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牽

這里講一個聽來的故事。

話說三國時諸葛亮與龐統、徐庶等十人一起，師從水鏡先生諳習謀略功課。

水鏡先生要對學生階段性小考，不合格者將被淘汰。

本學年的考題冷門偏怪：從早晨起至午時三刻這段時間，有什么辦法能得到水鏡先生的允許走出水鏡大門。

亮出這道考題之后，水鏡老師便穩(wěn)坐案旁，捻須沉吟，頷首垂目，靜觀其變。

幾個抓耳撓腮的急性子，稍加思索后開始叫嚷“莊外失火”，又驚呼“洪水進莊”，很快遭到了水鏡老師的訓斥：“這等伎倆，豈能在為師這里蒙混過關！”

徐庶為對付考試，趕緊寫了封家信，遞給水鏡老師哭訴：“方才接到家信，老母病重，弟子心急如焚，恨不能立時回到母親身邊盡孝，這考試學生可否改日補上？”

水鏡先生聞之，淡然一笑說，同意給假。徐庶正要溜出門，老師這邊又發(fā)話了：“須得午時三刻后才可起程探母?！?/p>

徐庶無奈，只得乖乖坐回去。

龐統見狀，在一旁嬉笑詭辯：“先生，若你不允許出莊，弟子實無良計；但若讓弟子現在去莊外，則定有辦法讓先生許我進莊，只怕先生不信哩。”

水鏡先生將臉一沉：“哼！雕蟲小技，亦不足掛齒！”

眾人見狀，開始竊竊私語商量起對策。唯諸葛亮不聞不問，只管伏在桌上睡覺，仿佛對這一切渾然不覺。旁邊同學急急將他推醒，有一兩個同學還奚落他：“都這時候了還睡大覺，看來你也沒啥能耐嘛?！”

諸葛亮聽言揉了揉眼，似有些發(fā)蒙，好像還沒睡醒。忽然，他中邪般地突變一臉怒氣，大步沖到水鏡老師跟前，拽住老師的衣袖一邊推搡著吆喝：“哪里見過你這種老師，只會在這兒出偏題為難弟子，俺也不在你這兒學了，你退學費吧，退俺三年學費，退俺三年學費！”

看諸葛亮蠻急發(fā)狠，大家一時亂了陣腳。水鏡老師哪里遭受過這等羞辱，此時已氣得渾身發(fā)顫，他手指諸葛亮，大聲呵斥：“快，徐庶，龐統，速將此潑皮豎子給我攆出山莊，給我逐出師門，逐出師門！”諸葛亮在邊上一聽，干脆賴在地上不走了，口中還嚷嚷著非要討回學費不可……徐龐二人費了好大的勁，才生拉硬拽，把諸葛亮拖出了山莊。

一出山莊大門，諸葛亮立時大笑起來。隨即快步返回水鏡老師面前，對水鏡先生行大禮叩首謝罪?：“弟子為考試冒犯師尊，還望先生恕罪?！?/p>

水鏡先生這會兒也回過神來。聽罷此言，不怒反喜，連聲贊嘆：“孔明果然了得，為師也被你蒙在鼓里了！論智謀，孔明遠在為師上矣?！?/p>

水鏡先生也許并沒有想到吧，他這則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刁鉆考題，不僅是慧眼識英才的試金石，也無意讓人預見了他門下三位得意弟子的殊途未來，從而更像一則蘊意無窮的人生命運之題，且看——

徐庶恪守孝道，被曹操點中了死穴，落得了一個身在曹營心在漢，英雄終無可用武之地。

鳳雛先生龐統本可以振翼高飛，但天有不測，在遭遇落鳳坡的那一刻，他曾在水鏡山莊對說過的那句進得來出不去的戲言，竟成了一句讖語。

諸葛亮呢，似乎貪睡，不僅是在水鏡山莊的考場上，在劉備三顧茅廬時也一樣照睡不誤?？伤娴氖窃谂P榻酣眠嗎？非也，“魚水三顧合，風云四海生”。諸葛亮的高明之處在于，他總有辦法把對手弄得云山霧罩、稀里糊涂，而他自己早就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不慌不忙大搖大擺地將錦囊抖落，暗度陳倉去了。

正因此，諸葛亮才是“兩漢以來無雙士，三代而后第一人”??！

（編輯 高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