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隨穗
陜北群山中騰出一塊紅色的地盤
草木的根部是時間醞釀好的一條河流
石油,以溫暖的方式
噴射出紅彤彤的火焰
這些寂靜的山,這些山溪中干枯的鳥鳴
在光焰中找到自己的正午
這是正午的現(xiàn)場
油井深情地把自己的心事訴說
一大片紅色的陽光上
奔騰的河流
便是火熱的產(chǎn)油場景
采油工的紅色工衣的口袋里
人人都裝著大地的往事
深情的石油望著頭頂飛過的鳥群
是這個正午掠過的時間
2024年2月26日
一個叫七里村的莊里
一口叫“延一井”的油井
一個又一個連起來的正午
從1905年到現(xiàn)在
拉動這口油井的毛驢
和從粗鹽中提取的營養(yǎng),從粗布中
取暖的人把命給了石油
時間用自己的風(fēng)月
在這里收攏與石油有關(guān)的正午
然后陳列在這口油井流經(jīng)的延河之中
王朝的傾覆、戰(zhàn)爭的洗禮、時代的變革
石油成為一百多年歷史的書寫者
延河左岸,七里村在每一個正午
低調(diào)地守著中國陸上第一口油井——“延一井”
我想用一個大詞描述你
這樣,遼闊的井場里
就能把全部的正午接納
陽光是正午的姓氏
一筆一畫里溢滿石油的味道
如果動力強勁
再大的遼闊都是石油的地盤
如同這個正午
彌散著力量
漫過千山萬水
每一口油井都有自己的正午時光
時光中的看井人
執(zhí)念于一滴石油的沉浮
以時間的跨度
獲取正午的純度和石油的純度
我旁聽著五月詩會的石油之聲
一群看井人在油井的草坪上誦讀正午
我屏蔽了城市的嘈雜聲
用耳朵的方向?qū)ふ铱淳说奈逶?/p>
詩歌是石油的屬性
每一句誦讀都是滾燙的
如同這個正午
向東的大門外
有一面墻,墻的底色為綠
綠色如草,草尖上生長著四個
淡乳色的大字:愛廠如家
敞開的大門迎回每天的朝陽
朝陽送上平安的祝詞。這里的人和油井
在紅色的暖中成為山丹丹的修辭
花開一百年,再開一百年
不可缺失的修辭融入到
那面墻上四個大字的一筆一畫中
出大門向左向右都是一個方向
四方油井開懷,誰從這里走過
誰就是石油的熱愛者
靖邊的塞上
風(fēng)不知道自己的冷
山水趕來,催開
采油三大隊展板上的
這三朵溫暖的花
那朵名叫關(guān)懷的花朵
送來風(fēng)聲以外的一個復(fù)述
它說,草木無恙,山水在此
另一朵叫愛心的花兒
盛開在塵埃之間
它懂得反哺每一粒塵埃中
質(zhì)樸的土,土里頭不可逆轉(zhuǎn)的水分
還有一朵開在枝頭的花叫祝福
它的花瓣上盛滿七彩的光芒
只要有人走過,油井和辦公桌上
就會鋪下最好的時光
時光正好,花開正好
一旦有人從它面前走過
就會收到它的祝福
煙火正濃,人間雜陳不是擺設(shè)
青木迎來晴空,再高的山上
也是這六月里隨手觸及的日常
幾個女子守著這里的營生
她們給抽油機穿上紅色的工衣
她們在每一天清晨給大山披上曙光
她們是女子采油組,當有關(guān)石油的事物
被一一經(jīng)手,寨二井的井場里的樹及其他
就有了另一個高度。高處,四周歲月款款而來
散去的荒蕪,或者繁蕪
散去的時光和那些陳舊
正在下沉,它們
沉到最下面,與石油時光一同發(fā)酵
在發(fā)酵中找到火
找到石油與時光之間燃燒的坐標
在散開的時光中緊跟石油
在時光不能凋零的繁華中
行走成屬于石油的光芒
在光芒中加足馬力
繼續(xù)向前,前面是北方之北
是風(fēng)雨中不可轉(zhuǎn)身的一道道光芒
是好時光中不能停下的一草一木
大雪隱于紛紛落下的孤獨之中
這個正午,空蕩蕩的四面八方搬出椅子
讓曠野和風(fēng)雨,讓山水和朝夕一一落座
他叫采油工,他在胸前種下一株
山丹丹,他用毛筆寫下草木和時光
寫下一百多年從不凋謝的紅
他在山岡上寫下風(fēng),他在白紙上寫下雪
風(fēng)聲里聽得見山路向北,雪色中看得見故人
歸來。他叫采油工,名字里寫下自己的春秋
他是書法家,他在夜色里寫下自己的思念
思念是兩朵花,白的那朵叫妻子,紅的這朵
是女兒。他叫魏海飛,工作在子長采油廠
從古典詩詞中走來的邊塞
狼煙四散,萬物安詳
金戈鐵馬早已填充到
詩詞的柔軟部分,邊塞以雄性的
宏達,泛指這里的一草一木
這里是面不改色的邊塞
山水間隱著的悲與痛
還給古代的詩人吧
石油從《夢溪筆談》的書頁中點亮
宋代的燈盞,往后的時光
交給沈括吧,讓他的預(yù)言大行天下
邊塞之壤,石油以血脈的名義
貫通古今和復(fù)活大地內(nèi)部的意義
塞上風(fēng)景好
好風(fēng)景不在古典詩詞的意境里
在油井場那團騰躍的紅中
森林和湖泊歸于山風(fēng)的預(yù)言
億萬年向前
在沉寂中抵達化石的等候
赴約,是對一個預(yù)言漫長的訪問
1905年,這個年份讓化石在
陜北的七里村復(fù)活
從黑暗到光明,它需要時光敞開
山川的遼闊。石油,帶著
古老世界的最后證詞
以液體的形態(tài)重見天日
齒輪和燃燒,莊稼和風(fēng)景
在證詞中獲取蓬勃之力
它們在一百多年的時光中
以藍色的火焰認同自己的身份
客居于時光深處
目睹億萬年前的江河與山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