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已被注定的小狗

姥姥家外院一進門的地方拴著兩只農(nóng)村常見的小土狗，一只全身烏黑只有四只小腳是白色的，姥姥給它起了一個一看便知的名字“小黑”，拴在小黑旁邊的是一只黃色的長毛小狗，這只小狗應(yīng)該有著梗類犬基因，毛發(fā)亂糟糟、性格也更為倔強，姥姥叫它“小豆子”。

這兩只小狗是自姥姥家之前的看門狗“來?！比ナ篮髲泥従蛹冶Щ貋淼?，從來到姥姥家起，他們就被拴在之前來福籠子的位置上，接替來福的任務(wù)做一只看門狗。

傳統(tǒng)的北京農(nóng)村院子一般分為里院和外院，里院為正房、偏房的中間地帶，屬于居住者的主要生活場所，外院一般被用來堆放雜物或者停放車輛。里院和外院之間有一門之隔，這道門俗稱“二門子”，由于農(nóng)村的院子很大，很多人晚上睡覺時候，除了會鎖上大門外，還會鎖好“二門子”，這時，駐扎在外院的看門狗就成為了農(nóng)村家庭安保勢力的第一道防線，一旦有人進入，他們的叫聲便可以傳遞到處于內(nèi)院正房之中的主人耳中。自我記事起，姥姥家的外院便一直拴著一只看門狗，用姥姥的話說，這就是她的“耳朵”。

小黑和“小豆子”的關(guān)系準(zhǔn)確定義應(yīng)該為“兄妹”或“姐弟”，他們自幾個月起就被雙雙送到了姥姥家來看門，小黑有一個用磚頭砌的狗窩，它就被拴在狗窩的外面，刮風(fēng)下雨可以回到狗窩內(nèi)躲避；小豆子被拴在離小黑不遠處的棚子外，同樣棚子也是它的棲身之所。

從出生起到被送到姥姥家，小黑和小豆子便一直在一起，他們被栓離彼此很近的地方，一起對每一個進入姥姥家的陌生人吠叫，一起狼吞虎咽地吃著主人給的剩飯，一起度過了幾年的狗生時光。

因為各自被拴在了不同的地方，所以他們雖然距離不遠但從未靠近過彼此，或許吠叫聲是他們唯一的交流方式吧。我曾詩意的想過，在某些不冷不熱的天氣里，吃飽的他們會不會躺在地上愜意的交流，他們會談?wù)撌裁茨兀看蟾怕蕰墙裉焓ｏ埨锬切┟牢兜娜獍伞?/p>

農(nóng)村養(yǎng)狗講究的是“性價比”，狗在家中的作用無非就是看門及“打掃”剩菜剩飯，而這些狗似乎也不像寵物狗一般“嬌氣”，姥姥說他們什么都吃。我曾經(jīng)在隆冬臘月給小黑和小豆子買過兩個厚厚的狗窩和一大袋狗糧，可能是因為從小睡慣了水泥地，狗窩慘遭拆解，狗糧也不如高熱量的剩飯剩菜受歡迎。

小黑和小豆子生命力旺盛地度過了幾年寒冬，生命力自帶的中華田園犬優(yōu)良基因使他們能禁得住酷熱、嚴(yán)寒，甚至偶爾的饑餓、口渴。每次去姥姥家，它們總是沖我齊刷刷地吠叫，陣勢不輸給大型犬。

見到姥姥，我會偶爾問起小黑和小豆子的近況，姥姥經(jīng)常埋怨它們吃得多，的確常年一人在家的老人連開火都屈指可數(shù)，又有多少剩飯喂看門狗呢？前幾年在我們都還上學(xué)的時候，總是逢年過節(jié)就在姥姥家聚會，聚會結(jié)束后常常會剩下來好多飯菜，姥姥家那時的開門狗“來?！本蜁_心的咧開嘴等著“大餐”。自從家里孩子們結(jié)婚、工作，在姥姥家聚在一起的時間就幾乎沒有了，自然家里就不再有剩飯剩菜。

這次見到姥姥，我又問起了小黑和小豆子的情況，姥姥說小豆子被賣了，具體不知道是賣給另一戶人家繼續(xù)當(dāng)看門狗還是被賣進了別人的肚子。只剩下小黑被拴在外院，對著每一個進入姥姥家的人吠叫。

可能小黑理解不了，為什么有一天小豆子突然不見了，它們從被送到姥姥家起便被拴在一起，共同抵抗外部勢力?，F(xiàn)在只剩下小黑守護著姥姥家的院子，它小小的身影在堅守在院子的一角。我不知道小黑會怎么想，農(nóng)村的看門狗，沒有人會關(guān)注它們的情緒喜樂，它的一生早已被注定——做一個“耳朵”，做一個性價比很高的“耳朵”。

選自微信公眾號“守護B612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