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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向一些少年朋友征詢他們對少年精神的看法,不少中學生說,新少年精神譜系里不能缺少科學精神。
這讓我想到了一百多年前,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先驅對“少年中國之精神”的思考與暢想。1919年,胡適寫過一篇《少年中國之精神》,其中說到,“少年中國”最不能缺少的一種良方,一種“新方法”,就是科學方法。他在文章中還簡要歸納了科學方法的幾個要點:
一要注重事實:科學方法是用事實作起點的,不要問孔子怎么說,柏拉圖怎么說,康德怎么說,而應該先從研究事實入手;二要注重假設:僅僅研究事實,算不得科學方法。王陽明對著庭前的竹子哪怕做上七天的“格物”工夫,也格不出什么科學道理來,結果是把自己搞病倒了。胡適認為,科學家應該大膽“假設”,在仔細地觀察事物之后,多推想出幾種“假設”的意思。而這需要一個前提,就是要“博學”,只有博學方能做出許多假設。三要注重證實:“假設”是否真正合用?必須實地證明。證實有時很容易,有時又是惱人的難題,必須用多次的“試驗”方能證實。只有被證實了的假設,才是“真”的,才是科學和真理。而沒有被證實的假設,是不配認作科學真理的。
胡適先生認為:“少年的中國,中國的少年,不可不時時刻刻保存這種科學的方法,實驗的態(tài)度?!?/p>
先驅者們在一百多年前對“少年中國之精神”的思考,對我們談論二十一世紀的少年精神仍然有效,仍然具有啟迪意義。
當然,今天的中學生朋友向我建議的,少年精神譜系里的科學精神,已經遠不止是一百年前的那種“新方法”了。今天,少年精神譜系里的科學精神的內容,已經更為豐饒和寬泛,并且是與人類科技的進步、偉大時代的召喚、國家和民族的需求,息息相關。
我們常說,科學沒有國界。但是,科學家都有自己的祖國。像李四光、錢學森、華羅庚、郭永懷、朱光亞、鄧稼先……他們懷著科學救國的偉大夢想,遠渡重洋,上下求索,苦苦奮斗,只為了讓苦難深重的中華民族早日走出蒙昧、黑暗、貧窮和落后的深淵,只為了讓積弱積貧的祖國走向強盛,只為了實現(xiàn)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所以,我們從許多愛國科學家身上,更能夠真切地感受到家國情懷、赤子情懷,少年兒童們應該向科學家們學習科學報國、科學強國的愛國精神。
2016年5月30日,在北京召開的科學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期許我們的科學家和廣大科技工作者:“要把論文寫在祖國的大地上,把科技成果應用在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的偉大事業(yè)中?!?/p>
2018年5月28日,在北京召開的中國科學院、中國工程院兩院院士大會上,習總書記又殷切囑托我們的院士、科學家和科技工作者:“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奮斗,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擔當。榮譽意味著責任和擔當,黨和人民對廣大院士寄予了殷切的期望。科技創(chuàng)新大潮澎湃,千帆競發(fā)勇進者勝。希望廣大院士弘揚科學報國的光榮傳統(tǒng),追求真理、勇攀高峰的科學精神,勇于創(chuàng)新、嚴謹求實的學術風氣,把個人理想自覺融入國家發(fā)展偉業(yè),在科學前沿孜孜求索,在重大科技領域不斷取得突破?!?/p>
把論文寫在祖國的大地上;把科技成果應用在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的偉大事業(yè)中;把個人理想融入國家發(fā)展的偉業(yè)……這是多么莊重、宏偉、瑰麗和遠大的科學理想與人生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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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大的時代需要偉大的科學精神。一部中國科學技術史,也仿佛是一部同樣偉大的“科學家精神史”和“科學報國史”。而作為大國少年,作為新時代的少年,我們在仰望群星閃耀的宇宙星空時,錢學森星、李四光星、朱光亞星、陳景潤星……這一顆顆帶有國際編號的小行星,不僅僅代表著、紀念著一個個永恒和閃亮的名字,同時也在紀念和象征著時時刻刻引導著人們上升、前行和抬頭仰望的一種偉大的精神,一種崇高的人格風范。
1996年,26歲的潘建偉來到位于阿爾卑斯雪山下的奧地利小城因斯布魯克大學,攻讀博士學位。
因斯布魯克大學是量子力學的誕生地和研究前沿之一,世界知名的量子物理學家、2022年度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之一安東·塞林格所領導的量子國際研究小組,是全球在研究量子隱形傳輸實驗領域,走在最前沿的一個團隊。
今天,被人們稱為“手握量子密鑰的人”的潘建偉院士,他的量子學之夢,正是在這座雪山下的大學城里,展開了飛翔的翅膀。
因斯布魯克是個漂亮得像一座童話城堡似的小城,潘建偉一來到這里,就深深地愛上了這座美麗的小城。在他的心目中,自己家鄉(xiāng)東陽的青山綠水已經夠美的了,但是,來到了因斯布魯克,他覺得,和因斯布魯克相比,東陽顯然缺少諸如雪峰、木屋、橄欖林和花園般的田野所構成的“浪漫”。當然,潘建偉內心里十分清楚,這里不是他的家園,他只是這里的“過客”。他來到這里,也不是為了享受異國的浪漫,而是為了求學,為了他的量子夢想。他如愿以償,拜在了自己心儀的物理學家、量子學泰斗塞林格教授門下,成了塞林格的學生。
第一次見面時,塞林格問年輕的潘建偉:“潘,你的夢想是什么?”潘建偉不假思索地回答說:“我的夢想就是不久的將來,我回到中國時,能在中國建一個和這里一樣的、世界一流的量子實驗室?!睂熉犃?,不禁露出驚訝的表情,但旋即極其贊賞地點了點頭。
潘建偉學業(yè)繁重,十分珍惜寶貴的學習時間。不過有一次,他被一個難做的實驗折磨了好久,整日里心事重重,寢食難安。他覺得,這樣下去,說不定會憋出病來的。于是,在一個周末,他獨自走出校園,來到阿爾卑斯山谷間,走進大自然的懷抱里,快樂地“放飛”了一次自己。就是這次簡單的外出旅行,卻給了他一個意外的驚喜。
在開滿野花的山間小路上,他遇到了一位已經八十多歲的外國老奶奶。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位老奶奶曾經看過他的照片,而且竟然一眼認出了他。
老奶奶微笑著告訴他說:“親愛的中國男孩,我讀過你在《自然》雜志上發(fā)表的科學文章?!?/p>
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奶奶,竟然會有興趣去閱讀那些非常難懂的科學雜志,她該是有著多么寶貴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老奶奶對潘建偉說:“別看我這么大年紀了,但我一直是量子科學的‘粉絲?!?/p>
潘建偉和這位老奶奶熱情地攀談了好一會兒,話題圍繞著他正在從事的量子科學實驗,還有量子科學對人類的未來將會帶來的前景與價值。潘建偉熱情地擁抱了這位老奶奶,然后,這一老一少依依不舍地互相道了別。
這件事給潘建偉帶來了極大的觸動和感動。后來,他在上海給一群小朋友講故事、講科學的時候,分享了自己的這次奇遇,他說:“作為一名科學家,如果對科學沒有像老奶奶那樣的好奇心和求知心,沒有我們每個人小時候奔跑在田野時的那種興趣、興奮和快樂的話,我們就很難有活躍的想象力,也很難有創(chuàng)造的激情,我們的國家在科學上也難以成為一個真正的創(chuàng)新國家。”
潘建偉的奇遇讓我感慨萬千,連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奶奶都能對量子通信這樣的前沿科學保持著興致勃勃的好奇心與求知欲,那少年,又當何為?
徐魯:1962年出生于山東膠東半島。中國作家協(xié)會兒童文學委員會委員,第五、第六屆湖北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冰心獎評委會副主席。作品曾獲全國“五個一工程”圖書獎、全國優(yōu)秀兒童文學獎、屈原文藝獎、冰心兒童圖書獎、陳伯吹國際兒童文學獎等。
編輯??? 沈不言?? 78655968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