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只有那個啞巴
是從月亮上走下來的人
他挑著一擔(dān)水出現(xiàn)在山岡
他的影子是黑色的
我試圖用手勢向他打聽
桂花樹下那個芬芳的女人
也許我的描繪很可笑
他突然哇哇地吼叫起來
我們之間像有了某種爭執(zhí)
也許是我傷及了他
在山寺清晨的空坪里
又像在激辯某個哲學(xué)問題
一個憤怒的黑色啞巴
比被閑置的暴風(fēng)雨更可怕!
直至把水倒進門角落的石缸
四周的山峰才漸漸平靜
我以為只有這個啞巴
知道太多那月亮上的事情
他不能言說而如此難過
別再問及親人和故鄉(xiāng)
[盧輝賞評]?應(yīng)該說,一篇文章或一首詩以“肯定句”的方式開場常常被許多作家詩人所采納,匡國泰的詩《啞巴》也不例外。的確,以“啞巴”為寫作對象的作者很多,但如何出新,大家各顯神通??飮┻@首《啞巴》的起句:“我以為只有那個啞巴/是從月亮上走下來的人”,以肯定句入題。不僅如此,他還將啞巴這個被邊緣化的人以肯定句的方式“顯神性”。我一向認(rèn)為,以肯定句開場,對作者來說,無疑是一場審美冒險行動。為何說是“冒險”?因為,起句的“肯定”,無論從審美的哪個角度而言,它都屬于“極致表達”。也就是說,你必須在語義推進過程中時時保持足夠的思維層次、思想密度與精神空間,這樣才能保證整首詩的“詩意定性”。那么,匡國泰的《啞巴》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呢?其實,匡國泰的《啞巴》用的是“挽逆法”,他沒有急于去勾勒“從月亮走下來”的啞巴其“神性”的一面。恰恰相反,他寫啞巴“他的影子是黑色的”“他突然哇哇地吼叫起來”“一個憤怒的黑色啞巴”,啞巴“本真”的一面在詩人的筆下仿佛成了“激辯某個哲學(xué)問題”。那種宿命在身、渴望在心又說不出的苦楚,最終被詩人“定性”為“我以為只有這個啞巴/知道太多那月亮上的事情”??飮┑摹秵“汀穼懙竭@里,讀者才明白作者對啞巴以“肯定句”的審美冒險行動,不就是對所有邊緣人的“激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