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案諸文獻,不難看出近十年張騫相關研究成果豐碩,文獻發(fā)表數(shù)量、質(zhì)量較先時有顯著提升。總結(jié)而言,其研究方向約為三端,或為對漢世之后張騫形象變遷的深入探討,或為對與張騫相關的文本及史實的考察,又或以絲綢之路為中心對張騫其人以及西漢政治、中外關系進行研究。本文擬以以上三點為綱要,回溯前賢所論佳作,希冀對張騫的研究現(xiàn)狀進行客觀的梳理,并略表拙見,力圖補益可接續(xù)研究之處,旨在為學界開展進一步研究提供參考路徑。
【關鍵詞】張騫;西域;漢代
【中圖分類號】K234?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3)21-0071-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21.023
一、張騫形象相關研究
張騫作為西漢時期著名外交家,歷代均有文人關注,將張騫的歷史形象置于各個斷代之下,考察其形象或探尋其背后的文化心態(tài),這都對于理解張騫形象的塑造具有重要意義。近十年關于后世張騫形象的論著并不少見,其開端啟于于潔,其竭力挖掘宋元時期的張騫形象變化的具體表現(xiàn)以及原因,指出宋人對于張騫其人及與其有關的歷史事件常持否定態(tài)度,在這一時期張騫形象遭遇了“價值否定的高峰”,往將其視作追求名利的等閑之輩以及耗散國庫的發(fā)端者;時至盛元,張騫多以積極形象現(xiàn)于作者筆下,并逐漸回歸理性,這一時期的騷人墨客將前代所有的“仙人”形象與功臣形象相糅合,投射出較為穩(wěn)定的政治環(huán)境對于時人心理的影響。李榮華則對魏晉南北朝時期張騫形象進行探討,在這一時期,張騫形象有著豐富的內(nèi)涵,既為植物種子的引進者,又為佛教和異域文化的傳播者,還為乘槎經(jīng)月、窮河源等神話故事的踐行者,將這些與張騫本人以及其出使西域的史實并無關聯(lián)的功勞加于張騫,體現(xiàn)了當時對于張騫形象的認可,也體現(xiàn)了對于中外文化交流的認可。周劉備則對唐代詩人眼中的張騫形象進行探討,指出唐人因張騫開拓西域,行“鑿空”之舉具有重要歷史意義而對張騫廣加稱贊。梁中效也對唐詩宋詞中張騫形象的變遷進行探究,他認為唐宋之際存在著張騫形象的重要轉(zhuǎn)折,從唐詩中對于張騫形象的塑造多為正面,稱其為功臣、開拓者等等,而在宋代這一情況則終分兩歧,開始述其為罪人,這背后的原因與中華文明的轉(zhuǎn)移不無關聯(lián),唐代文明中心在西北,政府注重對于西部的管理,自然張騫作為西域的開拓者地位隨之上升,而宋代文明中心漸移東南,政府不再著重強調(diào)對于西部的掌控,張騫的形象也隨之走低。同時在之后梁中效就唐詩宋詞中的班固和張騫兩人的形象進行對比,認為唐代始終于二人保持著敬畏之心,而在宋代,相較于出使西域的張騫,宋人則更愛投筆從戎的班固。韓占紅則是就歷史敘事中的張騫與文學敘事中的張騫形象兩相對比,指出在前者的敘述體系中張騫以一位堅守漢節(jié)的外交家形象而聞名,而在后者的敘事體系當中則補充了例如對父母盡孝等形象,較前者更加豐滿。張大可則較為宏觀地對后世張騫形象進行論述,尤述在東漢時期繼承張騫衣缽的班固之言,表明東漢政府對于前朝這一名臣的認可??偠灾?,關于張騫形象研究在近十年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仍有進一步研究的價值以及必要性,研究形象變化是研究一個人物的重要方法,就課題其本身而言,正如莫里斯·阿布瓦赫所說歷史具有記憶作用,回顧隱藏在歷史記憶之后的原因?qū)τ跉v史研究是必不可少的。歷代對于張騫形象都有不同的理解,這一過程也是不斷變化的,背后的原因也不全然相同,這些也需要學者分斷代進行分析。目前關于明清時期張騫形象的變化并未有過多的提及,明清時期的小說、詩歌等多種文學體裁都有關于對張騫形象的評價,其中評價的韻律也并非完全統(tǒng)一,考察這背后的文化心態(tài)也具有重要作用。因此明清時期作為一個重要時期,有待各位學者的研究和發(fā)掘。
二、對與張騫相關的文本或史實的考察
這一部分主要可分為對與張騫相關文本的考察以及對與張騫相關史實的考據(jù)。首先是對與張騫有關文本的考察,主要多以與張騫同時代的文本作為材料進行,例如《史記》《漢書》等等,李佳以司馬遷眼中的張騫為出發(fā)點,在《史記·大宛列傳》的文中道出司馬遷的“若隱不發(fā)”,充分體現(xiàn)了司馬遷的理性思考,既肯定了張氏出使西域,“鑿空西域”的偉大,也表現(xiàn)了自己對于漢武對于西域戰(zhàn)爭的不理解,指出對于張騫為私利慫恿武帝挑起西域戰(zhàn)爭的憎恨。王文光、尤偉瓊以《史記·大宛列傳》為中心進行探討,提出《史記·大宛列傳》將眼光放置于世界性質(zhì)之中,具有世界史的性質(zhì),而張騫出使西域作為分界線可以充分看出漢政府對西域乃至外域民族認識的轉(zhuǎn)變,于此之前漢政府對于外域民族不甚了解,而于此之后則開始與其交往,并且記載了與其相關的特點以及重要的歷史事件,這對于后世了解漢代邊境少數(shù)民族的情況也具有深刻影響。張虎安也以《史記·大宛列傳》為切入點,指出在張騫首通西域之后,在“絲綢之路”上漢政府使用了一種白色金幣,這種金幣借鑒了外域因素。張連杰對漢武帝時期征討大宛取汗血馬中的求仙因素進行研究,揭示了張騫出使西域為漢武帝的求仙思想有關,為漢武帝得道升仙的重要步驟。劉澤群通過《史記》《漢書》中與西域相關的內(nèi)容的研究,體現(xiàn)這兩本書所具有的民族傳記的內(nèi)涵。例如《史記·大宛列傳》《漢書·西域傳》中張騫出使西域的故事就可以充分證明這點。龔偉則以這兩本書記載張騫出使西夷西這一歷史事件的不同,提出了《漢書》對于《史記》的調(diào)整,這其中的原因主要是由于文本在后世流傳中的訛誤等、班固本人主觀認知的不準確以及當時東漢政府對于該地行政區(qū)劃的改動所致。以上所論就為對《史記》《漢書》中提及與張騫有關文本的考察,而關于與張騫有關的史實近十年亦有大量學者提出自己的看法以及意見,筆者擬就其中的重要篇目略作分析。孫啟忠等人考證了漢代苜宿的引入與張騫的關系,綜合了學界幾種重要觀點,指出張騫在苜蓿傳入中國的路徑中擔任著重要角色,無論是否由張騫直接引入,都為后來的“漢使取其實來,于是天子始種苜宿”奠定了基礎。周妍等人以西晉《博物志》中的“張騫乘槎”的典故為研究的出發(fā)點,介紹了典故的淵源,并指出這一故事在歷代的發(fā)展,揭示了這一典故在后世的具體內(nèi)涵并點明這一典故背后“不屈不撓”的核心內(nèi)涵。張連杰則就張騫出使西域與絲綢之路的關聯(lián)提出了幾個問題,著重指出了絲綢之路的開辟為張騫出西域的意外成果,張騫本奉命聯(lián)合大月氏,卻偶然開辟了絲綢之路,并且指出西南絲綢之路也與張騫有關聯(lián)。而關于絲綢之路與張騫通西域,孟憲實也有自己的看法,認為張騫出使雖然“不得要領”,沒有完成最初聯(lián)合大月氏和烏孫的預定目標,但是溝通西域具有劃時代意義,將漢之前兩者零星交往的關系逐漸轉(zhuǎn)變?yōu)轭l繁往來,世界一體化也因此進入一個新的時代。
總而言之,對于張騫以及與其有關的文本或是史實的考察往往較為集中,《史記·大宛列傳》作為記載了大量張騫溝通西域這一偉大歷史事件的文獻自然受到了眾多學者的關注,學者多從《史記·大宛列傳》出發(fā),作為研究課題,或是考察史料或是考察史實。同時,不難看出絲綢之路作為我國古代的一條重要的貿(mào)易道路,其開通也與張騫不無關系,這一點也有眾多學者進行研究,學者主要從絲綢之路的開辟與張騫溝通西域的關系出發(fā),并且指出絲綢之路開辟的重要意義,也表現(xiàn)了對于張騫這一行為的認可。筆者認為西北地區(qū)的大量漢簡記載了眾多漢王朝于西域往來的事跡,其中也包含著與張騫有關的內(nèi)容,如若以此為切入點恐不難得出的收獲。
三、與張騫有關的中外或民族關系研究
關于“西域”這一概念,近些年著述較多,且佳作不斷,究其原因與眾多因素不無關系,越來越多的學者將目光注視到這一問題,張騫作為絲綢之路的開創(chuàng)者,溝通了西域與中原,將兩者之間的物質(zhì)文明與精神文明相互交換,正如孟憲實所言具有劃時代意義。王子今先生梳理了近四十年秦漢中外關系史,其中涉及大量與張騫有關的中外關系的論著,對筆者裨益甚多。謝曉丹從《史記》《漢書》《后漢書》三者出發(fā)探討兩漢時期的中印交流,起初人們對印度了解并不甚多,只能從有限的資料中擷取,而在張騫出使西域之后,由于中原與西域之間隔閡被打破,兩者之間的交流逐漸增多,相互了解逐漸加深,這也是邁出了中印交往的重要一步。楊巨平緊隨其后,也以中印關系為研究課題,指出在漢武之時,印度(身毒)開始與漢王朝有了接觸,但是這種接觸并不能算深入交流,關于是否互派使者也不得而知,但是這一時候兩者有直接關系和接觸當是無疑問的。王文光、李麗光則較為全面地述說了司馬遷與中國民族研究,其中包含的史料多是來自《史記》,在對印度進行介紹時說明了張騫派副使出使身毒,具有開創(chuàng)作用。龔偉認為雖《史記》對于張騫副使拜訪身毒的事跡所言甚少,但是作為一次歷史性的嘗試,對于探求西南夷的社會狀況具有重要意義。于闐作為西域的主要國家之一,也受到了學者的關注,榮新江、朱麗雙則討論了于闐與中原的關系等問題,關于中原與于闐二者關系的建立,張騫功不可沒,正是由于張騫二訪西域的過程中派副使首訪于闐,奠定了基礎。除了于闐之外,大月氏也為諸多學者探求的焦點,眾所周知,張騫出訪西域的重要目的之一便為聯(lián)合大月氏夾擊匈奴,達到以安邊患的目的。袁煒以漢簡等出土材料為研究對象,對西漢與大月氏的關系進行探究,得出自從張騫出使西域之后,大月氏與漢王朝來往密切,互派使者交換禮物等等,直到王莽初年才斷絕這一結(jié)論,充分體現(xiàn)了漢和大月氏之間的良好關系。王連旗等學者則從邊疆安全的角度出發(fā)點名了大月氏對于中原的重要意義,張騫聯(lián)絡大月氏在邊疆安全史上意義非凡,正是漢政府企圖以此“斷匈奴右臂”,體現(xiàn)了漢武帝劉徹對于西域邊疆安全問題的重視。張騫出使西域也成為了漢政府與大宛關系變化的轉(zhuǎn)折點,張騫探訪大宛,了解當?shù)氐娘L土人情以及軍事實力之后,漢武帝雄心漸起,拓邊欲望逐漸加大,并最終派遣大將李廣利征大宛。黃堯慧對兩漢時期漢王朝與西域關系之演變進行探究,張騫出使西域作為一項更能代表漢王朝態(tài)度的外交活動,極大地開拓了與周邊國家的關系。匈奴作為長期與漢代政府對壘的政權(quán),自然被提到較為重要的地位,楊倩如點明了漢代對于匈奴的制勝戰(zhàn)略的關鍵在于承擔大國責任,以政治利益為主導,恩威并施,使得西域他國從漢,而在這一過程中,張騫溝通西域攜帶大量禮物、財物,彰顯自身的強大國力,雖有粉飾太平之嫌,但是卻達到了預期的效果。史繼東則是從張騫“鑿空西域”與西漢中期的漢匈政策出發(fā),他認為張騫的出訪可作為漢政府對于匈奴關系轉(zhuǎn)變的“前站”,由漢初的妥協(xié)轉(zhuǎn)變?yōu)闈h代中期以武力等措施攻打,正因張騫出訪極大地拓展了武帝的視野,并為漢代“斷匈奴右臂”這一戰(zhàn)略的成功實施打下了基礎。朱紹侯認為西漢時期對于匈奴的策略符合“以夷制夷”的戰(zhàn)略,即聯(lián)合大月氏、烏孫等國作為耳目,與匈奴相抗衡,張騫則作為先鋒而存在。張倩將武帝對于西域的民族政策概括為三點,一為和親,二為順撫,三為遷民戍邊,張騫溝通外域就為第二點的重要一步,外域各國在了解漢王朝的實力后皆服漢。以上就是關于與張騫有關的民族或者中外關系的梳理里,總而言之,這一部分文獻較為豐富,主要集中在一些與中原文明發(fā)生較多關聯(lián)的民族或者政權(quán),例如匈奴、大月氏等等,其余的例如身毒、大宛雖有所涉及,但所論不多,綜合這些文獻來看,張騫出使西域從國家關系的意義上來說具有重要意義,很大程度上促進了中原與西域的關系,與此同時也影響著國家的戰(zhàn)略,正是由于張騫通西域帶來的大量有關西域的一手資料,武帝得以對西域有更多的了解,以至于日后的征大宛、“斷匈奴右臂”等戰(zhàn)略的實施都基此而生。
四、總結(jié)
大體而言,近十年與張騫有關的研究取得了較多的成果,這些成果既有基于張騫本人及其事跡的研究,也有從宏觀角度出發(fā)對于當時政府戰(zhàn)略的探討,了解前者有助于我們更好地塑造歷史人物,理解歷史人物在歷史長河中的沉浮,了解歷史的高低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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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周以成,男,安徽合肥人,東南大學人文學院,碩士,主要從事秦漢社會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