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歌曲創(chuàng)作中戲曲元素的應用方式研究

〔關鍵詞〕歌曲創(chuàng)作；戲曲元素；應用方式

戲曲作為中國傳統的民間藝術，將其中優(yōu)秀的戲曲元素提取出來為流行歌曲創(chuàng)作提供新的素材，在一定程度上拓寬了創(chuàng)作的方向、創(chuàng)作的新意。為此，去分析流行歌曲創(chuàng)作中的戲曲元素的應用方式是非常有必要的，在對流行音樂發(fā)展帶來一定啟發(fā)的同時能提高聽眾的音樂欣賞水平。若如此，這種有意義的創(chuàng)作導向既可以為年輕聽眾打開一扇了解戲曲文化瑰寶的窗口，又吸引了更多人關注流行歌曲的表現形式。

一、流行歌曲創(chuàng)作中戲曲元素的借鑒初探

在流行歌曲創(chuàng)作中汲取戲曲元素，首先需要熟悉戲曲的特征再循序漸進，尤其是傳統戲曲有其行之有效的藝術體系，當開始接觸時，從戲曲的唱段、配器等顯著的地方入手作簡單的借鑒與嘗試不失為良好的手段。這種初探便是流行歌曲在創(chuàng)作時對戲曲中的元素做拼貼式的處理，并非作簡單的結合而是相得益彰的搭配。這在初級階段往往能取得極好的效果，并且直到現在依舊是不可或缺的運用方法。

（一）戲曲唱段在歌曲創(chuàng)作中的引用效果

對傳統歌仔戲唱段的借鑒和改編，在流行歌曲《身騎白馬》（蘇通達作曲、徐佳瑩作詞）中體現得淋漓盡致，也成為了這首作品辨識性很強的亮點?！渡眚T白馬》這首歌的背景以及歷史原型是薛平貴與王寶釧的愛情故事，而歌曲的創(chuàng)作者把傳統的歌仔戲《薛平貴與王寶釧》中的唱段《我身騎白馬》引入此曲目的副歌中，當唱到B 樂段時，立即讓人有種驚艷了歲月的感覺。使得這首歌具備了高度的藝術評價與美學體驗，而音樂感則在歌仔戲的演唱中得以完美的表達。

這種藝術性引用的好處可以體現在兩個方面：第一個方面，歌曲《身騎白馬》是一首單二部的曲式結構，A 樂段是一個抒情旋律的段落，起到刻畫人物的作用，而B 樂段是民族五聲調式的歌仔戲，同時也是合理引用效果極佳的段落。這首歌將兩種不同的唱段突發(fā)奇想地結合到了一起，沒想到實現了良好的聽覺效果。第二個方面，B 樂段的歌仔戲旋律的歌詞也是首先將當地閩南方言添加進來，然后再通過歌曲字調進行刪減加工。原戲曲中《我身騎白馬》歌詞的古風氣息和現代白話歌詞也稍有差異，但是將這兩個不同風格的歌曲和語言放到一起，卻碰撞出很獨特的風味。同時由于B 樂段也正是“歌仔戲”的原戲曲唱段，在音樂伴奏的風格上搖身一變，從西洋樂器轉變?yōu)橐灾袊褡鍢菲鳛橹鳎哂械胤綉蚯鷼庀⒌母枳袘蚯{在這里又配上了現代風格的電吉他、電貝斯等電聲樂器伴奏，正是這種創(chuàng)新的手段使流行音樂和歌仔戲摩擦出了燦爛的火花，頓感新奇，不由稱快。

（二）歌曲創(chuàng)作下樂器伴奏營造的戲曲氛圍

傳統戲曲音樂的樂器以揚琴、簫、鑼、鼓、镲、古箏等為主，而在流行歌曲的創(chuàng)作中，也吸收了戲曲音樂的特征，融入了豐富的民族樂器，使歌曲呈現出個性十足的音樂風格，為歌曲整體增添魅力。以《悟空》（戴荃作曲、戴荃作詞）為例，歌曲中運用了大量西洋與民族的樂器，呈現出中西結合的伴奏音樂風格。在歌曲開始部分以主奏樂器先進行環(huán)境渲染，漸漸加入鋼琴獨奏、簫等樂器，尤其是鋼琴音色與幽幽簫聲的交匯之處，營造了烘托氛圍的效果。戲曲的唱腔一出場，戲曲的意境充斥了整首作品，讓聽者欲罷不能。歌曲中還融入了電子音樂等元素，與眾不同的創(chuàng)作思維展現了其獨特的音樂風格。

例如《北京一夜》（陳升作曲、陳升/ 劉佳慧作詞）原本是一首搖滾風格的歌曲，但在融入了多種多樣的戲曲伴奏后還加入了戲曲的唱腔，讓這首歌曲格外出彩，增添韻味的同時形成獨特的音樂風格，最重要的是凝聚了濃厚的戲曲文化底蘊，受到音樂聽眾的喜愛，從而獲得廣泛的傳播。而《忐忑》（老鑼作曲、老鑼作詞）這首歌以樂器鑼鼓的發(fā)聲特點作為和聲鋪底聲部，較為獨特的節(jié)奏和強烈的顫動使其成為戲曲伴奏的重要組成部分，歌者龔琳娜再緊密跟隨器樂的演繹方式，更加突出了作品的節(jié)奏感，營造出濃厚的聽感氛圍效果。此外，她的唱法也與京劇有異曲同工之妙，這種中國古典戲曲與現代流行音樂的結合，既保留了我國優(yōu)秀的民族音樂特色，又體現了時代精神，為今后的流行音樂創(chuàng)作提供了新思路、新方向。不僅如此，樂器和人聲的搭配形成人聲的器樂化，這便是現代音樂作品創(chuàng)作手法的深化與延伸。戲曲在運用此手法時又出色地反哺到傳統音樂文化的認識，達到良性的循環(huán)，致使人聲器樂化的廣泛應用。

二、流行歌曲創(chuàng)作中戲曲元素的吸納融合

隨著創(chuàng)作形式的多樣化，流行歌曲在戲曲元素的探究上更加得心應手，不僅可以將傳統戲曲的板腔體結構、節(jié)奏進行改進和轉換，還可以將戲曲的唱詞、戲曲的典故、曲牌等多向展示出來并吸納融入創(chuàng)作，呈現豐富多彩的結合樣貌。而拼貼式更高級的手法便是融合式的創(chuàng)作，合二為一、融為一體的作品是作曲家對戲曲元素的深度把握。

（一）歌曲創(chuàng)作對戲曲板式的結構改進

戲曲音樂中板腔體結構是其最鮮明的特征之一，傳統戲曲板式的加入能夠為流行音樂整體的作曲技法增添可塑性，經此創(chuàng)作的作品或許更能吸引普羅大眾的審美需求?！吧ⅲ校欤ⅰ笔浅Ｓ玫陌迨浇Y構形式，經過流行歌曲的變化改進，演變?yōu)椤奥澹彀澹濉鳖愃艫BA 的變化重復，呈現出與眾不同的特征。

例如歌曲《大宅門》（趙季平作曲、易茗作詞）就運用了這種結構。在第一段中，作者以二黃的慢板來抒發(fā)厚重、深沉的情緒，主要由音調相同的兩句唱腔構成，二黃慢板的特點便是起音從板上起，尾音再從板上落。音樂的節(jié)奏看似比較松散，但這種5/4 拍、4/4 拍的節(jié)拍變化散而不亂，在歌曲進行時井然有序，節(jié)拍的板眼看似無序實則在有規(guī)律地運動。第二段運用了西皮快板使節(jié)奏速度變快，與第一段形成對比，同時節(jié)奏上變得緊湊有力，或許不似之前的悠然自得，而正是這種狀態(tài)，因為音的點位起落規(guī)整表現出異常的慷慨和大氣。第三段與第一段雖然在結構上基本相同，但是內部結構還是做了稍許變化，同時在節(jié)拍上更加穩(wěn)定，均采用4/4 拍來平穩(wěn)進行，由此宏觀結構與微觀節(jié)奏上保持一致的創(chuàng)作美感。所以綜合來看，歌曲《大宅門》結構的三個部分就有兩次板式的交替，這無疑不僅體現了此歌曲結構的靈活特性，更是從戲曲板腔體的原則中吸納有益之處融入到自身的創(chuàng)作中。歌曲《大宅門》在結構上雖然只用到了快板、 散板兩種形式，但是這三個部分兩次板式的交替充分表現出了整個戲劇的起伏性與沖突性，靈活地吸收運用了傳統戲曲板腔體的原則來發(fā)展全曲，最后的拖腔結尾更是顯得整首曲子意境深遠、回味無窮，創(chuàng)作者用心良苦地通過極少篇幅貼切地表現出大宅門歷經的百年風雨，也彰顯了作曲家深厚的功底。

（二）戲曲唱詞對流行歌曲文化內涵的提升

傳統戲曲的歌詞藝術發(fā)展由來已久，在流行歌曲歌詞的創(chuàng)作中添加戲曲唱詞已經成為歌曲創(chuàng)作的主要方式。這不但能夠為歌曲創(chuàng)作增添活力，同時還會增加歌曲的藝術價值。戲曲是集唱、念、做、打于一身的藝術表現方式，其中的唱念或念白必須緊緊銜接，與流行歌曲中的押韻形式較為不同，它為了能夠適應戲曲整體的表演形式和編排要求，會相應地做出調整，從而受到一定的制約影響，而二者如果彼此融合得天衣無縫，則往往能夠產生事半功倍的藝術效果。其實在流行歌曲的創(chuàng)作中，用到傳統戲曲唱詞的作品目前還是比較少的，所以如果能夠合理地運用，定能產生意想不到的新意。

例如在《黃梅戲》（田一龍/ 何欣作曲、田一龍/ 何欣作詞）這首流行歌曲中，除了引用黃梅戲《女駙馬》的精華唱段之外，同時還增加了部分原戲曲的唱詞，并通過現代流行音樂的創(chuàng)作手法對黃梅戲的歌曲結構和演唱方式做出了一定幅度的調整。歌手慕容曉曉原汁原味地詮釋了這一首歌，不但符合現代人對戲曲旋律的美學要求，更推動了黃梅戲旋律的深入人心。戲曲唱詞深厚的歷史底蘊和歌曲內容互為補充，自由而順暢的銜接成就又一經典。

三、流行歌曲創(chuàng)作中戲曲元素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

流行歌曲對戲曲元素的發(fā)掘已不滿足某一方面，更多的是將戲曲的音調拆分后糅進流行歌曲的旋律內。既具備戲曲的韻味又有易于傳唱的優(yōu)點，更重要的是把握戲曲音腔的風格特征，在創(chuàng)作歌曲時要留意創(chuàng)作的手段，不再從旋律、節(jié)奏、曲式等單一的戲曲素材方面入手。

（一）流行歌曲戲曲化的音腔表達

學者沈洽在《音腔論》一文中對“音腔”一詞做出的解釋恰到好處，音腔就是音持續(xù)變化的過程，這種過程帶有特定的形式，每一個“音腔”中的音都是一個短小且豐富的旋律素材，并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成分。那么此概念帶入傳統戲曲劇種的腔調中更是如此，當代作曲家要想在流行歌曲中將地域性的文化表達出來，就需要在演唱時唱出這一劇種音樂的行腔特色。因此在流行歌曲的唱腔上表達出音腔是構成流行歌曲與戲曲融合的關鍵一步。以華陰老腔為例，明末清初時期最早出現在陜西一帶，具有粗獷嘹亮、大氣豪邁的演唱表演特征。而歌曲《華陰老腔一聲喊》（劉洲作曲、朝華作詞）是中國搖滾與民間傳統藝術融合的典范之作，是在原有的流行歌曲《給你一點顏色》（劉洲作曲、譚維維/陳忠實/ 路樹軍作詞）的基礎上改編加入華陰老腔的音腔表達，此手法的創(chuàng)新讓無數聽眾感到震撼與新奇。

歌曲的引子部分是華陰老腔的原始唱段，然后進入歌曲的主歌，變化重復一遍主歌后緊接著副歌進入，保持著一致的節(jié)奏型作延伸發(fā)展，出現新動機的第三段與前兩段形成對比，至此完整闡述歌曲的主題。而間奏同樣插入華陰老腔的唱段，作為主題整體的變化重復，由此形成單三部的變化重復曲式。同時將第一段過渡到第三段的音區(qū)提高，首尾呼應起到總結的作用，這種一唱眾合的演唱形式即是華陰老腔的主要特征之一。原汁原味的華陰老腔演唱形式豪放，多用當地的方言說中夾唱，唱中有說，交織在一起，取材于華陰老腔的《華陰老腔一聲喊》雖然屬于流行歌曲的范疇，但是在原基礎上的二次創(chuàng)作，從歌曲的一開始就已經將聽眾帶入到陜西本土地區(qū)的風情意境中。譚維維作為流行歌手的代表，以搖滾演唱風格將華陰老腔的風格呈現得淋漓盡致，為引子部分做了一個很好的銜接。與一般戲曲元素與流行歌曲的創(chuàng)作方式不同，當華陰老腔與流行歌曲結合創(chuàng)作時，仿佛為流行音樂注入了靈魂與力量，立馬顯得立體又飽滿，并且不喪失戲曲與流行特征的同時呈現出不同的風格?！度A陰老腔一聲喊》展示了新的表現形式，也喊出了老腔新唱的有力結合，喊出了戲曲音腔在流行歌曲作品中的典型范例，重新賦予這首歌曲更佳的表現力，以及更多的想象空間，各個年齡段的聽眾都欣然接受。

（二）戲曲音調在歌曲創(chuàng)作中的動態(tài)變化

例如《牡丹亭外》（陳升作曲、陳升作詞）這首歌曲融合了經典黃梅戲《女駙馬》以及昆曲《牡丹亭》中的部分內容，并在此基礎上進行合理的取材與引用。在分析《牡丹亭外》這首歌的音調時，我們可以先對黃梅戲《女駙馬》其中的選段《為救李郎離家園》作簡要分析。

在《為救李郎離家園》中，旋律的進行是以變化重復的方式來擴展，這種手法在其他流行歌曲中也經常使用。整個唱段以“6”和“5”兩個音作為核心動機引出，主題樂句經過三次變化重復發(fā)展而來。在旋律運動過程中把級進和跳進的方式結合，大二度后接純四度或者純四度后再接回大三度，跳躍之間便將旋律表現得婉轉動聽。

再著重觀察《牡丹亭外》這首流行歌曲。在原戲曲的核心動機“6”和“5”兩個音是被下四度模進形成新的素材“3”“2”，構成了歌曲《牡丹亭外》的核心動機。從譜例的開頭“3-2-3”就是一個大二度上下級進的旋律素材，持續(xù)級進的后面出現了“5-6”音，于是在旋律形態(tài)上形成四度以內的跳進，往后繼續(xù)沿用了前面小三度跳進的素材。旋律的發(fā)展一直以大二度級進和小三度跳進這兩個音程素材貫穿始終，不過加入跳進的點綴后音感立刻就不一樣了，這不同方式的組合變化也是基于原戲曲旋律創(chuàng)作的框架上推陳出新。

另外，通過觀察發(fā)現第二行樂句是第一行樂句的變化重復，作者在旋律音調上用了反向模進的手法，將樂句1 中的“3-2-3”二度音程模進成了樂句2 中的“1－低音6-1”三度音程，同時樂節(jié)也由原本的7 度音程關系增大到了8 度?？梢钥闯觯m然后面的每一樂句都是由第一樂句的核心動機音變化而來，但是風格的形成取決于細節(jié)的處理，每一行的樂句既與主題樂句聯系密切又構思精巧，變化重復的手法使歌曲的主題樂句更有張力，音調的高度集中和反復變化重復在不停地加深聽眾的印象。

結語

本文分析了流行歌曲創(chuàng)作中戲曲元素的應用方式，從嘗試融合到融合創(chuàng)新，慢慢地歸納了一些幫助創(chuàng)作的方式方法，所以我們在熟知兩者的聯系后善于利用戲曲文化來創(chuàng)作出具有民族特色、民族文化與精神的流行歌曲變得愈發(fā)重要。雖然本文的寫作邏輯是由表及里，但在實際結合過程中，哪一種戲曲元素與當前流行歌曲的創(chuàng)作更合適或更適配才是作品能夠深入人心的關鍵。其實我們對戲曲元素在流行歌曲中的創(chuàng)作應用上依然存在很大的創(chuàng)作空間，首先戲曲是一門綜合性很高的藝術，它的每一個元素甚至理念都可以成為現在流行歌曲創(chuàng)作的創(chuàng)新之處，同時注意對應提高流行歌曲的質量也直接或間接性地影響著人們的精神面貌。

現在的流行歌曲創(chuàng)作不再是純粹的元素組合形式，而是一個混合立體的色彩產物，試圖從不同方向去闡釋歌曲的內涵，這能夠為流行歌曲的創(chuàng)作帶來無數的可能性。我們還可以在流行歌曲的其他方面加入戲曲元素，或者多種戲曲元素之間相互作用。這種多維的創(chuàng)作理念給我們提供了無限的創(chuàng)作空間，使歌曲本身具有新鮮感的同時，更讓優(yōu)秀的傳統文化得以傳承發(fā)展。

參考文獻

①朱綺恒：《淺析歌仔戲與流行音樂的碰撞——以徐佳瑩演唱的〈身騎白馬〉為例》，《戲劇之家》，2020年，第26期。

②梁佳寧：《戲曲元素在流行歌曲創(chuàng)作中的應用研究》，《喜劇世界（下半月）》，2020年，第11期。

③沈洽：《音腔論》，《中央音樂學院學報》，1982年，第4期。

④付廣慧：《淺析戲曲元素在流行歌曲創(chuàng)作中的運用》，《音樂創(chuàng)作》，2019年，第7期。

⑤董曉菁：《戲曲元素在流行歌曲中的應用》，南京藝術學院碩士學位論文，2018年。

作者簡介

唐志誠，南京藝術學院流行音樂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流行音樂。

責任編輯 任麗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