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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郜云鵬

      2024-08-21 00:00:00劉慶邦
      花城 2024年4期

      郜云鵬是一個很自負的人。他的鼻孔不一定朝天,但在說話前和說話中,鼻腔里老是發(fā)出習慣性的鏗鏗的聲音。在聽別人說話時,他鼻腔里有時也會發(fā)出這樣的聲音。有力的聲音,好像不單是從鼻腔里發(fā)出的,喉嚨似乎也參與其中,使喉音和鼻音形成了共鳴。鏗鏗就要排氣,氣體不是從他的嘴里排出,是從兩個鼻孔里排出來的。在我聽來,他鼻孔里排出的氣都是傲氣。我設想,如果郜云鵬的鼻孔里含有汽油的話,在他排氣的同時,在他鼻子前面擦燃一根火柴,他的鼻孔里一定會躥出兩根火舌來。

      郜云鵬大概覺得他有資格驕傲,因為他是1967屆的高中畢業(yè)生,如果不是趕上“文革”停學,他或許會成為一名大學生。那時候的大學生可了不得,一旦上了大學,就跟躍過了龍門差不多,一條魚就會變成一條龍。郜云鵬雖說沒有成龍,離成龍已經比較接近,算是一條預備性的龍吧。

      因此,他比我調入礦務局宣傳部要早一步。當我從基層調進宣傳部時,他捷足先登,已經是宣傳部的宣傳干事。我是1967屆的初中畢業(yè)生,一個是高,一個是初,兩相比較,高下立見,他正好比我的學歷高出一個檔次。這樣挺好,作為在一個大辦公室工作的同事,我正好可以向他學習??墒牵∥抑毖?,在我們做同事期間,他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高人一等的地方,我從他身上沒學到什么東西。做宣傳工作嘛,無非是動動筆桿子,寫一些宣傳性的文章,為礦務局的工作買好,以向礦務局的領導交差。在一兩年時間內,郜云鵬除了參與編編不定期出刊的《礦工簡訊》,我沒見他寫過一篇像樣的文章。有一次,我們宣傳部的部長別出新招兒,也是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的意思,命我們四五個宣傳干事每人寫一篇小故事,湊在一起,湊成一篇通訊,送給了省里的日報社。結果,我寫的小故事見報了,郜云鵬寫的小故事未被選用。郜云鵬看到報紙,有所不悅,并不以為意,只說了一個字:球!

      這個“球”字,肯定是一個別字。為避免字面上不好看,我不愿意寫帶尸字頭的那個字,只能用皮球的“球”字代替。沒錯兒,郜云鵬凡是說否定的話,或說帶有負面評價的話,都是一球以蔽之,除了球,還是球,球仿佛成了掛在他嘴上的口頭禪。真的,我?guī)缀鯖]聽郜云鵬說過肯定的話,不知他用什么詞表達他的肯定,好像他對什么都看不上,對整個世界都持否定的態(tài)度。

      不過,我們二人的關系處得還可以,井水不犯河水,沒鬧過什么不愉快。不但沒鬧過不愉快,我們之間還發(fā)生過類似快樂的事。舉例來說,我這一輩子只給一個人理過發(fā),那個人是誰呢?不是別人,正是姓郜的郜云鵬先生。別提那次給郜云鵬理發(fā)了,一想起來,我就禁不住想樂。還拿一輩子說事兒,這一輩子能讓我一想起來就想樂的都有些什么事呢,扒拉來,扒拉去,只有那次給郜云鵬理發(fā)。樂,無疑是一種心理活動,當一個人想樂的時候,無論如何都憋不住。就算用牙齒把樂咬住了,樂還是會從鼻孔里、眼睛里,甚至耳朵眼兒里冒出來。

      偌大的礦務局機關,沒有理發(fā)室。在礦區(qū)的街道上,只有一個理發(fā)店,理發(fā)店里只有一個理發(fā)員,理發(fā)還收錢。于是,我們宣傳部利用賣廢報紙攢下的錢,買了一把不銹鋼理發(fā)推子、一只塑料梳子和一條圍裙,在辦公室里互相理發(fā)。宣傳部有一位姓王的轉業(yè)軍人,他在部隊時學過理發(fā),給同志們理發(fā)的事,主要由他操作。這天下午下班前,老王為我理過發(fā)后,下一個該為郜云鵬理。老王已給兩個同事理過發(fā),他大概站得有些累了,說理發(fā)其實很簡單,把長長的頭發(fā)推短就是了。問誰愿意試一試?

      我自告奮勇,說我來試試。

      郜云鵬看我的眼神有些狐疑,問:你行嗎?你以前理過發(fā)嗎?

      我沒對他說明,我以前從沒理過發(fā),這是第一次為人理發(fā)。我只是說:我看理發(fā)挺簡單的,比寫稿子容易多了。我還想說,寫稿子還得動腦子,還得用鋼筆在稿紙上一個字一個字寫,而理發(fā)只需把長頭發(fā)理短就完了。我沒有多說,我說得越多,郜云鵬拒絕我給他理發(fā)的可能性就越大。

      郜云鵬鼻子里鏗了兩下,總算沒有拒絕我給他理發(fā)。

      那時還沒有電動理發(fā)推子,我們使用的推子是手動式。我們用手指比較靈活的右手,握住理發(fā)推子的兩個把子,利用把子之間彈簧的張力,開開合合,帶動推子前面鋼鐵齒子的反復錯動,同時把齒子探進頭發(fā)叢中,就把頭發(fā)剪斷了。進入理發(fā)過程我才知道,把頭發(fā)剪斷是不難,難的是頭發(fā)的造型。郜云鵬的發(fā)型,不是大背頭,不是偏分,也不是板寸,是一邊倒。頭發(fā)在后脖頸和兩個鬢角那里比較短,越往高處越長。長到頭頂最高處,也是長到最長處,頭發(fā)一律從左邊向右邊倒。平日里,郜云鵬對發(fā)型是在意的,每日都梳得一絲不亂。我理解,自下而上為他理發(fā),無非是把普遍長長的頭發(fā)理得短一些。我用推子從下面貼著他的頭皮往上推,推子所到之處,頭發(fā)紛紛落下,一切都很順利。按照技術要求,頭發(fā)從短到長,有一個逐漸過渡過程,須形成一個坡度。我的問題是,對分寸的掌握不是很好,覺得該把推子抬高一些,不能再貼著頭皮往上推,而是把推子懸空斜著往上推,我沒有做到把推子逐漸抬高,而是突然抬高。如此一來,上面的長頭發(fā)和下面的短發(fā)茬就形成了黑白分明的狀態(tài)。打個比方,郜云鵬的頭好比是一個山頭,“山頭”頂部長滿了茂盛的樹木,而“山頭”下面是懸崖,懸崖的山壁上白花花的,光禿禿的,連一棵草都不長??粗迄i斷崖式的發(fā)型,我禁不住有些想笑,但我不敢大笑,我怕郜云鵬從我的笑里看出什么名堂。辦公室里沒有鏡子,郜云鵬看不到理發(fā)的效果。他舉起頭來讓老王看,問怎么樣?我看到老王也想笑,但老王也使勁忍著,他的評價是:還可以。

      吃晚飯時,樂子在機關食堂的餐廳里暴發(fā)。干部們在排隊買飯時,都被郜云鵬獨特的發(fā)型所吸引,不約而同地往他頭上看。有人說,郜云鵬的發(fā)型像是農村老頭兒戴的黑色瓜皮帽兒。有人說,像農村的嬌孩子留的茶壺蓋兒。有人問郜云鵬,這是誰的杰作?還有人問:是誰把你的頭當成了實驗場?當時我也在食堂排隊,郜云鵬的眼睛找到了我,說:這是小劉兒幫我理的。他的鼻子鏗了好幾下,并用手把頭發(fā)抹拉了一下,問:是不是有些特別?

      有人說:何止特別,簡直是太特別了,全國獨一份兒吧。

      餐廳里的男男女女都笑了,嘻嘻嘻,哈哈哈,形成了笑聲大合唱,笑得有些爆棚。食堂里還沒有開飯,好像笑聲可餐,笑就把大家笑飽了。開天辟地第一回,笑料都是我制造出來的,我當然無論如何也憋不住笑。趁大家都笑,有樂同享,我干脆也痛痛快快笑一場。笑得我的肚子都疼了,哎呀,哎呀,樂死那個臭小子劉慶邦吧。

      郜云鵬成為大家取笑的對象,他大概忍無可忍,第二天一早,就去理發(fā)店,把頭頂?shù)念^發(fā)統(tǒng)統(tǒng)剃掉,剃成了一毛不掛的光頭。

      他戴了一頂遮陽帽兒,把光頭遮住了。

      第一次為他人理發(fā)就以失敗而告終,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給任何人理過發(fā)。

      礦務局機關所在地,前面是一座五層辦公大樓,后面還有一座三層小樓。小樓里住的大都是單身干部。別看他們當上了干部,或是以工代干,但他們的老婆還是農民,還是農業(yè)戶口,他們只能單身一人住在集體宿舍里。上班時,他們到前面的辦公大樓里做得周吳鄭王;下班后,他們只能形影相吊地睡在單人床板上。

      我剛從下面的基層單位調到礦務局宣傳部時,和郜云鵬同住一間宿舍,每人一張由長條凳子支起來的單人床板。我記得很清楚,我們住的是一間頂層的陰面的宿舍,窗戶下面就是公共廁所,夏天臭烘烘的。做室友期間,我和郜云鵬很少交談,我不管說什么,他一開口就是球,我只好閉口。但在一塊兒住一段時間我得知,郜云鵬是一位多才多藝的人。他業(yè)余時間練習書法,還對著書本自學針灸。他把書法作品掛在自己床邊的墻上,自我欣賞。但我沒看見他為誰扎過針。

      我和妻子辦過結婚登記手續(xù)后,因為礦務局沒有分給我們房子,妻子只好經常到單身宿舍去看我。郜云鵬是識趣的,他從我們的房間搬了出去,到別的房間去住。

      郜云鵬是結過婚的人,他的妻子是農村的一個農民。這年春天,在小樓前面的杏樹開花兒的時候,郜云鵬的妻子小石到礦務局找郜云鵬探親。我們看見了,小石除了臉上有幾個雀子,眉眼挺好看的。小石白白的,胖胖的,是一個富態(tài)的小媳婦兒。小石與我和我妻子認識了,有時會到我住的宿舍坐一會兒。聽小石說,她和郜云鵬生過一個孩子,是一個女孩兒。在女孩兒剛滿月的時候,郜云鵬回過老家一次,郜云鵬說,他也要把孩子摟一會兒。結果,他摟了不到一個鐘頭,孩子就死掉了。小石懷疑,是郜云鵬把孩子悶死的,因為女孩兒的小臉兒烏青烏青的。小石的話讓我吃驚不小,我不敢相信,讀過高中的郜云鵬會做出那樣殘忍的事來。他要是真的如小石說的那樣,害死了襁褓中弱小的生命,那可是太可怕了。從那以后,我對郜云鵬有了另外一種看法。

      小石找郜云鵬探親的目的是明確的,是想抓緊時間,再生一個孩子。她想通過孩子拴住郜云鵬,免得郜云鵬跟她離婚。而郜云鵬呢,好像已經鐵了心要拋棄小石,堅決拒絕小石跟他親熱,不給小石任何再生孩子的機會。越這樣,小石就越著急,她的臉龐紅紅的,眼睛放著光,欲望很強烈的樣子,一天到晚只想著那件事,仿佛她的全身都變成了一團欲望。

      兩口子總得在一張床上睡覺。郜云鵬實在被小石糾纏不過,頂多允許小石像吃鹵制的豬尾巴一樣,把“豬尾巴”里面的東西吃出來。這樣的私密細節(jié),也是氣憤不過的小石傳出來的。小樓一夜聽春雨,一時間,這個說“豬尾巴”,那個提“豬尾巴”,關于吃“豬尾巴”的細節(jié),成為機關干部們帶有猥褻性的笑談。

      一兩年后,郜云鵬到底還是和小石離了婚。可憐的小石,不知后來流落到什么地方。我和妻子每每憶及小石的遭遇,都對她有些同情。

      “文革”結束的第二年,全國恢復了高考。郜云鵬聞風而動,找到一些復習材料,投入緊張的復習,準備參加高考。他讀過高中,基礎較好,有條件參加高考。我看到了他懷抱的一摞復習材料,數(shù)理化全有,讓人望而生畏。郜云鵬沒有說讓我跟他一塊兒復習,一同參加高考。我猜得出來,他認為我連初中都沒有完全讀完,基礎知識太差,離參加高考的水平還差著一大截子,不必有什么參加高考的想法,有想法也是瞎搭。是的,郜云鵬對我有這樣的看法是正常的,別說他了,我/lY13hdfg3lP8SyQzmk6Ng==自己知道自己,對參加高考,連一點兒信心都沒有。每個人都想往高處走,但要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往高處走,如果沒有那個能力,就不必這山望著那山高。加上此時我已經結婚,已經有了我們的女兒,正沉浸在小家庭的幸福里,不想費神巴力、無望地去折騰自己。

      恢復高考的頭一年,也就是1977年,郜云鵬沒趕上參加高考。到了1978年,郜云鵬做好了充分準備,順利地參加了高考。郜云鵬喜歡醫(yī)學,他報考的是河南省醫(yī)學院。郜云鵬不愧是郜云鵬,高考成績一出來,就過了錄取分數(shù)線。過去十多年,郜云鵬上大學的愿望一直被壓抑著,一旦高考得中,可把該同志高興壞了,也得意壞了,看看吧,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郜云鵬的鼻子鏗鏗得更厲害,那派頭仿佛已是醫(yī)學院大學生。

      實話說來,郜云鵬高興得稍稍有點早了。須知他若如愿去上大學,是在職上學,也是帶薪上學。既然是拿著單位的工資上學,就得單位同意才行。單位是否同意他去上學,有一個對他進行審查的程序。在所有的審查程序中,政治審查當然是第一位。“四人幫”被粉碎不久,全國各地都在清查“幫派”人物。在全面清查中,我們礦務局通過造反上臺的革命委員會主任、副主任,還有工會主席、辦公室主任等,已統(tǒng)統(tǒng)被拿下。郜云鵬在礦務局沒擔任過任何職務,只是宣傳部的一個普通干事,而且還是“以工代干”,不是有級別的正式干部。對于入學前的政審,他沒什么顧慮??勺屰迄i萬萬沒想到的是,對他的政審未能獲得通過,礦務局新的領導層不同意他去上大學。這是為什么呢?礦務局通過外調得知,郜云鵬在上高中的時候曾當過造反派。造反派也是派,所謂“幫派”人物都是從造反派里派生出來的,只要當過造反派,就多多少少可以和“幫派”人物掛上鉤兒。眼看有門進不得,可把姓郜的哥們兒氣壞了,也憤怒壞了,他鏗了一連串的鼻子,也說了一連串的“球”,去找這個領導,找那個領導,申明他只是當過一般的造反派,并沒有當過造反派的頭目,更沒有干過諸如打砸搶之類的壞事,不應該影響他去醫(yī)學院學習。每個領導都說,這是局里的領導班子成員通過集體研究決定的,不是誰想改變就能改變。迫不及待好跳墻的郜云鵬,揚言要寫大字報,要對礦務局的決定提出質疑。礦務局管政工的一位副書記,聽說郜云鵬要寫大字報,說讓他寫嘛,寫大字報正好可以暴露出他當過造反派的本質。郜云鵬沒敢寫大字報,他只草書了一幅毛主席的詩詞七律《冬云》,貼在自己的宿舍里,以表達“獨有英雄驅虎豹,更無豪杰怕熊羆”的悲壯心情。

      說起來,我要比郜云鵬幸運一些。雖然我沒有報考大學,因為我心無旁騖地持續(xù)寫稿子,投稿子,得到了北京國家煤炭工業(yè)部下屬的煤炭工業(yè)出版社一家雜志編輯部的賞識,煤炭部一紙調令,把我調到《他們特別能戰(zhàn)斗》雜志編輯部當編輯。不僅我進了京,我妻子和女兒的戶口也一同遷至北京。在我之前,我所供職的礦務局從來沒有一個人調到中華人民共和國煤炭工業(yè)部工作,我被直接從基層調到上層,讓整個礦務局的人都感到有些驚奇。他們認為我平日的表現(xiàn)并不起眼,并不出眾,并沒有什么過人之處,上面的人怎么就挑中了那小子呢!其實,在我看來,我并不覺得調到北京工作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一切都很平常。所以,臨進京之前,我沒有任何張揚,沒有請客,也沒有特意和同事們告別。后來聽我妻子說,她的有些同學嫉妒她,有一個以前與她比較要好的女同學,得知她要進京,一下子就不理她了。我在礦務局門前的路上碰見了郜云鵬,他還是叫我小劉兒,說小劉兒可以呀!

      我說沒什么,到哪兒都是干活。

      郜云鵬也有好事兒。和小石離婚后,他在煤礦系統(tǒng),終于找到了一個有城鎮(zhèn)戶口的老婆,他老婆的名字叫黎曉雅。黎曉雅剛參加工作時,是某個礦上的打字員。打著打著,就成了礦上辦公室的女干事。黎曉雅有些名氣,連礦務局的不少機關干部都知道她。至于黎曉雅的名氣怎么來的,是哪方面的名氣,礙于郜云鵬的面子,我就不多說了。郜云鵬和黎曉雅結婚后,千方百計把黎曉雅從礦上調了出來,調到礦務局印刷廠工作。黎曉雅為郜云鵬生了一個女兒。

      到了這里,郜云鵬的命運是不是可以畫上句號了呢?沒有,郜云鵬剛過而立之年,他的命運還在繼續(xù)進行。他既然被查出當過造反派,既然和“幫派”掛上了鉤,他又一心鉆研上了醫(yī)學,對宣傳工作不感興趣,那么礦務局領導認為,他已經不適合在宣傳部門工作,應該把他下放到礦上去,最好下放到井下,對他進行思想改造。人下井,最終都是為了升井。郜云鵬好不容易從井下調了上來,調到礦務局宣傳部,如果再把他打入井下,他實在難以接受。好在宣傳部的部長調到下面一個礦當?shù)V長,當時實行的又是礦長負責制,郜云鵬就找到老部長,要求調到老部長所負責的礦。老部長對他還算照顧,沒讓他下井到采礦一線勞動,而是安排他去礦上的小學當一名教師。一個準大學生,去小學當孩子王,郜云鵬一定會感到屈就。但命運之車把他拉到了這一步,他也無可奈何。

      隨著煤炭工業(yè)的快速發(fā)展,我們的雜志變成了報紙,《中國煤炭報》。雜志是月刊,報紙每周出三期。我先是在報社的副刊部當編輯,幾年之后,就當上了副刊部主任。

      忽一日,廣告部的女副主任給我打電話,說河南來了一位專治癌癥的醫(yī)學專家,認識我。醫(yī)學專家?我想不起是哪一位。我問副主任專家的名字,副主任告訴我,專家的名字叫郜云鵬。哎呀,郜云鵬,想不到是他來了。這真應了一句古話,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的辦公室在三樓,廣告部的辦公室在一樓,我放下電話,立即下樓去看望郜云鵬。沒錯兒,來人確實是郜云鵬。多年不見,我對郜云鵬很熱情??邵迄i對我并不是很熱情。他頭戴一頂牛仔布的遮陽帽,臉色發(fā)紅,正跟廣告部的副主任和另一位女士侃侃而談,一邊談,一邊鏗鏗鼻子。副主任問他,什么癌癥都能治嗎?他的回答是都能治,治一個好一個。他馬上列舉被他治愈的病例。我插不上話,只能站在一邊聽他宣講。我對他的話不免有些懷疑,癌癥被認為是不治之癥,全世界有那么多高明的醫(yī)生都對癌癥束手無策,他憑什么就攻克了癌癥呢。郜云鵬從來不給我寫稿子,我們在業(yè)務上沒有任何聯(lián)系。我聽出來了,他找到我們報社的廣告部,是希望廣告部幫他宣傳一下。我隱隱覺得,郜云鵬已是一位江湖中人。廣告部的副主任大概也聽出他的話不太靠譜,打斷他,問他跟我是怎么認識的?

      郜云鵬這才嘿了一下說:我們兩個是老同事,一塊兒在宣傳部工作時平起平坐,桌子肩并著肩。

      他接著跟我的同事說我的話,讓我有些不舒服。他沒說我的工作態(tài)度,也沒說我的奮斗歷程,說的是我的長相。他搬出麻衣相書上販來的說法,說到我的天庭如何飽滿,地閣如何方圓,說早就看出我不是等閑之輩,一定會出人頭地。他的看法果然應驗了。

      開玩笑,我算什么出人頭地!我讓他們接著聊吧,就上樓去了。

      作為多年的老同事,郜云鵬難得到北京來一趟,我應該請他吃頓飯才是。沒請他吃飯,是我失禮的地方。

      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郜云鵬從煤礦所在的豫西山區(qū),跑到我的老家豫東平原去了。他跑到我們老家干什么呢?一個愛收藏點兒古董的親戚告訴我,一個叫郜云鵬的人,到我們老家集資尋寶,說如果投資一萬元,尋到寶后,就可以得到一百萬元的回報。親戚還告訴我,郜云鵬自稱是醫(yī)學院畢業(yè)的醫(yī)學專家,是國家有關部門信任他,才把為國民尋寶的重任交給他。關于集資尋寶的騙局,媒體多次揭露過,已臭滿大街。郜云鵬可能認為我老家的鄉(xiāng)村比較偏僻,鄉(xiāng)民們還比較蒙昧,就把業(yè)務開展到我們那里去了。郜云鵬這么干,這不是詐騙,不是犯罪嗎?他怎么墮落到如此地步呢,命運真是捉弄人??!

      早就有人說過,人一輩子可能要走很多路,但關鍵的就那么幾步。如果走對了,可能有所成就,如果走不對,可能一輩子都在泥潭里掙扎。而關鍵的幾步怎么走,往往不能自主。我和妻子每說到郜云鵬,我們一致的看法是,當年礦務局的領導如果同意郜云鵬去上大學,說不定郜云鵬真的會成為一位救死扶傷的好醫(yī)生。

      2023年9月25日至10月3日

      (中秋、國慶放假期間于光熙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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