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學常
周末,任石邀朋友喝茶,喝到興頭,朋友提出打賭。
朋友嬉皮笑臉,任石滿臉實誠,說道:“再打賭,你不一定贏?!?/p>
“公路上讓人搭私家車,你說有人上嗎?”
任石咽了茶水,抹一下嘴說:“白拉,誰不上!”說話時向上扶了扶下滑的眼鏡。
“看來今天還是你輸?!?/p>
“說好了,白拉?!比问瘡娬{(diào)了前提。
“當然白拉。我看你在檔案室都待傻了?!?/p>
“誰像你們生意人,光算計?!?/p>
“期限,中午十二點?!?/p>
“慣例,誰輸誰請客?!?/p>
兩人開私家車上了省道。上午九點多,路上的車輛不時穿梭而過。任石坐駕駛座,半開著車窗,涼爽的風徐徐吹進。任石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前方,朋友在副駕駛悠然玩著手機。
前面路口上來兩老人,兩人道邊張望,等車的樣子。任石忙上前停車,把車窗玻璃降到底,探出頭,喊道:“二位去城里嗎?我正好去城里,順路?!?/p>
兩位老人扭頭瞥了任石一眼,沒有理會。任石著急,說:“這個點兒班車少?!睂Ψ饺詿o動于衷。任石忙下車,說:“二位,免費拉你們?!闭f著,去拉對方的胳膊。老漢急了,嚷道:“動搶的不成?走開,不然我們報警了?!?/p>
任石弄了個大紅臉,回到車上,踩下油門向前開,嘟囔道:“老土!”朋友笑道:“人家把你當壞人啦,你看不出來?”
十點多,朋友邊看手機邊打盹,任石也有些心灰意冷。
不遠處,岔路上,一位婦女騎自行車快速駛來,身后馱著一個穿校服的小姑娘,十來歲。剛上公路,小姑娘便從車子上“噌”地跳下來,回頭說:“媽,回去吧,我自個再等會兒。”
任石盯住目標,踩下油門來到娘兒倆跟前。
這一回,任石不敢大意,下得車來,滿臉堆笑說:“大嫂,送孩子上學呀?公交車剛過去。我是高營七里屯的,讓孩子搭我的車順路去城里吧。”
沒等婦女開口,小姑娘迫不及待地說:“叔叔,多少錢?”
“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不要錢?!?/p>
小姑娘高興地說:“謝謝叔叔。”說著,拎起包就要上車,卻一把被那婦女拉住。
那婦女厲聲道:“小花,你干什么!”嚇得小姑娘一哆嗦,小姑娘扭回身說:“娘,不能再等了,不然要遲到了?!?/p>
“不行,我說不行就不行?!蹦菋D女死死拉住閨女的手。
任石使出最后一招,從內(nèi)衣口袋掏出身份證,雙手遞過去,說:“大嫂,您不就是那邊村子的嗎?這是我的身份證,押在您這兒,回來我再找您取?!?/p>
那婦女越發(fā)緊張起來,臉色變得有些發(fā)黃,兩眼瞪得大大的,對閨女嚷道:“走,娘馱你去城里,快上來!”說著,把閨女拉上后座,蹬起車子便走,嘴里不住地說:“騙子,騙子!”
“孩子,你怎么就那么傻呀!給你說過多少回,不能跟陌生人說話,更不能跟陌生人走,你怎么就記不住呢!傻閨女,你見過主動捎人的嗎?再說還是免費,天底下有這樣的好事嗎?即便你在半道上攔車,能有停下來的嗎?哎呀,你什么時候才長記性喲!”那婦女喋喋不休地教訓著閨女。
小姑娘半天扔出一句:“俺看那叔叔不像是壞人。”那婦女氣得大聲說:“誰把‘壞人二字寫在臉上?。 ?/p>
任石灰溜溜回到車上,朋友在車里早已笑得前仰后合。
任石像泄了氣的皮球,倚在駕駛座上一聲不吭,皺起眉頭,思忖道:“這人都怎么啦?”朋友在一邊提醒:“喂喂,你想什么呢?這賭還打不打?我看直接去飯店算了?!?/p>
“打?!比问圆桓市模瑔榆?,慢慢向前開著。
還有十多里就到縣城了,任石的心里如夜色暗沉下來。任石的視野中隱隱出現(xiàn)兩個黑影,再近些,見路邊站著兩個小青年,其中一個在向這邊招手,像在攔車。任石揉了揉眼睛。一路上盼路人都快有了幻覺。是真的!車子箭一般疾馳后準準地停在兩個小青年身邊。
招手的那個小青年拉開后車門,滿臉嬉笑著跳了進來,說道:“謝謝師傅,去永輝大酒店。”然后招呼另外一個上來,另外那個好像很不情愿。
朋友一怔。
任石按捺住激動的心情,說:“兄弟,謝謝你們,你剛才說去哪里?”
對方聽了一怔,隨口答道:“永輝大酒店?!?/p>
“好嘞!您坐好?!比问f著得意地瞥一眼朋友,朋友臉色木然。
永輝大酒店到了。第一個上車的小青年付了錢,下了車,對同伴說:“哥們,你輸了,咱們進去吧?!?/p>
朋友緊跟著下了車,拉住那個小青年的手問道:“老弟,你剛才說什么?”那小青年微微一笑,瞅了同伴一眼說道:“我們在打賭,俺哥們說,在省道上攔私家車,不會有人停,誰輸誰請客。這不,我攔了一晌都沒攔下一輛,只有你們停下了,我贏了。哥們,進來一塊喝兩杯唄。”
朋友苦笑道:“不了,回見?!?/p>
任石聽后,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