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堅

2022年11月8日，澎湃新聞官方賬號一則題為“‘零分考生徐孟南這些年：上了大學，仍在‘南墻前徘徊”的新聞引起了我的注意。新聞中的主人公徐孟南，曾受韓寒影響，在高考答題卡上寫滿自己的教育改革設想，希望引起社會關注。為了宣傳自己的教育理想，他開設博客、聯(lián)系媒體、進工廠打工，生活困頓，在經(jīng)歷婚姻失敗后重新審視人生，再次參加高考，讀了大學。

文章中提到徐孟南之前一直不復讀的原因是自己不愿意，他說：“想到學校里的老師讓我干啥（我得）干啥，我干不了我想干的事，我就苦惱了?！边@句話給我很大的觸動，我們班最近有部分學生總是抱怨老師布置的作業(yè)太多，對老師要求的課前預習與錯題本整理也應付了事，學習提不起興趣，早讀姍姍來遲，上課心不在焉，周測馬馬虎虎，似乎對高考已經(jīng)失去了信心。

高三是一場考驗意志力的遠征。在一輪復習階段，任何形式的松懈都可能會帶來較大的破壞力。我決定即刻利用這一則新聞素材，給學生上一節(jié)鮮活的班會課。

用什么方式開展主題班會才能吸引學生？我暗自思索：如果讓學生以“朗讀者”的形式把這則新聞讀給同學聽，由于主人公沒有跟他們的生活經(jīng)驗建立連接點，恐怕難以引起情感的共鳴，達不到預期目的；如果組織題為“假如沒有高考，你拿什么去贏得未來？”的演講活動，結果恐怕是老師激情滿懷，學生卻無動于衷；徐孟南是韓寒的仰慕者，如果用對比的方式將他們倆的生活狀態(tài)呈現(xiàn)出來，應該更有沖擊力。我決定試一試最后這一想法。

我將他們倆的主要事跡用大事記的方式分別展現(xiàn)在同一張PPT上，“他”星光熠熠的事跡在頁面的左側用紅色字體描述，“TA”艱辛坎坷的經(jīng)歷在頁面的右側用黑色字體標記，并配以二人的生活照構成對比。課件名為“他＆TA”，用劉若英的《后來》配樂。

在班會課開始前，我賣了一個關子，我問學生：“你們猜猜‘他＆TA是什么意思呢？”學生們紛紛舉手發(fā)言，但 都答不上來?？磥恚脴祟}吸引他們注意力的目的達到了。

我用多媒體展示“他＆TA”在不同時空的成長歷程：

22年前，18歲的他以體育特長生身份升入高中，高一期末考試因多門學科不及格而留級，而后一年再次掛科多門，并最終在高一退學。

14年前，18歲的TA沖著考0分的目標，在高考試卷上寫滿了對高考的不滿和建議，最終一共考了140多分。

“前者是偶像，后者是追隨者，他們在各自的青春路上，開始了不同的人生?！蔽艺f道。

同學們從照片上認不出韓寒，更不認識徐孟南，在我接下來層層遞進的展示中，他們的好奇心被充分激發(fā)，跟隨我一起探尋他們的人生旅程。

2018年，他說：“學校和高考，是基本最公平和最有效率的，你要是普通家庭，更應該感謝與遵循?！盩A說：“高考0分不值得提倡?！?/p>

我問學生們，兩位高考的叛逆者，為何開始認識到放棄高考是一件門檻極高的事情？

學習委員曉靜認真地說：“像韓寒這樣通過其他途徑施展自己才華的人只是少數(shù)，他的成長經(jīng)歷不具有普遍性。對大多數(shù)學子而言，高考是相對公平的選拔性考試，是對學生學習能力、抗壓能力、行為習慣、理想信念等方面的綜合性檢驗。徐孟南的精神可嘉，但他的自我‘犧牲顯得蒼白。事實證明只有符合多數(shù)人利益的犧牲才能叫偉大，個體跟主流價值觀對抗，必然會碰得頭破血流?！?/p>

班長思懿則從歷史的視角出發(fā)說：“《辛丑條約》是中國近代史上危害最大的不平等條約，條約內(nèi)容之一就有禁止華北科舉考試5年，這是要阻斷參與義和團運動的華北學子的出路，用心險惡。有人把高考視為一個‘有限投入，無限產(chǎn)出的過程，我很認同。我覺得用三年的不懈努力，換來一個充實自己的成長環(huán)境，怎么努力都不為過?！?/p>

我繼續(xù)提問：“如果有同學現(xiàn)在像高三的徐孟南一樣苦惱，不愛學習，你會怎么開導他？”然后請小組討論，5分鐘后由小組代表分享建議。

小組代表們分別從心態(tài)調(diào)整、計劃安排、人際關系、資源支持等方面暢所欲言。如第一小組代表君怡說：“老師是高三學子最重要的資源。老師們往往帶過很多屆畢業(yè)生，聽他們講學長學姐的故事，可以給我們很多啟發(fā)，而且老師最了解我們的問題，給出的建議應該比較有針對性?！?/p>

我肯定了孩子們的思考。我說：“‘他和‘TA象征著兩種不同的人，‘他喻指那些不斷成長，善于揚長避短，引領時代潮流的人；‘TA代表過于理想化，容易受他人影響，缺乏人生目標，因自我定位不清而錯過青春的人。”

接著，我把他們的人生旅程拉到2022年。

韓寒導演的電影《四海》講述了一段漂泊與愛的故事；大專在讀的徐孟南最近在學校宿舍潛心剪一些小動畫，足不出戶，他的目標是成為一名能掙錢的動畫博主，繼續(xù)思考自己的教育理想，努力游向自己的彼岸。

“越往后走，他們都活成自己的英雄?！蔽铱偨Y道。

學生被徐孟南的轉變感動了，他們看到一個敢于對自己命運負責并努力成長的英雄。我趁熱打鐵，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高考：英雄之約”挑戰(zhàn)書，讓學生思考自己的責任和使命，向學習和紀律都比自己更優(yōu)秀的同學發(fā)起挑戰(zhàn)，并寫下自己的行動誓言。在《后來》的旋律中，挑戰(zhàn)儀式嚴肅莊重，沒有以往活動中難以控制的嬉笑聲。我語重心長地說：“希望每一個同學對待高考都不要那么倔強，希望你們將來回憶起高三這段時光，都能帶著微笑，而不是沉默。”

班會課結束后，許多學生自覺寫了讀后感，早讀常常遲到的小越表明心跡：“有些事，做了以后可能會后悔，但是現(xiàn)在不做將會更后悔。不要等到失去才珍惜，人間悲劇往往是在生活歷練中明白時卻已經(jīng)錯過了最美的光陰，我要為了明天的精彩，今天加倍努力。”最近上課昏昏欲睡的小宇寫道：“人生的道路有千萬條，適合他的路卻不一定適合你，選一條適合自己的路走，人生才能活得更精彩，我們不能遠望別人的彼岸。”

“愿你們都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在正確的時間做恰當?shù)氖虑椋蔀樽约鹤钕氤蔀榈娜??！蔽以谛闹心８：⒆觽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