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曉慧,劉中秋,尹 月,齊曉艷,張艷華(.北京大學腫瘤醫(yī)院暨北京市腫瘤防治研究所藥劑科,惡性腫瘤發(fā)病機制及轉化研究教育部重點實驗室,北京 004;.山東省日照市人民醫(yī)院藥劑科,山東 日照 76800; 3.東南大學附屬中大醫(yī)院江北院區(qū)藥劑科,江蘇 南京 0000)
達拉非尼(泰菲樂)和曲美替尼(邁吉寧)分別是FDA批準的第一個BRAF和MEK抑制劑?,F有研究[1]證明,與達拉非尼單藥治療相比,達拉非尼聯合曲美替尼治療BRAF 突變的黑色素瘤,可延長患者總生存期和無進展生存期,延緩耐藥性的發(fā)展[2]?;谏鲜鲈?,FDA 和國家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分別于2014年1月、2019年12月批準達拉非尼聯合曲美替尼治療晚期不可切除或轉移性BRAF V600突變陽性黑色素瘤[2]。達拉非尼致皮膚系統(tǒng)不良反應(adverse drug reaction,ADR)包括皮膚角化癥、掌跖紅腫綜合征、脫發(fā)、皮疹,曲美替尼所致皮膚ADR 包括痤瘡樣皮炎、皮膚干燥癥、甲溝炎、皮疹等,兩者聯用相關皮膚ADR 表現出不同的發(fā)生率和特征。本文對達拉非尼聯合曲美替尼治療黑色素瘤致皮膚系統(tǒng)ADR 的文獻進行回顧性分析,以期為臨床合理用藥提供參考。
以“達拉非尼”、“曲美替尼”、“dabrafenib”、“trametinib”、“BRAF inhibitors”、“MEK inhibitors”、“case report”等為檢索詞,檢索Web of Science、PubMed、中國知網和萬方數據庫。檢索時間為建庫至2022 年5 月,收集國內外公開發(fā)表的達拉非尼聯合曲美替尼治療黑色素瘤所致皮膚系統(tǒng)ADR 的報道。文獻納入標準:①原始臨床研究或病例報告;②明確為達拉非尼聯用曲美替尼引起皮膚系統(tǒng)ADR;③患者基本情況、疾病情況、用藥情況等資料相對完整。排除標準:①重復發(fā)表的文獻;②綜述。通過逐篇閱讀原文,得到符合條件的文獻31 篇,累計38 例患者。
采用回顧性研究方法,詳細閱讀31篇個案報道,提取患者性別、年齡、用藥診斷、給藥劑量、ADR 發(fā)生時間、臨床表現、處置措施、轉歸及再次用藥后ADR發(fā)生情況等信息進行統(tǒng)計分析。
38 例患者中,男性19 例(50.00%),女性19 例(50.00%);年齡最小28歲,最大81歲,中位年齡為51歲,詳見表1。
表1 患者性別與年齡分布Tab 1 Gender and age distribution of patients
達拉非尼和曲美替尼的說明書適應證為兩者聯用治療BRAF V600E突變陽性不可切除或轉移性黑色素瘤患者;推薦劑量為達拉非尼150 mg,bid,曲美替尼2 mg,qd,直至出現疾病進展或不可耐受的毒性反應。38 例患者均為口服給藥,其中20 例初始給藥劑量明確(表2),另18例未提及給藥劑量。
表2 達拉非尼和曲美替尼初始給藥劑量Tab 2 Initial dose of dabrafenib and trametinib
38 例患者的ADR 主要發(fā)生在用藥后90 d 內(60.52%)。發(fā)生ADR時間最短的為用藥后7 d,最長的為用藥后38個月,詳見表3。
表3 ADR發(fā)生時間分布Tab 3 Time distribution of ADR
本研究中,發(fā)生率排前五位的皮膚ADR分別是:痤瘡樣皮疹(18.42%)、肉芽腫性皮炎(13.16%)、脂膜炎(10.53%)、紋身并發(fā)癥(10.53%)、結節(jié)性紅斑(10.53%)。詳見表4。其中,2例出現了多種ADR表現,1例為小葉性脂膜炎和白癜風,1例為肉芽腫性皮炎和腎炎。
表4 ADR臨床表現分布Tab 4 Clinical manifestations distribution of ADR
38 例患者中有34 例ADR 痊愈或好轉,1 例患者ADR無變化,2 例患者ADR持續(xù)存在,1 例患者轉歸未提及。34例痊愈或好轉的患者中,2例永久停止達拉非尼聯合曲美替尼治療,10例繼續(xù)聯合治療;12例在出現ADR 時暫停聯合治療,其中11 例好轉或痊愈后重啟聯合治療。重啟或繼續(xù)使用聯合治療的患者中,10例再次出現了ADR。詳見表5。
表5 ADR好轉(痊愈)后達拉非尼和曲美替尼使用情況.例Tab 5 Use of dabrafenib and trametinib after ADR recovery.case
38例患者中,年齡分布以31~50歲及61~70歲居多,中位年齡為51歲;65歲之前出現皮膚ADR的男女比例為1 : 1.14,65歲之后男女比例為1.67 : 1,其原因可能與本研究納入的患者均為黑色素瘤相關。一項惡性黑色素瘤流行病學研究[32]顯示,皮膚黑色素瘤患者中位診斷年齡為57 歲,20~24 歲女性比男性更易患黑色素瘤(2.5 : 1),隨著年齡增長,男性患黑色素瘤的可能性增加(1.7 : 1,年齡> 65歲)。
達拉非尼聯合曲美替尼致皮膚系統(tǒng)ADR 多發(fā)生在用藥后15 d(23.68%)和1~3個月(28.95%)。治療后15 d內發(fā)生的不良反應有:結節(jié)性紅斑、痤瘡樣皮疹、間隔性脂膜炎、過敏反應、滲出性多形紅斑;治療后1~3 個月發(fā)生的不良反應有痤瘡樣皮疹、壞死性膿皮病、皮肌炎、紋身并發(fā)癥、結節(jié)病、掌狀及扁平狀膿皰病。建議在服用達拉非尼與曲美替尼的90 d內加強用藥監(jiān)護。
已經證實達拉非尼可誘導角化增生性病變的發(fā)展,包括疣狀角化病、角化棘皮瘤(keratoacanthoma,KA)和足底角化病,曲美替尼經常誘發(fā)痤瘡樣皮疹[33],但在本研究中沒有患者發(fā)生KA和皮膚上皮鱗狀細胞癌(squamous cell carcinoma,SCC)。達拉非尼單藥治療的臨床試驗中,KA 的發(fā)生率為11%;而聯合曲美替尼治療的患者中僅有3%出現KA[34]。BRAF 抑制劑導致KA 和SCC 的機制與BRAF 野生型角質形成細胞在RAF 阻斷劑作用下經歷矛盾MAPK 信號增加有關[34]。正常野生型角質形成細胞中MAPK 通路的矛盾激活會導致角質形成細胞增殖增加,但MAPK通路本身的激活并不足以誘導KA和SCC[1]。維莫非尼和索拉非尼導致SCC 和KA 患者中更頻繁地發(fā)現RAS突變,該基因編碼GTPase 能激活RAF 激酶,反過來激活MEK-ERK通路[35]。此外,SCC的發(fā)病機制也可能與BRAF-CRAF異源二聚體相關[36]。BRAF抑制劑與KRAS突變細胞中的野生型結合,促進CRAF復合物的形成,從而導致MEK-ERK通路的激活。
痤瘡樣皮疹是曲美替尼最常見的ADR,單藥治療發(fā)生率達77%[4]。聯合達拉非尼治療的患者中,發(fā)生率只有10%[4],本研究也顯示了類似的結果,有18.42%的患者發(fā)生了痤瘡樣皮疹。曲美替尼誘導的皮膚ADR 與表皮生長因子受體抑制劑相似,與角質形成細胞中MAPK-ERK 通路的突然抑制有關,這會誘導急性角質形成細胞應激反應,導致細胞凋亡、表皮穩(wěn)態(tài)的改變和炎癥的發(fā)生[3]。而BRAF 抑制劑可促使野生型角質形成細胞中MAPK 通路的激活[4],因此,在BRAF野生型細胞中,BRAF抑制劑和MEK抑制劑聯合使用可以排除MAPK-ERK 通路的完全阻斷,以防止急性角質形成細胞應激反應和痤瘡樣暴發(fā)[3]。
達拉非尼聯合曲美替尼一線治療下,尚未發(fā)現嚴重皮疹病例。但是在本研究中有1例患者在使用納武利尤單抗2 mg·kg-1,q 3 w,治療24個周期后,給予達拉非尼(150 mg·d-1)聯合曲美替尼(2 mg·d-1)治療14 d出現嚴重的滲出性多形紅斑[30]。Lamiaux等[37]回顧性研究了27 例接受達拉非尼聯合曲美替尼治療導致皮膚ADR 的患者情況,其中17 例為一線使用靶向聯合治療,患者沒有出現Ⅲ級以上皮膚ADR;然而,10例接受靶向聯合治療之前已接受過免疫治療的患者中,觀察到3例Ⅲ級以上嚴重的皮疹,包括1例DRESS綜合征。前期接受過免疫治療似乎加重了靶向聯合治療皮膚ADR 的發(fā)生率和嚴重程度。生理病理學假說闡述可能是先前的免疫治療持續(xù)抑制了機體免疫系統(tǒng)的調節(jié)途徑,并可能有利于效應T 細胞的激活,從而在引入BRAF 和MEK 抑制劑聯合治療時產生超敏反應[38]。由于免疫治療的長期作用,機體免疫系統(tǒng)缺乏自我調節(jié),這種超敏反應可能被顯著放大,導致毒性協同效應。在臨床試驗中,靶向治療大多是在一線治療試驗中進行的,然而在目前的治療方案中,抗CTLA-4 和/或抗PD-1 免疫治療失敗后,有時會引入靶向治療作為二線治療。對于免疫治療后進行靶向治療的患者,臨床應警惕嚴重ADR的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