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清清到我家》

栗亮 著/少年兒童出版社/2023.1/32.00元

栗亮

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安徽省作家協(xié)會兒童文學(xué)專業(yè)委員會委員。出版有長篇小說《江流北去》《渡江少年》《小崗村孩子的春夏秋冬》《阿樹》，系列冒險(xiǎn)小說《來自明朝的女孩》等作品。曾獲冰心兒童文學(xué)新作獎、“大白鯨”原創(chuàng)幻想兒童文學(xué)獎、安徽省“五個一工程”特別獎等獎項(xiàng)。

薛家洼是地處長江東岸的一個天然港，這里曾是長江生態(tài)綜合整治的重點(diǎn)。許多漁民在優(yōu)惠政策下紛紛選擇退捕轉(zhuǎn)產(chǎn)，上岸生活。可在船上生活了一輩子的許水生不愿意，還趕走了想上岸上學(xué)的孫女許船船，好在善良的林老師把船船帶回了學(xué)校。男孩馬小龍跟隨媽媽來到薛家洼采風(fēng)，不愿與人交流的馬小龍和船船逐漸成了好伙伴，他們一起讀書，救助江豚。這天，老水泥碼頭來了一艘非法采砂船，船船和小伙伴們決定組成“英雄聯(lián)盟”攔截船只，關(guān)鍵時刻船船爺爺也出手了，他們能成功嗎？

新朋友

馬小龍心頭的陰云被許船船的活力陽光漸漸驅(qū)散，他和媽媽之間的交談也漸漸多了起來，但是他依舊不肯摘下帽子，也不愿重返學(xué)校。即便是這樣，他的狀況也比剛到薛家洼時大為改觀了。小龍媽媽打電話給醫(yī)生報(bào)喜，醫(yī)生說這是好事，提醒她千萬不要急于求成，要等孩子慢慢恢復(fù)。她記著醫(yī)生的話，不再催促小龍，而是鼓勵他多和許船船一起玩耍。許船船也樂得有馬小龍這樣的朋友，但她總覺得小龍只有自己一個朋友是不夠的，如果他能有更多的朋友，一定可以恢復(fù)得再快些。

一個星期后，新朋友真的出現(xiàn)了。

薛家洼南面與一座小沙洲隔江相望，有一片不大的半封閉水灣子。那里緊挨著蘆葦蕩，水產(chǎn)資源豐富，過去曾是漁民們的“風(fēng)水寶地”，有“撈一夜，吃一月；撈一天，吃一年”的說法，當(dāng)?shù)厝硕冀兴J葦灣。后來，闖入的漁船越來越多，有人在灣里下“迷魂陣”，魚蝦可是遭了秧，子子孫孫被捕撈一空，竟成了一片死水。去年冬天，蘆葦灣被政府劃為禁捕區(qū)，開春后又被納入長江東岸生態(tài)綜合整治區(qū)，眾多漁民退捕轉(zhuǎn)產(chǎn)，再沒有人打擾那片寧靜的水域。半年過去了，許船船欣喜地發(fā)現(xiàn)蘆葦灣“死而復(fù)生”，又有魚蝦出沒了。

這天是周六，她拉上馬小龍去釣魚。他倆只用小魚竿兒釣，“一人一竿，一竿一線，一線一鉤”，這是政府允許的，并不犯禁。他們剛坐下來釣了沒五分鐘，許船船就站起身興奮地大叫：“咬鉤了！咬鉤了！”她“嘿喲嘿喲”往回拉線，快拉出水面時，泄氣地松開了手。

“怎么不拉了？快呀！”馬小龍?zhí)_催她。

許船船沒精打采地說：“不是魚，我們鉤到‘迷魂陣了。”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馬小龍看見水中隱約有白色的東西浮浮沉沉。他費(fèi)了吃奶的力氣把白東西拉上岸，原來是一張大圓口、長筒狀的漁網(wǎng)，那些白色的東西是連綴在漁網(wǎng)上的泡沫球。

馬小龍問：“這就是‘迷魂陣？是用來干什么的？”

許船船向他解釋說，這是一種捕魚的裝置，漁民們過去常在這片水域布置。他們在水中擠擠挨挨立上許多竹竿，竹竿與竹竿間掛上漁網(wǎng)，從岸邊向江中延伸可達(dá)上百米，幾乎能把整個蘆葦灣包裹起來。然后，他們把網(wǎng)子的四角固定在水下，往漁網(wǎng)里撒魚食，引誘魚兒進(jìn)入。

“白球下吊著的網(wǎng)子就是地籠，那種老大老大、老長老長的地籠！”許船船把兩臂盡力拉長，表情夸張地向同伴比畫地籠的大小。她告訴馬小龍，每一排泡沫球下都吊著一條超大的地籠。它們短則幾十米，長則上百米，如怪獸一般潛伏于水下，大張“巨口”。與這種地籠相比，自家用的小地籠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魚兒聞到食物的味道從“巨口”游進(jìn)去，越往里游地籠越窄，好似進(jìn)入曲曲折折、彎彎繞繞的迷宮，大洞套小洞，小洞連“陷阱”，魚兒在天羅地網(wǎng)中迷迷糊糊地游，最終落入裝魚的網(wǎng)兜里，故而得名“迷魂陣”。又因?yàn)樗遏~的網(wǎng)子極密極細(xì)，連小魚苗都不放過，江邊人也叫它“絕戶網(wǎng)”。她義憤填膺地踢了一腳泡沫球：“我爺爺最瞧不起用‘絕戶網(wǎng)的人了。他出江捕魚的時候看見這種網(wǎng)，從來都是不打招呼就用刀子割網(wǎng)放魚。他說，就是這些放‘迷魂陣的，還有電魚、炸魚的人把長江里的好東西都禍害完了！”

原來是這么回事兒呀！

生態(tài)綜合整治之后，漁民們退捕轉(zhuǎn)產(chǎn)“洗腳上岸”，再也沒人下這種網(wǎng)了。但是許多過去下的舊網(wǎng)沒能及時收走，一直在水下漂蕩，成了隱形“殺手”，誤入“迷魂陣”的魚兒都難逃一死。

“咩咩咩！”

一陣小羊的叫聲突然傳到馬小龍耳中，他四下張望，并沒有看見羊兒的影子。

“咩咩咩！”

羊叫聲再起。小龍側(cè)耳傾聽，這回聽清楚了，叫聲不是從岸上傳來的，而是來自長江。這可就奇怪了，江里怎么會有羊呢？他正納悶，一條灰黑色的“大魚”忽地從距離江岸不遠(yuǎn)處破水而出，又急速潛下水。這“大魚”有約一個孩子身量大小，長著圓圓的大腦袋、小小的眼睛和兩只粗短的“胳膊”，沒有背鰭，拍打水面的尾部看起來挺像魚尾巴，但又肥嘟嘟的不是那么像。許船船一眼就認(rèn)出了它可不是什么大魚，而是江豚！

“江豚！”伴隨著許船船欣喜地呼喊，又一頭江豚躍出水面。

馬小龍也見過江豚，就在他和媽媽鬧矛盾躲到江邊的時候，但當(dāng)時是夜晚，看得不如白天分明。只見兩頭江豚輪番出水，有時發(fā)出咩咩叫，有時又發(fā)出類似鳥叫或兒童歡笑的聲音。它們或奮力跳躍，或緊緊相隨，有時又親昵地互相摩擦身體，想來它們一定是一對相愛的夫妻吧！

許船船和馬小龍沖著江豚揮手歡呼，兩頭江豚始終緊靠著水中的“迷魂陣”游泳，不肯離開。許船船擔(dān)心它們被地籠網(wǎng)誤傷，大聲呼喝驅(qū)趕它們，甚至向它們丟石頭，但它們依舊沒有顯出絲毫要離開的意思。它們游著游著，動作幅度更大了，不時側(cè)轉(zhuǎn)身體，將尾鰭露出水面左右搖擺，像是在招呼岸上的孩子們，又不斷潛入水中，圍著地籠網(wǎng)像是在搜尋什么。當(dāng)它們再次出水時，發(fā)出了更加急促、類似報(bào)警的啾啾聲。許船船隱隱覺得不安，它們是碰上什么困難了嗎？是在請求我們的幫助嗎？

兩頭江豚繼續(xù)擺動著尾鰭，不斷潛入水中又再次浮起，焦躁不安地啾啾鳴叫。

許船船突然醒悟過來，水里一定有東西。

“快把網(wǎng)拉上來！”

兩個孩子使出全身力氣，呼啦啦將泡在水中的殘破地籠往岸上拉。拉著拉著，他們感覺網(wǎng)子愈加沉重，里面真的有東西！

“加油！加油！”

“嘿喲吼！嘿喲吼！”

他們邊拉邊給自己鼓勁兒。兩頭江豚緊挨著地籠網(wǎng)，一刻也不肯離開。終于，他們把幾十米長的地籠網(wǎng)拉上了岸。在地籠底端的網(wǎng)兜里，一個灰黑色胖乎乎的小家伙撲騰著，發(fā)出“噗啊噗啊”的叫聲。

許船船咧開嘴哈哈大笑：“是小江豚，小江豚！”

這個小家伙一定是捕食時誤入了廢棄的地籠，被困在水底的。江豚雖然長得像魚，但它是哺乳動物，必須出水呼吸空氣，多虧了許船船反應(yīng)機(jī)敏及時救出了它，若是再晚上幾分鐘，小江豚寶寶可能就要淹死了。

小江豚被困在網(wǎng)子最深處，兩個孩子費(fèi)了一番氣力才把它救出來。小家伙大約半米長，許船船抱著它感覺就像上次與小龍母子出江捕魚時撈到的那條青混差不多重。小江豚“噗啊噗啊”地叫著，不住地扭動身體，想要回到父母身邊。馬小龍?jiān)缇图辈豢赡土?，他求許船船把小江豚給自己抱一抱。

“給你，輕點(diǎn)兒?！痹S船船把小江豚遞給小龍。

馬小龍小心翼翼地，像抱初生的小娃娃一樣溫柔。他輕輕地?fù)崦〗嗟哪X袋，感覺滑溜溜的像果凍一樣。

“咩咩咩！”

“咩咩咩！”

淺水灣子里的江豚爸爸媽媽又驚又急，它們一邊叫，一邊焦慮地急速游動。它們會突然停下，直立起來，把近乎三分之二的身體露出水面，保持著垂直的姿勢望著岸上的人類，好像在乞求：“請把孩子還給我們吧！”這樣的姿勢它們只能持續(xù)幾秒鐘，又再次入水游動起來。

馬小龍對許船船說：“它的爸爸媽媽著急了，我們放了它吧！”

“嗯?！?/p>

小龍的建議也是許船船所想。他們把小江豚放回蘆葦灣，小家伙立刻游向父母。一家子團(tuán)圓了，它的爸爸媽媽可高興了，把孩子圍在中間，繞著它打轉(zhuǎn)轉(zhuǎn)，不時摩擦身體、碰碰腦袋，像是在慶祝小江豚劫后余生。

噗！

噗！

江豚爸爸媽媽沖著岸上吐水，伴隨著晶瑩的水柱，江水中翻騰起一串泡泡。聰明的小江豚調(diào)皮地模仿父母，它試了幾下就學(xué)會了。噗，咕嚕咕嚕！水泡泡騰起一片，小家伙呼呼地游來游去，開心地追逐水泡，好不歡樂！

許船船拤著腰哈哈大笑：“真好玩真好玩，我們給它取個名字吧！”

馬小龍想了想，說：“就叫‘泡泡吧！”

“泡泡？好名字，就叫泡泡！”

小江豚和爸爸媽媽游向深水，許船船和馬小龍站在江岸上，沖著一家三口的背影揮手道別。

“再見！泡泡！”

“再見！泡泡！”

仿佛是在回應(yīng)新朋友，小江豚泡泡突然一甩尾巴，再次破水而出。噗，它又吐出一條亮晶晶的水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