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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截上坡路

      2024-10-28 00:00:00黨永高
      山西文學(xué) 2024年10期

      昨晚,虎威偷偷給咳嗽尚未痊愈的女兒虎貓吃了兩個芒果。一早,咳咳咳的聲音傳來,夢萍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躍到地上。虎威正迷迷糊糊地慶幸膀胱給力,能在床上多賴幾分鐘,隱約聽到女兒的咳嗽聲,下一秒感到老婆躍起的床震,也被驚醒了,慌慌張張地跟在老婆身后沖進女兒的臥室。他必須得趕在夢萍發(fā)現(xiàn)證據(jù)前,將它毀滅,否則定會遭遇一場足以令他耳朵起毛繭的碎碎念或上演現(xiàn)實版的貓和老鼠。

      虎威抓起女兒乳白色的毛衣,費力地?fù)伍_雙眼,上下左右巡檢了一通,未發(fā)現(xiàn)異樣,如釋重負(fù)般地將毛衣放歸原處。他愜意地伸了個僵硬的懶腰,打了個冗長的哈欠,準(zhǔn)備上床美美地補個回籠覺。

      虎威還沒有盤算好做春夢還是財夢,就感到右耳一陣疼痛,頓時睡意全無,咿咿呀呀地咧著嘴掙扎著坐起來。夢萍一只手拽著他的右耳,另一只拽著虎貓的左耳,兇神惡煞地盯著他。

      虎貓盡管疼得齜牙咧嘴,但不敢哭鬧也不敢求饒,忽閃著黑葡萄般的單眼皮小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虎威,像是在說:“爸爸,我們的事兒穿幫了?!?/p>

      虎威心想,不應(yīng)該呀,自己剛檢查了毛衣,丟有芒果皮的垃圾昨晚也處理了,應(yīng)該是萬無一失才對,怎么會暴露呢?當(dāng)他忍痛定睛仔細(xì)看向女兒的臉時,終于發(fā)現(xiàn)了端倪,直呼大意、倒霉、不該;只見虎貓下巴處赫然沾著幾點干巴巴、黃乎乎的芒果肉殘渣。

      “我就知道你們爺兒倆昨晚鬼鬼祟祟待在廚房沒干好事兒,吃吃吃你吃死她咋辦?咳嗽還沒好醫(yī)生說得不讓給吃涼的和甜的,她病我遭殃你們一個個的誰管過,上回也是沒好利索就給吃西瓜整整咳了半個月,我就服了你們,不作死會死???”

      夢萍一口氣說完,連大氣都不喘一下,虎威感到不耐煩的同時,很是佩服她不帶標(biāo)點符號的碎碎念和強大的肺活量,恍惚中竟生出一份敬佩。他不2PNaZiySaQSudvuSagRzUQ==求饒也不辯解,對著虎貓擠眉弄眼、咂嘴吐舌,心情放松了,耳部的疼痛感也不那么強烈了。他越是這樣,夢萍越來氣,兩只手同時加重了幾分力氣,虎貓?zhí)鄣弥苯犹似饋恚瑤е耷秽秽唤兄?,雙手抓住夢萍的手使勁兒往外扯拽;虎威還好,雖然感到疼痛感強烈了不少,但他皮糙肉厚還能忍受,他曾發(fā)誓不向“惡勢力”低頭,就強忍著不求饒禱告。

      “我上輩子造了多大孽這輩子才遭遇到你們,都是些啥人了??瓤瓤瓤人滥恪E滤幍臧l(fā)不了財怕醫(yī)院破了產(chǎn)。你們改不改以后還敢不敢了?”

      虎貓眼淚刷刷地流著,悲聲悲氣地說:“改改改,再也不敢了。”

      虎威只想笑,卻不敢笑出聲來。

      夢萍折騰了好一會兒,也許是累了,也許是虎威不配合覺得沒勁兒了,就主動放開虎威和虎貓的耳朵,一屁股坐在床沿邊兒上,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虎威的心跟著揪了一下,說:“這是要自殘的節(jié)奏???”

      虎貓見狀趕緊溜回自己的臥室,哐當(dāng)一聲關(guān)上門,咔嚓一聲上了保險鎖。

      夢萍蜷縮著身子趴在床上,把頭埋進被子里,平塌塌的后背一抽一抽地蠕動著,鼻子里發(fā)出吭哧吭哧的嗚咽聲。

      夢萍一哭,虎威就沒了主意,心也跟著疼起來,把手伸進她的后背,來回摩挲著說:“孩子不就是咳嗽兩聲嗎?至于這樣大驚小怪的嗎?”

      夢萍反而越哭越起勁,肚子里像是起了大浪,掀得后背一鼓一跌地狂顫,嗚咽聲也從鼻子下移到嘴巴,嗚嗚哇哇地號啕起來。

      虎威越發(fā)緊張起來,心從心房里搖搖晃晃地掛在了嗓子眼子兒上。夢萍有氣病,一旦受氣哭泣,就很容易引發(fā)全身抽搐,有幾次差點兒就過去了,這一直以來都是虎威的心病。平時,他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能不惹她生氣最好。

      在虎威的印象里,夢萍應(yīng)該有快兩年沒犯過氣病了,她看起來氣色好了很多,不像他們剛認(rèn)識時那般虛脫了。

      哭聲戛然而止,夢萍的身體由蜷縮變?yōu)榻┲保儆山┲弊優(yōu)轵榭s,一伸一縮像極了一條被凍僵了還硬撐著爬行的毛毛蟲。

      虎威嚇得臉色煞白,手忙腳亂地將夢萍翻過身來,只見她臉色蠟青、嘴唇黑紫、白眼上翻,嘴角溢出絲絲白沫。他慌忙將她抱起,讓她背靠床頭歪歪斜斜地半躺著,再把她的雙腿蜷縮起來,用肚子死死抵住,最后俯下身子,用右手拇指使勁掐她的人中。

      半晌,夢萍哇地哭出了聲,虎威趕緊拿開掐她人中的手,轉(zhuǎn)身跪在側(cè)面,將她的身體緩緩放平,手掌柔柔地由上至下,一下又一下地?fù)崮λ男乜?,直到她的臉色由蠟青轉(zhuǎn)為紅潤,嘴唇由黑紫轉(zhuǎn)為桃粉。

      虎威躺下,輕輕地將夢萍摟在懷里,心疼地說:“為這點兒事,動這么大氣,值得嗎?”

      夢萍的身體還很虛弱,眼睛微閉,伸手弱弱地推了下虎威。他心領(lǐng)神會,她是想一個人靜靜。

      虎威重新坐起來,用右胳膊托著夢萍的頭,騰出左手慢慢地將蕎麥皮枕頭撫平,緩緩地將夢萍的頭放在枕頭上,再把她的身體擺正,讓她的姿勢看起來盡量舒服些。

      虎威來到客廳,總覺得手頭還有一件事沒做,至于是什么事兒,他竟死活想不出來了。女兒的咳嗽聲傳來,一聲趕著一聲跑,他聽出了上氣不接下氣的感覺,開始后悔昨晚給她吃芒果了。

      虎威倒好一杯熱水,端著去敲女兒的臥室門。

      虎貓以為是夢萍在敲門,怕再次受罰,嚇得趕緊用手捂住嘴巴,一瞬間喉嚨里像爬滿了毛毛蟲,盡管癢得想伸進手去抓撓,但還是極力克制著,直到小臉漲得通紅,小手再也擋不住憋急了的咳嗽,才又壓抑地發(fā)出了咳、咳咳、咳咳咳的聲音。

      虎威捏著嗓子說:“貓貓,開門,我是爸爸?!?/p>

      虎貓懸著的心掉到了肚子里,開門的剎那,困在喉嚨里的毛毛蟲沖破牢籠般奔涌而出,她放肆地大聲咳嗽起來,直震得淚流滿面。

      虎威心疼地拍打著女兒的后背,說:“都是爸爸不好,教我娃難受了;來,喝杯熱水就好了?!?/p>

      虎貓仰起脖子,撒嬌說:“我不要自己喝,要爸爸喂。”

      虎威坐在女兒床上,一把將她抱起,小心翼翼地讓杯沿挨到她的嘴唇,稍一傾斜,水一小股一小股順勢流進她的小嘴里,攢夠一大口,她就咕嚕吞咽一口,她覺得這樣很好玩,比自己喝水有意思多了。

      虎威漫不經(jīng)心地喂著,虎貓吊兒郎當(dāng)?shù)睾戎??;⑼岩辉绨l(fā)生的事情串起來想,想夢萍會不會發(fā)現(xiàn)了什么,照理說,單就偷給女兒吃芒果,她怨是怨,氣是氣,應(yīng)該不至于到犯病的程度,難不成她真發(fā)現(xiàn)了什么?在他發(fā)呆的時候,虎貓冷不丁一把推開他的手,直直地坐了起來。他猛地驚醒,抬頭看見夢萍左手拿藥,右手端水,木木地站在門口。

      虎威趕緊把女兒放在地上,走過去想要接過夢萍手上的藥和水,說:“你怎么下來了?趕緊上床安心休息去,我來喂藥?!?/p>

      夢萍面無表情,一把打掉他伸過去的手?;⒇堃姞钭R趣地走到夢萍面前,接過藥撕開口子,也不敢怕苦了,一口吞下。

      見夢萍臉色不好,剛剛又經(jīng)歷了抽搐,因擔(dān)心自己再有不妥而刺激到她,虎威起身去客廳換鞋,妄想遠離是非。臨出門時,他回頭撞上夢萍犀利的眼神,雙腿便不聽使喚地邁不開了。

      虎威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自我開脫:“咳嗽藥不多了,我去買。”

      夢萍不說話,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殺傷力極大,他不由得縮回了打算開門的手,乖乖地站在門口,低頭著,像個罪犯在等待接受審判。

      見夢萍沒有要妥協(xié)的意思,他又孔乙己般地堆出笑臉,說:“夠今天吃,買什么藥,還是老老實實在家陪老婆孩子過周末更靠譜?!?/p>

      夢萍仍保持著同樣的動作和眼神,這時虎貓就成了很好的臺階,他正好可以順著下,話音一轉(zhuǎn),問道:“寶貝,早餐想吃什么,爸爸給你做?!?/p>

      虎貓不知其中緣由,很認(rèn)真地?fù)u了搖頭,表示沒有食欲。

      夢萍就沒必要問了,問了也不會回答,早餐就更不用為她準(zhǔn)備了,經(jīng)過這么一番折騰,她兩天之內(nèi)進食的可能性不大,況且她最近正在減肥,心情好時也不怎么吃。

      就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他試著拉夢萍的手,說:“走吧,你身體虛,回床上好好歇著去吧?!?/p>

      夢萍斷然甩開他的手,一字一頓地說:“老實交代,你們爺兒倆昨天下午放學(xué)后在外面偷吃了什么?”

      虎威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虎貓早已嚇得目光游離、心神不定,不知該往哪兒看,更不知該往哪兒躲。

      虎威堅決而快速地?fù)u著頭,說:“NO、NO、NO,我對燈發(fā)誓,那是絕對沒有的事兒?!?/p>

      夢萍抓起虎貓的小手,將袖子擼至關(guān)節(jié)處,指著肘腕的一片殷紅說:“這是什么?平白無故皮膚病會犯嗎?”

      虎威是拿定主意不認(rèn)賬了,哪怕此刻背上背著牛頭他都不打算承認(rèn),可他擔(dān)心虎貓經(jīng)不起威逼考驗,用眼角的余光示意她淡定,示意她打死也不能承認(rèn),否則打會挨得更兇。

      大約僵持了三五分鐘,夢萍終究還是沒能控制住體內(nèi)的洪荒,她抓起立在門口的掃帚,將虎貓按在床上,掃帚柄一下又一下抽在虎貓撅起的小屁股上。

      虎威看她那動作,感覺沒有使到多大勁兒,應(yīng)該不會很疼?;⒇垍s呼天搶地哭喊著求饒:“媽媽,別打了,我說,我都說?!?/p>

      夢萍越打越氣,跟著女兒哭出了聲,邊哭邊打?;⑼粗p飄飄落在女兒屁股蛋上的掃帚柄,像是在撓癢癢,揪著的心放下了一半,另一半仍揪著,他擔(dān)心夢萍會再次犯氣病,真給氣出什么毛病來可就糟糕了。多年的經(jīng)驗告訴他,此刻若是強行阻攔她更不是辦法,反而會引發(fā)火上澆油般的助推效應(yīng)。他陷入前怕狼后怕虎的兩難境地。

      虎貓一哭,xAlJ2/MGY8a0r0ooVV980zFr/m2s6JzFiByjdOAwynU=氣管受了刺激,咳嗽愈發(fā)厲害了,邊哭邊咳,小臉震得紫紅,惶恐的眼神令人心疼。

      “喳喳喳……”一只花喜鵲飛來落在屋外的窗臺上,屋里沉悶壓抑的氣氛被撕開了一道口子,一道光閃了進來。喜鵲讓虎威想起了也叫喜鵲的丈母娘,他拿起手機撥通了丈母娘的電話:“媽,您管不管,您的女兒正在打我的女兒?!?/p>

      他打開免提,丈母娘聽到了外孫的哭喊聲和咳嗽聲,也聽到了女兒的哭聲,但還是心疼外孫,不管三七二十一,朝女兒吼道:“小孩子家家的,打打打,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嗎?打打打,打就能解決問題嗎?打打打,打就能教育好孩子嗎?”

      這招還真靈,聽到母親的聲音,夢萍的心瞬間就軟化了,她對著手機哭訴道:“媽,這日子我實在是過不下去了,一天也過不下去了?!?/p>

      虎威借機一把抱起女兒,來到客廳,他找出皮炎平軟膏均勻地涂抹在她的肘腕處。看著她抓撓得通紅帶血的傷口,他也生出了悔意,明知道女兒吃了辣條和干吃面過敏性皮炎就會犯,可他為了討她一時歡心,竟又偷偷地給她買著吃。于他而言,女兒天真燦爛的一笑,是這個世上最悅?cè)说拿篮谩?/p>

      在虎威看來,愛吃零食是每個孩子都有的天性,而他更甚,將這種天性一直保持到中年還未丟棄。受網(wǎng)傳零食不是毒藥卻勝似毒藥的影響,夢萍從來不吃零食,也見不得家人吃零食,他便隔三差五地買些零食在外面打牙祭。每次他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虎貓,他越想覺得她越可憐,小小年紀(jì)就被限制吃零食,就等于被剝奪了一半以上的童趣。他這樣想著,就會鬼使神差般地在口袋里藏下一些零食,趁夢萍不注意偷偷地拿給女兒吃?;⒇埧偸桥d奮地、狼吞虎咽地把零食一掃而光,即便是在明知道夢萍不可能出現(xiàn)的場合,她的神色也盡顯慌張。這時候虎威的心就一揪一揪地疼,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對,還是夢萍做得對,還是他們誰都不對。

      折騰了一天,虎威覺得心力交瘁,夜里,他主動在沙發(fā)上早早地就躺下了。每次發(fā)生不愉快,臥室就會成為他的禁地,短則三五天,長則十天半月,他再無緣那張松軟的席夢思雙人床。已經(jīng)很久沒做夢的他,做了一個很久沒做的夢。夢中他陪夢萍去逛商場,膀胱一陣酸脹,他夾著雙腿小腳老太太般邁著麻麻步到處找?guī)?,卻怎么也找不著,情急之下,他來到安全通道,四下張望無人,解開褲子就要放水,剛噴出一滴便被驚醒。

      險些尿床了,虎威深吸一口涼氣,迷迷糊糊地起身,卻以為還是在寬闊的床上,差點兒一屁股摔到地上。尿憋得太久了,落水管膨脹得又粗又硬,站到馬桶前反而不痛快起來,淅淅瀝瀝地跌落在漩渦里,最后幾滴卻賴在管口怎么也不肯往下落,虎威使勁抖抖了落水管,它們才極不情愿地隨了大流。這時,虎威方才想起,早上起床太急躁,生物鐘被打亂,忘了撒晨尿,敢情這泡尿在溫?zé)岷秃诎抵姓锴艘惶?,難怪它這么著急趕著要面世。

      曖昧的夜色里,虎威突然有了別樣的想法,他躡手躡腳地靠近臥室門,輕輕按下把手,門不出所料地鎖著。他重新躺回沙發(fā)上,心中的火還在騰騰地燃燒著。

      心里惦記著早起送虎貓上學(xué),虎威在沙發(fā)上烙餅,感覺一會兒生一會兒熟,一會兒半生不熟,但此刻,他不愿關(guān)心時間,也就懶得去看表??山轨蔚臓顟B(tài)著實令人無所適從,頭一陣暈又一陣疼,睡也不是,起也不是。

      按家庭分工,接送虎貓上學(xué)是夢萍的分內(nèi)工作,可特殊情況除外。特殊情況除冬天外一般也就只有一種,就是正在上演的家庭冷戰(zhàn)。冬天還有一種特殊情況——雪天,雪天路滑,夢萍不敢開車,接送孩子的事兒自然就落到了虎威身上。

      窗臺上的花喜鵲喳喳地叫第二遍的時候,虎貓趴在他耳邊說:“爸爸,起床了,送我去上學(xué)。”

      虎威睜眼看見女兒已經(jīng)穿戴好了衣服,眼睛明亮地站在他面前,她胸前的紅領(lǐng)巾像冉冉升起的紅日,胸卡工工整整地掛在脖子上,書包在窄窄的背上沉甸甸地墜著,嘴角殘留著幾朵白色的牙膏泡沫花。

      虎威坐起來,嘴上說:“我的小祖宗,又先洗臉后刷牙啊,做事情一點兒邏輯性都沒?!毙睦锵耄旌敖逃郎p負(fù)減負(fù),書包減不下來,負(fù)擔(dān)怎么可能減下來?一個一年級學(xué)生,下午五點半放學(xué),作業(yè)通常都得在晚上九點多才能完成,那上到高中呢?

      孩子的記憶有時比魚還要短,虎貓或許已經(jīng)忘記了昨天的不愉快?;⑼箅u蛋、煎面包、熱牛奶,開啟老三樣,她拉住他的手,輕輕地左右搖擺著,眼睛忽閃忽閃露出調(diào)皮的光。虎威瞬間就明白了,她早早穿戴好衣服,一副整裝待發(fā)的樣子,就是不想在家里吃早餐,一準(zhǔn)兒又饞校門口的加糖豆?jié){和脆皮煎餅了。

      虎威輕輕拍了拍女兒的頭,表示同意她的想法,手頭卻還在忙活著。早餐還是要做的,虎貓不想吃也行,自己難得送一次孩子,理應(yīng)滿足她吃一回街邊攤的小愿望,反正已經(jīng)跟夢萍鬧僵了,也不怕她因此再生氣,可夢萍昨天一天都沒吃飯,當(dāng)下還在跟他慪氣,倘若他不把早餐做好,她指定會一直餓著肚子。

      虎威把做好的早餐放在微波爐里保溫,臨出門時敲了敲夢萍臥室的門,用眼神示意女兒留言。虎貓很是精怪,秒懂她爸的意思,脆聲聲地說:“媽媽,爸爸送我去上學(xué)了,早餐在微波爐里,你起來記得吃。”

      虎威牽著女兒的小手出門,孩子興奮得一蹦三尺高,嘴里連連暗示:“爸爸送真好,可以看手機、吃煎餅嘍……”剛上車,屁股還未坐穩(wěn),她就從后座探過柔軟的小身子,小手一個勁地朝他口袋里掏?;⑼焐险f著:“大清早的看手機不好,影響視力、影響上課?!笔謪s不自覺地探進口袋,掏出手機遞給了女兒。

      從幼兒園大班起,夢萍就不準(zhǔn)虎貓看手機了,怕傷眼睛,也怕刷到不良視頻,影響孩子的健康成長。對此,虎威雖然也認(rèn)同,可他總經(jīng)不起女兒的軟磨硬泡,父女二人獨處時,每當(dāng)看到女兒那楚楚可憐的、充滿期盼的眼神時,他的心就會被俘獲并融化,一次次淪陷。有幾次因時間沒把握好,被夢萍逮個正著,碎碎念差點兒將爺兒倆的耳窟堵塞。

      某當(dāng)紅情感主播公鴨發(fā)情般的聲音充斥整個車廂,做作得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還不時夾雜著不著調(diào)的音樂伴奏,一段接著一段,感覺鬧哄哄的。虎貓卻很享受,身子松松垮垮、懶懶地躺在座椅上,不時發(fā)出咯咯咯的笑聲。

      早高峰時段大馬路堵成了停車場,虎威使盡渾身解數(shù),見縫插針、穿針引線、蛇形前進,不到三公里的路程,足足走了二十分鐘,才遠遠地看見白藍相間的教學(xué)大樓。校門口也一如既往地堵,汽車、電動車、自行車先是扎堆往里擠,緊接著又一窩蜂往外涌;文具攤、玩具攤、小吃攤密密麻麻地羅列在道路兩側(cè),無不對孩子們散發(fā)出明明暗暗誘惑的光。

      車剛停下,虎貓就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跳出去,舉著手機一溜煙跑向煎餅攤,站定后眼睛仍死死盯著手機屏幕。不多時,煎餅攤主舉著煎好的紫米煎餅在她面前晃了幾晃,搖頭晃腦地說:“唉,現(xiàn)在的孩子,看見手機比父母還親?!被⑼舆^煎餅,從女兒手里抽走手機,把煎餅遞給她。

      虎貓極不情愿地甩了甩手,一手抓著煎餅袋、一手捧著豆?jié){杯,吃一口、喝一口、再吃一口……那情形仿佛在品絕世美味?;⑼粗畠旱某韵?,覺得比他自己吃還要香,臉上舒展開愉悅的光。也就是一瞬間,他感覺在光的背后,有一雙眼睛正火辣辣地盯著他們爺兒倆,他猛然回頭,發(fā)現(xiàn)班主任嚴(yán)老師正在不遠處立著,肚子一鼓一鼓的,眼里正往外噴火。

      嚴(yán)老師徑直走了過來,虎貓見狀識相地丟下吃到一半的煎餅和豆?jié){,一溜煙跑進了學(xué)校,混雜在高高低低的學(xué)生人群里。

      嚴(yán)老師面無表情,也不看虎威,對著煎餅攤子冷冷地說:“強調(diào)過多少次了,不準(zhǔn)孩子在校門口吃零食,有些家長就是不聽?!?/p>

      虎威被射過來的沙子嗆到了,忙道歉:“對不起嚴(yán)老師,下不為例?!?/p>

      “下次、下次,每次都有下次。”嚴(yán)老師丟下一句話,踏著上課音樂進了校門。

      虎威抓起那半張煎餅賭氣似的幾口就吞到了肚子里,用手背抹了抹油光光的嘴。煎餅攤主朝虎威吐舌頭,手頭忙著收拾盆子、鏟子、瓶子,發(fā)出丁零當(dāng)啷的響聲。他只有上學(xué)、放學(xué)時間在校門口出現(xiàn),虎威在醫(yī)院、菜市場、商場等人員流動頻繁的地方都見到過他,覺得他有時像個居無定所的幽靈,有時卻像顆執(zhí)著頑固的螺絲釘。

      虎威看著煎餅攤主一瘸一拐離開的背影,隨著那背影越走越遠,負(fù)責(zé)移動背影的腳步也越來越快,最后竟然奔跑起來,頃刻間便沒了蹤影?;⑼腿幌肫鹩写卧谏虉鲩T口,城管清查違規(guī)占道經(jīng)營的小商販,其中就有他,也是像今天這樣,奔跑得奇快無比,那條跛腿似乎被裝上了彈簧,像兔子一樣一蹦一跳。在虎威發(fā)呆的時候,一輛車身印著城市管理執(zhí)法的五菱宏光從他面前一閃而過。

      虎威突發(fā)奇想,不去公司,干脆去商場,夢萍看上一雙鞋,來來回回去試了好幾次,都沒舍得下手,他想趁機去買了,給她個驚喜,說不定她一高興,那事兒就過去了。他順便也想驗證一下煎餅攤主和兔子到底哪個跑得快。

      虎威開車去到商場門口時,看到煎餅攤主已經(jīng)支好了攤子,煎餅的油黑的鐵板上落了一層灰,攤主抓起一團面蘸上油在上面劃拉了幾圈,隨手把面又丟進了盆里?;⑼氲阶约汉团畠簞倓偛懦粤怂募屣灒咐锷鲆还赏列任?,干嘔著吞了幾口唾沫?;⑼K于看清了煎餅攤主的兩條腿一條長一條短,就像兔子的前腿短后腿長,難怪他跑得比兔子還快,或許說他就是一只兔子。

      煎餅攤主也看到了虎威,從他的表情中讀出了疑問,解釋說:“城管無處不在,跑得慢就會被連鍋端去給燉了?!?/p>

      虎威沒答話。

      他徑直來到那家品牌鞋專柜,凳子上坐著幾個女人在試穿,她們平日高高昂起的頭顱此刻卻不約而同地為一雙鞋耷拉下來。早已混熟了的導(dǎo)購朝他擠眉弄眼,不等他疑惑便明白了其中緣由,一個熟悉的身子從凳子上站起來,跺了幾下腳,走到鏡子前扭動著胯前后左右照著腳上的新鞋看。

      他定睛一看,還是那雙她穿了N次的鞋,紅里透黑、黑里泛紅的色調(diào),尖尖的頭,細(xì)細(xì)的根,面上鑲嵌著密密麻麻的鉆。在他眼里這就是一雙比卓別林的鞋還要滑稽的奇裝異服??纱丝趟櫜涣四敲炊嗔?,他一心想討好她,再怎么看不順眼,再怎么昂貴,也比不了她的眉心一舒。

      在她重坐在凳子上戀戀不舍地往下脫鞋的時候,他走到柜臺前,對導(dǎo)購說:“開票。”

      導(dǎo)購的臉笑成了五指花,由衷地贊嘆道:“你老婆可真有福氣?!?/p>

      他伸出右手食指豎著擋住嘴巴,輕輕地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噓”。5800元,將近一個月的工資,刷卡時他的心還是隱隱地疼了一下。等他拿著回單返回專柜時,已經(jīng)不見她的蹤影。

      導(dǎo)購臉上的五指花已經(jīng)開敗了,邊彎腰收拾散落在地的鞋子邊說:“你老婆看到你開單子了?!?/p>

      “那她怎么說?”

      “她說讓你別白費心機?!?/p>

      “這是回單,請你把那雙鞋打包好?!?/p>

      “你可想好了,特價商品,概不退換。”

      “我說要退換了嗎?”說這話時,連他自己都覺得沒底氣,無論退還是換都不是他能說了算的,得是穿鞋的人說了算。

      導(dǎo)購臉上的五指花重又綻開,神情專注地給那雙怪鞋穿上毛絨外衣,再小心翼翼地用防潮紙包起來,輕輕地放入仿革盒里橫著裝入鞋袋。

      虎威生硬地一把拎起鞋袋。

      導(dǎo)購見狀滿臉堆笑,輕聲細(xì)語地說:“貴重物品,輕拿輕放,本店終身,免費保養(yǎng)。”

      虎威心想,切,你們女人可真能造,賣雙鞋就高興得忘乎所以了,啥時候“本店終身”也能當(dāng)成語用了。

      虎威主觀臆斷,夢萍一定還在商場里,他拎著鞋袋滿商場找她,一層又一層,一圈又一圈,卻始終未見她的蹤影。他越轉(zhuǎn)越快,最后像個陀螺一般飛轉(zhuǎn)起來,搞得滿商場的導(dǎo)購像見了外星人一般直勾勾地向他行注目禮。

      虎威暈頭轉(zhuǎn)向地飄出商場,煎餅攤已不知去向,沒有參照物,他費了好大勁才辨清東南西北,找到自己的車子?;⒇堉形绯孕★堊?,不用操心接送,他心里惦記著夢萍,開足馬力朝家的方向駛?cè)ァ?/p>

      夢萍沒有回家,她去了哪里?虎威不由得擔(dān)心起來。打她電話,語音提示已關(guān)機。關(guān)機也得打,萬一她又開機了呢?他一遍又一遍重?fù)?,直到中午時分才死心。

      早餐還在微波爐里,一動未動?;⑼男脑骄驹骄o,這個倔強的女人會去哪里呢?回娘家了?一個人跟團旅游去了?還是跟前幾天才微信聯(lián)系上的初戀復(fù)燃了?他轉(zhuǎn)而又想后兩條也僅僅是想想而已,他確信,她雖然還任性,但再也不是婚前的她了,她丟得下他,也丟不下孩子,不出晚上,她一準(zhǔn)兒會回來。

      虎威打開包裝取出鞋擺在茶幾上,拍照用微信發(fā)給夢萍,附言:“特價商品,一經(jīng)售出,無論親疏,概不退換。”希望她一開機就能看到,希望她的心情因此會好起來。

      一個人的午餐豐盛不起來,他打開微波爐,將早餐熱了,草草吃了了事。家里空蕩蕩的,喊一嗓子都能產(chǎn)生回音,也就是在此刻,他感到了一個女人對家的重要性,原來家就是天,男女各占半邊,女人的那半邊叫煙火氣,沒了煙火氣,也就沒了生機。

      正當(dāng)他心神不寧、百無聊賴之際,手機“叮咚”響了一聲,是夢萍發(fā)來一個付款碼,他長按識別,顯示2580.00元,收款方是小喇叭口才培訓(xùn)中心。要是擱以往,他定會拒絕支付,可此刻不同,他不敢也不想再跟她對著干了。在孩子的教育問題上,他們的分歧也很大,她主張“一專多能”,他堅持“主業(yè)至上”。之前,她已經(jīng)給孩子報了舞蹈、聲樂、書法、美術(shù)、鋼琴培訓(xùn)班,從周六早上一直排到周日中午,半天時間跑兩個班,流浪藝人趕場子似的。孩子好不容易過個星期天,卻比平時上學(xué)還忙還累,光剩周日下午一點兒時間了,她又打上了口才培訓(xùn)的主意,他一蹦三尺高跳起來反對,二人各持己見、互不相讓,已僵持有一段時間了。付過款,他內(nèi)心的不甘才大面積蔓延開來,覺得她這就是投機鉆營、落井下石、趁風(fēng)揚帆,把能想到的貶義詞一股腦往她頭上扣。

      夢萍到家已是掌燈時分,她頭發(fā)燙成大波浪卷,染成流行的奶奶灰,進門就回了臥室,哐當(dāng)一聲甩上門,咔嚓一聲擰上鎖。隨著門框的抖動,虎威懸著的心也跟著抖了一下,接著又晃晃悠悠地在心房里飄來飄去。下一秒,他像突然受了刺激,拉著褲腰帶往衛(wèi)生間跑。連日來,他的身體又多了一個毛病,心里一緊張就尿急,急到來不及開閘就放水,點點滴滴在內(nèi)褲上畫地圖,正要放時卻瀝瀝拉拉極不痛快。

      冷戰(zhàn)一直在持續(xù)?;⑼刻焐习?、接送孩子、做飯、做家務(wù),白天忙到心衰,晚上睡沙發(fā)睡到腎虛。直到周末,夢萍的臉仍冰得沒一點兒溫度,虎威幾次熱情似火地、死皮賴臉地想往上貼,都被生硬地推開。

      周六一早,夢萍終于肯開口說話了,臉還是吊著的,語氣冷冰冰的,命令虎威送孩子去學(xué)口才和舞蹈。

      虎威受寵若驚地問:“周六上午不是學(xué)書法和舞蹈嗎?”

      “我調(diào)了班,書法周日下午學(xué)?!?/p>

      虎威心里雖極不情愿,嘴里卻痛快地應(yīng)承道:“得嘞,保證完成任務(wù)。”

      虎貓耷拉著小腦袋跟著虎威出門。

      虎威徑直把車開到了兒童樂園,虎貓既興奮又擔(dān)憂,怯怯地說:“萬一被媽媽發(fā)現(xiàn)怎么辦?”

      虎威盡管內(nèi)心發(fā)慌,卻還是拍著胸脯說:“你只管開心地玩,其他的包在爸爸身上,不就是說個繞口令和順口溜嗎?誰不會,爸爸也能教你。”

      虎貓蹦蹦跳跳地進了游樂園,虎威的心跳隨即加速,尿急襲來,膀胱一陣酸疼,來不及找?guī)芟蛞唤厣掀侣?,看見路邊停滿了汽車,周圍空無一人,鉆過去就想放松,惱火的是,他卻感到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盯著,怎么也尿不出來。

      【作者簡介】 黨永高,筆名但是,1982年出生,山西朔州人。作品散見《山西文學(xué)》《都市》《青年作家》《小說月刊》《奔流》等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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