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車

飛機雖快，我卻喜歡坐火車。

火車能保存記憶。我指的是那種時速100多千米，一上車就是一天一夜的慢車。由于行駛得不是太快，人與事不會被速度甩掉，車上的經(jīng)歷以及所讀的書，下了車依然鮮活，數(shù)周后還歷歷在目，旅途中的記憶全都安好如故。

飛機則不然。在疾馳中，一切都被甩到身后。我坐過上百回飛機，至今想不起任何一位坐在我身邊的乘客的容貌，空中旅程的經(jīng)歷一概杳無蹤跡。

距離這段火車之旅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我卻還清楚地記得我在餐車上吃的那份西紅柿炒雞蛋的味道，點白米飯送的那碗清淡無味的蛋花湯，還有調(diào)整床頭小燈時指尖的觸感。我用微弱的燈光在深夜里讀《西游記》，看到金角大王哭銀角大王，悲悲切切，書上寫著：“這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悶上心來瞌睡多’。”我看得迷迷瞪瞪，按下床邊的小燈，沉入夢鄉(xiāng)；一覺醒來，明確記得時間是5點37分。還有許多的細(xì)節(jié)，羅列起來足夠?qū)憘€短篇。

（摘自《不忙不慌》 中信出版集團(tuán)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