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婕 李春霖
[摘要]弗洛姆通過馬克思主義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相結合的方式分析了兩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現(xiàn)代人的精神困境,并指出由于自發(fā)性的個體化進程不得不受制于社會條件的原因,造成了積極自由與消極自由之間的差距,人們?yōu)榱颂颖苓@種消極自由帶來的負擔,寧愿失去自由也要獲得安全和生存?,F(xiàn)代社會普遍存在逃避自由的心理,呈現(xiàn)出不同表現(xiàn)形式,最終造成極權主義和不健全的社會的后果,弗洛姆試圖通過找到一種實現(xiàn)積極自由的途徑,以消除現(xiàn)代社會弊病。弗洛姆所謂的逃避自由是現(xiàn)代性的一種突出表現(xiàn),目前,在現(xiàn)代化和全球化背景下通過對弗洛姆逃避自由思想的批判性思考,對追尋超越這種現(xiàn)代性的中國式現(xiàn)代化發(fā)展道路仍有啟發(fā)性和借鑒意義。
[關鍵詞]弗洛姆;逃避自由;現(xiàn)代性
[中圖分類號]B0[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2095-0292(2023)05-0001-06
[收稿日期]2023-07-10
[基金項目]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費專項資金項目“馬克思政治經濟學語境的自然觀研究”(2572021DF03)
[作者簡介]許婕,東北林業(yè)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博士,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生態(tài)文明理論;李春霖,東北林業(yè)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
一、引言
埃里?!じヂ迥肥敲兰乱岬闹穹治鰧W家和人本主義哲學家,是人本主義心理學和精神分析社會學的先驅,法蘭克福學派重要成員,弗洛伊德是馬克思主義重要代表人物,曾被認為是二十世紀最有影響的思想家之一。逃避自由思想是弗洛姆的思想核心部分,弗洛姆有機融嵌馬克思主義與弗洛伊德的主張,分析資本主義社會不同時期不同國家的現(xiàn)代人的生活處境,重點是納粹德國和二戰(zhàn)的美國,從而得出的共同結論是現(xiàn)代人普遍存在逃避自由傾向。
弗洛姆的逃避自由思想通俗易懂,貼近現(xiàn)實生活,曾一度流行于國內外學界??v觀古今中外學者對自由問題的探討成果不計其數(shù),弗洛姆獨辟蹊徑提出逃避自由思想,認為在現(xiàn)代社會人獲得有限的自由卻與外部現(xiàn)實生活對立,人無法“為自身立法”,面對自由帶來的負擔,只能逃避自由或繼續(xù)前行,追求積極自由,實現(xiàn)“人道的社會主義”。這一重要成果豐富了人們對自由限度和“精神層面的社會主義”的理解。同時強調資本主義精神對人的心靈傷害是致命的,民眾普遍的逃避自由心理最終會導致極權主義和資本主義社會的病態(tài),拓寬了對資本主義批判的路徑。弗洛姆逃避自由思想蘊含的獨特的分析和批判方式彰顯了人道主義價值光彩,但這只是出于既定文化環(huán)境懸設的安慰性治療技術,被部分西方學者所截取,通過人道主義色彩的符碼轉換,脫離具體的社會歷史條件將人道主義與西方自由民主相結合來批評和攻擊社會主義制度,從而成為被西方資本主義社會維持現(xiàn)狀的文化工具。但隨著后現(xiàn)代主義的興起,這種烏托邦式的解決逃避自由的出路設計遭到質疑,其觀點逐漸被淡忘。而如今在新自由資本主義背景下,資本邏輯愈加強化而導致眾多社會危機出現(xiàn),更多的社會成員逐漸失去社會保護,社會地位和生活意義在不斷喪失,這時部分西方學者強調重溫弗洛姆的人本主義理論,這有助于了解社會對人性的壓抑,進而采取措施緩解資本主義矛盾。
在現(xiàn)代化和全球化的戰(zhàn)略交錯之下,當代中國的哲學研究基本架構是中西馬的匯通和發(fā)展,西方馬克思主義以現(xiàn)代性為核心,形成批判西方發(fā)達工業(yè)文明的另一條道路。對于該流派的考察研究,有助于我們在當代各種思潮的交流與沖撞中全面正確的把握馬克思主義的基本精神,并結合億萬人民的實踐,把馬克思主義繼續(xù)推向前進。而西方馬克思主義的代表人物弗洛姆提出的逃避自由思想也是建立在現(xiàn)代性基礎之上,要批判地吸取其對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進行再認識的成果,結合我國現(xiàn)代化建設的新經驗新問題,才能落實走好中國道路。對于逃避自由之類的西方式話語,不能未經省察其前提,就理所當然的將之作為一般原則直接對照中國現(xiàn)實問題,這樣只能達到黑格爾所說的抽象的外部反思。本文試圖從現(xiàn)代性批判角度澄清逃避自由這種現(xiàn)代性癥候的前提和界限,豐富對中國式現(xiàn)代化在邁入現(xiàn)代化的進程中何以能解決這種現(xiàn)代性的負面影響,在批判中參證出超越的道路的研究。在現(xiàn)代化進程中要始終堅定馬克思主義立場、觀點、方法,融通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具體實踐,但僅上升到文化并不足以決定社會發(fā)展和進步,更要通過創(chuàng)新技術推動社會經濟發(fā)展,走好和平發(fā)展道路。
二、逃避自由思想的主要內容
(一)逃避自由的原因
在資本主義的背景下,弗洛姆運用經濟、心理與意識形態(tài)等因素之間的關系,對于現(xiàn)代人的自由狀況進行了剖析。從而以個人和社會相互關系的角度來理解極權主義興起和造成資本主義社會不健全的原因。
1.個體化的結果
人的個體化過程是必然的、不可逆的。 弗洛姆言,“自由是人存在的特征”[1](P16),人類的歷史就是不斷斗爭、擺脫束縛、追求自由的歷史,而這種不斷擺脫束縛的過程可以稱為人的個體化過程,人的主觀意識在不斷覺醒,認識到自己是異于自然和他人的個體,自我的力量不斷增強,這也意味著人本質的真正存在。人一出生就是脫離母體束縛,成長過程中也在擺脫本能束縛、超越自然,從群體中分離出來,直至死亡,人獲得的自由也在不斷增長。然而弗洛姆認為人最基本的需求有兩種:一種是自我保存需求,即一些物質化的需求,只有滿足于此才能獲得肉體的生存。另一種是精神需求,即人自身和外界產生聯(lián)系的需求,完全的孤獨和孤立會使人失去生命的意義和方向,精神崩潰,這也是對人的生存最致命的威脅。所以個體化具有雙重作用,人獲得了自我力量的增強,卻也必然失去了和外界聯(lián)系的原有共同紐帶,人不斷地認識到自己與非他存在的不同,除自身外無所歸依,精神的孤獨之下人不可避免地會產生放棄個性的沖動,試圖把自己消融在外部的世界里。
2.社會條件的阻礙
社會條件為個體化進程提供實現(xiàn)基礎,是個體化的依賴。人的物質化的沖動能否得到滿足,取決于特定社會的生產分配制度下的生活模式,人的心理條件等也必須置身于一定的社會文化條件之下。臣服于孤獨并不是克服無力感的唯一方式,人可以選擇重建良性紐帶以維持自身和外界自發(fā)的聯(lián)系。這植根于全部人格的完整和力量中,而人自我力量的增長也受制于社會條件,即人的創(chuàng)造性活動受到制約。因此,當前資本主義社會條件不能為個體重建和世界的良性聯(lián)系提供基礎,使人喪失了實現(xiàn)積極自由的可能性,又因為個體化進程的自發(fā)性使人失去了原本為他提供安全感的紐帶,兩個趨勢造成的結果是人難以忍受自由帶來的負擔,產生強烈的逃避自由的沖動,以個人的自由為代價以擺脫不安全感。
(二)逃避自由的表現(xiàn)形式
古代社會安全而不自由,現(xiàn)代社會自由而不安全,現(xiàn)代人在這種處境下,形成了逃避自由的沖動,人們或臣服、或漠然、或毀滅,放棄個人獨立與他人及世界建立某種關系,即尋找繼發(fā)紐帶,借以掙脫無力感,獲得生存和安全感。
其一是權威主義者性格,即受虐——施虐性格。這指虐待沖動和受虐沖動的同時并存,對權勢者卑躬屈節(jié),對比他地位低下的人則凌弱暴寡。受虐沖動指人為了擺脫無力感而貶低自我以及臣服于外界力量,本質是消滅自我,放棄所有自我的力量和自豪融入并分享一個外在更強大的整體。而施虐沖動則是希望通過控制、傷害別人來擴大自我,甚至使他人成為自我的一部分,彰顯自身的存在和力量,其本質是擴大自我以獲得“自我所缺乏的力量”。雖然兩者表面上是相互沖突的狀態(tài),但目的都是擺脫孤獨無依的狀態(tài),用失去自我的一部分的方式和外界緊緊相連,獲得某種安全感,都是逃避自由的體現(xiàn)。
其二是破壞性沖動和戀尸癖。破壞性是一種企圖逃避不堪忍受的軟弱無力感的內在沖動,為了自我保存,生的本能會轉化為攻擊本能,要消滅一切必須抗衡的對象,使得我自身之外的其他權力無法擊敗我。戀尸癖是一種對死亡、毀滅以及一切無生命的東西的熱愛,還通過控制他人來扼殺生命,并以此為樂。他們喜歡一成不變的、機械僵化的事物,懷著一種把有機物變成無機物的強烈愿望,物的價值甚至高于生命的價值,所以他們寧可失去生命也不愿失去財產,希冀通過對物的占有來建立同世界的聯(lián)系。這兩者都是死亡本能的具體表現(xiàn),根源在于人的孤立渺小之感,一旦攻擊這個世界,就可以從中解脫,獲得拯救。
其三是機械性地自動適應。即機械地自動適應他人,來消除自我與世界的矛盾,以排除孤獨、憂慮和無力的感覺。每個人自動地去順從、適應周圍的環(huán)境,完全放棄自我、拋棄個性,社會需要什么樣的人,就應該把自己塑造成怎樣的人。每個人如果都變成了別人期望的樣子,尋求他人的認同以獲得自我的生存和發(fā)展。這樣,自我與這個世界之間的矛盾鴻溝便消失了,也就消除了自己的孤獨感和無力感。雖然對孤立與無權力的恐懼感消失了,但是,他們付出的代價是喪失了自我。本質是通過迷失自我、喪失自我來企圖擴大自我,希望尋求一個外在的依托,融入到人群中,通過湮沒自我來獲得脆弱的安全感。
(三)逃避自由的后果
在德國由于資本主義的生產生活模式促使了個人的孤獨感、無力感不斷增長,人產生逃避自由的心理,心理失衡造成的后果在社會文化領域便是人們屈從于極權主義的統(tǒng)治,在現(xiàn)代民主制的美國等資本主義國家,人也失去了自我,這種異化甚至于拓展到社會的各個領域。
1.納粹主義的盛行
民主制度在西方國家普遍確立后,少數(shù)國家又開始盛行法西斯主義,要求所有人都必須臣服一個無法約束的權威,這幾乎否定了人們之前對于自由民主的斗爭。在反思其成因時,弗洛姆認為納粹主義是個政治經濟問題,但它對整個民族的統(tǒng)治是建立在人們逃避自由的心理基礎之上的。
一戰(zhàn)后,德國人心中彌漫著作為戰(zhàn)敗國沉重屈辱感、戰(zhàn)爭的威脅加劇個人的恐懼感、數(shù)百萬結構性失業(yè)大軍更加劇了不安全感、經濟的蕭條造成人的無能為力感等使得人們失去了信心,并幻想依靠納粹運動走出困境。這樣的歷史條件下民眾普遍的逃避自由心理促進了法西斯主義的發(fā)展。首先,德國人民深藏的權威主義者性格,納粹主義者臣服于他們的領袖又想控制無權力的普通民眾,這種性格的普遍化使得他們自己和數(shù)百萬有同樣情感的人連成一體,最終納粹黨從一個小黨崛起為執(zhí)政黨。其次,在巨大的社會壓力之下人們?yōu)榱伺沤庾陨淼慕箲],不可避免的會有破壞性的沖動,認為殺人越多、對他國文明的破壞越多越值得驕傲,而法西斯主義迎合了這些人的破環(huán)性沖動和癖好,這也是納粹分子進行瘋狂屠殺、大肆破壞等暴行的心理根源。最后,因為德國人民固戀于血緣和土地,納粹宣稱的生存空間論和種族主義正是迎合了這種心理,把千百萬德國人推向了排猶活動和侵略戰(zhàn)爭中。
2.不健全的社會
現(xiàn)代社會源源不斷地制造逃避自由式的現(xiàn)代性癥候,這種現(xiàn)代性與焦慮也在塑造現(xiàn)代社會本身。在現(xiàn)代民主制度比較穩(wěn)固的美國等資本主義國家,資本主義經濟發(fā)展迅速,但尼采聲稱“上帝已死”,海德格爾言“存在的被遺忘”,信仰的缺失使得人們一切生活的根據(jù)和前提被抽空了,精神沒有了依托。所以美國等西方國家也存在普遍的逃避自由心理,但這些不健康的性格傾向并沒有形成法西斯主義的社會結果,而是造成了社會的不順暢、人全面發(fā)展能力的缺失。
弗洛姆創(chuàng)造性提出健全社會的標準是社會的順暢和建立其上的人的精神需求得以滿足,有利于人個性潛能的發(fā)展。不健全的社會是“重占有”式的社會,存在種種社會問題。二十世紀的美國等現(xiàn)代國家有了資本主義的物質繁榮、政治與經濟的自由,卻也深陷精神困境,產生各種社會問題。西方發(fā)達的工業(yè)文明社會本身猶如一部巨大的機器吞噬了人的情感和創(chuàng)造力,人無力掙脫只能臣服并融入其中,造成人和人之間的冷漠疏離現(xiàn)象,或者在無法排遣焦慮孤獨之下,更為極端地選擇酗酒、暴力、輕生等。而所謂的西方式民主除了選舉之外,普通人無能為力,且這種民主選舉并不一定真正代表民意。一方面任何一個人成為民意的代表都必須捍衛(wèi)大財團的利益,資本主義意識形態(tài)早已深入人心。另一方面,民意被宣傳操縱。所以人們會逃避這種政治自由,導致政治冷漠現(xiàn)象,甚至極端的恐怖主義暴力和群體性事件。
(四)解決逃避自由問題的途徑
1.愛與創(chuàng)造性工作
人們要擺脫自由的負累、實現(xiàn)積極的自由,就需要建立健全的人格,發(fā)揮人的全部潛能,回復人的本質。所以就個人而言,一方面,就要有自發(fā)性的愛的能力,要在保存自我的基礎上自發(fā)自愿地與他人、社會及自我建立聯(lián)系。充分發(fā)揮發(fā)自內心的給予、關懷、尊重和理解的愛的作用,形成由它們主導的健全人格。另一方面,要進行創(chuàng)造性的工作,這里所說的工作是指一種創(chuàng)造性的能力,憑借著勇氣和責任感,相信自己可以依靠自我的力量去實現(xiàn)自己的目標。而只有這樣人才會獲得與自然、社會融為一體的真正快樂,工作本身不再是維持生存的手段,而是滿足自我實現(xiàn)的一種需求。
2.提出健全社會構想
健全的社會對個人的自我實現(xiàn)起促進作用,不健全的社會則阻礙自我潛能的發(fā)展,所以人們必須著手改變現(xiàn)存的社會境況,建立健全的、順暢的社會。建立健全的社會需要在政治、經濟和文化領域同時開展改革。在生產領域,實行計劃經濟;強調改變人的勞動境遇,使人在這里奉獻,干他認為有意義的事情;組織工人積極參與管理才能讓工人負起責任,同時限制股東和經營者權力。在分配領域,提倡國有制;要求每個人的收入能夠保證過上有尊嚴的生活,實施基本社會保障。在政治上,提倡小型團體的直接民主,設立專業(yè)、獨立的文化機構討論提供決策參考。文化上強調以教育促進人全面發(fā)展;經營集體、共享、非盈利的大眾藝術活動;建立人道主義宗教來恢復人的敬畏精神,并促進人類的團結。
三、弗洛姆逃避自由思想的現(xiàn)實啟示
(一)必須堅持馬克思主義指導地位
弗洛姆的逃避自由思想是批判繼承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和馬克思主義的成果,雖然豐富了馬克思主義的研究范式,但本質上仍是非馬克思主義的。弗洛姆逃避自由思想價值所在是對資本主義的批判精神,批判新條件下資本主義社會對人的精神狀態(tài)的毀滅性打擊,天然的缺陷在于其解決逃避自由舉措的不徹底性、不現(xiàn)實性。
弗洛姆認為社會存在和社會意識之間存在心理條件作為中介與橋梁,現(xiàn)實社會條件塑造了人的性格結構,社會性格結構會影響社會發(fā)展狀況,這個過程不可避免地會使馬克思主義走向唯心,在實踐層面也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空想社會主義的色彩。他認為人道主義是馬克思主義的核心,革命和斗爭并不是必要的,資本主義制度也有創(chuàng)新性的生產力和愛的潛能,所以要求改良資本主義社會。這種人道主義的價值觀成為了歷史觀的理論基礎,偏離了馬克思關于資本主義批判的路徑、分析方法、歷史唯物主義原則,以人道主義的歷史觀指導社會實踐,理論和實踐的終局是自我改造和的人的潛能朝著烏托邦的方向發(fā)展。這種人道主義的歷史觀表面上是在討論社會主義的一般原則,但實際上卻背離了對社會主義范疇的歷史規(guī)定,成為一種概念演繹。只注重出于唯心主義價值懸設的愛的理想性,卻從根本上沒有否定他要加以實現(xiàn)的人的普遍壓抑的社會源頭。
弗洛姆的逃避自由思想至今仍有解釋力的很大原因在于,它確實是在不同時代、不同國情下運用了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以形而上學的人的本質嵌套了馬克思關于具體現(xiàn)實的實踐理論,從而得出了具體的結論,能夠回答資本主義時代繁榮背后的危機,不論結論正確與否,但弗洛姆的逃避自由思想的根子并不僅僅是馬克思主義,甚至是妄圖取締馬克思主義地位。所以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是正確的,仍具有普遍意義,我們走中國道路要求堅持馬克思主義,強調開辟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新境界就是要毫不動搖地贊成、堅持馬克思主義指導,不歪曲、篡改、否定馬克思主義,同時結合本國的具體實際和文化傳統(tǒng),在內涵上滋養(yǎng)馬克思主義,運用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分析新情況、新形勢,形成人民喜愛認同的新結論和新闡釋,并使新的理論成為人民認識和改造世界、參與現(xiàn)代化建設的強大思想武器,凝聚起實現(xiàn)中國式現(xiàn)代化的合力,同時以中國式現(xiàn)代化文明為世界提供理論貢獻和支撐。
(二)必須推動中國傳統(tǒng)倫理道德的現(xiàn)代轉化
中國在現(xiàn)代化過程中日益顯現(xiàn)的問題,大多是西方式困境或多或少有缺陷的問題,而弗洛姆植根于現(xiàn)代性的逃避自由思想似乎也能解釋中國的某些現(xiàn)代性現(xiàn)象,主要是因為逃避自由思想的一些內容和中國傳統(tǒng)文化有相通之處。中國五千年厚重的文明成果中必然包含許多具有普遍價值的道德原則、哲學智慧、社會觀念,中國歷來重視肉體的生命,道家強調長生久視,儒家強調利生、貴生,佛家講求輪回轉生,生生之學熔鑄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之中,不可避免地影響當代中國人的思維方式和行為進路,生命的保存是必要的。面對多元化的意識形態(tài)的挑戰(zhàn),我們應當豐富馬克思主義意識形態(tài)話語內容,融通中外概念,塑造中國特色話語表達形式,獨立自主探索符合自身發(fā)展的實踐方案。
弗洛姆強調逃避自由的原因是個體化進程受阻,要求獲得人的生命創(chuàng)造力的自由發(fā)揮,但主觀理性放大到極致之后可能是空洞無物的,既無法引領人的生活也不能使人獲得終極的倫理關懷。而在中國,雖然孤獨也是人生中一個無可避免的命題,但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孤獨感是沒有立足之地的。在儒家文化中所謂五倫闡述的是一個生命和周邊生命的相對關系,關注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可以壓縮個體的孤獨感。若是群體架構之下,仍然有破碎的孤獨感,道家也強調在有為與無為之間徜徉,鼓勵自我鍛造人生崇高的意義。區(qū)別于西方式的個人主義和利己主義,僅僅滿足于私欲,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一向倡導利他思想,著眼于眾生、國家和社會,人生自然充滿著美好意義。倫理精神相對于現(xiàn)代所張揚的工具理性具有超越性,其資源存在于中國傳統(tǒng)的倫理和文化中。
用文化治愈現(xiàn)代性病癥。中國并沒有逃避自由的文化氛圍,甚至可以為人類社會的和諧發(fā)展提供思想資源。正如現(xiàn)代社會強調用中國的語言講好中國故事,中國式的逃避自由的現(xiàn)代性強調——人在社會化進程中,傳統(tǒng)倫理體系所揭示的基本價值、行為導向在賴以生存的舊的生態(tài)機制遭到破壞之后,被拋入新的道德生態(tài)環(huán)境中的處境。所以要超越這種逃避自由的現(xiàn)代性就要探尋傳統(tǒng)倫理文化在新環(huán)境中的出路,即將傳統(tǒng)倫理文化的結構要素置身于現(xiàn)代倫理要求之下,重建眾所認同的倫理道德與生活的聯(lián)系,使之能回應世俗生活方式的挑戰(zhàn)。若使傳統(tǒng)文化、市場經濟和民主政治走向同一發(fā)展路線,如培養(yǎng)有道德的經濟人、有責任的政治人、講求忠貞的合格公民,需通過傳統(tǒng)倫理的世俗化時代化來回應價值意義危機。在世界格局劇烈變化的現(xiàn)在,要把傳統(tǒng)倫理和文化擺在正確位置,開發(fā)出傳統(tǒng)倫理文化的現(xiàn)代性意義,尤其是對主流的價值取向起判斷和制衡的作用,這對建立中國的文化認同甚至是世界和諧發(fā)展具有重大意義。
(三)必須堅持以創(chuàng)新推動社會發(fā)展
馬克思言,“哲學家們只是以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2](P506)。弗洛姆用精神分析方式解釋資本主義社會存在的種種問題,認為每個個體都具有創(chuàng)造的潛力,但激發(fā)創(chuàng)生潛力的社會條件尚未到來,至于如何激發(fā)主體的創(chuàng)造潛力獲得真正的自由,弗洛姆最終還是訴諸于人的精神或道德變革,他雖然認識到了歷史條件的重要性,但把一切的可能都放在人的選擇、人的潛能上,只能險落于烏托邦的空想。單純的精神層面的變革無助于解決問題,關鍵是變革這種心理條件得以存在的現(xiàn)實基礎。
社會主義的根本任務是發(fā)展生產力。隨著現(xiàn)代化進程的加快,許多人疲于追趕或者焦慮浮躁,自我認同感崩潰,但是這種不確定性帶來的不僅僅是威脅,適度的焦慮不安可以激發(fā)人的創(chuàng)造能力,改變現(xiàn)實條件?,F(xiàn)代性是一個辯證的總體,我國在邁向現(xiàn)代化、步入現(xiàn)代性的進程中,要超越逃避自由的現(xiàn)代性癥候可能造成的社會秩序危機和價值意義危機,只有靠社會的發(fā)展,充足的實力是面對種種難題泰然處之的底氣。當前,我國經濟發(fā)展進入新常態(tài),面對各種復雜的局面,傳統(tǒng)發(fā)展模式難以為繼,必須推動以創(chuàng)新為動力的高質量發(fā)展。要加快形成全面支持創(chuàng)新的基礎制度,構建開放的創(chuàng)新生態(tài),激發(fā)各類人才創(chuàng)新活力,提升國家創(chuàng)新戰(zhàn)略能力,推進創(chuàng)新成果轉化共享實現(xiàn)普惠性提升,讓經濟增長受益于每一個人,人民群眾通過創(chuàng)新更好的共享發(fā)展成果,最終必將踏上共同富裕道路。
只有社會生產力高度發(fā)達,占有或私有的觀念才會隨之消亡。弗洛姆也曾倡導實現(xiàn)國有制,但未強調是資本主義還是社會主義的國有制,他強調的創(chuàng)新性工作也僅是指人與人自發(fā)性的聯(lián)結,共享的非盈利藝術在資本主義框架下更是唯心主義的空想,但他確實強調了一種建立在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基礎之上的社會財富增長方式。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強調以人民為中心的經濟增長,經濟社會發(fā)展的目標指向的是共同富裕。共同富裕不僅僅指分配側的公平正義,更多的也是指生產領域的共享理念。我們所說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和共享經濟,就是通過各種生產要素的創(chuàng)新優(yōu)化配置來提高經濟發(fā)展質量。以共同富裕為邏輯的經濟發(fā)展道路超越了西方式的資本發(fā)展路徑,是建立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之上的目標命題,而這樣一個命題的突破點在于創(chuàng)新技術革命帶來的生產方式變革。
(四)必須扎實推進全過程人民民主
現(xiàn)代社會也存在失去自由的可能。弗洛姆強調政治解放之后,人們卻普遍地逃避這種政治自由,批判極權主義和資本主義民主的虛假性。極權主義是一種極端的現(xiàn)代化意識形態(tài),在獨裁的權力之下,社會成員無力抵擋甚至是樂于融入其中,妄圖借以改變社會和個人的命運,而在虛假的資本主義的民主框架下由于部分人社會地位和生活意義的喪失致使民主倒退,且公眾普遍的問題在公共領域若是無法被展開,也可能導向極化政治。要改變這種逃避自由可能導致的結果,弗洛姆提出小型團體的直接民主,但是要意識到我們已經創(chuàng)造了一個與過去不同的世界,不可能回到過去,這種復古主義只能是一種天真的幻想。
弗洛姆從抽象的人出發(fā),認為社會發(fā)展的最終目的是自由,使人從精神貧困中解脫出來。雖然他對社會主義觀與馬克思異質,甚至并不關心他所謂的社會主義是否有實現(xiàn)的現(xiàn)實路徑,但這種精神上抗議有助于進一步揭露當代西方資本主義社會的本質?,F(xiàn)代資本主義與民主共存模式下,民主的實現(xiàn)方式靠限權、分權制衡,或依靠公民社會調解矛盾,但民主的危機仍然存在,政治和經濟的不平等的問題不解決,就永遠無法解決逃避自由困境。中國的現(xiàn)代化進程中,區(qū)別于資本主義樣式的追求價值本身的民主主義,中國的民主模式的超越性“體現(xiàn)在價值追求排序及由此決定的制度手段上”[3]。如民為邦本、民貴君輕的民本思想,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民主參與精神、群臣合議制的協(xié)商治理等,中國在幾千年的中華文明中找到了現(xiàn)代性政治價值的歷史合理性與合法性,如今才能自主提出并踐行能夠承接歷史秩序內在連續(xù)性的中國的根本政治議程:人民民主。我國的“全過程人民民主是最廣泛、最真實、最管用的民主”[4](P57),民主的形式和渠道多樣化。沒有全過程人民民主就不可能實現(xiàn)中國式的現(xiàn)代化,要不斷擴大人民有序政治參與,發(fā)揮健全人大工作機制,全面推進協(xié)商民主,積極發(fā)展基層民主,不斷實踐自己的事自己議、自己定、自己管。
這種文化傳統(tǒng)能夠在現(xiàn)代世界中展開,揚棄現(xiàn)代資本主義的發(fā)展道路+,符合歷史發(fā)展潮流,從而使中國的民主和平道路具有世界歷史意義。全過程人民民主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創(chuàng)舉,更將自己的現(xiàn)代化文明形式貢獻于世界。民主是人類社會共同的價值追求,世界上仍有一些與中國國情相似的國家長期奉行西方式的自由民主模式,但并沒有取得西方國家一樣的積極性效果,反而陷入動蕩與騷亂中,甚至是作為掀起民主化浪潮的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自身也陷入合法性危機。如今西方的自由民主遭遇普遍危機證明歷史并沒有終結于西方的自由民主制,根本原因在于資本主義的基本矛盾無法依靠“自由民主”的社會改良來解決。且西方民主模式立足于個人主義學說,在自由主義的理論框架中,個人權利和共同體認同在運用理性上能否實現(xiàn)平等仍是一個疑問,無法真正體現(xiàn)“人民主體”的價值。要超越現(xiàn)代資本主義民主的現(xiàn)實困境,需要與西方不同的理論視野。正如馬克思在批判資本主義民主基礎上提出無產階級民主制度的構想。中國正在踐行的全過程人民民主以自身發(fā)展的獨特視角對當今社會面臨的現(xiàn)代性難題作了回答,人民是一切公共權力的所有者,構建了新的秩序體系,強調共商共建共用,國家發(fā)展成果由人民共享,這是一種對社會主義精神內涵的詮釋,是社會主義的題中之義。這樣的一種新的民主的理論視野運用于全球,中國創(chuàng)造性提出人類命運共同體,也是對西方歷史觀和政治觀的超越。對西方現(xiàn)代民主危機的克服和超越依靠人的固有力量和自然本質,社會將走向真正的聯(lián)合體的美好未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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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吳曉明.論中國的和平主義發(fā)展道路及其世界歷史意義[J].中國社會科學,2009(5).
[4]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
Fromms Escape From Freedom Theory
XUJie, LI Chun-lin
(School of Marxism, Northeast Forestry University, Haerbin 150040,China)
Abstract:Fromm analyzed the spiritual predicament of modern people after the two World Wars through the combination of Marxism and Freudian psychoanalysis, and pointed out that the spontaneous individualization had to be subject to social conditions, resulting in the gap between positive freedom and negative freedom. In order to escape the burden brought by such negative freedom, people would rather lose their freedom than gain security and survival. In modern society, there is a common psychology of escaping freedom, which presents different forms of expression, and eventually results in totalitarianism and unsound society. Fromm tried to eliminate the ills of modern society by finding a way to realize positive freedom. The freedom of escape emphasized by Fromm isa prominent manifestation of modernity. At present, in the background of modernization and globalization, through the critical thinking of Fromms thought of freedom of escape, it is still enlightening and useful for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modernization to pursue and surpass this kind of modernity.
Key words:Fromm; escape from freedom; modern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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