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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曲折求學路

      2024-10-17 00:00:00莫礪鋒
      博覽群書 2024年9期

      南朝的南京城里有一個思想家叫范縝,就是《神滅論》的作者。范縝曾與竟陵王蕭子良爭論因果報應的事情,蕭子良說:你不信因果報應,那為什么人們的命運有富貴貧賤的差別呢?范縝回答說:富貴貧賤完全是出于偶然。人的命運就像亭子外面這棵樹,樹上開滿了花,一陣風吹過來,花瓣紛紛飄落,有的花瓣隨風飄到我們這個亭子里來了,落在地上毯上。這就是好的命運,就像你貴為帝胄一樣。有的花瓣被風一吹,飄到那個角落的糞坑里,這就是不好的命,就像我生來貧苦。命運確有不同,但是哪里有什么因果?有什么邏輯關系?沒有的。范縝的意思就是說命運在很大程度上是偶然的,你自己沒法掌控。風往哪邊吹,花瓣就往哪邊飄。一朵花瓣能夠說我要往這邊飄,我要往那邊飄嗎?不能,它沒有選擇,是客觀造成的。我們這一代人就有一點像樹上的花瓣,隨風飄落。我一生命運的轉變,最大的一個拐彎,就是發(fā)生在我高中畢業(yè)時候。

      1966年,我在蘇州中學高中畢業(yè)。當年的蘇州中學叫作蘇州高級中學,簡稱蘇高中。蘇高中高三年級的最后一個學期不上新課,就是復習備考。所以到了五月份,我們已經(jīng)把功課復習得差不多了,從1951年以來的全部高考試卷都做過兩遍,摩拳擦掌準備高考,學校里已經(jīng)讓我們填寫高考志愿的草表。那個時候我們蘇高中的大部分同學都想學理工科,我也如此,所以我是要考理科的。我跟幾個要好的同學商量了填報志愿的兩個原則,第一是不考文科,第二是不考師范,我們不想當老師。沒想到幾十年以后,我做了中文系的老師,兩個原則都打破了。這是怎么回事?因為一陣狂風刮過來,我這朵花瓣不由自主地飄蕩,落到何處不由我自己決定。

      我的求學路是從太倉開始的。我生在無錫,3歲時,父母就攜我到了太倉。先是在陸渡橋,后來到鹿河,最后落腳于璜涇。那時我大概是5歲。那個時候學校里的招生規(guī)定比較寬松,也沒什么正規(guī)的幼兒園,我父母就讓我提前上了小學。所以我比我的同班同學要小一兩歲。我在璜涇小學讀了六年小學,然后讀初級中學。從小學到初中,我的學習一向是偏理,就是理科成績要比文科好一點。最顯著的一個標志,就是我們讀到初三上學期,1962年,那一年太倉縣教育局史無前例地舉辦了全縣中小學生的數(shù)學競賽和作文競賽。學校里推薦我參加了兩場比賽,我雖然參加了作文競賽,但是名落孫山。不過在數(shù)學競賽中,我以全縣唯一的滿分得了第一名,學校里很高興,因為我們是離縣城最遠的一所普通初中,一向被人輕視。

      然后到了第二年,1963年的上半年,就是我們讀到初三下學期,即將初中畢業(yè),命運要有轉機了。那個年代跟現(xiàn)在不一樣,那時像我們這種普通百姓的家庭,父母都非常希望孩子讀中技校。因為上中技校,讀兩三年就畢業(yè)了。畢業(yè)了就有工作,你就可以養(yǎng)家糊口了。我家里比較貧困,我們家里有四個孩子,我是老大,父母總覺得養(yǎng)我們兄妹四人很吃力。我也很體諒父母,我覺得考中專學校很好,早點畢業(yè)出來幫父母緩解家里的經(jīng)濟壓力。所以父母和我商量好了,決定要考中專校,準備考南京機電學校或南京航運學校,兩個學校那一年在太倉招生,當然名額也很少。但是我父親這個人耳朵根特別軟,聽不得別人勸。本來都已商量好了,我也同意了,后來,初中里的校長趙居儉老師和教導主任劉慰慈老師,他們兩人突然把我父親請到學校去談話,談什么呢?動員他讓我考蘇高中。當然,兩個老師一定是跟我父親說了蘇高中怎么怎么好,畢業(yè)以后可以考清華,將來前程無量。我爸爸聽了以后就變主意了,回來就說,我家礪鋒不考這個機電學校了,要考蘇高中。本來我的命運也許是上中專,這一下子就改了,就上了蘇高中。

      蘇高中是一個好中學,歷史悠久。它位于蘇州南邊的三元坊,那個校園原來是北宋時候的蘇州府學。它的創(chuàng)辦者是范仲淹,大政治家。范仲淹到蘇州做知州也就是市長的時候,那片地方還是城郊。范仲淹看那里地形很好,就買了一塊地,準備修一座他們范氏家族的私塾。古代都是講究風水的,風水先生過來一看,斷定這一塊地的風水特別好。好在哪里?出人才,這個地方一定會出優(yōu)秀人才。范仲淹高風亮節(jié),他一聽這個結論,就說與其我范家一家子出人才,不如讓蘇州一個府出人才。所以他就把那塊I3IhJRuMT48UVItq3V71MA==已經(jīng)買好的地捐出來辦府學,辦蘇州府的學校。這就是蘇高中的前身。到了辛亥革命以后辦新學,就叫蘇州中學。所以我們中學的校訓就是范仲淹的兩句名言:“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蔽乙坏教K高中,覺得整個的氣象就是不一樣。我不是貶低我在璜涇的母校,但璜中校園確實是比較簡陋。我們在璜涇中學上物理課、化學課,老師從來不讓我們做實驗,因為沒有儀器。老師拿一個儀器在講臺上演示一下,我們就在下面看看,根本沒機會動手。進入蘇高中一看,物理有四個實驗室,化學有四個實驗室,每堂課都自己動手做,一下子提升了我的學習興趣。更加重要的是,我讀到高一下學期,學校里把著名數(shù)學家華羅庚先生請來講學。我為此激動了好幾天。以前只能從書本上看到照片的一個大數(shù)學家,現(xiàn)在就坐在我面前。事后,我就給璜涇中學的同學寫信說,我今天見到華羅庚了!蘇高中確實有一個良好的學習環(huán)境。

      考慮到跟我現(xiàn)在的職業(yè)有關的情況,我還要提一下,蘇高中的語文老師非常棒。我從高一開始就決心將來一定要考理工科的大學,但是語文老師講得太好了。語文老師講得好,就強烈地吸引了我們學習語文、讀文學作品的興趣。所以我在蘇高中讀了大量的課外讀物。我在中小學讀書時不是一個很用功的學生,我自己覺得有點小聰明,功課對付對付就行了,所以課外看閑書比較多。在語文老師的引導之下,我甚至都已經(jīng)讀過兩套《中國文學史》。照理說是不必讀的,那也不是高中的教學內容,而是大學中文系學習的內容,但我已經(jīng)讀過兩套,因為我感興趣。

      就這樣,我在蘇高中學習了三年,很快到了1966年的春天,到了要填報高考志愿的時候。蘇高中對高考填志愿比較慎重,五月份老師叫我們每個人填一份志愿草表,我的第一、二、三的專業(yè)已經(jīng)選好了,分別是清華大學的電機工程系、數(shù)學力學系和自動化控制系。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高考被廢除了,我隨著時代的波瀾,回到太倉插隊落戶,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也就是種地。因為貧下中農,生產隊的老鄉(xiāng),大部分是文盲,他們能教你的,只有種地。那時候種地其實很簡單,我們用的農具是鐮刀、鋤頭、扁擔,耕地也沒有拖拉機,用牛拉犁。那些農具,我后來到南大學習古代文學以后,看了很多古代的圖像資料,發(fā)現(xiàn)跟宋代農民用的是一模一樣的,一千多年來沒什么改進。 我從此在農村種地,一種十年。

      在這十年中間,我沒有中斷學習,我還在求學,但是這個求學完全變成了自學。我下鄉(xiāng)以后,很多人對我說,你這輩子不可能上大學了,你死了這條心吧,你還看什么書呢?好多好心人勸我說,你不如學個編籃子的手藝,掙點零錢,你讀書學習有什么用啊。但是,我實在是喜歡學習,我實在是想讀書。

      下鄉(xiāng)之初,蘇高中的同學還都在學習。我們下鄉(xiāng)時都帶了一些書,準備在農村自學。但是過了一兩年以后,我們發(fā)現(xiàn),在當時的農村,要想自學理科的知識,幾乎不可能。第一,你找不到教材。大學的高等數(shù)學、物理學教材沒地方找。書店里也不賣。第二,一碰到難題,碰到一道坎,沒有人指點,就過不去。我就果斷地把離開蘇高中時候搜羅到手的,臨時買到的一些數(shù)理化的書,包括后來看得滾瓜爛熟的幾本小冊子,物理的有《萬有引力與圓周運動》,數(shù)學的有《極大值和極小值》,還有一本很有意思的叫作《一筆畫和奇偶點圖上作業(yè)法》等書,通通當廢紙賣給了廢品站,從此跟數(shù)理化再見了,這輩子不再學習數(shù)理化了。

      在農村種地很辛苦,但是畢竟有農閑的時候,還有下大雨不能下地的時候,我干什么呢?我當然還想讀點書。說實話,那時候的知青生活是比較艱苦,精神上也很苦悶。當然有的知青會談戀愛,有一首歌叫作《小芳》:村里的姑娘叫小芳,我們村里真有姑娘叫小芳,但小芳根本不愛我。所以我是非常孤獨,非??鄲灥?。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只能讀書,借書來安慰自己。還有,由于我被剝奪了上大學的權力,我心里就產生了一種逆反心理,反倒激發(fā)了我的志氣:我一定要完成自我高等教育,我要學習高爾基。俄羅斯文學家高爾基,他寫的自傳三部曲,第一本叫《童年》,第二本叫《在人間》,第三本叫《我的大學》。當然,高爾基在《我的大學》里寫,他到喀山去想進喀山大學。實際上他沒有錢交學費,根本進不了大學。他只是到喀山大學里去賣面包而已。但是高爾基在社會上磨煉多年,后來成了世界級的大文豪,他是讀的社會大學。我當時下定決心,我一定要完成自我高等教育,我非要自修成大學的文化水平不可。所以后來我的讀書是帶著一股情緒的,這樣一來,我反倒改掉了原來在中學里不夠用功的習慣,變得刻苦起來。

      但是,盡管我在精神上想刻苦自學,實際上卻是無所作為。原因是什么呢?是沒有書,是無書可讀。那時候新華書店能買到的人文方面的書籍,只有六個作家。這六個作者的名字我說一個字大家就知道是誰,馬、恩、列、斯、毛、魯。當然這六個人的書很好,我也喜歡讀。說實話,我認真讀過不少馬列著作,馬列原著中相對冷僻的馬克思的《法蘭西內戰(zhàn)》《哲學的貧困》我都從頭到尾讀過。恩格斯的《反杜林論》我簡直讀得滾瓜爛熟。但是問題是你光讀這六個人的書是不夠的,是吃不飽的,我還想讀其他的書呢,對不起,沒有了。所以我在農村,不管在江南還是淮北,最大的困難就是無書可讀。為了借書,我求神拜佛,到處打聽,朋友的朋友,親戚的親戚,到處問,也只是偶然能借到一本書來看,借不到就束手無策。所以,那個時候我的讀書是沒有選擇性的。只能等命運之風把哪本書吹到我手里,我就讀哪本書。有一次,我在差不多三個月的時間就讀了一本書,那本書是《氣象學教程》。我并不想學氣象學,但是當時就借到那一本書。我就從頭到尾讀了一遍。我現(xiàn)在還記得一些天氣諺語,都是那個時候讀來的。

      我在農村的十年讀書生涯就這樣過去了。大概到1974年,我已經(jīng)把我所能借到的中文書全部讀完了,怎么也借不到新的書了。實在沒辦法,我就開始讀英文書。英文書讀得很慢,一本英文書里面生詞很多,一邊查詞典,一邊閱讀,閱讀速度就很慢,不像中文書那么快。 也就是英文書比較禁讀,可以延長閱讀時間。我就開始學英文,我在最后幾年的農村生涯中主要是讀英文書。

      這里要說一說我的學科轉向。我的學科轉向完全是被迫的,偶然發(fā)生的,不是我自己決定的。我的第一個轉向是,我在農村讀中文書,一開始是漫無邊際的,后來才慢慢地收縮到古典文學這里來。怎么會收縮到這里來的呢?不是我特別想讀這些書,而是這些書特別耐讀,這些書你多讀幾遍沒關系。你說《古文觀止》《唐詩三百首》,不像小說一樣讀一遍、讀兩遍就算讀完了。這種書你讀十遍、一百遍都不嫌多,你可以反復讀,你可以去咀嚼,去體會。我對這些書讀的次數(shù)特別多,反復閱讀,一個必然的合乎邏輯的結果就是把文本背誦出來了。所以我在農村背誦了大量作品,比如《孫子兵法》十三篇我是從頭背到尾的,屈子的《離騷》也是從頭背到尾的。這兩個作品對我來說還起到了計時器的作用。我插隊在璜涇鎮(zhèn)的東邊,離鎮(zhèn)大概五里左右。我每次從插隊的那個村子走回鎮(zhèn)上來,我沒有手表,我怎么計時呢?我就一路走一路背作品。我后來很清楚,這段路正好可背三遍《離騷》,或者是背一遍《孫子兵法》。作品背完,我就走到鎮(zhèn)上了。

      我的第二個轉向是從讀中文書轉到英文書,這與我生命中遇到的一位貴人有關。我下鄉(xiāng)以后的讀書應該說是很孤獨的,因為周圍的人都不讀書。那個時候社會上流行的一種價值觀,就是讀書無用論。但是,我的生活中終于出現(xiàn)了一個貴人,他鼓勵我讀書。這個人是我高中同學顧樹柏的舅舅。顧樹柏家在沙州,現(xiàn)在叫張家港。改革開放以后,顧樹柏是張家港最好的中學梁豐中學的特級數(shù)學教師。他是我在蘇高中的同班同學,他下鄉(xiāng)后也一直在自修,主要是自學數(shù)學。顧樹柏有個舅舅叫徐學明,徐學明先生在新中國成立前是復旦的學生,后來跑到蘇北去投奔新四軍,新中國成立以后當了當?shù)匾凰袑W的校長。他家里有大量的藏書。他聽顧樹柏說我很喜歡讀書,又借不到書,他就開始借書給我。他家里有特別多的英文書,還是英文原版書,我從他那里借了好幾本英國的詩集。還有一本非常厚,像磚塊一樣的書,是倫敦出版的《世界短篇小說名著》英文版。他不但借書給我讀,他還指導我學習英語。那年我開始自學英語,輾轉借到了《大學英語》。這套書一共八冊,我沒借到七、八兩冊,只借到第一冊到第六冊。我就一邊讀課文,一邊做習題。做了習題以后,寫在一張紙上寄給顧樹柏,他再拿給他的舅舅,請他幫我批改。批改之后再寄還給我。這種遠距離的函授教學持續(xù)了兩年,他一分錢都不收,完全是義務。他就是看見我喜歡讀書,就想鼓勵我,支持我。

      這件事情又引出第二個鼓勵我讀書的人來。幾年以后我遷到安徽去了,我把戶口遷到安徽泗縣,我有一個姨媽在那個縣里工作。我姨夫是解放軍的干部,轉業(yè)到泗縣去工作,姨媽跟隨前往,在泗縣銀行當會計。我遷到泗縣就是求他們幫忙的,他們找了一點關系,幫我把戶口落在一個生產隊里,農忙時候種地,農閑的時候到公社的農具廠里做工。我在農具廠干活,有了一個很好的條件,就是晚上有電燈,我晚上可以就著燈光讀書。

      在一個寒冬臘月的夜晚,我那天上大夜班,干到下半夜兩點,才下班回到宿舍里。那天我的英語作業(yè)沒有寫完,上一課的英語作業(yè)經(jīng)過舅舅的批改,已經(jīng)寄還給了我。我一直跟著顧樹柏稱呼徐學明先生為舅舅,從未叫過徐先生。下一課的作業(yè)我還沒寫完,我想快點寫完了寄過去。所以我雖然是上大夜班,兩點鐘才下班,但我回到宿舍里吃了一個饅頭,就開始寫下一課的英語作業(yè)。我埋頭在燈光下寫,外面大雪紛飛,窗上的冰溜子有一尺長。我們農具廠的隔壁是公社的衛(wèi)生院,當晚有一個醫(yī)生在急診室里值夜班。農具廠跟衛(wèi)生院中間有一道圍墻,但是圍墻塌掉了一塊,形成一個大缺口,兩邊可以通行。這個醫(yī)生姓熊,是全衛(wèi)生院唯一的大學畢業(yè)生,安徽醫(yī)學院畢業(yè)的。熊醫(yī)生在那里值夜班,他透過圍墻的缺口看到農具廠這邊有一扇窗戶亮著燈光。下半夜兩三點鐘,又是大雪紛飛,怎么還亮著燈光,他覺得好奇,就冒著大雪從那個缺口走過來,看個究竟。他走到窗口一看,我正在燈光下埋頭寫作業(yè)。他站在外面看了一會,也沒吱聲,就悄悄地走了。第二天,熊醫(yī)生來登門拜訪,說我昨天夜里看到你下半夜三點鐘還在看書寫作業(yè),這個年頭還有人這么勤奮地學習,你真了不起!從江南到淮北的十年中間,這是我遇到的第二個鼓勵我讀書的人。 熊醫(yī)生熱愛文學,他有一批小小的藏書,我在他那里也借到了一些書。

      總的說來,我在農村的前面幾年主要是讀中文書,后面幾年主要是讀英文書。當時的讀書對我有什么好處呢?有什么用處呢?基本上等于零。但是我就是喜歡讀書,我還覺得讀書遲早會有用的。先說讀中文書的用處。我在農村背誦了不少古典作品,到了1979年,我以安徽大學外語系二年級本科生的身份,投考南大中文系古代文學的研究生。我不但是提前考研,而且是跨專業(yè)。我報考南大的研究生,五門考試課程中有一門是“古代漢語”。南大的“古代漢語”卷子,出的題跟別的學校的題路不一樣。一般的古代漢語的試題總是給你幾段文言文,叫你翻譯成白話文。南大是反過來,給你幾段白話文,叫你翻譯成文言。我一看考卷上的幾段白話文,我馬上就猜出來這一段源于《孟子》,這一段源于《史記》,這一段來源于《左傳》,這一段是《禮記》。它們都是我在農村背過的段落,所以一眼就認出來了。我就把那些背過的段落寫上考卷,這是標準答案啊。所以我雖然從來沒讀過一天中文系,但是我的“古代漢語”考了98分,差兩分就滿分了,然后我就考上了南大的研究生。

      我讀英語書又有什么具體的用處呢?主要是幫我解決了高考報名的難題。 我在農村待了十年,我是苦苦地盼著形勢會有變化,讓我能離開農村。終于等到了1977年。大家算一算,我1968年下鄉(xiāng),到1977年,已經(jīng)是第10年了。1977年的高考是冬天進行的,共和國歷史上只有那一屆高考是在12月舉行的。我參加高考,真是命運多磨難,報名時候又碰到障礙。按道理說恢復高考了,而且中央的精神是說不論家庭出身,所有的青年都可以報考。但是1977年的大學招生是分省進行的,不是全國一盤棋。因為來不及組織全國統(tǒng)一命題,統(tǒng)一印刷試卷,統(tǒng)一的只有考試日期。各省分別組織報考,江蘇給江蘇考生命題,安徽給安徽考生命題。那年十月,我聽說可以報名高考,非常高興,我終于盼來了這一天,不管我的家庭出身是什么,我都可以報名了。我立馬跑到公社去報名,結果一看安徽省的那個招生簡章,關于考生報名有一個年齡規(guī)定,說考生年齡一般不得超過25周歲,個別學有專長的考生年齡可以適當放寬。當時我已28周歲,按照那條規(guī)定,我就沒法報名。這讓我有苦難言。再看補充條例,學有專長可以放寬年齡。我就使勁想,我有什么專長呢?我沒有專長。天無絕人之路,有好幾個公社干部看到我束手無策,就比較同情我。在那個公社里,像我這樣年齡的老高三的知青還在農村的,只剩我一個人,其他人都招工、招生離開了。他們說這個人平時老老實實的,一直在勞動,也蠻喜歡看書?,F(xiàn)在好不容易恢復高考又不讓他報名,大家?guī)椭胂?,看有沒有什么辦法幫他報名。有一個干部腦子比較靈,說我到農具廠串門時好像看到他拿著一本很厚的英文書在那里看,他不是專長英文嗎?其他人說,對,你就填專長英文不就行了嗎?我說可以嗎?他們說這怎么不可以?簡章上又沒有說需要什么證明。我就在那個表格上填寫專長英語。實際上我并不專長,就是一般的英語水平。但我還是填了。填了專長英語,志愿就必須填外語專業(yè)了。

      1977年我在安徽高考報名的時候,回想到11年以前的往事。陸游有一句詩叫“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他早年老想要收復中原。11年以前我在蘇高中的校園里填高考志愿的草表,真是“早歲那知世事艱,清華北望氣如山”,當年我真的是氣壯如山。但是11年以后,我在安徽泗縣汴河公社的辦公室里填志愿時,我已經(jīng)人窮志短,哪里敢填清華、北大?家鄉(xiāng)江蘇的南京大學也不敢填,我只想求穩(wěn),只敢填安徽的大學。我就填了第一志愿安徽大學,第二志愿安徽師范大學,第三志愿宿縣師范??茖W校。三個學校都是填的外文系。就這樣,我考進了安徽大學外語系英語專業(yè)。

      1978年春天入學以后,我就在安大外語系讀書了。安大外語系那一年的英語專業(yè)招了150多個學生。外語系分班的規(guī)模比較小,因為要上聽力課,所以150個學生分七個班,我是在7班。本來我就想在安徽大學外語系一直讀到畢業(yè),將來的專業(yè)就是英語。我也為自己找到了一個長遠的努力方向。因為顧樹柏的舅舅借給我的書中,有很多英國詩人的作品,都是原版,《拜倫詩集》《雪萊詩集》都有。我還喜歡上了一些在中國不太有名的英國詩人,像丁尼生、華茲華斯、布朗寧和布朗寧夫人等。我一開始是想老老實實地在安大外語系把四年本科讀完。但是到了1979年的春天,大學二年級的上學期,又刮來一陣命運的風,就是考研之風。我們英語專業(yè)一共七個班,其中6班是快班,快班里面有幾個尖子生,英語水平特別好。他們原來是北京知青、上海知青。這幾個尖子生就向學校要求,要提前報考研究生,學校一開始不同意,說要本科畢業(yè)才能報考。他們說我們都這么大年紀了,再讀四年太晚了,我們水平也是可以的,要求報考。學校本來是不允許的,但是他們使勁去磨,后來校領導就松口了。于是他們就得到了提前報考研究生的機會。這個消息傳出來以后,我無動于衷。因為我覺得我的英語水平也不夠,我想讀完本科再說。結果我們班的同學聽到以后,也來勸我去考。我最開始并不為所動。但是很快就出現(xiàn)了一個新的因素,我的態(tài)度就改變了。

      新的因素是什么呢?是經(jīng)濟因素。我進安大后一直靠助學金生活。我在農村當了十年農民,也當了幾年“亦工亦農”的臨時工,收入一向很少,我口袋里的積蓄從來沒有超過100塊錢。進入安大以后我不工作了,就沒有收入。國家發(fā)的助學金,每個月18塊錢,在當時的物價水平下吃飯勉強夠,再理一次發(fā)和買一塊肥皂,錢就花完了。當時我看中了一本新出版的《新英漢詞典》,要5塊錢,我買不起,就一直沒買,經(jīng)常借別人的用。有人來勸我考研究生,說研究生助學金是每個月35塊。我一聽就來勁了,經(jīng)濟因素確實是最大的動力。我想假如考上研究生,每個月有35塊錢,那就太好了。我就決定也要提前考研,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出去了。因為我們7班是普通班,不是快班,居然也有人要提前考研,就成為一個新聞了。

      我報考什么專業(yè)呢?當然是英語語言文學。我還決定要考南京大學,為什么呢?也是偶然因素。因為我讀的安徽大學是1957年創(chuàng)辦的,當時為了要支持它,從南大調一部分老師過去,從復旦調一部分過去。我們外文系的老師有三分之一來于復旦,三分之一來于南大。我熟悉一個南大調來的老師,他經(jīng)常說南大的英語專業(yè)非常強。范存忠教授、陳嘉教授,是全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英國文學專家。既然我要考研,我當然要瞄準這個目標。所以我想報考南京大學外語系英語專業(yè),考范存忠、陳嘉他們的研究生。我把我的想法寫信告訴母親,母親說那很好,你外公外婆都在南京。你考上南大以后,我到南京去看外公外婆,還可以順便來看看你。我就決定要考南大外語系的英語專業(yè)了。

      1979年的時候沒有網(wǎng)絡,所有的材料都是書面材料,要報考研究生,到哪里去查目錄呢?就是到安徽省教育廳去查。那天早上我離開安大校園,跑到省教育廳去查全國各個大學的研究生招生目錄。各校的目錄都放在一張大桌子上,清華一本,北大一本,南大也有一本。我一查目錄,果然有南京大學外語系英語專業(yè),指導老師是陳嘉他們。再一看考試科目,心一下就涼了,五門課程中有一門是第二外語,規(guī)定在德語、法語、西班牙語中任選一門。安徽大學英語專業(yè)的第二外語要到大二的下學期才開。我那時候才是上學期,第二外語還沒開,我連字母都不認識,怎么考?再看其他大學的英語專業(yè),也都要考第二外語。五門課中有一門課沒法考,照理說只能打道回府。我都想回去了,再一想不對,我要提前考研的消息,我們班的同學早就宣布出去了。我要是名都沒報上,就灰溜溜地回去,太損害我們班的集體榮譽了。我要維護7班的集體榮譽,我當場決定,今天非考不可。這個專業(yè)不能考,我就換一個專業(yè)試試。然后我就在南大的招生目錄上往前翻。外語系的前面就是中文系。一翻翻到中文系,一看有一個科目叫作中國古代文學,招生的導師是程千帆教授,研究方向是唐宋詩歌。再看五門考試科目,并沒有第二外語。因為中文系的研究生招生不考第二外語,只要第一外語就行。一看那五門課,我覺得我可以對付,當場我就報名了。早晨我去的時候還是要報外語專業(yè)的,中午回來的時候,我告訴我的同學,我已經(jīng)報名了,但是報的是中國古代文學。報名后一個半月就開考,根本沒多少時間來復習備考。三天連考五場,每場三個小時,強度較大。現(xiàn)在每年高考,家長往往讓考生住在離考場較近的酒店里,還要加強營養(yǎng)什么的。我是個窮學生,趕考的準備就是早上在學校食堂里買兩個饅頭,再帶上一個水杯??紙鲈O在合肥二中,我提前一天去觀察過,知道有開水供應。我乘坐七八站的公共汽車,再步行10分鐘,就能趕到考場。上午考三個小時,中午就著開水吃兩個饅頭,趴在桌子上睡一會。下午兩點再考第二門。兩天半下來,英語、古代漢語、中國文學史、唐宋詩歌專業(yè)知識、政治,一門一門的全都考完了,我自己感覺考得還好。我進南大后,才知道那年程先生總共錄取三個學生,我的五門總分是416分,領先第二名50分。8月底接到南大的錄取通知,我考上南大的研究生了。

      當年9月我離開安徽大學,到南京大學報到,從此就進入中文系,進入了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但是憑良心說,直到我到南大報到的時候,我的專業(yè)思想還是不堅定的。我并沒有下定決心就要在古代文學學科里干一輩子。因為我原來是想學英語言文學,最近幾年的興趣也都是英國詩歌。但是當我見到白發(fā)蒼蒼的導師程千帆先生以后,跟他接觸一段時間以后,我的想法慢慢地變了。我后來的45年一直耕耘在唐宋詩歌這塊田地上,從來沒離開過一步,完全是受程先生的影響,受他人格的感召。

      我在安徽大學報考研究生的時候,根本不知道程千帆是什么人。但是我一直認為,我與程先生成為師生是前生的緣分,這可以從兩個方面來說明。首先,我進入中國古代文學這個專業(yè),并不是我深思熟慮的主動選擇,是命運之風把我刮到那里去的。其實程千帆先生也是如此。程先生1932年在南京考大學,考上了金陵大學。金陵大學是南京大學的一半前身。什么叫一半前身呢?我們南京大學是民國時的中央大學和金陵大學兩個學校合并而成的。金陵大學是一個教會大學,美國的教會來華創(chuàng)辦的。程先生考上金大的時候,他要想讀化學系。他在南京金陵中學讀書的時候,碰到了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化學老師。他非常崇拜那個老師,自己也愛上了化學,所以考金陵大學也是想讀化學。那個時候的教會學校,報名的時候十分寬松,就是新生可以自由轉系。報到那天,程先生來到金大。那時候大學的招生規(guī)模都比較小,金陵大學一年就招幾百個學生。幾個老師坐在一張長桌子前面,各個系的新生來報到,交學費。程先生一看化學系學費很貴,要100個銀元一年。程先生家境清貧,交不出100銀元的學費。他就問管報到的老師,我能不能選一個學費便宜點的系來讀。老師說中文系學費最便宜,程先生當場決定改上中文系。這一改就改出了一個國學大師。要不是程先生當年從化學界轉到中文系,要不是我從最早的理工科轉到外語系再轉到中文,我們倆就不會成為師生了,這是我們的第一重緣分。

      其次,程先生曾被發(fā)配到離武漢兩百華里的沙洋農場去勞動改造。他在那里最主要的勞動就是放牛。程先生晚年有一句名言,他說我這一輩子最好的做學術研究的時間都被放牛放掉了,他壯年的時候一直在放牛。我們倆成為師生以后,有一次我陪他在南京的玄武湖公園散步。我們兩人一起走啊走,前面出現(xiàn)了一塊草地。程先生點點頭,自言自語地說,嗯,這塊草地夠五頭牛吃一天。他放牛太有經(jīng)驗,他知道這塊草地夠五頭牛吃一天。我聽了以后點頭說,嗯,差不多差不多,因為我們生產隊有6頭耕牛,我也有點放牛的經(jīng)驗。我們師生兩人都曾經(jīng)長期從事農耕,這也是一種前生的緣分。

      程千帆先生被匡亞明校長請到南大時已經(jīng)65歲了,但他在晚年竟然創(chuàng)造出余霞滿天的學術輝煌。他晚年的20年是把整個生命都放在學術上,放在教學上。所以程先生到了南大以后,硬是使我們南大的古代文學專業(yè)上了一個臺階。本來我們已經(jīng)落后于同城的南京師范大學,是程先生在南大發(fā)憤工作,才把南大的兩古學科建設成國家重點學科。我跟從程先生學習以后,覺得他對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那種熱愛是沁入生命深處的,他不是一般的欣賞式的熱愛。跟著程先生讀研,從碩士讀到博士,前后五年,我的專業(yè)思想就變得堅定了,我就下定決心這一輩子就坐在這張冷板凳上,再也不離開了。我1979年考進南大,從此不再東張西望,到今年2024年,45年來我一步都沒離開過古代文學。我決心終老于斯了。

      此外,跟著程先生讀書以后,我在農村初步養(yǎng)成的發(fā)奮讀書的習慣保存下來了,而且得以發(fā)揚。程先生教學生非常嚴格,對我要求尤其嚴格,因為我的起點太低。我先當他的碩士生,然后又成為他的第一個博士生,我畢業(yè)以后他才招第二個博士生。我攻博的三年中,整個南大中文系就我一個博士生。程先生一個人指導我還嫌不夠,他又請了三個教授做他的助手,一起來指導我?,F(xiàn)在我的博士生有時訴苦說,壓力太重。我說你們的壓力重什么啊?我一個人管你們十幾個人,那時候四個教授管我一個人,我的壓力才重呢。程先生對我說過,我看你在農村勞動那么多年,身體還蠻棒的,加點壓力也不會垮,你就抓緊讀書吧。我以前沒有讀過中文系, 所以要惡補,要從基礎的典籍從頭讀起。我的研究方向在入學的時候就確定了,是唐宋詩歌研究。但是程先生給我開的經(jīng)典閱讀的書目,全部是唐代以前的書?!墩撜Z》《孟子》算一部書,《老子》《莊子》算一部書,然后是《左傳》《詩經(jīng)》《楚辭》《史記》《文心雕龍》《文選》,一共八部經(jīng)典,都是為了夯實基礎。我花了一年時間認真把八部經(jīng)典讀完,然后開始寫博士論文。我讀得比較快,我還是有一點拼搏精神的。

      在讀博的第二年,1982年,我結婚了,第二年我的女兒就出生了。等到1984年,我博士答辯的時候,女兒正好一周歲。那時候的物質條件很艱苦,我家住在妻子單位分到的那間房子里,一共8個平方米,我有一張小書桌,頭頂上方拉了很多根繩子。那時候小孩的尿布都是要洗要晾的,沒有現(xiàn)在的一次性紙尿布。陰雨的日子里,我的書桌上方都晾著女兒的尿布。有時我妻子說弄塊干尿布來,我就隨手一拉,拉到一塊就扔過去。當然更多的日子我是住在南大的集體宿舍里,三個人一間,幸虧兩個室友都是理科的,白天都待在實驗室里。我埋頭苦讀了三年, 等到1984年10月,我就參加畢業(yè)答辯。那是新中國第一次文學博士論文答辯,所以我就成為第一個文學博士。當時江蘇電視臺、南京電視臺都到答辯現(xiàn)場來錄制節(jié)目,第二天還上了央視的新聞聯(lián)播。我答辯的那幾天里,系里不少人都在為我忙,因為那場答辯會特別隆重,旁聽者多達300人,答辯委員中有5位先生是從外地請來的,所以系里有好幾位老師都在那里忙。當時負責指揮的是系副主任許惟賢先生。答辯結束后我向他道謝,說對不起,這兩天為了我一個人的事情,搞得系里面這么忙。許先生說這沒關系,只要你以后好好地給我們干活。果真,我答辯剛結束,系里就給我派活,馬上備下學期的課。我10月22日答辯,第二年春天就上課,從那時開始,我40年來一直在教學第一線講課,直到2023年才上完最后一課。我也算是終生撲在古代文學的教學上了。

      下面再說說我做普及工作的情況。程千帆先生一輩子的學術活動,包括學術研究和普及工作兩個部分。他一向很重視普及工作。他說我們研究唐詩宋詞,寫了很多論文論證唐詩怎么好怎么美,宋詞怎么好怎么美。但是如果唐詩宋詞沒有能走進千家萬戶,沒有被社會上廣大讀者所接受,這個研究的意義又在哪里?他認為學術不應完全是象牙塔里的事情,應該走出象牙塔。所以他從上世紀50年代開始,就跟他的夫人沈祖棻兩人合編一本《古詩今選》。這個選本到現(xiàn)在為止已經(jīng)再版過8次,深受讀者歡迎。在20世紀80年代初期最有名的那本《唐詩鑒賞詞典》,程先生也參加了編纂,序言也是他寫的。我留校任教后一開始的活動全部在校園里面,我給本科生上課,后來給研究生上課,都在南大校園里。后來我開始走到其他校園里,我中年時給自己定了一條規(guī)矩:凡是南京的大學,只要是學生會和團委來請我去做講座,我一概答應,絕不拒絕。南京有70個大學,我大概已經(jīng)去過30個。南大的同胞兄弟東南大學,有一次在一學期內我接連去講了10場。但是我的活動還是局限在大學校園之內,從未走到社會上去。我走出校園去做普及工作,也是被命運之風偶然刮去的。2001年,南大慶祝百年校慶,校慶辦的老師想借百年校慶時稍事宣傳。那時最有影響力的宣傳工具當然是電視,于是校方與央視聯(lián)系,由“百家講壇”欄目組到南大來錄制幾個老師的講座。中文系有三個老師入選,我也在其中。為了配合校慶,這當然是義不容辭的事情。我在南大的逸夫館以《杜甫的文化意義》為題做了一個講座,聽眾基本上都是中文系的研究生。講完以后還有幾個回合的現(xiàn)場問答。央視的編導來錄了像,后來分成兩講在“百家講壇”播出,這是我與“百家講壇”結緣的開始。走上央視百家講壇,是我走出校園做普及工作的始點。后來我又開始到各地圖書館做公益講座,講得比較多,有多篇記錄稿收進了剛出版的《莫礪鋒演講錄》。我做普及工作也是受到程先生的精神引導,我想仿效程先生,在學術研究做到一定程度以后,要把一部分的時間和精力轉到普及工作上去。

      我今年75周歲了,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幾年。我手頭還有9個博士生沒畢業(yè),除了指導這幾個博士生,我現(xiàn)在的主要精力仍然放在普及工作上,還想在有限的余生多作點貢獻,就像程先生晚年一樣。岳飛說得好,“莫等閑白了少年頭”。我的少年頭已經(jīng)完全白了,我這輩子的求學路是彎彎曲曲的,坎坎坷坷的。好幾次轉向,都是受命運的擺布,不由自主。我就像一片花瓣隨風飄蕩?,F(xiàn)在回憶平生,沒有成就,虛度光陰。但是我也能原諒自己,我在主觀上并沒有想要躺平,沒有想要放棄,我還是一直在努力的。

      (作者系新中國第一個文學博士,南京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央視百家講壇著名主講人。本文系根據(jù)作者于2024年在太倉圖書館的演講整理而成,經(jīng)陳榛熙錄音,沈章明整理,莫礪鋒審閱授權本刊發(fā)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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