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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移民題材書寫再出新篇章(中篇)

      2023-05-30 05:07:48劉艷
      華文文學 2023年2期
      關鍵詞:阿爾巴尼亞阿強碉堡

      筆者按:陳河最新小說集《天空之鏡》共收錄了5篇短篇小說:《天空之鏡》《丹河峽谷》《碉堡》《寒冬停電夜》《那燈塔的光芒》。受短篇小說體量的限制,除《天空之鏡》《丹河峽谷》《碉堡》三篇小說,具有比較跌宕起伏的情節(jié)甚至是有些傳奇色彩外,其他兩篇并沒有很跌宕起伏的情節(jié),卻能寫得娓娓道來,別開生面。既然小說的大部分篇章并不是以情節(jié)曲折和險奇來取勝,這對于小說家的敘事能力,就格外是一種考驗。近些年海外華人作家的作品,不像新世紀以前,較為集中地書寫從祖國、從故土拔根而起,然后去往異域他國他鄉(xiāng)再度艱難地落地生根這樣的現(xiàn)實生存和文化心理轉變的過程。多位海外華文文學代表性作家,都是在新世紀里,更加趨向于從中國故土故地取材,呈現(xiàn)出中國故事的一種寫作潮流或傾向。且有著名的海外華文作家坦言,自己經(jīng)歷了最初的移居與移植后落地生根的苦楚,在以很多短篇小說甚至長篇小說寫作了新移民生活題材的作品之后,時過境遷,筆觸便更多地向其他的方面伸展。而作為海外華文文學的代表作家陳河,仍能筆耕不輟地書寫海外移民生活題材,是頗有意味的現(xiàn)象。為此,筆者跟陳河本人作了直接的交流與訪談,試圖了解他創(chuàng)作當中一些不為我們所熟知的方面。本訪談根據(jù)陳河本人錄音整理完成。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

      劉艷:《丹河峽谷》中的“我”是“八年前移民到了加拿大,最初落腳在美麗的溫哥華”的在一家金融公司做精算師的從業(yè)者,“我”與妻子的移民生活經(jīng)歷,也是兩人關系逐漸疏離與走向婚變的過程?!拔摇眻?zhí)著地要在加拿大參軍,還邂逅和情遇了一個同樣參軍的年輕女子宋雨。在仿佛是重點自述“我”的故事的時候,穿插了奚百嶺的故事,甚至還不忘仿佛閑筆似地寫了一個很有風骨與格調、從來不肯接受買瓶水還被施予優(yōu)惠的流浪漢弗蘭克。我覺得您寫弗蘭克不是沒有用意的,弗蘭克這樣的小人物在“我”心里的位置,會映照“我”在當下的生活境遇和很多心理感受。而弗蘭克這個小人物的設置,對于凸顯奚百嶺后來自殺的悲劇,我覺得也是有作用的。請圍繞奚百嶺或者弗蘭克或者宋雨或者“我”的妻子等這些小說人物,講講他們與您現(xiàn)實生活中的朋友有無關聯(lián)?有無原型?有多少是“實”的?有多少是“虛”(虛構)的?

      陳河:《丹河峽谷》這部小說里有我身邊接近的一些事情。包括丹河、峽谷,這些地名地域都是真有的,down level的park那邊有個橋叫“自殺橋”。這是我特別有感觸的,是我的生活經(jīng)驗。說得遠一點,從移民國家來說,因為我在國外也有二三十年了,一開始是先到了阿爾巴尼亞,當時在阿爾巴尼亞尋找可以定居的地方,我也考慮過去歐洲、希臘,甚至埃及。也曾考慮去美國。我當時已經(jīng)辦好美國的移民手續(xù),但是在美國大使館面談的時候,他就把我拒絕了。最后,我來到了加拿大。我是1999年到的加拿大,我覺得加拿大真的是一個非常適宜移民的國家,因為加拿大本身是一個移民國家,對新移民特別友好,那種環(huán)境讓我比較容易融入。我們新移民來以后,一落地就給了一種所謂的綠卡身份——楓葉卡,享受跟當?shù)氐木用裢耆粯拥母@?,非常難得。

      我記得我當年來的時候,住在一個公寓里,當年來的一些新移民都一起住進來,做了鄰居。過了個五年、八年以后,發(fā)現(xiàn)大部分鄰居都找到了自己生活的道路,一個個都生活得很好,大家都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工作,而且子女讀書什么的都很好。我們的下一代都是那些好的大學畢業(yè),他們的工作現(xiàn)在工資都很高。可以說加拿大是一個非常好的移民國家,但還是有一些人在這里生活得特別失敗。

      我作為一個小說家,假如說光看到那些非常成功的人,我覺得意義不大。就像你這個在前言里邊說的(你說得非常好),就是像最初的那些新移民的作者,比方說《北京人在紐約》,包括周勵的《曼哈頓的中國女人》,都寫的華人移民到一個新的國家以后,在那里奮斗,然后或者是成功,或者失敗,就寫那段歷史。那個時候,因為中國比較閉塞,大家會覺得你們在美國的生活很新奇。比方說我記得當年馮小剛拍的電影,好像那個在馬路旁邊隨便就可以撿到一臺電視機,帶回家一插電就可以放,那個時候國內的人還會覺得國外很好玩,還有很多人會對這些事情感興趣,但是后來你要是再寫這種東西,就像你說的,已經(jīng)過時了,大家都不寫了。

      當然我從來也沒有寫過一個華人在外面的奮斗史,這個我不會去寫,但是我會特別關注很不成功的那些人。他們?yōu)槭裁磿怀晒??或者說他們?yōu)槭裁床荒苋谌肽莻€環(huán)境?這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是我覺得很多原因,其實是他自己的性格所造成的,他們就是所謂的俄羅斯文學最早提出的一種“零余人”,也就是一種邊緣的人。

      表現(xiàn)這種邊緣的人,最有代表性就是加繆的小說《局外人》,把人的那種邊緣和零余、局外,寫得很深,就寫他跟社會別扭,他跟自己也別扭。我對這種人有一種特別的注意,而且有一種特別的尊重,因為在他身上我發(fā)現(xiàn)一種哲學的意義,他不和社會妥協(xié),堅持自己內心的那種甚至有點古怪或者有點不現(xiàn)實的理想。在我的小說里,不管是什么樣的人物,都脫不了“硬漢”氣質,其實就是對這種零余境遇的不妥協(xié)。

      有一次我看到一篇評論我創(chuàng)作的文章,說我小說里的男性人物不管是什么樣的人身上,都有一種硬漢氣質。對此我自己開始并沒發(fā)現(xiàn),后來發(fā)現(xiàn)還真是這樣子。因為我寫了很多的男人,包括各種各樣的人物,有大人物,有小人物,如果你仔細看看,將那些人物分析一下,看看那些男性的人物身上,幾乎都有一點硬漢的氣質。硬漢氣質的這種人物來源,如果要分析起來,可能最初來源于我早年閱讀的海明威的那些小說。我大概是剛剛開始寫小說的時候,就迷上了海明威。我覺得海明威很厲害,他寫人物意在表現(xiàn),人可以被毀滅,但不可以被打敗,是吧?

      這個寫作的基調在我的小說里面就存在了下來,但是我寫的并不是那種硬漢,就是看有一些,就像比方說我最近有一篇叫《涂鴉》,里邊就是寫的受打壓的一個小人物,然后他整天就在廁所里邊寫一條什么、寫一句話叫“石銀池入土匪”,他一直在寫。這是個非常小的人物,但是你仔細一看,他也是個有硬漢氣質的人。

      《丹河峽谷》里這個所謂的“我”,我前面已經(jīng)說到了,是有一個真實的人物原型,我就遇到過這樣一個人。如果他肯妥協(xié)一點點,圓滑一點點,應該說在加拿大他會活得很好,因為他肯定可以進入一個白領行業(yè),工資很高,再做一些投資,應該會生活得很好。但是他為什么各個方面都不成功?我就覺得他身上是有一股別扭的勁,他就覺得自己想要有自己的生活。比方說他本來是做金融的,全部精力投入到金融工作中。因為他一直在全身心地工作,連老婆都沒有好好看顧,沒能很好地照顧她的感情需要,結果他老婆因為從他身上沒有得到一些想要的溫情,就跟她的上司好了,最后他們離婚了。這是真實的事情。這個事情,在他的內心,就仿佛有個內疚情結一樣,他竟然對老婆一點怨言都沒有,他就覺得這是自己的責任。然后這件事情在他身上留下陰影,我們都覺得他要有自己的生活,不能老是為人家考慮和安排生活,但是他又沒有這個能力,完全去做一個自己,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因為畢竟他還需要錢,然后他就只有一個折中的辦法,去當幾年兵,回來以后就有錢了,自由了。他就有這么一個想法。

      因為我寫這個故事就會找一些同類的人,我知道那時這邊有好多華人去當兵的,其中有一個老大娘,去那邊軍隊也錄取了,五十來歲去做后勤,還有好多女孩子,包括小說里的宋雨,是有原型的。加拿大有好幾個女孩子通過軍校進入軍隊。當然小說里宋雨跟“我”之間的情愛關系是虛構,但我覺得這些小人物之間,都有心靈相通的地方,有互相同情的地方。

      為什么會寫Frank這個人?這是有我的考量,你好像也看出來了,這個弗蘭克身上有一種象征的作用,我覺得你看得非常準。在加拿大,甚至在西方很多國家,都有很多的流浪漢。我最早對這個流浪漢的理解,還是讀《新概念英語》的時候,里邊有一篇課文就講到流浪漢,題目好像叫《Tramps》,文章說這種流浪漢并不是真正的乞丐,是他們性格原因造成的,而且這些人好像是非常獨特的一種,就好像是一個族群、一個種群一樣,他們都是很有尊嚴的。然后我在多倫多真的是見到很多這種奇奇怪怪的人。

      流浪漢的生存技能很厲害,多倫多天氣那么冷,他們就在外邊過冬,就睡在地上,一個大大的建筑物好像暖氣口伸向外邊鋪在那邊,他們就會有那種非凡的生活能力,我就覺得特別奇怪。記得有一回,我在多倫多猛龍隊主場體育館看打球,出來以后就在那個地鐵口,有個女流浪者在拉小提琴,她就屬于在路上表演的街頭藝術家。她拉小提琴,一個琴盒放在那邊。拉琴的人也長得特別漂亮,琴盒放在那邊,然后大家都往里邊投錢。記得我當時也給她扔了一個兩加元的硬幣,那個女孩子回頭就是表示感謝,回頭給你一個眼神,我牢牢記得那個眼神,真是非常高貴,又非常讓人尊重。

      我用這個Frank來表示人的一種精神,與環(huán)境的一種抵抗精神。從這種象征意義上說,他雖然很窮,但他有那種尊嚴、那種不求人家施舍的精神。我將這個人物設置在小說里也是一個隱喻,一個象征,實際上是用這個人物來烘托兩個主要人物的性格。

      關于這個小說里邊的“我”,還有一個人物原型。我最早剛來的時候,去打過工,在一個貨倉里面。但是當時有個看起來比我大一點的、比我早進去的所謂的師兄,上海人,實際上他可能比我還小一兩歲,他在那邊就干了很多年,好像是上海讀化工畢業(yè)的一個學生,也是上海一個企業(yè)出來的。按道理,這個人在這邊也是可以混得很好,但后來他就是混得不好,就一直在那邊打工,總喝酒抽煙,在家里跟老婆的關系好像也不是很好,他老婆后來去做傳銷了。他一直在那邊打工,人家都慢慢熬出頭了。大家就說你怎么還在這里打工。通常的話,我們打工就是一個過渡時期。他都五六年了還在打工,人家都會覺得他怪怪的。他自己最后還是出來了,跟老婆一起在市中心,在多倫多市中心最熱鬧的一個地段央街買了家便利店,小說里的便利店就是按他們的故事來寫的。他開店的時候,我經(jīng)常去那里,因為我不喝酒,有時候家里有些酒,我都送給他喝,然后在那邊跟他聊天。他就覺得很是苦悶,對他來說最好的時間就是店關了以后,晚上再關起門來喝酒。好多故事、那些流浪漢的故事,都是從他那邊聽來的。就像我說的,在多倫多那么多成功的人里面,他算是一個不成功的人,據(jù)說最后他還是回國了。

      關于奚百嶺這個人物,話題就更多了,因為當時在這邊是非常出名的一個社會事件,這么高學位的人自殺了,圍繞他就有很多的討論。他的命運里其實有他早年的陰影。就是早年拼命讀書,讀出來,到了社會上,他的理想跟現(xiàn)實的差距太大,落差太大,然后往往也會形成一種行為上的變形。也就是說,這種壓抑生活磨出來的人,假如他要保持自己純真的性格,可能會受到很大的挫折,甚至最后走絕路;或者變成反面,有的會變成非常會圓滑的、會拍馬屁的、會喪失自己的人格、為了獲取利益讓自己變異的這么一種人,也都是有可能的。

      包括《碉堡》里的阿禮,可能也屬于這種類型的人。所以說我覺得一個幸福的、快樂的童年對一個健全人格的形成,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你在少年時期,沒有快樂,只有孤獨,只有恐懼,然后在嚴格的、惡劣的競爭環(huán)境中成長,那么你的人格是會有缺陷的。這是我最近才察覺到的,然而非常可悲的是,我們有很多的年輕人現(xiàn)在還在這種環(huán)境中成長。

      劉艷:《碉堡》中的阿禮,娶了當?shù)丶召惾思业呐畠骸S捎诒划數(shù)丶召惾说钠拮右患宜阌嫛Q他回國罹患SARS已死,謀奪了他的財產;他想回家,妻子一家完全不念起碼的人性人情,驅離他、報警抓他,害得他只能在郊外黛替山上的碉堡里暫住,像野人一樣住了好多天。他每次需要跋涉和攀援著樹木樹枝才能接近那原本是屬于自己的家和自己牽念的兒子……而逃亡(警察在追捕他)暫宿在郊外山上碉堡里的阿禮與接濟他的秀蓮互生的情愫、戀情,其實讓小說平添了一份溫情——在異域的中國人對中國人所擁有的溫情和感情,這是阿禮所娶的系當?shù)丶召惻拥钠拮铀豢赡軐Π⒍Y所抱有的。后來阿禮在國內生活和發(fā)展,還在城外的山上復刻了一個像代替山上的碉堡一模一樣的碉堡,并引秀蓮去看,似乎也印證了阿禮對秀蓮的那份感情和對彼此的看重。

      您的現(xiàn)實生活中有類似《碉堡》中的故事發(fā)生嗎?華人娶異族的人為妻,會有這樣的被辜負、被背叛的情形發(fā)生么?讀小說,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的跨域的隔閡與背叛、婚變,格外令海外華人產生一種漂泊者的現(xiàn)實境遇和心靈困境。小說讀得人心里很難受、很糾結。

      陳河:《碉堡》這篇小說中心的一個情節(jié),就是講述那個華人到了阿爾巴尼亞機場后,被扣留,不讓入境,甚至要被遣返。這個事情很有意思,只有在阿爾巴尼亞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我們在那邊幾年,這種事情發(fā)生得太多了。阿爾巴尼亞的警察非常腐敗,總是欺負中國人,想從中國人身上多撈點油水。他們對中國人越狠,他們的油水就會越多。所以說,中國人過來以后,經(jīng)常會讓他們給趕回去。

      我印象最深的一回,是官方的一個代表團,好像是大連的一個公司,他們到了阿爾巴尼亞機場,也完全都有簽證的,但就要被趕回去的。結果,那幫人還算有經(jīng)驗,到了羅馬就跟這邊中國駐阿爾巴尼亞大使館聯(lián)系,然后由中國大使館出面,照會他們外交部,讓他們重新進來。

      類似的事情還有一次,我們一個搞印刷的朋友老楊,他也是這樣,回家一段時間又出來,到了阿爾巴尼亞機場,他是有簽證的,也要被趕回去,他當然不愿意,那幫警察據(jù)說是抬著他,就像抬豬一樣,把他抬回去,塞到那個機艙里面,把他氣得要死。結果他回到中國后,老婆大吃一驚。因為他本來是跟老婆說好了,在阿爾巴尼亞至少也要呆一年半時間,結果沒幾天又回來了。他說他告訴他老婆自己的遭遇之后,他老婆居然還對他很懷疑,問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了?他當時告訴我這件事,我印象非常深。

      還有一個上海人,出生在上海,好像在溫州也待過,后來在法國生活。這個人是在國外有經(jīng)驗的。他到了阿爾巴尼亞機場以后,也被說他的簽證是假的,要被趕回去。這個上海人有經(jīng)驗,他們把他押回去,他到了飛機上,就把自己的皮鞋脫下來,大叫大鬧。他說你們要是把我趕回去,我就拿東西把窗戶給打破,大家都死,機毀人亡。結果這樣一弄,飛機上面其他旅客害怕了、不干了,他們說不行,不能讓他這個人上去,最后就又把他放了下來。這些情節(jié)都是真的,有些素材就被我寫到這個小說里。因為我在阿爾巴尼亞那幾年的生活,太有意思,有很多東西可以寫。像小說里的碉堡。阿爾巴尼亞其他東西可能沒有,就是碉堡實在是太多了,走兩步就是個碉堡,走兩步就是個碉堡,那些碉堡都是中國援建的。

      碉堡也都是鋼筋水泥的構造,是當年中國跟阿爾巴尼亞關系最好的時候援建的。我自己當年也被人家綁架了,后來知道我是被關在一個防空洞里面,實際上也是一種碉堡,是那種打仗的防空洞,地下的碉堡。所以說對于“碉堡”這個意象,我是有深切的體會。當年我在那個地下碉里被關了七天,差一點點就死掉了。那種人生經(jīng)歷讓我對碉堡這個意象有特別的感觸。

      關于小說中的阿禮,我在前面已經(jīng)說了故事的來源,就是有一個算是老板的朋友,他生意做得比較大,從國內帶了一個人出來,那個人很老實,但他的身份就跟我們有些不同。我們自己做生意,好像是小老板,有獨立性。他呢,就是那個老板朋友把他帶出來的,是一個工人,身份上面總是有一點點低似的。我們是自己做主,他是給人家打工。我現(xiàn)在都記得很清楚,在我們溫州人里邊有一個女的,我們經(jīng)常在她家里吃飯,她心地特別善良,她對阿禮,就表現(xiàn)得特別關心一點。比如說有時候吃飯她就會關照他,他還沒過來,就會給他留點菜,平常她對他的婚事也關心(《碉堡》里我寫了這樣一個女性人物叫秀蓮),她也給他介紹過對象。但說實話,那種關心并不屬于愛,不是的。但在小說《碉堡》里面,我寫阿禮自己躲到碉堡,都是虛構的。小說我寫到一半的時候,我就覺得秀蓮應該從最初對他那種好像出于母愛一樣的東西,最后變成一種性愛,這是有可能的,然后我就開始往這方面寫,我覺得小說這樣寫就變得很有意思,就可以把這個人性的豐富復雜性寫出來了。

      《碉堡》這篇小說讓我自己覺得最有意思的是,當我做到了這一點,果然這個小說就是飄起來了,飄逸出來了:小說里我讓他(阿禮)上樹了,我覺得這是小說里邊最重要的一個元素——就是最后讓阿禮爬到那個樹上面,阿禮才可以接觸到自己與吉普賽族裔的妻子所生的兒子和自己蓋的房子。這個“上樹”的概念,跟卡爾維諾的《樹上的子爵》有點關系。我覺得《樹上的子爵》是卡爾維諾最棒的一本小說,它的好處就寫一個人上了樹、在樹上的生活。

      讓阿禮跑到樹上面,當我想到這一點,小說的整個思路就打開來了。阿禮在樹上這一段,我覺得是小說里最重要的、也是讓我最滿意的、最有意思的、最有詩意的一段敘述,但毫無疑問又是令人心酸的故事。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地方,因為寫到這個地方,我覺得就把小說的那種功能、那種能力展開來了。我覺得寫到這一段的時候,是寫得最舒服的時候。有了這一段,這篇小說就有了一個很大的提升。

      阿禮的這個人物是真實的。我到了加拿大后,聽說他原來的那個老板欠了一屁股的債,欠了很多稅務,混不下去,逃跑了,然后就把他一個人扔在那邊,搞得非常慘。他老婆說他得了SARS,都是真的,結果他就回不了阿爾巴尼亞的家,也見不到自己的兒子。過了很多年以后我才聽到一個消息,說他后來在義烏扎下根來了。不管怎樣,現(xiàn)實中的“阿禮”就生存下去了,在義烏做生意,生意不管大小,總是他自己的。這是讓我覺得很欣慰的一件事情。實際上關于阿禮的故事,在我聽說他得了SARS,他老婆把他東西統(tǒng)統(tǒng)燒掉的時候,我就想寫,但是又覺得還沒辦法寫。直到很多年以后知道他在義烏生存下去了,我才覺得這個事情算是有點完整了。我也就抓住了整個故事的脈絡,好不容易把它寫成了。這篇《碉堡》是我比較滿意的一篇小說。

      劉艷:《寒冬停電夜》里有多少情節(jié)和細節(jié)來自您在異域的現(xiàn)實生活?這篇小說,是最平易接近生活的,沒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jié),戲劇化和劇烈的沖突也相對欠缺,所發(fā)生的沖突無非是鋸樹所引起的鄰里的關系緊張等,以及“我”對阿強、阿強的朋友和戴姐一家人的種種揣測。但臺灣人戴姐與她兒子阿強之間,不似普通的母子關系,正是由于父母的婚變引發(fā)母親與兒子阿強之間關系的疏離與抗拒,也為阿強被人利用和誘導,幾乎是糊里糊涂地就觸犯了法律,預設了一個家庭環(huán)境與親情疏離與欠缺的前提與背景。

      鄰居白人泰勒夫人緊繃著自己的神經(jīng)——密切地注視著阿強鋸樹以及阿強的朋友幫阿強鋸樹。這些,都有來自您在加拿大的現(xiàn)實生活的實際的素材吧?記得您在中篇小說《猹》中也寫過類似的現(xiàn)實生活的情節(jié),正是這些現(xiàn)實性很強的情節(jié),容易讓讀者誤以為小說家寫作的是“自敘傳”式的小說。

      陳河:是的,《寒冬停電夜》屬于一個短篇小說的篇幅,萬把字。對我來說,短篇小說實際上是最難寫的。我重新寫作已經(jīng)有十幾年,短篇卻寫得很少。這篇《寒冬停電夜》寫了以后,我就給了《收獲》,《收獲》很快就發(fā)了。這篇小說表面看起來好像是沒有寫出什么具體的、重大的事,讓人覺得沒什么意思,但是真正能夠看出這篇小說好的人還是有的。我記得有一次意外地在網(wǎng)上突然看到《收獲》的編輯走走跟現(xiàn)在很有名的一個小說家弋舟的文學對話。在對話里,走走就提到這篇《寒冬停電夜》。她說我的這種寫法,與眾不同,提供了一種很獨特的寫法,她很贊賞,給了這篇小說一個很好的評價。實際上當時我跟走走也沒什么聯(lián)系,她也不是我的編輯。所以我對這篇小說,還是蠻有信心的。當然它沒有什么情節(jié),它是一個短篇,短篇要從情節(jié)上來取勝,是不太可能的。

      像這篇小說,我要寫的是什么東西呢?我要寫一種新移民想融入新環(huán)境的那種艱難的過程,有些人可能很容易就融入,但是有些人就是不太容易融入。像我在小說里寫的那個臺灣人——怪怪的阿強,他就像個破壞狂一樣,咣咣咣咣把這個環(huán)境破壞得一塌糊涂。我說的環(huán)境還不只是鄰居,甚至包括周圍原本的自然的環(huán)境,包括那種植物的狀態(tài),或者還有那些動物,等等。像我寫的中篇小說《猹》,實際上就是寫人跟動物的一種新的關系。實際上華人想要融入到新環(huán)境里面,要先祛除像幽靈一樣籠罩在華人心理上的東西。華人身上其實是帶著世代心理積淀形成、像幽靈一樣根深蒂固的一些想法進來新環(huán)境的。

      把話題轉到《猹》上面,我為什么說像幽靈一樣?就是說我們從小對于某一種動物,就像那個小說里說的,從小形成的概念,就像魯迅《故鄉(xiāng)》里的那個閏土,對著月光下面過來的猹,必須要拿著一個叉子刺向它。這就是我們內心的一種像幽靈一樣的東西。中國人有句俗話“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但是國外完全不一樣,在他們看來,過街老鼠為什么要喊打?大家都不會喊打。所以說中國人頭腦中的那種觀念,跟西方人確實是有點不一樣的。我們要改變這種觀念、要融入這種環(huán)境,是非常難的,包括人家接受你也是很難的。我實際上是寫這么一種關系。

      這篇小說題目叫《寒冬停電夜》,實際上也是套用了卡爾維諾的《寒冬夜行人》。這篇小說跟他那篇沒關系,但是不管怎么樣,我取出這樣一個題目,實際上也是在內心的一種潛意識里,可能也是受到卡爾維諾小說的影響,卡爾維諾的小說《阿根廷螞蟻》,就是寫一個人到一個新的地方,那個地方有一種很小的螞蟻,搞得他非常非常的不舒服,而當?shù)啬切┤?,整天對付那種螞蟻,并以此為樂。就是這么一個故事,蠻無厘頭的,你說他要寫什么?就寫一個螞蟻。

      對,這篇小說我是想怎么寫就怎么寫,我用了很多自己所積累的經(jīng)驗,看起來就像一個自敘的作品,或者是就像你說的貌似一個非虛構的作品。但實際上我寫的并不是什么非虛構,也不是關于自然保護的小說。假如說人家看小說《猹》,把它看成是一個自然保護的題材,那也沒辦法。每個人的閱讀水準、理解能力不一樣,這是沒辦法的。要讀懂小說是非常非常難的一件事。我覺得遇到懂小說的人比找出寫小說的人還更難。

      (責任編輯:黃潔玲)

      Abstract: Chen He's latest novel collection, Mirror of the Sky, most of the chapters in the novel collection are not won by the twists and turns of the plot and the adventure of the plot, which is especially a test for the novelists narrative ability. In recent years, the works of overseas Chinese writers, unlike those before the new century, focus more on the theme of new immigrants who emigrate to foreign countries, but more on a writing trend and tendency to write Chinese stories. As a representative writer of overseas Chinese literature, Chen He can still write about the life of overseas immigrants, which is a significant phenomenon. This interview was completed according to Chen He's own recording.

      Keyword: Chen He, Mirror of the Sky, New Migrant, Intervi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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