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義精神與騎士精神

2023-08-02 20:22:43王椿升

視野 2023年14期

王椿升

俠義精神

如果說西方的騎士，有據(jù)可依，有源可循，在歷史記載中清晰可見，像是油畫中會走出來的人，那么中國的俠顯然是尤為寫意、尤為飄渺了。中國的俠，之所以如此寫意而飄渺，原因在于歷史史事上缺乏自成體系的支持，以及俠的形象在文學世界中的“修仙得道”。因此，探究中國的俠義精神，避不開幾個問題：何為中國的俠，何為現(xiàn)實中的俠義精神，何為文學作品中的俠義精神，兩者的關系是什么。

關于俠的起源眾說紛紜，也有史已久，概括來說，可以分為三類：

一是諸子說，俠是從每種思想流派的思想分化中分支而來的，儒、墨、縱橫等。

二是起源于春秋戰(zhàn)國社會大變動下產(chǎn)生的特殊的社會階層或職業(yè)身份，如武士、刺客等。

三是起源于民間文化力量，如某種精神氣質、原始遺風、神話原型等。

然而這些學說的爭論從未休止，也有人試圖厘清三者之間的關系，甚至就爭論本身進行爭論。

在我看來，這些討論，早在動因上就有了偏差。俠的起源的論證，不該是追因溯源地去證明自己假設的合理性，結論先行，條件為結論服務，使得學術研究打著“大膽假設”的幌子去茍同于自己的立場。說白了，就是主觀意志預先規(guī)定了方向。俠的起源的論證，應該是條件先行的，不是倒推式的論證，而是由因到果的推理，才能保證條件的信息量永遠大于結論的信息量，才能使結論具有可靠性。

我們所能得到的條件就是韓非子“儒以文亂法，而俠以武犯禁”（《韓非子·五蠹》）的說法，以及司馬遷在《史記》中勾勒出來的游俠形象，“今游俠，其行雖不軌于正義，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蓋亦有足多者焉”（《史記·游俠列傳》），“救人于厄，振人不贍，仁者有乎；不既信，不倍言，義者有取焉”（《史記·太史公自序》）。認為俠起源于刺客的人大都以前者作為基本的依據(jù)，以“武”犯禁，可見俠是具備一定的武藝功底。但值得注意的是，司馬遷在《史記》中為游俠和刺客分別列傳，明確地區(qū)分了兩者，而且在《游俠列傳》中司馬遷引用了韓非子那句話。

從中我們可以得出，要么“武”指的并非是通常所理解的武功，而是“動不動就想打架”，一種勇武的風格或行為。要么就是從戰(zhàn)國到漢代，俠的含義在社會條件的催化下已經(jīng)發(fā)生了某種變化。在《游俠列傳》中司馬遷評價游俠時用的是“今游俠”，“今”字值得注意，對比之前韓非子的評價，可見從俠的內涵到對俠的社會評價可能或多或少有了改變。因此，俠會不會武功這個問題放在先秦我們不得而知，但至少我們可以明確在漢代會武功并不是俠的一個必備特征。

荀悅在《漢記·孝武記》中說：“世有三游，德之賊也：一曰游俠，二曰游說，三曰游行。立氣勢，作威福，結私交以立強于世者，?謂之游俠?！眰b在當時依舊褒貶不一?！霸趥b的看法上，韓非和荀悅突出了其‘武對社會法紀的沖撞，司馬遷突出了其‘義對伸張正義的作用。這是由于立場的不同，使得他們對俠的定義和俠客成分的劃定也不同。唐李德裕《豪俠論》曰：‘夫俠者，蓋非常人也。雖然以諾許人，必以節(jié)義為本。義非俠不立，俠非義不成。這說明在以后的發(fā)展中，義作為俠的核心逐漸取得了一致的觀點。”

此外，張惠達的《“俠”考》則從文字學的角度分析了俠的含義：

南唐徐鍇《說文解字系傳》、清段玉裁注《說文解字》都稱：“俠，俜也。俜，俠也?！眰b和俜是同義互訓。段玉裁說：“甹，俠也，三輔（達案：陜西中部地區(qū)）謂輕財者為甹，然則俜、甹音義同。”《說文解字約注》說：“俜即甹之后起增偏旁體，方言甹猶言拼，如云拼命、拼死，皆是?！蔽淖謱W家的這些考釋概括起來就是：在先秦，所謂俠，是指那些不重金錢，不惜性命，為正義（自以為是正義）而助人的人。

至于張未明所引《說文》：“俠，俜也。俜，使也。”這也是事實，有些版本的《說文》，把俜訓為使，但是這個“使”，文字學家并不是把它當作“使者”的“使”解。清桂馥《說文解字義證》：“俜，使也，使也者讀如使灑之使?！卑选笆埂弊鞣湃?、使性、使氣、意氣用事解。

綜上所述，現(xiàn)實中真正存在的俠義精神，即：

對所謂義的堅定忠貞，內化為言必信行必果的品質，以及慷慨紓財、舍己為人的氣節(jié)，進而形成意氣風發(fā)的風格氣場。這里的義，是俠自以為之正義，或為一人、或為一事、或為一國，因其具有明顯的利他性，故常常被道義正氣所接納；因其無法兼顧人、事、國三者，非為大道之義，而為心中之義，往往取此舍彼，故常常為社會法紀所不容。

與西方騎士不同的是，中國的俠不能稱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群體或階層。中國的俠來源于對行俠之事的人的精神和特質的提煉，就“俠”字來看，“俠即夾之增偏旁體，蓋起于戰(zhàn)國之世”（張舜徽《說文解字約注》），而“夾”本義即輔助（俠之利他性，或于之一脈相承）?！皧A”為動詞，演變出“俠”，可知“俠”的出現(xiàn)與特定的幫扶行為密切相關，開始指稱這一類人。然而這一類人從未得到社會法紀的認同以合法化和職業(yè)化，使得俠的劃定未能有一個確切的標準，因此自司馬遷為游俠立傳之后，俠便從正史中銷聲匿跡。

但義作為俠之核心，逐漸積淀為一種社會共識。但俠也因此逃不離俠義精神、俠義內涵，即便上升到名詞也無法獨立進行演化和發(fā)展。換句話說，“俠客”“俠士”等詞更像一種形容而非身份，因為這幾個名詞自身只有俠義精神與俠義內涵的支撐，沒有西方騎士合法化、職業(yè)化、體系化后的歷史素材和文化積淀。

但也正是由于這種特殊的情況，俠客含義的理想化色彩為憤世嫉俗的文人們提供了創(chuàng)作原型，歷史上的留白又給了文人們極大的塑造空間。俠的概念穿孔于千百年的社會法度所搭建的雷峰塔，人性本身對于自由的渴望混雜著公正道義的亟盼魚貫而出，化身為文本中的逍遙劍客瀟灑君子，替作者執(zhí)劍行俠、懲惡揚善。從魏晉南北朝開始在詩歌中傳頌俠義精神，到唐傳奇為武俠小說立宗，再到清代《三俠五義》作為成熟代表為后世武俠小說定形定調，俠此時才成為一種形象上較為清晰、定義上較為固定的社會群體，從一種精神特質演變?yōu)樯矸菹笳鳌?/p>

因此，存于歷史現(xiàn)實中的俠義精神與文學作品中的俠義精神一脈相承，在文學性創(chuàng)造中仍保留著現(xiàn)實俠義精神的基本內涵，俠只是在非精神上的特征尤其是技能技藝經(jīng)由文學家的創(chuàng)作失去了本來面貌（具體會在下一節(jié)的武器裝備的分析中提到），但這些改變也意在彰顯俠義精神。

故從文學作品中對于武器裝備的描寫中分析內在精神時亦能在很大程度上還原俠義精神的真實面貌。

劍與俠義精神?

劍與俠，本無必然聯(lián)系，劍在《游俠列傳》里充其量只是殺人工具，既不是人物必備武器，也不能對故事情節(jié)起作用，更沒有符號象征的意義。魏晉時期，文人詩歌中的俠客形象才開始與劍構成某種微妙的聯(lián)系，如“撫劍獨行游”（陶淵明《擬古》）、“負劍遠行游”（鮑照《代結客少年場行》），到了唐代此類詩歌更多，并在盛唐氣象的熏染下衍生出豪情來，像“背上匣中三尺劍，為天且示不平人”（呂洞賓《絕句》）、“拔劍繞殘樽，歌終便出門”（齊己《劍客》），劍逐漸有了氣場，并與俠客之氣相輔相成。到了唐傳奇，俠客融合了刺客的特質，變得武功高強，之后的武俠小說里，仗劍通常是俠客的基本特征。

劍是武器，是可操縱的力量，而力量一旦被操縱，便是不安分的因素，是對平衡的打破和對社會的挑戰(zhàn)。手中握劍，亦握人生死，身負著鋤強扶弱的使命，但與此同時，社會法度從未授權俠客判善惡、定生死，法律絕不允許力量平衡的破壞，俠客便也只好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畢竟，劍可傷人，也易自傷。

劍有劍鞘，深藏功名。李白《俠客行》中有道是：“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眲ο噍^于其他的武器，有一個特點就是有劍鞘可以用來收劍，在這里不是指“受益惟謙，有容乃大”，而是在有需要時能夠路見不平拔劍相助來行俠仗義，在太平無事之時收起劍來不耀武不揚威不稱功不頌德，如司馬遷說的“不矜其能”、“羞伐其德”。

中國的古劍，一般都講究對稱、挺直和鋒利。俠客往往都有屬于自己的劍，執(zhí)劍，執(zhí)的也就是自己心中的義，鋒利挺直，劍正如心正，雖然自以為的義未必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正義，也未必是真正意義上的大義，但利劍銳意，愛憎分明，決心熠熠。劍是鋒利的，容不得猶豫與斟酌，劍一出便非要見血不可，快意恩仇下往往也濫殺無辜。

劍在中國古代具有深厚的文化蘊意，不僅僅是一種冷兵器，更是一種文化符號。

一，劍作為百刃之君，與身份地位、權力等級緊緊關聯(lián)在一起，而俠客佩劍，并沒有陷于這種等級秩序當中，明清小說家們有意識地利用劍的審美功能，通過對劍的刻畫塑造個性化的俠客形象，俠客之劍因此各具特色，一方面是俠客脫于法度、追求自由的體現(xiàn)，另一方面等級地位的脫離使劍成為精神氣質的象征。

二，劍蘊含了深深的哲學思想，劍道的發(fā)展，也是俠客儒化、道化的縮影，用劍時除暴安良，有著儒家對的現(xiàn)世人生的關懷，修劍時天人合一，有著道家對天道自然的思索。

三，劍是正義的化身?！峨x騷》中有“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瑯”?？梢妱υ趹?zhàn)國時期就是宗教祭祀中的儀式品，富有神秘色彩，而后道家法師又常用桃木劍施符作舞，與辟邪聯(lián)系在一起，在后世的發(fā)展中，劍逐漸被賦予愈加超自然的力量，甚至通靈，特別是歷史傳說中的千古名劍，具有明顯的人格化傾向，劍也因此具有正氣，成為正義的化身，成為俠客捍衛(wèi)正義的標志。

四，劍在文學表現(xiàn)中被賦予了越來越多的文化內涵，歷朝歷代文人們爭相借劍抒情，飽含俠肝義膽的氣質與憂國憂民的情思，寄托著作者的俠客夢以及對理想人格的想象。

毒藥、暗器、機關與俠義精神?

毒藥、暗器和機關，是從晚清俠義小說起廣泛引入武俠世界，但作家們的態(tài)度在一定程度上還是保守的姿態(tài)，俠可使詐，但大俠仍是仗劍天涯。

隨著武俠打斗的倫理化，毒藥、暗器、機關與劍作為作家印象控制的重要手段，成為一種倫理符號。劍為加法，毒藥暗器機關作減法，共同構成了對俠客的價值評價準則。

“俠客不再只是面對面斗劍，還得留心頭上可能飛來的暗器，地下可能出現(xiàn)的機關；休戰(zhàn)時也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不小心就可能中毒身亡——這種‘立體化的打斗方式無疑更適合現(xiàn)代人的胃口，故事也因此更加緊張復雜。有趣的是，作家既承認兵不厭詐，打斗中不妨虛虛實實；可仍不以毒藥、暗器、機關的使用作為第一流俠客正常的打斗手段。也就是，仍堅持‘兵器本身的倫理色彩。”

這種現(xiàn)象恰恰體現(xiàn)了俠義精神的兩個方面。一方面，俠客為行俠仗義義無反顧、不惜代價，故使用毒藥、暗器、機關以達目的，不擇手段；另一方面，作家又將作為俠客精神的義緊抓不放，倫理道德上顯然是要求俠客光明正大地來伸張正義的。值得注意的是，義在此不僅僅是對外的行俠仗義，還有對內的倫理踐行，正所謂“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在打斗中使詐，何以取信于百姓、守諾于武林？但反觀這種現(xiàn)象就會發(fā)現(xiàn)，俠客破了身的籠，卻未破心的籠，俠行千里，走的盡是鋤強扶弱的道，鑄劍百煉，造的終是仁義道德的牢。

騎士精神概述?

對于騎士精神的概括，借用陳志堅在《西歐中世紀騎士的起源和演變》中的說法：

“以忠勇作為騎士的道德原則，羅蘭的形象是這種道德的典范；以信仰規(guī)范騎士的行為，要以基督仁慈之心對待弱者，并為維護基督教信仰而勇敢斗爭；在社會生活中要處處表現(xiàn)出‘紳士風度，知書達理，謙恭文雅，尊重婦女?！?h3>劍與騎士精神

騎士的武器通常有長矛和劍，但由于長矛常用于投擲且容易折斷，每參與一場戰(zhàn)斗基本上就要換一支長矛，而劍往往才能陪伴一名騎士終生，因此與騎士一起浴血奮戰(zhàn)的劍成為了騎士精神的標志。

騎士劍由雙刃劍身、劍柄、橫擋、柄錘組成，中世紀早期劍身較寬，公元900年左右，劍身與劍柄逐漸變窄，與基督教的十字架頗為相似，騎士也常常對著十字形的柄部發(fā)誓。更富宗教色彩的，要數(shù)騎士的晉封儀式或稱授劍儀式，步驟大致如下：

（1）齋戒一晝夜；（2）在教堂守夜；（3）洗浴，象征凈化心靈；（4）穿上白色外衣、紅色長袍和黑色緊身上衣，分別象征純真、獻身和死亡；（5）舉行彌撒禮，進行懺悔和聆聽布道；（6）為其佩劍祝福；（7）宣誓：I will be kind to the weak. I will be brave against the strong. I will fight all who do wrong. I will fight for those who cannot fight. I will help those who call me for help. I will harm no woman. I will help my brother knight. I will be true to my friends. I will be faithful in love.（8）授予佩劍、盔甲和馬鞭；（9）授予騎士稱號；（10）騎士戴盔披甲，跨上戰(zhàn)馬演練武藝。

神圣的儀式賦予了劍巨大的象征意義，誓言句句鐫刻進劍里，潛移默化地影響著騎士的一生，塑造著騎士的精神。與俠客只是符合底層民眾期盼不同的是，騎士是合法的社會階層，得到了權力與平民的一致認可，受封爵位與領土，與社會的依附關系明顯更強。利益的享受與儀式的洗禮，使得騎士對封君忠心耿耿，同時也具有了強烈的社會責任意識。這是一種靈魂的灌輸，自豪感榮譽感培植了深深的使命感，為宗教狂熱，為君王盡忠，為國家和人民獻身。

劍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征，與騎士自身異體同生。劍的橫擋、劍柄、柄錘往往鑲嵌寶石，有的還會鑄進圣人的遺骨、遺血、遺發(fā)等遺物，如同《羅蘭之歌》里對于圣劍杜蘭德爾的描寫。在祈求護佑的同時，又能給騎士以巨大的精神鼓舞和自我認同。如果騎士的行為有辱騎士形象、有損騎士聲譽，領主便可毀其佩劍，表示將其驅逐出騎士之列。而騎士死后，其佩劍也一般會掛在他的墓碑上?？梢哉f，騎士精神即騎士的第二生命，而劍又是騎士精神的物質載體。這三位一體的關系，貫穿了騎士的生死，也賦予了其無上的榮譽感。

劍的雙刃具有不同的意義：一邊打擊異教徒和上帝的敵人；一邊保護人民和弱者，懲治罪惡者。宗教使命感和社會責任感成為了騎士精神的兩大重要主題。

裝備上的圖案與騎士精神?

11世紀之后，騎士們開始注重盾牌及鎧甲包括馬鎧上的圖案，有的繪以獅子，有的繪以老鷹，都是富有象征性的審美意象，“體現(xiàn)了西方人的自由精神和超越意識?，F(xiàn)實中的西方人陷入精神危機，無法走出生存困境，便在審美層次上，借助鷹和獅來實現(xiàn)自己對自由的追求。老鷹的飛升，體現(xiàn)了人超越自我的升華……”

與此同時，有的圖案是一些線條的排列組合，形成了各種各樣的花紋，家族的徽章也由此產(chǎn)生。濃厚的家族意識也是騎士使命感的來源之一。

十字軍名稱的由來，也是因為東征的騎士們配有基督教的十字標志。“騎士原則與基督教原則相結合，使騎士具有了一種超越自身利益的宗教意識?！?/p>

而這些圖案所形成的審美元素，也體現(xiàn)著騎士對于紳士風度的追求以及對于愛情的向往。

戰(zhàn)馬與騎士精神?

“一個騎在馬上的法蘭克人能把巴比倫城墻沖個窟窿?！蹦锼埂た隙髟凇厄T士制度》中寫道。

中國的俠客可有馬可無馬，因其自身形象就具有超脫世俗、無所依附、逍遙灑脫的特點。而西方的騎士，一個完整的騎士，必然是全副武裝、騎著戰(zhàn)馬的，而且大多數(shù)騎士愿意選擇未經(jīng)閹割的雄性馬，看中其性情活躍、極具爆發(fā)力的特點，這也與騎士戰(zhàn)斗時的勇猛一拍即合。作品中的羅蘭誓為光榮而死，不為屈辱而生；現(xiàn)實中的貴族騎士甚至國王也都騎著戰(zhàn)馬沖鋒陷陣、勇往直前。“榮譽高于生命不僅是騎士們時刻牢記的座右銘，而且也是歐洲戰(zhàn)場上所有英勇無畏氣概的直接精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