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艷芬，黃美娟

（江西財經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江西 南昌 330003）

2020 年9 月22 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上首次提出碳達峰、碳中和的“30/60”目標，即二氧化碳排放力爭2030 年前實現碳達峰，2060 年前實現碳中和①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 在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上的講話. https://www.gov.cn/gongbao/content/2020/content_5549875.htm。。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更是把碳達峰、碳中和作為“十四五”規(guī)劃和2035 年遠景目標②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 開創(chuàng)合作共贏的氣候治理新局面. https://www.gov.cn/xinwen/2021-11/03/content_5648497.htm。。然而，改革開放40 多年來，隨著中國城市化進程的日益加快及經濟的迅猛發(fā)展，以重化工為主的工業(yè)產業(yè)結構和以煤等化石能源為主的能源消費結構使得中國碳減排的壓力凸顯。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城市群是應對氣候變化和踐行低碳經濟的主要陣地③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 加強協同創(chuàng)新 推進城市群發(fā)展. https://www.gov.cn/xinwen/2018-12/27/content_5352589.htm。。黨的二十大報告則強調了城市群在構建區(qū)域協調發(fā)展格局中的牽引帶動功能，指出實現碳達峰碳中和是一場廣泛而深刻的經濟社會系統(tǒng)性變革，要積極穩(wěn)妥地推進碳達峰碳中和④中共中央黨校. 以協同創(chuàng)新引領城市群發(fā)展. https://www.ccps.gov.cn/xxsxk/xzx/202304/t20230412_157599.shtml。。實際上，城市群是在工業(yè)化和城鎮(zhèn)化進程中出現的區(qū)域空間形態(tài)的高級現象，作為城市發(fā)展到成熟階段的集群組織形式，也是眾多城市的空間集聚形態(tài)，具有經濟高度密集、城鎮(zhèn)人口集聚的特征。城市群作為未來經濟發(fā)展的主要載體，是國民經濟快速發(fā)展、現代化水平不斷提高的標志之一[1]，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快速發(fā)展，城市群已成為中國碳排放高度集聚的空間區(qū)域，中國以超大、特大都市圈范圍形成的城市群貢獻了近70%的碳排放。截至2021 年，中國現有獲批的19 個國家級城市群以25%的土地集聚了75%的人口，創(chuàng)造了80%以上的國內生產總值，但同時也造成了生態(tài)環(huán)境的退化和高碳排放。受傳統(tǒng)能源結構和產業(yè)結構轉型難度大的影響，中國城市群碳排放占全國總排放量的75%以上，成為碳排放的主體區(qū)和碳中和的責任區(qū)[2]。作為國家經濟發(fā)展的主力軍，城市群碳排放量仍在爬坡，預期達峰時的碳排放規(guī)模將會很大，達峰后仍有可能在一段較長時間內維持高強度排放。這些排放趨勢與發(fā)展因素將會給城市群“雙碳”目標帶來重大挑戰(zhàn)。因此，研究中國城市群碳排放的特征挖掘、形成機理及達峰干預政策組合是“雙碳”目標達成的前提和關鍵基礎。

鑒于此，本文采用文獻計量法和內容分析法對已有研究進行較系統(tǒng)的分析，考慮到CNKI 中的CSSCI、CSCD 和WOS（Web of Science）具有較強的可靠性和權威性，以“城市群碳排放”“城市群碳減排”“城市群碳達峰”（“Carbon emission of Urban Agglomeration”“Carbon emission reduction of Urban Agglomeration”“Carbon peak of Urban Agglomeration”）為主題進行檢索，設置年限為：2009 年1 月1 日—2022 年10 月1 日。CNKI 共檢索到395 篇符合要求的文獻，Web of Science 核心合集則檢索到256 篇文獻。進一步地，借助社會網絡分析軟件CiteSpace 對相關文獻進行量化分析，重點聚焦厘清城市群的碳排放的現狀，分析其碳排放的特征及演變規(guī)律，剖析其碳排放格局的形成機理，在此基礎上提出優(yōu)化城市群碳達峰的路徑及干預政策工具組合。

一、文獻的結構特征

（一）時間分布特征

分析已有研究成果的時間分布特征有助于明確相對應的結構體系。如圖1 所示，已有研究成果大致經歷了兩個發(fā)展階段：2009—2017 年的緩慢探索期；2018—2022 年的迅猛發(fā)展期。2009—2017 年，高質量論文成果相對較少，該期間共發(fā)表高質量論文187 篇，占總發(fā)文量的28.72%，平均每年發(fā)文量為9 篇。究其原因，其一可能是全球氣候問題被認為是外交事務領域的問題，國內學者對此缺乏必要的關注；其二可能是由于碳排放的問題關注點在國家、區(qū)域及省域等層面，學術界較少關注到城市群層面。

圖1 時間分布特征圖譜

2018 年至今，高質量論文成果增速迅猛，期間共發(fā)文464 篇，占總發(fā)文量的71.28%，平均每年發(fā)文量為31 篇。究其原因，2017 年世界氣象組織發(fā)布的年度《溫室氣體公報》中稱二氧化碳平均水平為工業(yè)化前的146%，全球二氧化碳平均濃度達到405.5ppm，再度刷新了歷史記錄，將二氧化碳為主的溫室氣體減排推向全球各國亟待解決的重大問題。同時，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城市群發(fā)展是破解區(qū)域發(fā)展難題的重要實踐”①人民政協網. 打造“反磁力中心”是“大城市病”的治本之策. http://www.rmzxb.com.cn/c/2017-04-11/1472606.shtml。，因此，城市群被重視為中國應對氣候變化和踐行低碳經濟的主要陣地。然而，2020 年的發(fā)文數量略有回落，究其原因，可能受全球新冠疫情的影響，學術和科研項目被擱置等。

（二）空間分布特征

利用CiteSpace 對已有研究進行作者與機構分布分析有助于識別合作交流空間及研究力量。其中，CiteSpace 設置為時間切割為二，節(jié)點類型分別為作者和機構，閾值選擇為TOP35。圖2 反映了國內外作者分布的基本特征，國內高質量論文發(fā)文量分別集中在崔瑋、王少劍、秦耀辰、張麗君等幾位作者，而國外高質量論文發(fā)文量分別集中在10 幾位作者。不難看出，國內外已有研究的合作團隊規(guī)模較小，絕大多數的合作關系呈現出“導師與研究生”的特征，這從另一方面說明作者之間的合作交流比較欠缺，知識流互動程度可能較低，進一步造成研究體系相互之間相對獨立的狀態(tài)。

圖2 國內外作者分布特征圖譜

圖3 反映了國內外機構分布的基本特征。一方面，國內高質量論文成果分別集中在北京大學、中國科學院、華中農業(yè)大學、南京大學和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國外高質量論文成果分別集中在中國科學院、北京師范大學、清華大學、中山大學、中國礦業(yè)大學和北京大學。另一方面，這九大研究機構之間聯系密切，形成了以這九大研究機構為核心的網絡結構，但它們之間的連線較細，表明研究機構呈現空間非均衡的特征。究其原因，城市群碳排放的相關研究屬于跨學科研究，不同學科對此問題的邏輯思維、應用方法等存在差異性，這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學科之間的協調不足。

圖3 國內外機構分布特征圖譜

（三）知識結構分析

關鍵詞是已有研究主題的精確體現，在很大程度上能夠反映出已有研究成果的演進路徑。圖4 反映了國內外高頻關鍵詞的分布特征，國內文獻中“碳排放”出現144 次，關鍵詞圖譜中的節(jié)點面積最大，次核心關鍵詞分別為“碳達峰”“碳中和”“影響因素”，這些節(jié)點的面積分別次之。國外文獻中“CO2emission”和“carbon emission”都是“二氧化碳（CO2）排放”，分別出現111 次和89 次，關鍵詞圖譜中的節(jié)點面積最大和次大，說明“CO2排放”關鍵詞的頻次出現最多；次核心關鍵詞分別為“energy consumption”“impact”“China”，這些節(jié)點的面積也較大，且與“CO2排放”關鍵詞之間聯系緊密，說明已有研究的成果體系。而中英文文獻中“城市群”“urban agglomeration”“urbanization”等關鍵詞圖譜的節(jié)點面積更小，另外研究“城市群”的年度數據逐年遞增，由于城市集群化發(fā)展的趨勢顯現，城市群作為未來的發(fā)展單元，城市群層面的CO2排放成為未來研究的熱點。

圖4 國內外高頻關鍵詞圖譜

二、文獻的內容分析

（一）城市群碳排放及特征研究

1. 城市群碳排放的研究

通過梳理文獻發(fā)現，在有關城市群相關研究中，國外側重于節(jié)能減排效率的評價，國內則側重于空間格局的特征及其影響因素，且較多都圍繞著長三角、珠三角和京津冀城市群中的單一城市群展開，如表1 所示。張雪華和董會忠[3]、臧宏寬等[4]以京津冀城市群作為研究對象，分別闡述了碳排放時空演變特征及其驅動因素、碳排放達峰情況的判斷、碳中和的實現路徑。王兆峰和汪倩[5]、曹麗斌等[6]、王素鳳和趙嘉欣[7]、岳書敬[8]以長三角城市群為研究對象，分別研究了碳排放效率的影響因素、碳排放的時空演變及其影響因素、CO2排放總量及達峰判斷、居民家庭直接能耗碳排放空間特征及影響因素。鄭航和葉阿忠[9]、王少劍等[10]以珠三角城市群為例，分別分析了碳排放空間關聯網絡結構及其影響因素、碳排放的演化路徑等。而Bai 等[11]采用可拓展的隨機性環(huán)境影響評估模型(STIRPAT)估算了2006—2013 年中國四個大型城市群（珠三角、長三角、京津冀、成渝城市群）64 個城市家庭住宅能源相關的二氧化碳排放。李愛等[12]則基于社會網絡分析方法對中國三大城市群（京津冀、長三角和珠三角城市群）的碳排放空間關聯網絡的結構特征及其影響因素進行分析。

表1 城市群碳排放的相關研究匯總

2. 城市群碳排放特征的研究

1）碳排放特征相關研究

目前，關于碳排放的研究已經全面展開，從最初對地區(qū)或國家碳排放的簡單特征描述，到各種碳指標變化的深入分析。通過對已有研究進行歸納發(fā)現，大多數研究是從不同視角和地理尺度來描述或測算碳排放的總量、足跡、強度等，并揭示碳排放的時空格局演變特征等[13-15]。學界關注的焦點不僅集中于工業(yè)、農業(yè)、旅游業(yè)、交通、建筑等不同行業(yè)部門[16-17]，而且逐漸聚焦于能源消費碳排放、土地利用碳排放、貿易隱含碳排放等領域[18]。

2）區(qū)域碳排放特征相關研究

現有關于區(qū)域碳排放特征的研究主要從全國、傳統(tǒng)次級行政區(qū)域（三大區(qū)到八大區(qū)）、省域、縣域等不同空間尺度展開[19-20]。其一，不同學者從時空差異的角度分析了碳排放區(qū)域時空演變規(guī)律的異質性，如呂倩和劉海濱[13]基于空間數據分析方法研究了京津冀地區(qū)縣域二氧化碳排放時空演變特征等。其二，也有一些學者對不同尺度的經濟發(fā)展及其碳排放水平的異質性、變化趨勢、脫鉤彈性及其穩(wěn)定性等作出分析，如邵桂蘭和陳令杰[21]、蓋美等[22]分別分析了山東及遼寧經濟增長與碳排放的脫鉤關系；而齊靜和陳彬[23]采用脫鉤指數研究了重慶市工業(yè)部門經濟增長、能源消耗和碳排放之間的關聯特征，并構建了脫鉤穩(wěn)定性指標對脫鉤狀態(tài)的波動情況進行評價；劉博文等[24]則分析了中國西部與東部省份碳排放的差異性等。

3）城市群碳排放特征相關研究

城市群由至少一個中心城市伴生大型都市區(qū)（圈）和眾多的中小城市區(qū)域聚合而成，人口和經濟密度較高，內部要素流動性較強，商務、休閑旅游、醫(yī)療服務一體化，城市區(qū)域之間具有較強的分工效應、集聚效應、規(guī)模效應、溢出效應等。有關城市群碳排放特征挖掘相關的文獻比較缺乏，且主要集中在國內。故以“城市群+碳排放”為主題在中國知網（CNKI）數據庫進行檢索，時間不限，并對收集到的文獻進行篩選：（1）剔除綜述及定性研究，僅保留定量研究文獻；（2）剔除學位論文，僅保留核心或CSSCI 來源期刊；（3）剔除其他文獻，僅保留內容與城市群碳排放特征相關的文獻等，總共得到10 篇文獻。鄭航和葉阿忠[8]、王素鳳和趙嘉欣[7]、蔡博峰和王金南[25]、許燕燕等[26]、李愛等[12]分別研究了珠三角城市群、長三角城市居民家庭直接能耗、長江三角洲地區(qū)城市、成渝城市群、中國三大城市群碳排放的空間關聯網絡的結構特征及變化規(guī)律；吾買爾艾力等[27]、邱立新和徐海濤[28]、呂倩和劉海濱[13]、張雪華和董會忠[3]則從時間和空間兩個維度分別探索了環(huán)鄱陽湖生態(tài)城市群、中國八個城市群不同類型的代表性城市、京津冀縣域尺度及其周邊地區(qū)能源碳排放的演變規(guī)律；王利偉等[29]從空間、交通、產業(yè)、生態(tài)四個維度提出了中國14 個低碳城市群的基本特征。

（二）城市群碳排放的影響因素及形成機理研究

1. 碳排放的影響因素研究

探索研究碳排放的影響因素是減少碳排放量的重要前提。國內外學者對碳排放的影響因素做了大量研究，研究成果比較豐富，可從以下幾個維度進行分類總結。

1）從研究尺度來看，目前主要涉及全國層面、省際層面、縣域層面，甚至是全球層面等。如王凱等[30]從全國層面對碳排放驅動因素進行了分解分析；馬曉明等[31]從省際層面分析了碳排放的主要影響因素；王少劍等[32]從縣域視角解釋了社會經濟發(fā)展對碳排放的動態(tài)影響等。

2）從研究方法來看，現有主流的碳排放影響因素的方法可以分為三類：（1）通過環(huán)境庫茲涅茨曲線（EKC）模型刻畫碳排放的變化趨勢，測算碳排放拐點的到達時間[33]。（2）在明確碳排放影響因素的基礎上結合情景分析法對碳排放未來變化趨勢進行預測，常用的碳排放的因素分解模型有LMDI、IPAT 模型以及由此衍生的STIRPAT 模型等[34-35]；（3）通過系統(tǒng)建模直接對碳排放量進行預測，這類方法包括CGE 模型和灰色系統(tǒng)關聯模型等[36-37]。

3）從碳排放的具體影響因素來看，已有相關研究成果比較豐碩，通過梳理大致可將其分為直接影響因素和間接影響因素兩類。直接影響因素主要從經濟、人口和科技三個角度分析各影響因子的作用強度。（1）經濟。經濟發(fā)展與碳排放的關系是最早被關注的領域。Krueger 和Grossman[38]最早正式提出環(huán)境庫茲涅茨曲線（EKC）假說，認為環(huán)境污染首先會隨著經濟發(fā)展逐漸加重，當經濟水平達到某一轉折點時，經濟發(fā)展則會使環(huán)境狀況開始改善，隨后EKC 的適用性逐漸得到了廣泛的證實[39-40]。但也有一些學者的研究中并未發(fā)現EKC 曲線存在的證據，如Destek 等[41]對1 800—2010 年G7 國家碳排放與經濟增長之間的關系進行了驗證，發(fā)現具有“M 形”“N 形”“倒U 形”“倒M 形”等多種模式。（2）人口。隨著全球人口數量的增長和城市化水平的不斷提高，人口對地區(qū)碳排放的影響開始得到學者的重視。人口規(guī)模與地區(qū)碳排放之間存在顯著的雙向關系，首先人口數量的增長不可避免地會導致地區(qū)碳排放的增加[34]，尤其是在城市化進程加快的情況下，但二者的關系并不穩(wěn)定，存在明顯的空間和時間異質性[41]。不過有學者認為，相對于人口規(guī)模的增長，人口結構方面的因素對碳排放的影響更大，如城市人口占比、年齡結構、家庭規(guī)模、收入階層等[42-44]。已有研究證實，從長遠來看人口密度每增加1%會使地區(qū)CO2排放增加5.48%[45]?？傊?，人口數量、年齡構成、家庭規(guī)模、人均消費等因素與碳排放具有內在關聯性，碳排放主要受人口規(guī)模和人口密度的影響[46-47]，不同年齡組家庭能源消費存在較大差異，14 歲以下和60 歲以上年齡段人群對碳排放影響較大[48]。（3）科技。科技進步是實現低碳發(fā)展的關鍵驅動力這一觀點已被廣泛接受?？萍歼M步主要從技術效應、規(guī)模效應和經濟增長三個方面對碳排放產生影響，其中，技術效應屬于直接影響，規(guī)模效應和經濟增長屬于間接影響[49]。已有研究證實，在部分地區(qū)經濟發(fā)展與碳排放之間的關系符合環(huán)境庫茲涅茨曲線的假設，隨著技術的發(fā)展，經濟增長逐漸與碳排放脫鉤[50]。但Huntington[51]和Gillingham 等[52]認為，科技進步提高了能源的使用效率，同時短時間內生產成本的下降反而會促使產業(yè)規(guī)模的擴大，導致科技進步帶來的減排效果可能被經濟增長抵消。科技進步既可以減少碳排放也可以增加碳排放，因為科技進步往往存在成果轉化的時間滯后性，所以具體的影響效果更加復雜多變，單純依賴科技投入實現減排存在多方面困難。間接影響因素則主要從國際貿易和投資、產業(yè)結構、城市化進程、能源強度等展開。（1）國際貿易和投資。它們對碳排放的影響具有明顯的雙向性，一方面，因為污染天堂假說的存在，國際貿易和外商投資對碳排放的正負向作用主要取決于行業(yè)差異，當貿易和投資集中在能源密集型行業(yè)時，這種關系呈現正相關[53]。另一方面，國際貿易和投資也是落后地區(qū)學習先進生產技術和管理經驗的重要渠道，當外商投資帶來更多的低碳技術或偏向能耗較低的服務業(yè)時，有利于本地減排，產生光環(huán)效應[54]。（2）產業(yè)結構。Zhang 等[55]構建了產業(yè)結構和技術進步對碳強度影響的綜合框架，并以2006—2016 年中國281 個地級市為研究對象進行了實證研究，結果表明產業(yè)結構升級通過促進技術變革間接提高碳強度。（3）城市化進程。Ou 等[56]在獲得1995—2015 年五個城市層次的平衡數據集后，應用面板數據評估了不同發(fā)展階段的社會經濟因素和城市形態(tài)對CO2排放的影響，估算結果表明，城市土地擴張是各城市層面加速CO2排放的重要因素等。（4）能源強度。付華等[57]分析了中國制造業(yè)28 個子行業(yè)，認為能源強度是影響制造業(yè)子行業(yè)碳排放差異的關鍵因素等。

2. 城市群碳排放的形成機理研究

城市群不但是中國社會經濟發(fā)展的重要載體，也是新發(fā)展階段實現高質量發(fā)展全局工作的關鍵支點。規(guī)模龐大的城市群已成為能源消費和碳排放高度集中的區(qū)域，是中國未來推動減污降碳的關鍵環(huán)節(jié)和重點領域。目前國內外有關城市群碳排放形成機理的研究主要從城鎮(zhèn)化發(fā)展[58-59]、技術進步[49][60]、人口[61-62]、交通[63]和產業(yè)結構[64-65]等方面探討對城市群碳排放的影響，重點關注如何通過這些因素的關系及機理剖析促進城市群實現節(jié)能減排。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學者綜合多個影響因素來剖析城市群碳排放的作用機理，如表2 所示。通過梳理發(fā)現，大多數學者綜合分析城鎮(zhèn)化率/城市化水平、產業(yè)結構、人口（人口規(guī)模、人口增長或人口密度）、能源結構/能源效率或技術進步/技術水平等因素對城市群碳排放的影響程度。如邱立新和徐海濤[28]以中國八個城市群中具有代表性的13 個城市作為樣本，分析了工業(yè)結構、城市化水平、能源強度、外貿程度等對城市群碳排放的影響及形成機理；鄭航、葉阿忠[9]則以珠三角城市群為研究對象，探索了經濟發(fā)展水平、能源利用效率、技術水平和環(huán)保力度差異對其碳排放的關系形成及影響；王兆峰和汪倩[5]剖釋了人口規(guī)模、經濟發(fā)展、產業(yè)結構、城鎮(zhèn)化率、科學技術水平和環(huán)境規(guī)制對長江經濟帶碳排放的影響；張雪華和董會忠[3]闡明了人口規(guī)模、經濟發(fā)展水平、能源效率、產業(yè)結構、能源結構、煤炭清潔利用技術對京津冀及其周邊地區(qū)能源碳排放的作用機理；李愛等[12]以中國三大城市群為例，闡述了地理位置、產業(yè)結構、人口密度、城鎮(zhèn)化水平和技術創(chuàng)新對其碳排放的空間關聯關系的影響；吾買爾艾力等[27]分析了人口增長、人口規(guī)模、收入水平和產業(yè)結構對環(huán)鄱陽湖生態(tài)城市群碳排放的變化影響程度；曹麗斌等[6]測定了城市化率、人口增長、GDP 對于長三角城市群碳排放增長的貢獻率；而王素鳳和趙嘉欣[7]則論述了戶均人口數、家庭可支配收入、戶均建筑面積、戶均就業(yè)面、戶均汽車擁有量、戶均擁有城市道路面積對長三角城市居民家庭直接耗能碳排放的影響。

表2 有關城市群碳排放影響因素的匯總

（三）城市群碳排放的達峰預測及干預研究

1. 城市群碳達峰預測相關研究

城市群是由幾個城市所構成的一個龐大的城市化區(qū)域[66]，目前國內外關于城市碳達峰方面的研究較多。部分學者運用傳統(tǒng)的環(huán)境庫茲涅茨（EKC）曲線，認為碳排放總量會隨著經濟增長呈現“倒U 形”趨勢，使用EKC 模型并加入其他固定效應的擴展模型，再通過城市碳排放拐點分析計算出其達峰時間[33][67]。也有學者使用評估未來CO2排放的LEAP 模型預測城市或部門的未來CO2排放量。還有一些學者利用IPAT 模型，它雖能有效揭示環(huán)境壓力與人類活動的各種驅動因素之間的關系，但各驅動因素的彈性是相同的，因而其隨機形式STIRPAT 模型隨之被開發(fā)并廣泛應用。在此基礎上，不少學者在STIRPAT 模型中加入了其他排放因子，并用于度量城市碳排放和各驅動因素之間的關系[68]，以進行城市碳達峰預測[69]，但其驅動因素彈性是固定的。因此，有一些學者將靜態(tài)面板門限模型（the Static Panel Threshold Model）和STIRPAT 擴展模型結合，構成了門限-STIRPAT 擴展模型[70]來對城市碳達峰進行預測，等等。

然而，對城市群碳達峰預測方面的研究較缺乏，比較經典的有4 篇：臧宏寬等[4]以京津冀城市群為對象，對其地級以上城市碳排放達峰情況進行了研判；岳書敬[8]和曹麗斌等[6]以長三角城市群為對象，分別利用情景分析法、柯布-道格拉斯函數對其41 個城市碳達峰情況進行了預測和判斷；王少劍等[10]則以珠三角城市群為對象，結合多種方法預測了珠三角9 個城市的碳排放量，并分析其碳達峰狀況、碳減排潛力等。

2. 城市群碳排放的干預路徑研究

有關碳排放的減排路徑研究大致可分為兩種情況。其一，從國家整體或區(qū)域宏觀層面分析其實現碳達峰的可行性和相關路徑[71-72]。如，Niu 等[73]認為，在現行政策下中國難以實現2030 年碳達峰目標，需要進一步采取強化的政策措施等；Su 和Lee[74]運用最優(yōu)控制和STIRPAT 模型分析了中國實現碳達峰的相關路徑；Ding 等[75]分析了在不同碳稅情景下中國的碳達峰問題；林伯強和李江龍[76]認為在一般強度的環(huán)境規(guī)制下，中國將在2028 年出現碳排放峰值，而在更加嚴格的環(huán)境規(guī)制下，碳排放、碳達峰將提前至2023 年；張友國和白羽潔[77]從經濟發(fā)展水平、碳排放趨勢及構成、碳脫鉤態(tài)勢、碳排放影響因素及潛力等方面對中國各省份“雙碳”面臨的形勢進行了詳細分析，在此基礎上將各省份進行科學分類，繼而根據不同地區(qū)類型的共性和特征，提出了相應的“雙碳”目標實現路徑。或者從空間視角展開研究，如李炫榆和宋海清[78]釋清了中國省域層面二氧化碳排放的空間分布格局，利用熵值法構建了經濟結構優(yōu)化綜合指數，設置了不同的空間權重矩陣，采用空間回歸模型偏微分方法，揭示了中國省域二氧化碳排放水平的影響效應差異，并有針對性地提出了差異化的區(qū)域合作路徑，等等。其二，從重點行業(yè)或居民生活等微觀層面運用能源系統(tǒng)優(yōu)化或蒙特卡洛模擬等方法，結合情景預測分析其實現碳達峰的相關方案[79-80]。如邵帥等[81]對中國制造業(yè)碳排放的影響因素進行分析，并利用蒙特卡洛模擬方法分析了制造業(yè)實現碳達峰的相關路徑；楊冕等[82]研究了中國高耗能行業(yè)碳排放的驅動因素，并通過情景分析方法研究了高耗能行業(yè)實現碳達峰的行動方案；袁曉玲等[83]指出在基準情景下只有石油業(yè)和輕工業(yè)可以在2030 年實現碳達峰，在低碳情景下八大細分行業(yè)均有望在2030 年實現碳達峰，而在高能耗情景下，碳達峰時間將推后至2040 年左右。

然而，有關城市群碳達峰干預路徑方面的研究較少，比較經典的有3 篇，王少劍和莫惠斌等[10]探討了珠三角城市群碳排放的可能路徑、碳減排和碳達峰潛力；曹麗斌等[6]則對長三角城市群碳達峰進行了判斷，并提出了具體的達峰行動方案；臧宏寬等[4]提出了京津冀城市群碳達峰的判別方法，對其地級以上城市的碳達峰情況進行了判斷，并制定了相應的政策建議。

三、研究述評與發(fā)展趨勢

（一）相關研究評述

關鍵詞聚類是分析某一領域主要研究熱點和研究方向的重要手段，有利于觀察國內外研究熱點的分布情況。表3 為國內外已有相關文獻關鍵詞的聚類結果。

表3 國內外相關文獻關鍵詞聚類對比表

由表3 可知，中英文有代表性的聚類各有6 個，其中，國內文獻關鍵詞劃分所代表的研究領域主要有：#0“碳排放”聚類中包含的主要關鍵詞有城市群、氣候變化、影響因素、碳減排等；#1“影響因素”聚類中包含的主要關鍵詞有城市化、開封市、環(huán)境規(guī)制、中介效應等；#2“碳達峰”聚類中包含主要關鍵詞有碳中和、城市群、產業(yè)結構、碳排放等；#3“城市交通”聚類中包含主要關鍵詞有北京、上海、測度、交通工程等；#4“碳減排”聚類中包含的主要關鍵詞有碳排放、生態(tài)保護、無廢城市、碳達峰碳中和等；#5“低碳交通”聚類中包含的主要關鍵詞有城市化、能源消費、能源消耗、支撐產業(yè)等。國外文獻關鍵詞劃分所代表的研究領域主要有：#0“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數據包絡分析）”聚類中包含urban agglomeration、 decomposition analysis、 decoupling analysis、 optimal model 等主要關鍵 詞； #1“ carbon emissions（碳排放）”聚類中包 含spatial spillover effect、carbon emission intensity、city size、ecological urbanization 等主要關鍵詞；#2“CO2emissions（二氧化碳排放）”聚類中包含air quality、transport、urban、uncertainty 等主要關鍵詞； #3“ carbon emission efficiency（碳排放效率）” 聚類中包 含emissions、rationalization of industrial structure、impact mechanism 等主要關鍵詞；#4“ecological network analysis（生態(tài)網絡分析）”聚類中包含regional input-output analysis、emission mitigation、carbon emissions 等主要關鍵詞；#5“carbon dioxide（二 氧 化 碳）”包 含land use efficiency、yangtze river economic belt、carbon emission reduction 等主要關鍵詞。

綜上所述，通過中英文文獻關鍵詞聚類分析，發(fā)現已有文獻關于碳排放的影響因素（從不同的研究方法、研究尺度等視角出發(fā)）、碳排放效率、城市碳達峰預測、碳減排路徑等方面的研究較為豐富，但仍不夠深入與全面，還存在一些不足之處，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從城市群碳排放特征挖掘方面看，已有文獻較多剖析了城市群碳排放空間關聯網絡的結構特征及變化規(guī)律，較少從時間和空間兩個維度，以及城市群異質性視角分析碳排放的變化特征，再加上不同城市群的經濟發(fā)展程度、能源消費結構等存在差異性，因此有必要從這些維度和視角來剖析城市群碳排放的演變特征及規(guī)律。且從數據使用方面看，國內外已有的相關研究大多側重于從國家層面和省級層面的數據展開分析，較少細化到城市層面，但碳排放直接來源于城市層，采用國家及省級數據有一定的偏頗。

第二，從城市群碳達峰方面看，以往有關中國整體或區(qū)域碳排放達峰預測方面的研究成果較多，當前對城市群碳達峰方面的研究較缺乏，且往往以京津冀、長三角、珠三角等單個城市群作為研究對象，現有關于三大城市群（京津冀、長三角和珠三角城市群）的相關文獻中，國外研究側重于節(jié)能減排效率的評價，國內則側重于空間格局的特征及其影響因素，而針對中國城市群達峰干預路徑等的差異性有待進一步補充完善。

第三，從城市群碳達峰路徑及政策效果方面看，現有文獻的路徑研究較為籠統(tǒng)，缺乏全面而細致地對城市群碳排放的各影響因素的深入分析，有必要對形成機理進行系統(tǒng)的梳理與驗證。且不同碳達峰干預政策工具的效果不盡相同，往往需要不同政策工具相互配合、協同發(fā)力，現有文獻往往考慮單一政策的單一效應，忽略了政策工具組合的協同效應。

（二）未來研究方向

城市群是經濟發(fā)展最快、二氧化碳排放最集中的區(qū)域，是未來“雙碳”目標實現的重點責任區(qū)，所以對城市群碳排放相關問題的研究是大勢所趨，也是政策制定的關鍵依據和參考基礎。國內外學者對城市群碳排放的相關研究主題有了一些新的進展，未來的研究新方向主要從以下幾個方面展開：

一方面，由于自然狀況、資源稟賦、發(fā)展階段等不同，我國中西部城市群相較于東部城市群在區(qū)位優(yōu)勢、經濟規(guī)模上更弱，不同城市群的發(fā)展存在明顯的地域差異。首先，站在城市群發(fā)展全局，科學謀劃城市碳達峰行動。一方面，由于自然狀況、資源稟賦、發(fā)展階段等不同，我國中西部城市群相較于東部城市群在區(qū)位優(yōu)勢、經濟規(guī)模上更弱，不同城市群的發(fā)展存在明顯的地域差異。因此，在推動城市群碳達峰的行動時要考慮不同城市群的發(fā)展階段和外部環(huán)境。另一方面，在城市群內部，不同城市間的經濟、人口、資源因素也有較大差異，有的城市群有工業(yè)和技術優(yōu)勢，有的城市群有能源優(yōu)勢等。因此，要站在城市群發(fā)展全局，充分利用好不同城市的技術、工業(yè)和能源等條件，科學謀劃城市碳達峰行動。

其次，合理做好城市群碳達峰的頂層設計?，F有文獻多從單一城市群自身條件和資源稟賦出發(fā)，這并不利于跨越行政界線、資源界線、地理界線，從城市群全局層面來系統(tǒng)謀劃碳達峰行動。當前缺乏一個全局性的城市群碳達峰頂層設計，這將導致無法銜接國家“雙碳”目標行動，也加大了城市“雙碳”行動的實施難度。要站在國家“雙碳”行動的大局中，盡快制定出各城市群碳達峰規(guī)劃方案、行動路線等，協調好碳達峰、碳中和與城市群高質量發(fā)展的互通、互促關系，根據城市群資源稟賦、發(fā)展特點等，科學、合理地研究并繪圖中國城市群碳達峰的頂層設計。

再次，重視優(yōu)化城市群碳達峰干預政策工具的組合。不同城市群碳達峰干預政策工具的效果不盡相同，現有文獻往往只考慮單一政策的單一效應，忽略了城市群政策工具組合的協同效應。應盡快研究制定出中國城市群碳達峰的時間表、路線圖和施工圖等，充分協調好單一城市發(fā)展與城市群發(fā)展的關系，堅決摒棄脫離城市群整體的發(fā)展路徑去談城市自身碳達峰行動的思維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