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rèn)識一個隔壁單元樓的男人
整天穿著工裝,上衣口袋里永遠
別著支水筆。我猜
他也曾想過要把世界觀變成方法論
他每天正午打開《今日說法》,傍晚
播放《新聞聯(lián)播》。卻不了解石油和房價
夏天臺風(fēng)過境冬天雪原塌方
作為漿果與鮮花間的徘徊者他有一個
詩意的名字,陳玉坤。
這些都是一只野貓告訴我的
瞎去一眼,常年游蕩
在對面的樓頂。不過
它忘記告訴我事件的
時態(tài)。我從未聽說也沒見過這個人因此
亦不知道玉坤所定格的年紀(jì)
或者說征期——
四輪鐵獸開在G240國道,旁經(jīng)
許許多多路邊的
小攤,在太陽底下支起棚子
夏黑、陽光玫瑰、紅寶石
他們叫賣著自種的葡萄
葡萄其實也是瀝青色的
和公路一樣,兩廂車、小轎車、越野車
靠路吃飯。他們靠葡萄吃飯
一樣一樣的
葡萄農(nóng)卻不吆喝
并非慵懶,只怪那些車窗
隔音太好,將他們的面孔
都鍍成深海的顏色
他們從不吆喝
總有那么一輛、兩輛
車子,像渴了的甲殼蟲
顫抖一下身子,短暫地
泊向路邊
他把報紙戳了兩個小孔
眼球湊上前
糊著一身酒氣
桌面陳列著幾束早已曬干了的松果菊
不再壓得住藍色腰封
后來他賭氣離開了
摔門聲可能很大。可除他之外
別無旁人。男人不再去幻想
一些蚍蜉撼樹的事情
空氣過飽和,水汽腌浸木屑味道
攀爬在白墻上,扁平的臉
在液滴中也變得微觀
而立體。人們從不那么懼怕午夜時開始長大
直到晚歸后,母親再也嗅不出
他們襯衫里的煙草味兒
方漸漸衰老
鹿角可是一種仿生?
拿冬眠的樹木分叉做范本
一個鄂溫克小孩兒身披積雪,如果
只和動物們說說話
他將是談吐優(yōu)雅的
如果雪不是那么大,在冰面下盛放的
雅羅魚,會急切地冒出尖兒
像一棵色澤偏黃的幼筍
從淤積的黑泥中爬出,伸長脖子
張望??伤闩沃艘粋€暖冬
他從馴鹿扎實的背部跨下來
如同例行砍柴。一只譏誚的紅隼
從這一幅冰冷的寫意畫中抽身,復(fù)又
進入另一扇門
另一個瑰麗的精神世界
他簡單哈出一口氣
只一口,像吐出磅礴的水珠
像遠山的
淡墨色輪廓逐漸被淹沒
比炭火更應(yīng)急。幾朵雪花享受過溫暖
一個轉(zhuǎn)身便融化
在霧氣消散的地方
你是光明的反義詞
尺蠖,從洞孔中鉆出
掏空了它的脊髓
你和一桿尺可以說毫不相干
倒像是磨損了皮囊的枯枝
掉在散落一地的棉花上,一伸一縮
再也做不到往日的筆挺
而積云涅白
構(gòu)筑你堅硬的石床
傳單,就這樣
簡簡單單從一只手
遞到另外一只手
而第二只手的主人
不需要
紙張就是這樣浪費掉的
可除了這樣,他們沒有辦法
即便手機里的隔空傳送統(tǒng)一口徑
即便人們變得年輕
仍然,沒有辦法
傳單最終還是要進入的
圓筒形抽屜
責(zé)任編輯:青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