生的學校,到有幾千名學生的學校,可以說,每所學校都有自己的特色課程。這些課程都是根據(jù)自己學校所處的區(qū)域文化與學生特點開發(fā)出來的,無一例外都是打破學科界限的全學科樣態(tài)。
“生活處處有語文,語文處處有生活”—這或許是我當時最深的感受。什么時候用到什么文本,一切都與教學實際和學生實際相結(jié)合,沒有固定的教學樣態(tài)。換句話說,教師會根據(jù)不同的學習狀況選擇不同的教學順序。
兩次交流參訪活動,讓我深深地意識到:作為一名合格的語文教師,除了要吃透教材,還要活用教材。自此,我開始打破篇與篇的界限,改變“一篇又一篇地完整地教”的模式,以任務驅(qū)動帶動學習過程。
這個階段,我做了幾十個嘗試案例,從設(shè)計到具體實施,繼而從中找尋規(guī)律性的東西。這樣的嘗試,也帶動了我對群文閱讀與整本書閱讀教學的研究。
這個階段,我的語文探索之路,應該說是以“活用教材”為特征的。對群文閱讀與整本書閱讀教學的研究,則是一個衍生物。
這個階段,我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新的世界,有了新的追求;渾身的細胞都綻放開來,需要不斷去開拓新領(lǐng)域。我很多的文章都產(chǎn)生于這個階段,如《關(guān)于“群文閱讀”教學的一些冷思考》《我的閱讀教室我的閱讀課程》《我們這樣來觀評群文閱讀課》《對兒童閱讀的七個追問》《讓學習真實地在教室里發(fā)生》等。
三、“新的眼睛”,新的開始
一次偶然的機會,參與廣東教育出版社一套教材的編寫工作,我結(jié)識了這里的編輯們。這個新鮮的任務,對我來說充滿了挑戰(zhàn)。
這套教材編寫團隊的班底強大:成尚榮先生、王榮生教授兩位國內(nèi)語文課程頂尖的大師擔綱主編。我的任務是帶領(lǐng)珠三角的團隊編寫高年段教材,統(tǒng)籌安排其中的選文、編排體系,確定字庫,修正選文,編寫課后練習,修正板塊,多次審核……可以說,我進入了一個完全不同的領(lǐng)域。那段時期,我今天在深圳,明天就可能在南京,后天或許又在澳門,幾乎成了“空中超人”。最考驗人的是,編寫團隊中的每個人平時還有高強度的日常教學工作,編寫教材工作只能用業(yè)余時間。于是,我的日常便是這樣的:每天下班后加班到深夜,節(jié)假日集中開會討論,寒暑假封閉攻關(guān)……
這樣的日子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月兩月,而是三年多。當教材編寫完畢,團隊伙伴們送了我一個外號—“李扒皮”。
其間,我也參與了人民教育出版社統(tǒng)編教材的教學用書(教參)編寫。這些經(jīng)歷,讓我對教材有了新的理解:我會從編寫者的角度看教材,更了解編者的意圖,能看見板塊之間的聯(lián)系,能感知篇與篇之間的組合規(guī)律,能看清楚每一篇文章的特別之處,等等;我會從教材編寫者的角度看教材,學會從文本文體的角度來解析文本的特別之處,學會從學生的角度找尋閱讀的重難點。
就這樣,我不知不覺走到了“超越教材”的階段。我開始試著用新的方式解析統(tǒng)編教材的教學點。此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一雙“新的眼睛”。這雙“新的眼睛”,其實就是會從文本與學生學習兩個角度同時看待問題。王榮生教授說,這其實就是“教學點的確定”。教學點,是一個新的概念。
到了這個階段,我備課、教學時的思考與之前相比,感覺又不一樣了。
當然,我相信之后還會有變化,可能這只是新的開始。這一刻,我覺得自己可以去完成作為教師的使命—挖掘?qū)W生學語文的興趣,讓學生愛語文。
一直以來,這個問題都是我心中的結(jié):為什么不少學生對語文學習的興趣會隨著年齡的變化而減弱?現(xiàn)在,我似乎找到了一些解釋問題的答案。更為重要的是,我明白了,讓學生愛語文,是每一個有情懷的語文人的使命。
當然,到今天,我依然在各個方面展開持續(xù)探索。比如,創(chuàng)設(shè)真實情境,讓專題學習從學生熟悉的氛圍開始;“打開”語文學習過程,讓每個學生的每次學習過程都能被看見……
不過,語文教學是件極其復雜的事情。我想,我教育余生的所有心思與精力,都將聚焦于此。
(李祖文,廣東省深圳市福田區(qū)園嶺小學,特級教師。兒童閱讀推廣人。深圳市第四批“名教師”,深圳市名教師工作室主持人,深圳市福田區(qū)小學語文特色工作室主持人,深圳市福田區(qū)未來教育名師工作室主持人。著有《神奇的閱讀教室》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