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零
“兒女”,古書有兩個意思,一是男孩女孩(“兒女子”),二則泛指男女。明清小說,借男女講世情,自成一類,《金瓶梅》《紅樓夢》是代表作。
男女,既有酒色財氣、皮肉爛淫的“色情”,也有琴棋書畫、風(fēng)流高雅的“愛情”,兩者糾纏,很難切割,學(xué)者統(tǒng)稱“人情”。男女之事是人之常情。
《金瓶梅》,敘事母題出自《水滸傳》,或稱“《水滸》外典”,主人公是西門慶和他的三個女人,鋪陳開來,場面宏大。學(xué)者推重,是它對市井之中、紅塵深處的宏大敘事,所以也叫“世情小說”。
小說講男女,有個俗套,即所謂“色空”,宣淫才能戒淫,講果報,寓勸懲之義。如呂純陽詩,“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就是這個俗套。魯迅指出,這個套路與明代方士以房術(shù)進顯有關(guān),與當(dāng)時淫風(fēng)熾盛有關(guān)。很多小說都借這個俗套講故事,結(jié)局是因色亡身,因色敗家,最后落腳于“敗家”。
當(dāng)時,同類小說很多。《紅樓夢》以這類小說做鋪墊,也講男女,也講色空。但“隆盛昌明之邦,詩禮簪纓之族,花柳繁花之地, 溫柔富貴之鄉(xiāng)”, 故事場景不同,人物身份不同,焦點不在臍下三寸。吃吃喝喝,婆婆媽媽,結(jié)局是什么?“家”總是要散的?!疤煜聸]有不散的筵席”?!皵〖摇笔请[喻“天下”。
白居易詩,“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李煜詞,“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俗話說,“兒女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