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春根

一、直升機北極巡航

破冰船在北冰洋的冰蓋上破開一條水路繼續(xù)前進，按計劃我們將在7月30日午夜到達北極點。北極的夏季冰層最薄，我們乘坐的這艘俄羅斯“五十年勝利號”核動力破冰船已經(jīng)是世界上最大的破冰船，它能破的冰層最厚也只能是3米。船長介紹，它有兩座核反應堆，添加一公斤鈾可以在北極點與摩爾曼斯克軍港之間來回行走十趟。30日抵達北極點之前已經(jīng)沒有登陸計劃了，每天輪換陣容進行直升飛機巡航，以觀賞北極冰蓋的變化，同時尋找北極熊的行蹤。破冰船上配備的直升機是俄羅斯較早期出廠的中型機型，看上去有些破舊，平時停在船的尾部平臺上，直升機的起升輪及機翼用繩索固定在平臺的特殊裝置上。直升機停機坪不讓任何無關人員進入，只有得到通知，我們才能每5人一組在三層甲板上等候登機。機械師們檢查完飛機，解開固定繩索，一位足有六十歲的俄羅斯老機師登上飛機，只見他啟動飛機前在左右胸與額頭間不停地劃著十字，祈禱上帝保佑飛行平安。每次登機前看到他虔誠又滑稽的動作時心里都在發(fā)怵，老機師這是習慣動作呢？還是對這老飛機沒有足夠的信心？

說心里話，這架半老的直升機著實有些令人擔心。不知是長年在北極起起落落受到嚴寒的侵蝕，還是年代太過久遠，它的外表已經(jīng)是斑斑駁駁，機翼更是銹跡斑斑。有幾位團員看它如此破舊，根本就沒有勇氣登機，干脆放棄巡航高空觀賞北極冰雪世界的愿望。我雖然有些擔心，但還是壯著膽子登上直升機。隨著馬達的轟鳴聲，三片螺旋槳高速旋轉(zhuǎn)帶出的震耳的風聲，直升機的尾部先行騰起，隨后機頭略低機尾上翹地懸起，從破冰船的左側(cè)向上飛去。飛行高度約200米后在破冰船四周繞飛兩圈，讓我們從高空中觀賞破冰船破冰前進的立體畫面。

在高空中俯瞰紅褐色的破冰船艱難地在冰蓋上破冰前進的畫面，就似一頭老水牛在一片空白的原野上低頭犁田，它犁出了一波波白浪一段段藍綢。前方是白茫茫，無邊無際，而船后則是熱鬧非凡，一群群海鷗海燕在白浪與藍綢間上下翻飛，追逐著久違了的魚蝦與浪花，沉寂的冰雪世界頓時生機勃勃。第一次巡航?jīng)]有發(fā)現(xiàn)北極熊的蹤影，我們的“長槍短炮”沒有捕捉到它的任何圖像。第二次巡航在飛出破冰船八九公里遠處發(fā)現(xiàn)一頭正在捕食海豹的北極霸主。一頭壯實的大公熊正在撕咬剛從冰窟窿里被它拽出來的大海豹，它的尖牙利齒緊緊咬住海豹的脖子，后腳踩著海豹的腹部，兩前掌交換著用力拍打著海豹的頭顱，白色的冰雪之地頓時染成鮮紅。它聽到頭頂上這隆隆的轟鳴聲后，警惕地抬頭張望下天空中的這只“大鳥”，迅速地叼起海豹往雪堆后躲藏，它發(fā)現(xiàn)“大鳥”對它毫無威脅后便啃起那美味佳肴來。直升機不能懸停，我們只能在它的上空盤旋觀賞這難得的場景。它邊啃著美味邊欣賞著頭頂上的“大鳥”飛來飛去，我們高空中觀賞著它，它在冰雪里欣賞著我們，在這離天最近的時空里，在這靠近地球巔頂?shù)谋煅┑乩铩?/p>

二、接近北極點

船長在廣播里報告，今晚11時左右將抵達北極點N90°，請各位保持狀態(tài)做好登點的各項準備。到北極點我們將下船活動一整天，舉行各種慶?；顒樱菏澜缬嘘P國家和地區(qū)的全體團員與船員將手拉手在極點圍成大團結(jié)的圓圈，繞著北極點左三圈右三圈；將在船尾處掘開北極冰蓋進行“世界冰泳比賽”；在北極點冰蓋上舉行大型燒烤雞尾酒音樂午餐會；在北極點十公里范圍內(nèi)進行馬拉松越冰雪比賽等等一系列活動。

全體團員從下午開始便保持興奮狀態(tài)，期待著這激動人心時刻的到來。大伙除了用餐時間在室內(nèi)，其余的時間大多在甲板上來回欣賞著近北極點的冰雪世界。接近北極點的冰蓋越來越厚，破冰船開足了馬力，加速犁開堅冰奮勇向前。雪白的冰塊夾雜在深藍色海水翻滾沉浮，不時與船底或船沿防護鋼板激烈磨擦碰撞，發(fā)出的聲響震耳欲聾。船碾過后，冰蓋四處爆裂的巨響傳來時，真正體會到了什么叫“天崩地裂”。我們早已把這些恐怖的聲響當成了奮勇前進的“進行曲”，每一聲巨響都是擂起的戰(zhàn)鼓，在心中激起的豪情，只待到達極點那一刻的激情釋放！

我們急切地穿梭駕駛艙，窺探著雷達屏幕顯示的位置刻度，指針按毫米的速度慢慢地靠近N90°，我們?nèi)硇牡芈乜拷藰O點。這里已經(jīng)完全沒有黑夜，偶爾烏云飄過冰雪上才有些許陰影，云淡風輕時近處白得眩目，遠方灰蒙蒙沒有邊際?？拷麼90°，船尾后冰河之上沒有任何飛鳥，也許它們知道，我們已經(jīng)無暇顧及它們的存在了。

溫度計顯示的室外溫度是-10℃，沒有想象中那么冷。隨船專家卻提醒，踏上極點雖然溫度不會太低，但寒風凜冽，千萬注意防寒保暖，不可大意。中國隊員中已經(jīng)有七位隊友報名參加冰泳比賽，以年輕隊友為主，阿財兄弟猶豫片刻后也報了名。其中杭州的周兄年紀還比我長兩歲，更為可喜可敬的還有深圳的李小妹和南京的顏小妹。北極冰泳，在深不可測的大洋中與-1.89℃的冰水親密接觸，需要壯實的體格，更需要挑戰(zhàn)的勇氣。我已經(jīng)到了不能挑戰(zhàn)的年齡，只有替他們做好后勤保障工作，為他們的壯舉加油助威！

一切準備就緒，幾個小時后即將抵達北極點，到達夢想中的那個巔頂！

三、雷達屏幕上的地球之巔

從俄羅斯的摩爾曼斯克軍港出發(fā)后幾個小時，我們的手機便完全沒有信號了。南極之行時，我們每天可以買船方公司的海事衛(wèi)星信號向親友發(fā)送微信、短信，沿途的所見所聞風光美景每天定時發(fā)送給親友分享，同時讓親友隨時了解我們在南極探險旅游中的行蹤及狀態(tài)，雖然每分鐘的信號租金高達上千元人民幣，但每天二分鐘的實況播報還是必須做的功課。北極探奇之旅則有所不同，破冰船屬于俄羅斯機密級的科考用船，之前屬于俄羅斯軍方，近年方才軍民兩用，其各種程序與規(guī)定還是沿用之前的套路。屏蔽了所有無關電子設備的信號，船上有一部海事電話只有在非常情況下才可啟動應急使用，平時是不可以租用的；所以我們將與國內(nèi)外親友失聯(lián)一段時間了，但是，到達北極點將向我們團員每人開放租用幾分鐘，我早已想好了必須打通電話的親友名單，到時將在極點向他們傳達我到達地球之巔的喜悅心情。

廣播里傳來了翻譯官吉米的聲音，破冰船將在四個小時后抵達北極點；為了保持良好的狀態(tài)，請各位團友回艙休息，到達目的地的前一個小時將通報各位準備下船，請各位團友務必強制休息，探險專家將到甲板檢查監(jiān)督。我們必須遵守紀律，大伙紛紛回到了自己的艙室，但真不知道有幾人此時可以入眠了。

我和阿財兄弟根本沒有絲毫的睡意，在艙室里又聊開了。他追問在航班上沒有講完走出醫(yī)藥公司后，我那二十多年的歷程。我只能簡單地給這二十多年作了個小結(jié)：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我走出了國門，踏上歐洲的這片土地。在匈牙利布達佩斯闖蕩了一年，之后輾轉(zhuǎn)歐洲多國，做過服裝生意，擺過地攤，干過苦力，寫過詩歌，寫過小說。回國后，販賣過香煙老酒桂花糖，發(fā)過火車皮販運過木材，賣過雞鴨魚肉，開過裝載機、挖掘機，做過“包工頭”，當過寶石企業(yè)的“老板”……除了偷雞摸狗等違法犯罪的事情沒有干過，能掙錢的活干過多種多樣。而在醫(yī)藥公司的西洋參事件我已心知肚明，同事之間也心照不宣，我從來沒有去探究過，也早已淡然了。沒有必要去怨恨任何一位對我不利的人，沒有他們就沒有我多姿多彩的后來。

我告訴阿財兄弟：一心往前沖的人沒有太多時間去往后看，前行遠了，后面的景色便看不見了。需要感恩的是我們所有遇到的人和事，需要卸下的是一切不利己也不利人的思想重負。就像我們的南極和北極，把美好的一切深刻在記憶柱上，把艱難困苦封存在億年的冰雪中。

窗外，雪白一片。許多船務人員在搬移著四層甲板尾部的桌椅板凳，準備吊墜至北極點冰蓋上，看來北極點離我們不遠了。

四、北極點的記憶（1）

探險家T.S.艾略特在抵達北極點時曾經(jīng)說過一句這樣的名言：我們不能停止探險，而探險的終點應當是到達我們開始的地方并第一次認識這個地方。

我與阿財兄弟做好了下船準備，提前半小時坐在咖啡廳緊盯著雷達傳送到電視屏幕上的信號，當時間顯示2014年7月30日23時48分，指針指向89度89分99秒時，我的心率加快，熱血沸騰，地球之巔就在我的腳下了！

雄渾的汽笛聲連續(xù)長鳴30秒，驚醒了冰蓋，驚飛了雪花，全船歡聲雷動。船務人員早已在船頭甲板上備好了香檳和糕點，20多個國家的100多位團員頻頻舉杯歡慶，慶祝各自的人生又抵達了一個極點。擁抱、歡笑、高呼、跳躍、舉杯、合影，船頭甲板上變成了雀躍的紅色海洋。

船務人員已在極點右邊靠近破冰船左側(cè)的下方的冰地上鋪設了地氈，擺好了桌椅板凳及燒烤設備，長型的案幾上堆滿了俄羅斯香腸、德國火腿、北極甜蝦、西伯利亞鱈魚、地中海螃蟹、中歐鹿肉、東歐羊腿等各種佳肴美味，旁邊剛掘開的冰窟窿里冰凍著各種香檳、葡萄美酒。場地的上方，系在船舷與新豎立旗桿的繩索上飄揚著二十六個國家的國旗，五顏六色，迎風招展。舷梯的落地處，立起了一座嶄新的地標指示牌塔，二十六個國家指向標箭注明了所指國家方向及極點到達該國首都的直線距離。

各國隊員在船的二層過道排起了長龍，有序地下船。腳踩在極點的冰地上感覺難以言狀，我潛意識里覺得離天很近，自然而然地舉起了右手，伸向蔚藍的天空，感覺摸到了天空的臉。距離破冰船左側(cè)三十米處，隨船科學家已經(jīng)用GPS定位儀測定了北極點的中心點位置，中心點上插上了大紅色標有北極點N90°的標志牌。船頭上方向冰地拋出了一根大型纖繩，纖繩系著一巨型的鐵錨，以便團員擺出各種拉船前進的造型，攝影師Lauren和Dima將會給各位團員拍照留念。

此時已是7月31日凌晨近3點了。全體團員下船在北極點標志牌四周手拉手圍成了一個大圓，隊形固定后大家保持1分鐘的靜默，靜默完畢，船長發(fā)表了激情四射的極點講話，宣布“圍繞世界行走”。我們這個紅色的大圓便以北極點為圓心，左走三圈右走三圈，在此幾分鐘時間，我們已經(jīng)繞著地球行走了六圈之巨！

四、北極點的記憶（2）

“圍繞世界行走”結(jié)束后，有一個半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大伙可以上船用早餐喝咖啡，可以在冰地上開展各種游戲。冰泳比賽將在上午9點半開始，冰雪馬拉松比賽則在午后1點半進行。

中國團員只有少數(shù)幾位上船用早餐，大多都在北極點周圍的冰天雪地里翻滾。深圳的李小妹則大膽地脫去了上下外套，留下迷你“三點式”秀出美腿柳腰，在北極點標志牌前練起了倒立動作，雖然寒風刺骨，她卻毫無懼色，隨便做了幾個熱身動作后便將柔美的身段倒立了起來，各國朋友掌聲喝彩聲響徹極點的四周，相機、攝影機拍個不停，連續(xù)的倒立讓各國團友合影合照留念，熱鬧非凡，精彩紛呈。而南京的顏小妹則在標志牌的另一側(cè)鋪上氈子秀出身段練起了瑜伽和倒立，她動作規(guī)范，細骨柔腰，頭頂冰雪，美腿一蹬二蹬便筆直地指向了藍天，妙哉美哉！她一招一式都在吸引著各國團友的眼球。在這天寒地凍的北極點冰雪之上，二位東方美女的精彩的表演，充分展示出中國美女的勇氣與魅力！

精彩還在繼續(xù)，四十多歲的大慶王兄弟脫去外套只剩褲衩在另一側(cè)騰空而起，連續(xù)不斷的前空翻、側(cè)空翻精彩絕倫。雖然有幾個失敗動作讓團友笑翻了天，可他的勇猛頑強的意志讓大伙敬佩不已。我與杭州的王兄負責為他們攝影攝像，前后左右地奔跑，忙得不亦樂乎！

上午9點半，冰泳比賽準時開始，全船包括船員團員共有二十六位“勇士”參加，其中包括一位日本姑娘，一位船員姑娘及兩位中國女勇士。男運動員只許穿褲衩，女運動員只許三點式。泳池是剛用破冰船的特殊設備開掘的，面積約有百來平米，但深藍的水下則是深不可測的。池面漂著清理不盡的冰塊，水面冒著絲絲的寒氣，別說跳入水中，就在池邊待上幾分鐘也得讓人寒意蒸騰！

冰池邊上的跳臺后備有大杯小杯的俄羅斯高度烈酒威士忌，以備隊員上岸后喝下以去寒氣。幾位彪悍的探險專家分立跳臺的兩側(cè)，手中牽著拇指粗細的特制軟繩，一頭繞系在運動員的腰間，一頭由兩位探險專家拽著，運動員猛拍幾下胸肌，退后幾步，沖刺，魚躍，一個猛子躍入冰池。有些隊員剛躍入水中尚未舒展泳姿便掉頭，迫不及待地往臺梯上爬，有的隊員則胡亂地手舞足蹈幾下便往回撤，花樣百出，憨態(tài)環(huán)生。

中國隊友是杭州的樊兄領頭，他一個猛子扎入冰池便凍得分不清東西南北，硬生生地被探險專家拽了回來，直凍得全身打顫手腳麻木，隊友迅速用厚浴巾將他包裹起來，往他發(fā)紫的嘴巴灌入一滿杯的威士忌后他才緩過神來，來不及擦揩身上冰凌濕水，胡亂地套上外衣一瘸一拐地上船沖熱水去了。

阿財兄弟入冰池前則大喊了幾聲助威，撲通一聲跳入冰水中，他與眾不同的入水方式，讓大伙笑得前俯后仰！畢竟，他還是憑借自己的那份勇氣在地球之巔參加了“世界冰泳”比賽。中國團的7位參加比賽的團友中數(shù)深圳的李小妹表現(xiàn)最為出色，只見她不慌不忙，鎮(zhèn)定自若地脫去外衣，毫無羞澀地系上軟繩，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卣驹谔_上，一個輕輕的魚躍燕落，在冰池中舒展身姿，以優(yōu)美的蛙式泳姿在跳臺與船壁間游了個來回，全體運動員中只有她標準地完成了規(guī)定的時間距離，上岸亦無其他隊員的窘相。后來得知，小姑娘在國內(nèi)已有三年的冬泳鍛煉。

這次比賽的規(guī)則，只要有勇氣入水便是勝者，而在冰池中不論用什么泳姿，保持時間最長者為優(yōu)勝者，李小妹則是這次世界冰泳比賽的佼佼者！船方將在我們離船前的歡送儀式上給參賽隊員頒發(fā)北極點冰泳比賽證書及相關的優(yōu)美紀念品（包括比賽實況錄像帶）。

四、北極點的記憶（3）

一場精彩的“世界冰泳比賽”結(jié)束后已近中午了，大伙稍事休整后準備參加午餐燒烤雞尾酒音樂會。在地球的軸心巔頂，每個方向都是向南，在這樣一片白茫茫找不到北的天空之下，悠然自在地享用美味佳肴，和各國朋友舉杯暢飲真是人生中的一件幸事。船務烹飪師們隨著俄羅斯古典音樂的節(jié)奏一邊翻動著燒烤物料一邊興高采烈地手舞足蹈。

午后1點30分，全體團員參與的冰雪馬拉松比賽準時開始。十幾位探險隊員身背獵槍已在我們途經(jīng)范圍的重點位置站崗放哨。有冰裂跡象處、冰池旁、冰脊邊等有安全隱患的位置均設置了紅色警示標志。所謂的冰雪馬拉松比賽，并沒有太嚴格的要求，能跑則跑，不能跑則走，能跑多遠能走多長因人而異，保證安全為前提。只有俄羅斯和英國、澳洲的十幾位隊員擺開跑馬拉松的架勢，我們大多數(shù)隊員則準備在規(guī)定的范圍內(nèi)走個來回。

全體團員在北極點集中，船長一聲令下，探險隊長領先沖出了人群，一條紅色的長龍在白茫茫的北極冰雪中蠕動了起來。身后龐大的紅褐色破冰船在我們的視野中逐漸由大變小而后僅剩一個小點，最終消失在灰蒙蒙的雪霧中。

想象中，北極冰蓋應該是白茫茫平坦坦的，然而置身其中才知道它如山地丘陵，高低不平，時而冰脊隆起遮擋了前方的視野，時而下陷成了坑凹。冰蓋上四處分布著大小不一的藍色水塘，塘底是冰，塘沿還是冰，它們就像是臥在潔白地氈上美麗白雪公主的眼睛，柔美而多情。

我與周兄、王兄、崔兄、樊兄、阿財兄弟、李小妹、顏小妹母女、劉小妹母女、任小妹、屈領隊等中國團友，邊走邊拍照，不時有外國朋友過來與我們合影留念。隊友一不留神滑倒在冰地，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再不留神又跌倒在地，此起彼伏的哄笑，不失時機的快門，各種造型，各種姿勢，各種背景都收入在了我們的攝像機內(nèi)。這哪里像馬拉松比賽，分明是一場世界級的攝影攝像技術(shù)比賽。

下午4點整，結(jié)束了北極點的所有活動。我把人生中的所有苦痛、所有的不幸都封凍在了這片人跡罕至的冰雪世界。把純凈與歡樂收到熱血沸騰的心房，帶回船上，帶回前方的人生旅途上。

五、許愿瓶

下午4時，全體團員撤離北極點冰地，上船休整。晚餐后的最后一項活動便是漂流許愿瓶，全體團員將各自的許愿紙條統(tǒng)一裝入一根不銹鋼管漂流瓶，由探險隊隊長在返航汽笛鳴響的同時在船頭處投放到北極點北冰洋的深淵里。大家在興奮中有些疲勞，但留在北極點冰雪之上的興致不減。我與周兄、樊兄、崔兄、王兄五人利用最后的半小時在北極點中心堆了座雪山，擺出各種姿勢拍照留念，在船員收起大纖繩和巨型鐵錨的最后關頭才心有不甘地登上了破冰船。

因為人多，許愿瓶能裝下的字條有限，每人只允許寫半張A4紙的內(nèi)容。為親人，為朋友，為自己許愿。我的字細如芝麻，虔誠地把對親人對朋友的美好祝愿工工整整地寫滿了粉紅色的小紙片。阿財兄弟探頭探腦地想看看我寫了些什么，寫給什么人，我攤給他看，他卻不想看了，也許這就是典型的年輕人的好奇心使然吧。他左思右想地搜索著該寫的親友姓名，竟然也將整張紙條寫得不留一個字的空間。

返航時間在夜晚10點以后，具體時間以廣播通知為準。吃罷晚飯，喝完咖啡，會議廳已經(jīng)擠滿了團員，團員們一個接一個地把許愿字條塞進了不銹鋼管瓶中。送完許愿紙條，我們到甲板散步。這里一天24小時，都是白天，沒有早晚的概念，什么時候散步的感覺都是一樣的。此時的天空飄散著小雪花，近處也開始灰蒙起來了。

破冰船即將返航，大伙陸續(xù)向船頭甲板聚攏了過來。探險隊隊長雙手緊握密封好的許愿瓶，高高站立船頭的旗臺上。船體晃動，汽笛長鳴，全體團員跟隨探險隊長高喊“一二三”，世界各種語言在此混雜在一起，話音一落，探險隊長高舉許愿瓶，使勁地高高拋起，順勢投擲到了遠處，許愿瓶帶著我們一百多位團員的美好祝愿悠悠蕩蕩地飄落到了深藍色的北冰洋中。

破冰船緩緩地掉轉(zhuǎn)了船頭，穿越冰層，向南前進！告別北極點，告別地球巔頂?shù)倪@片蒼茫的冰雪世界，我們開始返航！

六、順風船

從北極點返航，破冰船經(jīng)過北緯80°以內(nèi)的艱難破冰，穿越了冰層后返回到了巴倫支海峽。難得航行日休閑無事，便在7層甲板四周閑逛。從北極點正北90°航行至北緯76°，經(jīng)歷了4個晝夜（雖然夏季北緯70°以上沒有黑夜只有白天），風雪雖不大，但還是寒風瑟瑟。北冰洋與巴倫支海連接海域有成片的浮冰，只是厚度比北緯80°以北薄些，但也足有一米厚，船還得繼續(xù)破冰才能前行，所以航速只有13節(jié)上下，在甲板上可以平穩(wěn)走動。每當時針指向下午8時我會在甲板溜達半個小時左右，雖然白茫茫一望無邊，沒有其他任何景物可看，但眼下那純凈得不能再純凈的世界會讓我浮躁的思維迅速安靜下來，耳邊只有破冰船機房的隆隆聲及船殼碾過冰原的碾壓聲，冰層厚度不同時，傳來的聲音輕重不同而已。走著看著聽著，當我從右舷往下看，發(fā)現(xiàn)了七只海鷗蟄伏于大船的救生艇上瑟瑟發(fā)抖，不知道它們從哪里飛來，也不知道它們要飛往何方，這茫茫大海，它們的家在哪里呢？雖然時值盛夏，可北冰洋北緯80°以外依然冷風嗖嗖，冰封洋面，這海鷗究竟有什么毅力能在這里抗擊嚴寒的！

都說闖蕩江湖，走南闖北的人是隨遇而安，四海為家。可是，這茫茫北冰洋，毫無寸土。頭頂上的天，高不可及，腳下冰雪覆蓋的海洋深不可測。海鷗的家真的不知在何處！為了生存，它們只等冰原偶爾開裂，從冰原開裂處的?？p里找食，抑或偶有船艦犁開的水路里跳躍喘息的魚蝦，才能成為它們的果腹之物。否則，在這蒼茫的北冰洋上的冰天雪地，只有被冰雪過濾了的空氣，別無他物可食了。

破冰船向南繼續(xù)破冰而行，救生艇上的那幾只海鷗擠成了一堆。它們應該在互相取暖，共同抵御風雪吧。它們棲息在這里已經(jīng)有兩天一夜了，餓了就飛向船尾的水路飽餐一頓魚蝦后又飛回到了救生艇的頂部蟄伏。連續(xù)二天，它們天天如此。第三天發(fā)現(xiàn)它們飛走了。我在船頂外沿過道巡視了幾遍也不見它們的蹤影，進入靠近巴倫支海內(nèi)洋面時已經(jīng)沒有多少浮冰了，船頭船尾均不見海鷗飛翔，它們真的飛走了。與它們相處了幾天幾夜，它們的不告而別，讓我若有所失，惆悵起來。

人生若常有“順風船”可搭，會否少些坎坷，少些崎嶇，而會多些坦途，多些順境呢？

七、不想和你說再見

如果在南極探險中與阿財兄弟相遇是緣分，在北極探奇中又與他同行，此生應該可成知交了。在南極探險近一個月的朝夕相處，歷盡艱辛，同舟共濟，我們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相約北極探奇又有了共同的興趣，相似的追求，才得以在異國他鄉(xiāng)一起探奇覽勝，暢想未來。走過地球兩極的人屈指可數(shù)，而同行兩極的哥們應該更是不多吧？在人生的兩極間，有許多的事可以忘卻，有許多的風景也將會淡忘，而我們的情誼卻永存。

南極探險中的中國隊“鵝友”：美女領隊何林偉小姐、趙凌穎女士，貴州籍美女宋瀾女士，廣西籍美女張如柳女士，山西籍劉鐵牛先生、張拉梅女士夫婦及其兒子、兒媳劉剛先生、王麗暉女士，臺灣籍潘文瑗教授，重慶籍胡躍進先生，湖南籍美女肖棠小姐，山西籍帥哥王昕先生，南京籍陳新女士，廣東籍劉小紅女士，河北籍帥哥張永喜先生，廣東籍美女羅會群女士，北京籍美女王慶女士。南極探險旅途中二十幾個日夜的時光雖然短暫，但是，我們朝夕相伴，迎風拒浪，同舟共濟，共覽了南極風光，與企鵝高歌，與南極信天翁飛翔，與座頭鯨對話。同享了人生中這一段美好風景，共創(chuàng)了人生兩極的這一極的輝煌。

北極點探奇中的中國隊“勇士”：美女領隊張含月女士、屈婉祺小姐，南京籍美女顏培玲女士與女兒秦川小姐，深圳籍帥哥侯帥先生，大慶籍帥哥王守龍先生，杭州籍大哥周共先生與樊玉泉先生，北京籍美女任亞男女士，廣西籍美女劉偉雄女士與女兒梁佳悅小姐，深圳籍美女李綺年小姐，江西籍帥哥龔國鋒先生，唐山籍帥哥崔延華先生，深圳籍帥哥陳嘉輝先生與兒子陳俊銳小帥哥，廣東籍大哥屈志偉先生。我們在北極點探奇的旅途中，破冰前行，抗擊嚴寒，頂風冒雪，聞白熊怒吼，聽冰蓋爆裂，北極點世界行走，北冰洋劃水行舟，極點傲視大地，巔頂觸摸蒼穹。我們追逐太陽，我們放飛夢想，在人生的兩極間，穿越這個極點，我們又將起航。

我與俄羅斯探險隊長Jan Bryder的兩極相遇更是奇緣。南極探險登上“國際探險號”郵輪認識的第一個外國朋友便是他，在舷梯上迎接“鵝友”登船時能認出我并能喊出我的姓名Z.C.G.，我頓覺奇怪，他手上并沒有拿著名單和相關紙質(zhì)資料，怎就能認出我并叫出姓名，莫非他記憶超群，或者專門研究過某些他感興趣的中國“鵝友”？否則在一百多位團員中怎就能認出我呢？此后海上航行的十九天十九夜里，他處處關照著我。郵輪與“咆哮西風帶”的狂風巨浪的搏擊中，在拍攝巨浪差點被卷入大海的那一瞬間，是他一把拽住了我！在暈船死去活來的兩天兩夜里，他特意安排手下隨時看護照顧著我的安危。在南極半島冰川裂縫處，他飛身救我于萬丈深淵之邊緣。處處險境，均因他化險為夷了。他給了我無窮的信心和勇氣。結(jié)束探險，即將分別，我們緊緊擁抱，淚如泉涌，我們都不想說再見！只是互道珍重，揮淚作別。

冥冥之中我有種感覺，在某年某月某天，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我和J.B.還會相聚，把酒言歡，千杯不醉！不承想，北極探奇之行他在等我，在“五十年勝利號”破冰船的舷梯下迎接我！雖然我們有語言的障礙，但是，一個眼神，一個肢體動作，各自的意圖便心領神會。他努力學習中文，我努力學英語。也許不假時日，我們在某個城市或者某個街區(qū)又會相會。蒼蒼大地，茫茫人海，你我只不過是一粒塵埃，相遇相交相惜是一種緣，跨越國界的友誼，激情燃燒，煥發(fā)出“后青春”時代的烈焰，這不熄的光芒將照耀在我們?nèi)松猛局械拿總€極點！人生何處不相逢？真的，我不想和你說再見！

不想和你說再見

（北極點探奇途中初遇北極熊）

和你揮手

不是我們還可以再見

和你道別

不是我還會再來

你踏出的那一條雪路

很快就會消失在無晝的雪夜里

在這個無夜的季節(jié)

這個季節(jié)的這一天

沒有雨

也沒風

沒有紛飛的雪花

你走走停停

而我

跟著你

停停走走

彼此陌生卻像相識千年

你是這純凈世界里的主人

而我

來這里是串串你的家門

本來想

這里應該有日夜的交替

不承想

這根本不需月亮和太陽

這里究竟是個怎樣的世界

你卻能夠

在此生活千年萬年

我只是想

被冰雪過濾了的空氣

能夠滋潤你一樣

同樣也能滋潤我的臉

滋養(yǎng)我的心

其實

我不想與你說再見

其實

我是想向你借塊地

想向你借那么一小片的天

相望在這茫茫的純凈里

八、夏走北，冬走南

一年之內(nèi)走過南極北極，冬天登陸南極半島，夏天闖蕩北極N90°。這兩個季節(jié)的兩極皆是無夜的季節(jié)，沒有月亮星星，終日追逐著太陽。而幻想中的北極光、南極光卻不會在這個季節(jié)出現(xiàn)。這是一種缺憾，而這種缺憾留給我的是更多的想象，那種失去太陽的白晝，那種靜謐冥長的黑暗，太陽與地平線擦肩在瞬間所耀射出的萬道光芒，變幻無窮，色彩斑斕。而北極探奇中同行的小姑娘秦川、梁佳悅以及小男孩陳俊銳，他們在人生求知起始中又會做何種的想象？他們眼中的冰雪世界純凈無瑕，他們筆下與隨船畫家筆下的白熊是那樣的互不相干。孩童的想象是天真的世界，成年后的視野會否都要歷經(jīng)滄桑？愿他們在人生的兩極間快樂成長，不斷探索世界的奇觀。

南極，這是世界上最后的一片凈土，可愛的企鵝、兇猛的海豹、神秘的鯨魚、美麗的海鳥……冰天雪地，也擋不住生命的奇跡，蒼穹之下，萬物生長。聽冰裂之聲，看日落日出，感覺風中生命的氣息，回到生命最溫情的原點，極地的美麗傳說從這里開始。在夏季，氣溫升高，冰山消融變酥。巨大的冰塊從50米至60米高的冰山上塌落入海中，掀起巨浪，震耳欲聾。

北極，追隨太陽不舍晝夜的足跡，進入先人停下腳步的地方。且聽風吟，且聽冰海破碎的聲音，那風聲帶著你的視線呼嘯而過，那冰裂聲激起的是你狂熱的心跳。

在極地的荒野，會遇到你生命中從未見過的第一只動物，呆企鵝、臭海象、胖北極熊、北極狐、敏感的馴鹿、翻滾的大翅鯨……但一定不是你生命中最后一只。它們，都是這自由世界的主人。

南極的色調(diào)是炫白加深藍。深藍的南大洋上漂著千萬年前形成的冰，龐大莊嚴。幾十萬只企鵝代表著數(shù)量絕勝的居民團體。

北極的色彩是棕褐融合黃綠，夾雜著年輕的藍色。生機隨處可見，那開滿花朵的苔原，柔軟得令我舍不得落腳。平靜的峽灣里細小的冰塊兒造型各異，更復雜的生物鏈，數(shù)不清的鳥類與獵食者在這里共續(xù)基因，還有人類久居的文明。

南極與北極，并非僅是目的地。寒冷、冰雪、海洋、因紐特人、科考、長城站、雪龍?zhí)枴⑷蚺?、企鵝、北極熊……這些零碎的印象交織在一起，這就是極地。

發(fā)現(xiàn)自己，與時間無關。極地，與時間有關。南極與北極，并非目的地，并非坐標點。時間在那里一幀一幀地被保存了下來，寒冷封存了時間的痕跡。黑夜與白晝從不輕易交替，一轉(zhuǎn)換就已是一年，從容得不可逆轉(zhuǎn)。

只要你心里有這個世界，哪怕是對一個角落的眷戀，人生又何止兩極？！

相約在陽光燦爛的早上，抑或相約在余暉漸失的傍晚。有約，便有了期望。已在夏季闖過北，冬季走過南，何不再約冬季去看北，夏季再往南，讓人生另一極最后的色彩盡顯斑斕？

本輯責任編輯：練建安 馬洪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