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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源“不穀”
      ——以《國語》為例

      2024-05-24 03:56:24陳婧穎
      樂山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 2024年2期
      關(guān)鍵詞:吳國君王國語

      陳婧穎

      (紹興文理學(xué)院 人文學(xué)院,浙江 紹興 312000)

      關(guān)于《國語》《左傳》《史記》等傳世文獻記載,楚、越、吳地區(qū)的君王常自稱“不穀”。這個問題近20 年來,多有前輩研究,但是近年來隨著《清華大學(xué)藏戰(zhàn)國竹簡》《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竹楚書》的全面問世,“不穀”的本字也浮出水面。

      一、《國語》文本中的“不穀”

      《國語》匯集各國嘉言善語的寶貴對話資料,是考證春秋戰(zhàn)國時期口語的佳選;它也較全面收錄了各國史料,是一部可參考性較強的史集?!秶Z》目前公認(rèn)有明道本與公序本兩個版本,俞志慧先生比較研究發(fā)現(xiàn):明道本中多將會造成閱讀困難的字改為熟字、后起字,因此明道本成為點校、注疏首選底本;而公序本則是最大程度保留了“原樣”,脫文、衍文也更少。[1]因此本文選擇上師大古籍整理研究所出版的《國語》,它以明道本為底本,參校《四部叢刊》的公序本,在方便閱讀的前提下,也保證其準(zhǔn)確性。

      《國語》中,“不穀”一詞凡11 見:

      (1)(楚成)王曰:“雖然,不穀愿聞之。”(《晉語四·楚成王以周禮享重耳》)[2]352

      (2)(楚平王)曰:“方事之殷也,有韎韋之跗注,君子也,屬見不穀而下,無乃傷乎?”(《晉語六·郤至勇而知禮》)[2]415

      (3)(楚)恭王曰:“不穀不德,失先君之業(yè),覆楚國之師,不穀之罪也。”(《楚語·子襄議恭王之謚》)[2]531

      (4)(楚靈)王曰:“子復(fù)語,不穀雖不能用,吾憖寘之于耳?!保ā冻Z·白公子張諷靈王宜納諫》)[2]553

      (5)(楚昭)王使謂之曰:“成臼之役,而棄不穀,今而敢來,何也?”(《楚語·藍尹亹避昭王而不載》)[2]575

      (6)吳王(夫差)懼,使人行成,曰:“昔不穀先委制于越君,君告孤請成,男女服從。”(《吳語·勾踐滅吳夫差自殺》)[2]618

      (7)(越)王(句踐)曰:“不穀之國家,蠡之國家也,蠡其圖之!”(《越語·范蠡進諫勾踐持盈定傾節(jié)事》)[2]641

      (8)(越)王(句踐)曰:“吳人之那不穀,亦又甚焉?!保ā对秸Z·范蠡勸勾踐勿早圖吳》)[2]648

      (9)(越)王(句踐)怒曰:“道固然乎,妄其欺不穀耶?”(《越語·范蠡謂人事與天地相參乃可以成功》)[2]650

      (10)吳王(夫差)帥其賢良……曰:“昔者上天降禍于吳,得罪于會稽。今君王其圖不穀,不穀請復(fù)會稽之和。”(《越語·范蠡諫勾踐勿許吳成卒滅吳》)[2]655

      (11)范蠡辭于王曰:“君王勉之,臣不復(fù)入越國矣?!保ㄔ剑┩酰ň溘`)曰:“不穀疑子之所謂者何也?”(《越語·范蠡乘青軸以浮于五湖》)[2]658

      其中有5 次為楚地君王自稱,分別為成王、平王、恭王、昭王、靈王;5 次為越王勾踐自稱;1次則為吳王夫差自稱。從時序上,可初步發(fā)現(xiàn)君王自稱“不穀”在楚地先行。

      在《國語》中最早見到君王自稱“不穀”是在例(1)中楚成王的自稱。再據(jù)《左傳》中記載僖公二十三年楚成王對重耳說:“公子若反晉國,則何以報不穀?”[3]以見其記載與例(1)所述之事相同,所以據(jù)《國語》《左傳》記載“不穀”最早出自楚成王之口在公元前637 年左右。而“不穀”首次出現(xiàn)在楚國以外的場景是在例(6)中,越王勾踐要滅吳國,吳王夫差派使者向越王求和,吳王自稱為“不穀”。依韋昭注:“魯哀二十年冬十一月,越圍吳。二十二年冬十一月丁卯,滅吳?!笨芍凇秶Z》中吳王自稱“不穀”大概在公元前473 年。這是《吳語》唯一一次記載君王自稱“不穀”,也已和楚地君王最早自稱“不穀”相距164年。而在越國首次出現(xiàn)“不穀”見例(7),是越王勾踐繼位三年想攻打吳國,在與范蠡對話時自稱“不穀”。依韋昭注:“勾踐三年,魯哀之元年。”而該對話則在“三年,而吳人遣之”,韋昭注“魯哀五年也”后發(fā)生,即公元前490 年,與楚成王自稱“不穀”相去一百多年。因為吳、越兩地君王使用“不穀”自稱的時間都晚于楚君且相差較大,可推測“不穀”發(fā)源于楚地,為楚地君王的自稱,后受地域文化影響傳播至吳、越兩地。

      本人統(tǒng)計,《左傳》中“不穀”共出現(xiàn)20 次,其中楚地君王自稱使用17 次,齊侯使用2 次,周襄王使用1 次,周景王庶長子王子朝使用1次,其中齊侯的言說對象為楚國使臣。

      (12)齊侯曰:“豈不穀是不為?先君之好是繼。與不穀同好,如何?”(《左傳》僖公四年)[3]248

      (13)冬,(周襄)王使來告難,曰:“不穀不德,得罪與母弟之寵子帶,鄙在鄭地以氾,敢告叔父?!保ā蹲髠鳌焚夜哪辏3]365

      (14)王子朝使告于諸侯曰:“茲不穀震蕩播越,竄在荊蠻,未有攸底。”(《左傳》昭公二十六年)[3]1290

      例(12)為公元前656 年,“不穀”為齊桓公與楚國使者屈完對話時的自稱(由齊侯轉(zhuǎn)述),齊桓公自稱“不穀”比史書記楚成王以此自稱還早19 年。對于此例,夏先培先生和楊伯峻先生皆認(rèn)為,齊侯以“狹天子以令諸侯”的口吻與楚王對話,因此“不穀”是周天子專屬的“降名”。而楚王之所以用周天子的“降名”,是因為楚王最早僭越稱王。但是這種分析有如下問題:第一,在史書記載中有許多“狹天子以令諸侯”的情況,但自稱“不穀”也僅《左傳》僖公四年的一例。如僖公九年,齊侯也以王室之命會諸侯卻自稱“我”;《吳語·吳欲與晉戰(zhàn)得為盟主》中記載吳王夫差以周王室之命“令諸侯”,但吳王也以“孤”自稱。由此可以否定夏先生和楊先生齊侯以“狹天子以令諸侯”所以使用天子專屬“降名”的結(jié)論。第二,“不穀”與“孤”“寡”連用。例(12)中齊公自稱“不穀”,楚王自稱“寡人”;例(6)吳王將“不穀”與“孤”連用,都可說明三者的地位相同,都是諸侯王表謙的自稱,并非楚王僭越稱王野心的“傲稱”。第三,不若楊先生所言,君王自稱“寡人”比“不穀”更謙卑。在《清華簡六·子儀》中,秦王在公元前627 年崤之戰(zhàn)后求和于楚王時,自稱“不穀”。同樣,《清華簡六·鄭文公問太伯·甲本》中,鄭文公在依附楚國、晉國期間,與其公子元對話時也以“不穀”自稱。由此可見,楚國君王使用“不穀”作為謙稱,并非出于僭越稱王的野心,與“孤”“寡”等謙詞無異。而例(12)只是根據(jù)言說對象為楚國使者“入鄉(xiāng)隨俗”改變其辭,楚君應(yīng)該早就以“不穀”自稱了。

      例(13)為公元前636 年,周襄王因得罪弟弟而流亡至鄭國,為避難著兇服自貶稱“不穀”,比《國語》中最早的楚王自稱“不穀”還晚一年,推測周王使用楚君謙稱“降名”;例(14)為公元前516 年,周景王庶長子王子朝為避王室之亂,奔至楚國,與大夫們對話亦自稱“不穀”。清人崔述(1740—1816)在《考古續(xù)說·齊桓霸業(yè)附考》中提到了楚君之自稱“不穀”,而清人錢綺(1798—1858)也在《左傳札記》卷二中提到:“國君自稱皆曰‘寡人’,有兇則稱曰‘孤’,獨楚常稱‘不穀’,齊桓召陵效其言亦稱‘不穀’?!彼?,可以確定《左傳》中周天子因“降名”以“不穀”自稱,其他國君則是受到楚國影響以此自稱。

      在《老子》中老子也兩次將“孤”“寡”“不穀”并提,可見在老子認(rèn)知中,君王謙稱有“孤”“寡”“不穀”,中原地區(qū)君王多以“孤”“寡”自稱,老子之所以會補上“不穀”只因其生長于楚國,而楚國國君多以“不穀”謙稱。又見例(6)中,吳王也并提“孤”“不穀”表謙,那么楊伯俊先生“侯自謂孤、寡,王自謂不穀”的說法就不攻自破了。

      (15)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是以侯王子謂孤寡不穀。[4]221

      (16)人之所惡,唯孤寡不穀,而王公以為稱。[4]233

      《老子》的記錄更證實君王“不穀”之稱源自楚地,其用法與“孤”“寡”相似,后受地理、文化等因素影響吳越地區(qū)君王也開始以“不穀”自稱。如“陵”,本為楚國方言,多出現(xiàn)于楚國地名中,后因文化傳播和地域原因,吳、越兩地也開始使用“陵”字。該情況與“不穀”從楚地發(fā)源傳播至吳越兩地情況十分相似??梢?,“不穀”源自楚國,為楚地君王自稱,后傳播至吳越兩地,也為兩地君王所用;別國使者出使楚國時、亦或別國君王言說對象為楚王時也會“入鄉(xiāng)隨俗”以“不穀”自稱;周天子避難降名也會以“不穀”自稱。

      二、“不穀”源自楚地,為何吳、越兩地君王也會使用“不穀”?

      據(jù)《國語》載,越王勾踐5 次自稱“不穀”;而依照出土于山東臨沂銀雀山漢墓中的漢簡《孫子兵法?見吳王》吳王闔閭與孫武的對話中多次自稱“不穀”,如“不穀之好兵”“不穀未聞道”“不穀愿以婦人”“不穀好”等??梢钥闯鰠?、越兩地君王也自稱“不穀”,那么為什么會如此呢?

      (一)地理位置

      《國語釋地》:“越,姒姓,其先夏后少康之庶子也,封于會稽,自號于越。僻在海濱,不與中國通?!盵5]據(jù)《辭?!穂6]中對會稽郡描述,自秦以來其盤踞于今天的東南沿海,西漢時囊括福建府,但不論何時期皆以今天浙江一帶為中心,因此古時越國范圍當(dāng)在今浙江一帶。

      《史記·楚世家》中記錄楚成王封郡于熊繹,楚文王遷都至郢,“成王封熊繹于楚,居丹陽”“子文王熊貲立,始都郢”[7]。在《漢書·地理志中“丹陽郡”“丹陽”條下班固注云:“楚之先熊繹所封”》[8],而熊繹時的丹陽尚在今安徽當(dāng)涂縣境?!墩f文解字注》:“郢,楚都,在南郡江陵北十里?!盵9]又段玉裁在詞條注解中寫道:“南郡江陵、二志同。今湖北荊城?!彼钥芍诔耐跚俺ǘ加诮癜不找粠?,文王后定都于今湖北一帶。

      《國語釋地》:“泰伯、仲雍讓其弟季歷而去之荊蠻,自號勾吳,今無錫縣東南三十里泰伯城是也”,“闔廬始居于今之蘇州府”,因此可知吳國定都于今天的江蘇一帶。

      綜上,大致可以確定楚國在今安徽、湖北一帶,越國則在今浙江一帶,吳國則在今江蘇一帶,三國地理位置相鄰,氣候、飲食習(xí)慣相似,來往頻繁,文化上相互影響。這種影響也體現(xiàn)在語言上,如“阿拉”原為寧波、舟山方言表示“我”,后因?qū)幉ㄈ舜罅恳凭由虾?,使得上海人也開始用“阿拉”,并逐漸代替上海話中的“我?!?。

      (二)交往頻繁、文化滲透

      1.楚、越兩國

      楚、越兩國在勾踐滅吳前都是以友好的關(guān)系在歷史舞臺上亮相,兩國不僅來往頻繁還結(jié)成聯(lián)盟,這對兩國的文化交流起著很大的推動作用。久而久之,兩國文化交流中發(fā)生了融合、滲透,由以下幾個方面可見:

      首先,楚越兩地交往頻繁的特點體現(xiàn)在古代詩歌創(chuàng)作中,《越人歌》在寫作文辭和表現(xiàn)手法上都與后世的《離騷》有異曲同工之妙?!对饺烁琛啡娨浴百狻弊稣Z氣停頓詞與《離騷》中所使用“兮”相似。李調(diào)元在《粵俗筆記》中也對此進行分析:“說者謂越歌始自榜人之女,其原辭不可解,以楚說譯之,如‘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則絕類〈離騷〉也。”“其原辭不可解”可見雖然兩地所說的語言不同,但是兩地語氣詞和文辭風(fēng)格由于長期的交往也發(fā)生了融合。

      其次,楚越之間特別的關(guān)系也在史書中可找到依據(jù),在《史記·楚世家》中記錄“莊王左抱鄭姬,右抱越女,坐鐘鼓之間”,從楚莊王手抱越女可以看出當(dāng)時楚越關(guān)系密切,越國才會給楚國獻宮女。而大概是公元前601 年《左傳》宣公八年記載:“楚為眾舒叛故,伐舒、蓼,滅之。楚子疆之,及滑汭,盟吳、越而還?!睆某c吳、越兩國結(jié)盟這一細(xì)節(jié)可以看出楚國與吳、越兩國所處環(huán)境和利益較為一致。再看《左傳》昭公二十四年大約為公元前518 年記載:“楚子為舟師以略吳疆………越大夫胥犴勞王于豫章之汭。越公子倉歸王乘舟,倉及壽夢帥師從王,王及圉陽而還?!贝藭r楚國發(fā)動水兵打吳國,越國大夫、公子支“后援兵”慰勞楚平王,送船并領(lǐng)兵跟隨,可以看出楚、越兩國的關(guān)系密切,來往頻繁。在《吳越春秋·闔閭內(nèi)傳》中記錄:“五年,吳王以越不從伐楚,南伐越?!盵10]在這時還可以看出越國與楚國堅定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綜上所述,楚、越兩國關(guān)系在勾踐滅吳之前都較和睦,來往也很頻繁。

      再者,楚越之間的友好關(guān)系影響深遠(yuǎn)還表現(xiàn)在出土文物中,出土文物中多表現(xiàn)出兩地文化相互影響、相互滲透的特點。第一,是出土炊食用具的變化。越國典型的炊食用具為陶鼎、斧、罐、甕、碗、盤這般組合,而到了春秋晚期楚國與越國來往頻繁之際,其炊具組合新增了楚式的鬲、缽、罐。如2004 年在浙江省溫嶺市大溪鎮(zhèn)塘山村發(fā)現(xiàn)的一座西漢越墓中就出土了楚式罐1 件、缽1 件,還有越式炊具若干。再如1983年在廣州越秀山發(fā)現(xiàn)的西漢南越王墓中出土各式越式炊具及飲食用具、酒器、等器具中唯一一件銅劍為戰(zhàn)國的楚式劍格外引人關(guān)注。還有許多越地、楚地出土陪葬品中的器物融合楚、越兩地的文化元素。由此可見,楚、越兩國來往頻繁并且在一定程度上產(chǎn)生了文化交融。

      2.楚、吳兩國

      楚、吳兩國的關(guān)系較楚、越兩國相比更為復(fù)雜。據(jù)《左傳》宣公八年記載,大概于公元前601年,楚、吳兩國關(guān)系較好,還結(jié)為盟友。自楚國壯大以來,晉國以吳國為棋子與楚國對立,兩國長期處于對立、抗?fàn)幍臓顩r。從《史記》記載來看公元前584 年開始至公元前504 年間楚、吳兩地征戰(zhàn)頻繁,雖說兩國的來往記錄多為戰(zhàn)爭,但是戰(zhàn)爭也容易引起文化的相互流動。其文化的相互滲透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兩國文化滲透表現(xiàn)于出土文物中,許多吳國墓出土的文物中都帶有楚國的文化色彩。在春秋中期,吳國較楚國來說還是一個國力稍弱的國家,其禮制較楚國也落后。這一點從禮器的特征可窺,吳國鼎特點“淺腹、圜底、小直耳、三細(xì)高足外撇”[11]、“器形都較小”[12],而楚國鼎的特點“深腹、圜底、附耳、蹄形細(xì)高足外撇,蓋面微凸,中有橋紐套提環(huán),周圍三個豎環(huán)紐”[12]。但是吳國墓的出土陪葬品中卻發(fā)現(xiàn)了許多有楚式風(fēng)格的青銅鼎,如1980 年在江蘇省吳縣楓橋公社水泥廠發(fā)現(xiàn)的何山東周墓中有兩件鼎:一件為典型的吳國鼎,其器小,腹淺,但是該墓中又發(fā)現(xiàn)了一件極具楚國風(fēng)格的青銅鼎,造型紋路都與楚國鼎十分相似。這足以證明兩國雖長期處于戰(zhàn)爭狀況,但是兩國的文化在一定程度上有所交融、滲透。再如1968 年在蘇州六合縣程橋鎮(zhèn)發(fā)現(xiàn)的六合程橋二號東周墓中也出土了兩件青銅鼎:其中一件銅鼎極具楚式風(fēng)格“蓋有環(huán)鈕三個,腹、圓底,直立長方形附耳,蹄形足。器蓋、器腹有雷紋飾帶,附耳內(nèi)外和蹄足根部均 飾蟠蟀紋”[12],而另一件銅鼎則表現(xiàn)出典型的吳式銅鼎的特征“斂口、折沿、淺腹、圜底、蹄形足”[12],可見吳國當(dāng)時已經(jīng)開始有意識仿照楚國的青銅鼎。由以上兩口吳國墓出土的青銅鼎卻極具楚式風(fēng)格,可以看出兩國不但來往頻繁,文化上也相互影響,并不因長期的戰(zhàn)爭關(guān)系而相互封閉。

      其次,楚、吳兩國文化相互滲透還表現(xiàn)于喪葬習(xí)俗上。吳國在春秋時期流行土墩墓和平地掩埋,而這兩種方式都無需挖墓穴。據(jù)考證,吳國是從春秋中末期開始效仿楚國建墓室、設(shè)棺槨、挖豎穴。如1982 年在江蘇省丹徒縣大港公社趙莊大隊采石場發(fā)現(xiàn)的江蘇丹徒大港母子墩西周銅器墓,就是以平地掩埋的方式進行墓葬,其“不見使用棺槨之類的葬具”“將尸體陳列于草木灰墊上,再封土掩埋”[13],而專家根據(jù)該墓出土物的文字、紋路判斷該墓為西周早期的吳國墓,由此證實了西周早期吳國人仍使用平地掩埋的方式進行墓葬,此時還沒有挖墓穴的習(xí)慣。還有1954 年在江蘇省丹徒縣煙墩山發(fā)現(xiàn)的春秋墓,“墓坑平面呈刀形,由長方形墓室和長條形墓道組成。墓坑上大下小”[14],可見春秋中期吳國人已開始效仿楚國人挖墓穴、設(shè)棺槨的習(xí)慣。楚國的墓葬方式對吳國影響極深,也折射出楚、吳兩國雖長期處于戰(zhàn)爭關(guān)系,但兩國之間的文化影響卻并不因此而減弱。

      綜上所述,基于楚國和吳、越兩國的地理位置相近、來往頻繁的原因,文化交流也造成文化融合、滲透,因此也不難推斷發(fā)源于楚國的君王自稱“不穀”會因文化交流由楚國流動到吳、越兩國,也成為了吳、越兩國君王的謙稱。

      三、“不穀”本字、本義考

      (一)“不穀”之“穀”本字考

      探索“不穀”詞義必先探索“穀”之本字,關(guān)于這個問題有許多不同的說法,上文已確定“不穀”一詞為楚地方言,固從楚地出土簡帛中探求“穀”本字。涉及《長沙馬王堆漢墓帛書集成》[15]、《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四[16]、六[17]、七[18]、八[19])、《清華大學(xué)藏戰(zhàn)國竹簡》(二[20]、三[21]、六[22]),下分別簡稱《馬王堆漢帛書》《上博簡》《清華簡》。

      《上博簡》這批戰(zhàn)國楚簡為楚國遷郢前貴族墓中的陪葬物,簡文所涉史事與楚國有關(guān),簡文也為楚國文字;《清華簡》的抄寫時代大致為戰(zhàn)國中期,其文字風(fēng)格也主要為楚國的,且其中有多篇簡書記敘與楚國有關(guān)的事,如上例(12)簡中記敘楚人與晉人激戰(zhàn)的過程就是其中之一;《馬王堆帛書》出土于楚地,但依照其中字體可識別帛書書寫年代跨度很大,最早可能為戰(zhàn)國末期如《陰陽五行·甲》,最晚則至西漢初年。而其中《馬王堆帛書·老子》分為甲、乙兩本,甲本不避諱劉邦,且為篆體字可能為秦末期書寫,而乙本避劉邦諱且為隸體當(dāng)抄寫于漢初。且其內(nèi)容創(chuàng)作者為老子,而老子又是楚國人。所以馬王堆出土的《老子》應(yīng)為老子所作原本的傳抄本,為較早的楚國文獻傳抄文獻,其反應(yīng)了傳抄過程中文字的變化也有一定參考性。而這些簡帛中皆發(fā)現(xiàn)了“不穀”的原始文獻。如:

      (17)晉文公立四年,楚成王率者(諸)侯以回(圍)宋伐齊,戍(穀),居。(《清華簡二·系年·第七章》)

      (22)(楚)莊王就夫(大夫)而與之言,曰:“鄭子家喪殺其君,不(穀)日欲(以)告夫(大夫)”(《上博簡七·鄭子家喪·甲本》)

      (26)(楚王)“是則聿(惟)不(穀)之辠(罪)也,后含(今)勿(然)。(《上博簡八·志書乃言》)”

      上例(22)、(23)、(24)、(25)、(26)分別為楚莊王、楚靈王、楚簡王、楚昭王、楚王自稱“不穀”,例(21)為鄭文公與公子元對話①時自稱“不穀”,鄭文公即位期間搖擺依附于楚國、晉國,與其結(jié)親、結(jié)盟,結(jié)果就是文化交融下鄭文公也自稱“不穀”。且依據(jù)《清華簡》中有多篇關(guān)于鄭國子產(chǎn)(鄭文公曾孫)的記敘,推斷該簡為子產(chǎn)后人和弟子流落楚國所作,《清華簡二·系年》也記錄該事:“鄭太宰欣亦起禍于鄭……明歲,楚人歸鄭之四將軍與其萬民于鄭?!币虼耍矘O有可能為傳抄者“入鄉(xiāng)隨俗”的寫法。例(19)、(20)則是秦穆公與楚國子儀對話時,為重修秦楚關(guān)系,自稱“不穀”,遵循楚國習(xí)慣,以示尊重。而在同一時期的楚國簡帛中“不穀”之“穀”皆作“”,由此可見在東周時期“不穀”一詞“穀”本字極有可能為“”。雖在例(27)中“不穀”以的形式出現(xiàn),但《馬王堆帛書》成書時間晚于《上博簡》《清華簡》,且為該篇為傳抄文獻,傳抄過程中字體會發(fā)生變化。但這還不能確定“”就為“不穀”之“穀”的本字?,F(xiàn)在有如下幾種可能:第一,兩者互為通假字;第二,“”為訛誤字;第三,兩者為異體字;第四,兩者為古今字。

      在《古今字》[27]一書中提出古今字定義:“古時造字較少,一個字承載較多意義,后世為了避免用字和閱讀的困難再造新字承擔(dān)其中一個及以上的義項?!边@是狹義的古今字定義,本文也采取該標(biāo)準(zhǔn)判斷古今字。若“穀”是再造“新字”就是承擔(dān)“古字”義項的存在,且古今字并存。但在現(xiàn)存文獻中“穀”逐漸取代“”,漢晚期后幾乎不見“”字的使用,如《銀山漢墓竹簡》中“不”之“”皆作“穀”、《馬王堆漢墓帛書》中則是作“”這都違背了古今字造新字的原則,文字是意義的載體,除非“”字所承擔(dān)義項不常用該字才會逐漸消失。而“”有“養(yǎng)”之義,搜索后發(fā)現(xiàn)“穀”在漢以后的許多文獻中仍有“養(yǎng)”之義,如元代《句容金石記·元·重修社稷壇碑記》云“穀我穰穰,樂我康壽”、后梁《后梁·海東金石苑·卷二》云“乳穀之則”,這兩句話中“穀”的意義為“養(yǎng)”,像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所以“”的消失不符合新字義項使用頻率低的情況,兩字當(dāng)不為古今字。

      (二)“不穀”本義考

      關(guān)于“不穀”的詞義,除了辭書注釋所采用的“不善,古代往后自稱的謙辭”這種說法,學(xué)界也出現(xiàn)了不同的聲音。胡勃、徐流[31],楊樹森[32]等人則認(rèn)為“穀”是“轂”的借字,“不穀”即“不轂”;劉秉忠[33]則認(rèn)為“孤、寡、不穀”皆為喪期用語不存在具體意義;夏淥[37]則提出“不穀”義為“不穀食”指不吃帶糠殼的粗糧,是君王獨特地位的象征,并非謙稱;劉秉忠還提出“穀”通“彀”義為孺子,“不”通“丕”義為大,“不穀”義為大子;蔣兆鵠[34]、高誘提出“不穀,不祿也”。綜上所述,關(guān)于“不穀”的“穀”本字有“彀”和“轂”兩種說法,而本義則有“不善”“不祿”“大子”“不能為群臣愛戴”。

      1.“不穀”語境淺析

      分析詞語的運用情景有助于準(zhǔn)確把握詞語意義,因此在此將一一分析上述例句中的具體語境。例(1)是楚成王與晉國流亡重耳的對話、例(2)是楚共王召見鄢陵之戰(zhàn)時的晉大夫與之的對話,這兩例對話的情景較為輕松愉快;例(6)、(10)都是吳國使者向越王求情時的對話,都帶有求助的口吻;例(5)則是楚昭王召見大夫藍尹亹;例(7)、(8)、(9)、(11)都是越王勾踐與范蠡探討問題的對話,都帶有較強的商討意味;例(14)、(20)則是求和言辭,明顯帶有謙虛意味,在這里秦穆公稱楚大夫為“君”,而自稱“不穀”;例(22)則是宣告喪事帶有悲傷意味;例(24)則為君王臨終之言,誠懇深切。

      總之,“不穀”所運用的場合較廣,有與大臣輕松愉快的對話,有危急時刻的求助,也有與大臣的嚴(yán)肅商討,還有宣告喪事的悲痛及其臨終之言。這樣來看,“不穀”應(yīng)與“孤”“寡人”一樣為運用于各個場合的謙稱。

      2.“不穀”本義淺析

      《詩經(jīng)·小雅·蓼莪》[35]:“南山烈烈,飄風(fēng)發(fā)發(fā)。民莫不穀,我獨何害!南山律律,飄風(fēng)弗弗。民莫不穀,我獨不卒!”鄭玄注:“穀,養(yǎng)也。”義為:“大家都沒有不能不撫養(yǎng)父母的,卻唯獨我不能終養(yǎng)父母?!薄对娊?jīng)·小雅·小弁》:“弁彼鸴斯,歸飛提提。民莫不穀,我獨于罹。何辜于天?我罪伊何?心之憂矣,云如之何?”在此,“不穀”也譯為“不能終養(yǎng)(父母)”從下文“靡瞻匪父,靡依匪母”可證該篇闡述了自己對父母的愧疚和思念。

      由此可見,在《詩經(jīng)》中鄭玄譯“不穀”為“不能撫養(yǎng)(父母)”,該釋譯比較符合《國語》《清華簡》《上博簡》等資料中楚君自稱“不穀”的本義。雖然在《詩經(jīng)》中“不穀”還是一個名詞性的詞語,但從它出現(xiàn)頻次可以看出該詞是一個固定搭配。而在春秋晚期,該詞才轉(zhuǎn)變?yōu)槌醯闹t稱之詞。如同“孤”《說文解字》中記本義為“無父也”,常與名詞搭配構(gòu)成短語,如“孤子”“孤雛”等,段玉裁注引申義“單獨皆曰‘孤’”即單獨義,又引申為孤獨的人,而在《論語·里仁》中“子曰;‘德不孤,必有鄰’?!狈粗坏抡邉t為“孤”;“寡”《說文解字》中記本義為“少也”,段玉裁注引申義“單獨皆曰‘寡’”,所以“孤”“寡人”分別從本義“無父者”、“少者”引申為“不德之孤者”,作為君王謙稱意指“少德者”。而“不穀”本義為不能贍養(yǎng)父母,與“孤”、“寡人”一樣作為君王謙稱時也表示自己在道德方面有不足之處。所以,無論從楚地方言釋義,還是使用語境去分析,“不穀”本義應(yīng)為“不能終養(yǎng)(父母)”較妥當(dāng)。

      四、結(jié)語

      綜上所述,“不穀”一詞是源于楚國君主的謙稱,在文化傳播的影響下吳、越兩國君主也開始以此自稱,但時間晚于楚國。而其他國家君王在言語對象為楚國人的前提下,也會自稱“不穀”?!安环Y”之“穀”本字為“”,但隨著楚國的滅亡,該字由音近的通假字“穀”取代,漢后基本使用“不穀”而不用“不”。而“不穀”的本義為“不能終養(yǎng)父母”表謙義。

      注釋:

      ①子居在《清華簡〈鄭文公文太伯(甲本)〉解析》一文依據(jù)《左傳》《國語》《史記》等文獻推斷該“太伯”應(yīng)為公子元。

      ②高誘在《淮南子·人間訓(xùn)》中注“不穀親傷”為“不穀,不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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