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
這是我第二次做殷商的選題。幾乎每一次做考古類稿件,都對歷史塵埃下的真相感到好奇。時間的一維性,使得距離今世越遙遠的年代,我們能夠擁有的資料越少,越難以揭示它的本來面目。
商,因為廣為流傳的《封神榜》,一直是個充滿奇幻色彩的文明,也讓人對那個時代產(chǎn)生很多從神話傳說而來的印象,例如紂王帝辛,作為商代最后一位國君,他是歷代史家早有定論的暴君,而后他又在不同版本的影視劇中以暴虐、荒淫的形象成為后世的反面教材。但當史學研究不斷發(fā)展,考古帶來實實在在的證據(jù),人們能夠以全境的視野去探索事物間的辯證聯(lián)系時,會發(fā)現(xiàn)歷史以及歷史中的人物很可能有另外一面。
作為知名的暴君代言人,其實帝辛執(zhí)政的近30年時間,所使用的“人牲”數(shù)目幾乎是商代明君武丁殺人祭祀的零頭,平均每年不到兩個,甚至比西周早期更少。1924年,中國現(xiàn)代史學家顧頡剛在《語絲》雜志上發(fā)表了《紂惡七十事的發(fā)生次第》,他按照記載年代對紂惡行進行了梳理,他發(fā)現(xiàn)帝辛共有70條罪狀都是各朝各代陸續(xù)加上去的。比如,戰(zhàn)國時期增加20條罪行,西漢時期又增加21條罪行,東晉時期則再一次增加13條罪行。
而且這些罪狀越寫越夸張。例如司馬遷說紂王修建了鹿臺,西漢學者劉向就補充說:鹿臺高達一千尺!到了晉朝時期,時人又將其說成了高一千丈!商周時期一丈大約折合兩米,那么鹿臺高達2公里?著實不太可能。
顧頡剛認為,先秦乃至兩漢對紂王歷史形象的不斷層累是時人將“壞人”的標簽不斷張冠李戴、累積到紂王的結果,紂王的種種劣跡并不是史實,而是傳說。他似乎已經(jīng)成為一個昏庸暴君的載體,每一代人都將自己所厭惡的暴君行為以及品格加載到紂王的身上,重構了一個紂王的形象。事實上,先秦之后文獻與西周文獻紂王的歷史形象已經(jīng)完全不同,這是時代的罪惡標簽附于紂王這個“代言人”的結果。
如何來評價帝辛,這是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當然,應該在其身上尋找國亡身死的慘痛教訓,但如果從第一手出土文獻和考古材料為基礎,結合相關的傳世文獻和學者的論述去追述帝辛如此行為的原因,也許可以看到一個較為真實的商朝末代君主形象,也能更清楚地認識那個統(tǒng)治近六百年、歷經(jīng)17代31位君主的商代文明。
21/2023 總第1095期
@Tom 曉軍:寫得真好,每一個字都有色彩和回響。歷史長河跌宕,現(xiàn)在的我們所看到的一粒沙,曾經(jīng)是怎樣的一顆石,只能想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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