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展奮
和朱蕊相識多年,但開會而緊鄰其座的,還是第一次。當年喜歡解放日報“朝花”版的,誰不知道朱蕊呢,她的散文之美似乎不用我來饒舌,但她的繪畫之美,卻讓我憋不住要說幾句。
斷斷續(xù)續(xù)一直有她畫品問世的消息,于是落坐后就要求完整地一睹她的畫。
只見纖指一動,瞬時,萬紫千紅從她手機奔涌而來。既有斑斕絢麗的油畫,也有多姿多彩的水墨,一時令人目不暇接,“敏銳、率性、睿智,諧趣……”業(yè)界評論其繪畫題材多樣,色彩大膽潑辣,根本不拘于傳統(tǒng)技法的約束。恣肆的畫筆下,憨態(tài)可掬的花貓躍然紙上,紛紅駭綠花木搖曳射目,既有風情萬種的窈窕仕女,也有層林盡染的千山萬壑……她的畫,讓人驚嘆,原來一個散文家可以有如此流光溢彩的七色胸臆,而一個“半路出家”的畫家竟然短短幾年就能完成華麗轉身。
“以文心尋求畫眼,將繪畫作為文學的載體和變奏,因此她的畫作有一種香草美人的韻味,清氣逼人的詩意,充滿著文學色彩。”文學評論家、上海作家協(xié)會原副主席王紀人這樣評價朱蕊,“從文學創(chuàng)作跨越到美術創(chuàng)作,說明她創(chuàng)作才能是多方面的?,F(xiàn)在她有了編輯、作家和畫家三種身份。”上海美術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黃阿忠直言:“朱蕊是作家,她有自己獨特的對自然和其他事物的感覺、看法,并傳遞給讀者。寫作也好,繪畫也好,情感很重要,獨特是我們繪畫的一個追求目標,獨特性是藝術的生命?!焙E伤囆g家陳鵬舉則特別欣賞朱蕊筆下的貓:“貓是什么?貓是天使,貓最似人、好人。賣萌點說,貓還真是有‘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朱蕊畫貓,畫得這般妖嬈,她其實是在說破人心。但凡說破人心的畫,無疑是上品之畫?!?/p>
胡展奮專欄作家喜歡歷史,酷愛大片
你貶也罷,褒也罷,我都不計較。
說到“說破人心”,我對她戲言:要說“心”,你朱蕊的“蕊”還正好三顆心,曰,編輯心、作家心、畫家心。問題是,你一個寫字的,究竟是怎么“轉身”的呢?是有家學傳承還是難得的貴人相助呢?朱蕊坦言,并無淵源之家學。家里雖沒有畫家,卻有一本破舊的民國版的《芥子園畫譜》,成天被丟來丟去,小時候沒啥看的,就像翻看那本《三毛流浪記》一樣,常常翻閱它們,但只是亂看,并無大人的輔導,倒也翻得滾瓜爛熟,問題是“學而不思則罔”,不動筆,終究是枉然。如此,只能說小時候對傳統(tǒng)畫有深刻印象,留下痕跡蠻深。從事寫作以后,仍然保持兒時愛好,閑暇時喜歡翻看前人冊頁,也算是另類的“讀帖”吧。
2020年前后單位里組織了興趣班,朱蕊參加了書畫班,但很快發(fā)覺所講內(nèi)容比較庸常,不久就退出而自學。不久退休,恰逢“封控”,她干脆天天在家埋頭畫畫,那種忘情的投入是有生以來所僅見,有人說她勤奮,不對了,是“喜歡”!
這種喜歡就像嘗到美味后的不肯停筷,全身心的舒泰,全身心的“適意”!我敢說不是當事人,決計無法體會的這種“適意”,那就是“賴在里面不出來”的入魔狀——干脆說吧,除了吃喝拉撒就不肯離開畫桌畫筆了,如癡如醉,如癲如狂,日以繼夜地畫、畫、畫,由于沒有功利心的驅使,畫的時候沒壓力,沒羈絆,問世后,你貶也罷,褒也罷,我都不計較,故心情也好。
總之,我把畫畫看作娛樂,當作“無上的適意”,而不是“苦心志,勞筋骨”的修行,所以“我畫故我在”哦。她說。
她是幸福的,我想,隔座正有“大歡愉”不斷地感染人,感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