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華
悲劇性是一種與人類發(fā)展始終相伴的社會現象和精神現象。傳統(tǒng)的悲劇美學研究范式在悲劇研究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然而,面對因人類社會文化巨大變化而產生的新的文學藝術和社會生活中的悲劇性現象時,傳統(tǒng)的悲劇美學研究范式的解釋力則明顯不足,亟需專門研究悲劇性的美學理論予以系統(tǒng)有力的支持。南開大學出版社出版的萬曉高的國家社科基金后期資助項目成果《悲劇性美學》專著正是應時應需之作。
該書是萬曉高十余年對“悲劇性”相關問題在“悲劇性美學”這個焦點上的進一步拓展、凝練和深化。該書視野開闊、思維縝密、創(chuàng)新性強、實踐性強,近52萬字,分量厚重,系統(tǒng)地探討了“悲劇性”的理論與實踐問題,是國內第一部專門研究“悲劇性”的美學專著,國外目前也尚未見到同題美學專著,開創(chuàng)了美學研究的新天地。該書的開創(chuàng)性及其學術價值主要有如下四方面。
一、開拓了悲劇美學理論研究的新領域。該書聚焦“悲劇性”這一研究對象,創(chuàng)造性地將生活中的“悲劇性”與文學藝術中的“悲劇性”融括一體,對“悲劇性”進行了系統(tǒng)而深入的研究。該書敏銳地指出:從概念史的角度看,“悲劇性”基于“悲劇”而后產生;但從發(fā)生學的角度來看,是先有“悲劇性”而后才有“悲劇”。當下,廣泛存在于人類社會一切領域的悲劇性現象備受人們關注,“悲劇性”美學研究勢在必行。
悲劇性不獨存在于文學藝術中,但文學藝術卻是悲劇性的詩意家園。該書專章討論了文學藝術中的悲劇性問題,指出悲劇性是屬人性的,是人類的一種普遍性的情感—認知范式,而情感又是文學藝術的根,是其各種功能得以實現的基礎。因而,文學藝術中的悲劇性就必然包括文本內部和外部兩個功能:悲劇性作為文學藝術批評視角、文學藝術批評尺度的功能和社會文化功能?!白晕摇钡陌l(fā)現與建構功能、倫理教化功能、想象的權力、意識形態(tài)功能、生態(tài)意識的涵養(yǎng)功能等都屬于悲劇性的社會文化功能。該書清晰地勾勒出“悲劇”發(fā)展的歷史流脈,又頗具洞見地揭示出“悲劇性”是“悲劇”概念歷史性發(fā)展背后的深層原因,這對于深化對“悲劇”和“悲劇性”及其關系的研究具有重要啟發(fā)意義。
二、創(chuàng)建了新的悲劇美學理論范式。該書通過對大量文獻資料的鉤沉和文學作品及社會現象的梳理,掃描“悲劇”語用史、分析“悲劇”語用情況,從而明確了“悲劇”的五種指稱,著力在“主體—語境—文本”三維動態(tài)系統(tǒng)中研究“悲劇性”相關問題。悲劇性是人類的一種社會現象和精神現象。因而,“悲劇性”的相關問題必然是“人”的問題,每一個時代、文化和種族中的人們都不斷地以各種方式進行著自己的“追問與回答”。該書創(chuàng)新性地提出,生命性、必然性、悖論性、和諧性、多樣性等是悲劇性的重要特征,某一對象能否引發(fā)主體的“悲劇性”體驗,除了對象本身的特點外,還與主體及語境的具體狀況有關。由此,該書充分論證了“悲劇性”范疇是一種關系范疇,它表現的是處于具體語境中的主、客體之間的一種相互契合的關系,而不是某一具體事物的屬性。該書在理論體系建構中,綜合運用體驗描述法、共情分析法、文本分析法、比較法、社會歷史文化分析法和邏輯推理法等研究方法,提升了研究的思想深度,體現出對“悲劇性”現象的新的文藝表達和理論探索。該書原創(chuàng)性理論研究范式對人們研究“美”“丑”“喜劇性”“文學”“藝術”等人類社會精神現象也都具有重要的方法論意義。
三、提出了一系列具有原創(chuàng)性的重要學術觀點。作為悲劇美學理論的基本范疇,“悲劇性”統(tǒng)攝著諸多基本問題的研究。在耙梳中外關于悲劇性范疇的性質和內涵的諸種學說的基礎上,該書對悲劇性的性質作出了新界定,認為“悲劇性是人類的一種情感—認知范式,是情感和認知集于一體的范式。它給支離破碎的平淡生活賦予了形式和意義,細膩地表現了人性的繁雜性和豐富性,也是人類對不幸、痛苦、毀滅、失敗、災難、病患、恐懼、孤獨、絕望、荒誕、死亡或罪惡等的一種闡釋系統(tǒng)”。此種對于充滿體驗感的悲劇性性質的真知灼見,有助于人們擺脫傳統(tǒng)悲劇理論的邏輯定義方式,真正回歸生命本真,從不斷變化的豐富鮮活的各種文學藝術中的悲劇性書寫和生活里的悲劇性現象中汲取養(yǎng)分,從而使“悲劇性”理論擁有更強大的理論闡釋力和更持久的理論生命力。
悲劇性內涵探討是悲劇性理論的核心內容。古往今來,關于“悲劇性”內涵的界定豐富多樣,在肯定歷史上圍繞“厄運”“毀滅”“悲涼”等關鍵詞展開對“悲劇性”內涵闡述的合理性基礎上,該書提出以上種種表達都關乎“缺憾感”這一情感意義取向,從而原創(chuàng)性地提出將“缺憾感”定義為“悲劇性”的核心,“悲劇性指人在一定語境中面對一定對象而產生的生命中不可彌補的缺憾性體驗或缺憾感,也即缺憾情致”。那么,悲劇性的生成及其機制是怎樣的呢?該書原創(chuàng)性地提出,悲劇性生成源于文本、主體和社會歷史文化語境三者的契合,而三者契合則源于價值情感的共鳴;“對比原則與整體性原則共同作用就成了悲劇性心理活動的內在機制”,“整體性原則與對比原則二者相互循環(huán)支持”。這一系列關于悲劇性如何生成以及生成機制的討論頗具洞見,都是具有原創(chuàng)意義的理論成果。
四、創(chuàng)建了“悲劇性美學”理論體系。中外學術史上關于悲劇和悲劇性的研究成果頗豐,但迄今為止,尚無“悲劇性美學”理論體系的構建。該書以悲劇性作為研究對象、邏輯起點和核心范疇,在探討“悲劇性是怎樣生成的”這一基本問題的基礎上,著力從存在、范疇、生成、特征、顯現和功能等方面,系統(tǒng)研究了人類社會生活和文學藝術作品中的悲劇性現象,體現出鮮明的理論體系建構意識及其實踐。這種體系建構意識既體現為宏觀層面上悲劇性美學理論體系的整體性建構,又體現為微觀層面上對悲劇性現象類型、悲劇性特征等方面的整體性論述。該書認為,悲劇性包括社會生活中的悲劇性與文學藝術中的悲劇性。由于悲劇性是生成的結果,文藝悲劇性素材存在于藝術形態(tài)即文學藝術文本中,而生活悲劇性素材存在于生活形態(tài)即生活文本中。一般而言,文藝悲劇性的素材經過了作者的藝術加工,更具典型性,更易引發(fā)受眾的悲劇性體驗;而生活中的悲劇性素材一般未經過藝術加工,因而典型程度稍低。此外,兩種悲劇性素材引發(fā)人們的情感價值定勢不同。文藝中的悲劇性素材一般會引發(fā)人們的審美態(tài)度和審美情感,而生活中的悲劇性素材會引發(fā)人們的功利態(tài)度和倫理情感。
該書專注悲劇性美學研究,把容易混淆的“悲劇”和“悲劇性”兩個概念進行了區(qū)分,并做了充分的學理分析,廓清了人們認識上的迷霧。在此基礎上,該書對社會生活與文學藝術兩者中的悲劇性進行了深入探討,創(chuàng)造性地構建了“悲劇性美學”理論體系。值得肯定的是,該書在理論建構的努力中,保持著清醒的開放意識,認為本書并非要取消或代替?zhèn)鹘y(tǒng)的悲劇美學研究范式,“而是試圖為解釋包括文學藝術悲劇性、社會生活悲劇性在內的人類社會一切悲劇性現象增加一種更具解釋力的悲劇性美學研究范式的選項”。
作為國內第一部、國外目前尚未見到同題的專門研究“悲劇性”的美學專著,萬曉高的《悲劇性美學》具有理論開創(chuàng)性,是我國文藝理論與美學領域的重大原創(chuàng)性理論成果,對文學藝術創(chuàng)作、欣賞活動也具有重要指導意義,對深入推進我國文藝理論和美學研究,彰顯我國學術自信、理論自信和文化自信具有積極的意義和價值。
(作者單位:江西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