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高群逸枝是日本著名的在野女性史研究者，出生于19世紀末。高群幼時曾目睹家鄉(xiāng)年輕男女之間的群婚遺俗，這成為她不遺余力探究日本婚姻制度原始形態(tài)及女性社會地位的契機，以推翻“父系制家庭制度固有”觀點，旗幟鮮明追求女性解放[1]。

高群主張日本的婚姻形態(tài)包括“招婿婚”“嫁娶婚”及“寄合式自主婚”?！罢行龌椤庇挚煞譃椤捌迒柣椤保ㄔL妻婚）與“婿取婚”。并且根據(jù)男女雙方婚后共同的住所，又可將“婿取婚”細分為“前婿取婚”“純婿取婚”“經(jīng)營所婿取婚”及“擬制婿取婚”[2]。通過史料研究，高群發(fā)現(xiàn)，女性的地位經(jīng)歷了三個階段——有史以來長期保持優(yōu)越地位、中世以來顯著下降、現(xiàn)代重獲解放[1]。上代婚姻以“訪妻婚”為主流，女性一開始就不是男性的附屬品，但伴隨私有財產(chǎn)的出現(xiàn)與交換，女性逐漸在生產(chǎn)生活中處于劣勢地位，最后淪為男性的附庸。高群指出有必要還原古代女性地位的真實情況，解放女性，追求構(gòu)建不存在性別優(yōu)劣之分的無階級社會。

其中，“前婿取婚”主要處于593年—898年（大化改新前后至平安中期），是“妻問婚（訪妻婚）”的延續(xù)與變形，女方母親負責(zé)擇婿，但夫妻生活上還是采取男方訪妻的形式[2]。時代上與《萬葉集》的作品跨度有重合。

《萬葉集》是日本最早的和歌集，收錄有4世紀至8世紀后期450余年間的和歌，作者遍布社會各階層，既有天皇，也有平民百姓。內(nèi)容上反映了上代①人民的生活、社會環(huán)境及風(fēng)土人情等，成書時間為780年前后。因《萬葉集》借用漢字字音進行記錄，故《萬葉集》中所使用的漢字被稱為“萬葉假名”，文學(xué)史上也將這450余年稱為“萬葉時代”，根據(jù)創(chuàng)作年代可以將《萬葉集》劃為五個時期②。

日本作為島國，與外界隔絕，閉塞落后，文明發(fā)展相對遲緩。待到3世紀，來自大陸的水稻栽培技術(shù)與青銅器等生產(chǎn)工具傳入，生產(chǎn)力提高，促成私有財產(chǎn)的出現(xiàn)，日本從原始社會跳躍進入階級社會。社會發(fā)展的自然過渡被急劇壓縮，縮短了社會轉(zhuǎn)型所需要的時間③。日本進入奴隸社會，奴隸被視為私財，可以自由買賣。出現(xiàn)全國性的中央政權(quán)，史稱“大和政權(quán)”，以畿內(nèi)④地區(qū)為中心。但由于壓縮發(fā)展，難免有舊制度的殘余進入新的社會結(jié)構(gòu)中。高群指出，日本大和時代（又稱“古墳時代”）呈現(xiàn)“母方居住，父系血統(tǒng)”的特征，真正意義上的父系制家庭在室町時代才形成，母系制婚俗在進入階級社會后仍然存在[2]。

女性孕育生命，在日本神話起源中被重視。李卓曾指出，“訪妻”的“異族征服”效用以及女性本身作為重要的勞動力，都是使得“訪妻”婚俗沒有立刻消失殆盡，在民間存續(xù)的原因[3]。

603年，日本圣德太子模仿中國制度，制定“冠位十二階”及“十七條憲法”，在為有能之士提供機會方面，取得了一定成效。在蘇我氏的治理下，國家處于相對穩(wěn)定的狀態(tài)。但621年，原定繼承天皇之位的圣德太子英年早逝。5年后，蘇我馬子也去世，蘇我蝦夷繼承父親之職。而蘇我蝦夷之子蘇我入鹿濫用權(quán)力，強化了蘇我氏的專制。中臣鐮足與中大兄皇子對此不滿，發(fā)起政變，推翻入鹿統(tǒng)治，蘇我蝦夷自殺。至此，蘇我家族勢力滅亡[4]。為擴大父系制的影響，日本于大化元年（645年）頒布“男女之法”（男女の法）⑤，統(tǒng)治階層人為對婚姻形態(tài)進行干涉。

《萬葉集》中所收和歌跨越古墳時代、飛鳥時代及奈良時代，通過分析相關(guān)和歌內(nèi)容，可窺見大化改新前后婚姻關(guān)系中的女性形象。本文所選作品主要是雄略天皇（古墳時代）、額田王與大海人皇子（飛鳥時代）、大伴家持（奈良時代）等作者的和歌。此外，筆者還通過“萬葉集數(shù)據(jù)一覽庫”（萬葉集一覧データベース）對關(guān)鍵詞“訪妻婚”（妻問い）進行檢索，將所得相關(guān)主題的和歌也一并納入分析，探究大化改新時期所頒布的“男女之法”是否立刻讓婚姻完全轉(zhuǎn)型為父系中心特質(zhì)，女性在婚姻中的地位是否在法令頒布后立刻下降。以和歌中出現(xiàn)的男性女性心理活動及情感為線索，把握婚姻中的男女關(guān)系，可以更加直觀地捕捉婚姻中的女性形象特征。

二、“訪妻婚”的定義

旺文社《日本史事典》對“訪妻婚”（“妻問い婚”）定義如下：“丈夫到訪妻子家的古代婚姻樣式。夫婦分居，孩子由女方帶大。到了平安中期，轉(zhuǎn)變?yōu)槟蟹蕉ň佑谂郊遥瑸樾鋈』?。鐮倉時代，演變?yōu)榕骄幽蟹郊抑?，為嫁娶婚?！盵5]

國內(nèi)在說明日本“訪妻婚”概念時，一般會援引生活在川滇交界處瀘沽湖的摩梭人特有的“走婚”現(xiàn)象進行論述。摩梭男子若對摩梭女子有好感，便會給女方送上金銀。女子若愿意交往，會回贈男子飾品。經(jīng)過如上步驟，男子會去往女子家，共度一夜。但翌日，男子便會返回自家。男方并不屬女方家中成員，男方與女方分屬不同母系氏族?！澳胁蝗ⅲ患蕖边@樣一種婚姻形態(tài)就叫做“走婚”，出生的小孩由女方家族撫養(yǎng)，戀人互稱“阿注”[6]，即男女雙方分屬不同氏族，雖然進行交往，但生活上并沒有采取共同生活的方式，通過男方“拜訪”女方來過夫妻生活。

三、“訪妻”主題和歌分析

1.雄略天皇——平等的戀愛思想

傳承期的代表歌人有雄略天皇、磐姬皇后、圣德太子等。如下和歌（1）是《萬葉集》所收雄略天皇的和歌。

（1）篭もよみ篭持ち" "堀串もよ" "み堀串持ち" "この岡に菜摘ます子" "家聞かな告らさねそらみつ" "大和の國は" "おしなべて" "我れこそ居れしきなべて" "我れこそ座せ" "我れこそば告らめ家をも" "名をも（0001）[7][8]

（一手持木鏟，美哉小木鏟！一手提竹筐，精巧小竹筐！來此山岡上，采菜少女郎。愿你把家告，愿你將名講。在此大和國，惟尊我為王：在此國土中，惟服吾為皇。抑或先由我，開口將家名，通統(tǒng)對你講？）⑥

這首和歌被收錄在《萬葉集》卷首，是揭開萬葉時代序幕的和歌，樸素雄渾，充滿青春律動，描寫了求愛的一幕。在此首和歌中，雄略天皇向采野菜的女孩子詢問芳名與出身，便是表明了求愛的意圖。古代日本人有“言靈信仰”（言霊信仰），認為名字象征著人類靈魂，男子自報家門便是求婚之象征，如果女子也將名姓告知對方，戀愛關(guān)系就成立了，這一過程就像締結(jié)契約。從這首和歌可知，當(dāng)時戀愛是自由的，男女戀愛基于雙方的平等意愿。

2.額田王——貴族女性的地位

第一期（629年—672年）的代表歌人有舒明天皇、齊名天皇、天智天皇、大海人皇子及額田王等。其中，額田王通曉漢文，能作秀麗和歌，是有名的女性歌人。天智天皇、大海人皇子及額田王之間有著復(fù)雜的三角關(guān)系。額田王（七世紀后半期的萬葉歌人）是天智天皇及大海人皇子的戀人，中大兄皇子⑦與大海人皇子⑧是兄弟。額田王18歲時，與大海人皇子育有一女，名十市皇女。但其后，大海人皇子又與尼娘子生下高市皇女。因此，額田王感到寂寞，沉溺于苦惱之中。當(dāng)時恰逢齊明天皇⑨救助百濟，額田王為了排解心中苦悶，也毅然跟隨齊明天皇與中大兄皇子趕往筑紫，途中到達熟田津，額田王作了如下和歌（2）。

（2）熟田津に" "船乗りせむと" "月待てば潮もかなひぬ" "今は漕ぎ出でな（0008）[7][8]（乘船熟田津，待月把帆揚；潮水涌，操棹槳！）

等待月亮，潮水也漲起來了。是揚帆起航的時刻了。連月亮也在為我們祈盼勝利，邀請潮汐的到來！

此首和歌描繪了齊明天皇一行奔赴筑紫的壯闊景象。當(dāng)時額田王是齊明天皇的御用歌人，負責(zé)作和歌，激勵士兵斗志，可見當(dāng)時女性的重要地位。路途上，對大海人皇子感到絕望的額田王多次向中大兄皇子傾訴自身的痛苦，兩人漸漸親近起來。668年，中大兄皇子繼位，史稱天智天皇。

3.額田王——婚姻關(guān)系的自由

668年5月5日這天，額田王與大海人皇子、天智天皇前去藥獵[4]。大海人皇子見到額田王，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的愛慕之情，便向額田王揮動衣袖，大膽表達自己的愛意。對于古代日本人來說，揮動袖子等同于招魂，大海人皇子想要通過揮袖，召喚額田王回心轉(zhuǎn)意。額田王畏懼他人眼光，于是寫下和歌（3），旨在提醒大海人皇子。而大海人皇子也回以和歌（4）。

（3）あかねさす" "紫野行き" "標野行き野守は見ずや" "君が袖振る（0020）[7][8]（往來紫野圍獵場；守吏豈不見，君又舉袖揚。）

（4）紫の" "にほへる妹を" "憎くあらば" "人妻故に" "我れ戀ひめやも（0021）[7][8]（妹妍如紫茜，焉能憎厭；況知已是人妻，猶使我生戀。）

已為他人妻的你像紫草一般美麗，讓我著迷。假若我怨恨你，是不可能再對你產(chǎn)生愛慕之情的。你怎樣才能回我身邊呢。

通過和歌（3）與（4），可以窺見大海人皇子對彼時已成為兄長之妻的額田王依然眷戀，而額田王對大海人皇子大膽揮袖的擔(dān)心也躍然紙上。結(jié)合史實及分析可見，即便大海人皇子與天智天皇為兄弟，但額田王可以憑本人意愿，自由解除婚姻關(guān)系，締結(jié)新的婚姻關(guān)系。

4.大伴家持——大化改新后的“訪妻”

第四期（710年—759年）的代表歌人是《萬葉集》編者大伴家持。七月初七，大伴家持仰望天河，寫下和歌（5）。

（5）安の川こ" "向ひ立ちて" "年の戀" "日長き子らが" "妻どひの夜ぞ（4127）[7][8]（安川兩岸，兩相站；雙星思戀經(jīng)年，今夜會妻面。）

隔江而立，經(jīng)過漫長等待，終于可以共度一夜。

和歌（5）中出現(xiàn)了“訪妻”（妻問い）字樣，描繪出男女（牛郎與織女）等待之苦。從此首和歌可以推斷，即便是在大化改新（645年）后的奈良時代，訪妻依然存在，并被大伴家持通過牛郎織女的會面表現(xiàn)在文學(xué)作品中。

5.其他和歌——“訪妻”的體現(xiàn)

在“萬葉集數(shù)據(jù)一覽庫”（“萬葉集一覧データベース”）[7]中，通過檢索關(guān)鍵詞“妻問い”（訪妻），可得如下（6）—（18）和歌，出現(xiàn)于第9卷、第13卷及第14卷，寫于746年—753年間。根據(jù)和歌中的口吻，可大致分為女性、男性及男女對話。

和歌（6）（7）是男女對話。和歌（6）中，旅人問在割玉藻的海女喲，可以告訴“我”芳名嗎？和歌（7）中，少女回道，請把我當(dāng)作捕撈魚貝的人吧，我不會告訴旅人“我”的名姓。古代日本人信奉“言靈信仰”，認為名字就是靈魂的象征。被旅人問到姓名，如若告知，就意味著接受男子的求愛。不想接受男子愛意的女子，通過拒絕告知姓名，即可拒絕男子的求愛。

（6）難波潟" "潮干に出でて" "玉藻刈る" "海人娘子ども" "汝が名告らさね（1726）[7][8]（趕海難波灣；刈藻漁家女，且將汝名，告于余。）

（7）あさりする" "人とを見ませ" "草枕" "旅行く人に" "我が名は告らじ（1727）[7][8]（可視為漁者；不將我名姓，告與過路客。）

和歌（8）（9）（10）（11）（12）（13）（14）（15）均從女性的視角展開。和歌（8）中，為了追求“我”，你（天皇）來到了泊瀨國。母親睡在床內(nèi)側(cè)，而父親睡在床外側(cè)。我一起身的話，母親就會醒。出門去見你的話，就會被父親發(fā)現(xiàn)。我真是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妻子，所愿皆難成。當(dāng)時的婚姻受到父母的干涉，尤其是母親，符合高群對“前婿取婚”的特征描述。且原文中父母應(yīng)是同居狀態(tài)，而天皇又是前來訪妻，可見當(dāng)時夫妻是否同居生活，界限模糊。和歌（9）中，“我”的夫君每晚都會乘著馬，踏過河流。他每天都來，真是太好了。將女方因丈夫來訪時的喜悅和盼不來丈夫時的焦慮全都描繪了出來，展現(xiàn)了訪妻婚中女性的幸福與煩惱。

和歌（10）中，是誰在推門？“我”要迎接新嘗⑩，“你”回自家吧。緊閉門扉，獨留寂寞。和歌（11）中，日暮未至，無法共眠。為何你天亮才至。我太難忍受，而你太過狠心。和歌（12）中，“我”聽著聲音，打開門扉，迎接前來的丈夫。夫君，請在“我”的房間休息吧。和歌（13）中，你今夜會來這件事，“我”已經(jīng)在傍晚的占卜中知曉。和歌（14）中，白天怎么都解不開的紐扣，因為你要到來，變得容易解開了。和歌（15）中，多由比灘漲滿了潮水?！拔摇鄙類鄣恼煞?，你會來到我家吧。上述和歌所述均符合訪妻婚中男方前往女方家這一習(xí)慣。

（8）隠口の" "泊瀬小國に" "よばひせす" "我が天皇よ" "奧床に" "母は寐ねたり" "外床に" "父は寐ねたり" "起き立たば" "母知りぬべし" "出でて行かば" "父知りぬべし" "ぬばたまの" "夜は明けゆきぬ" "ここだくも" "思ふごとならぬ" "隠り妻かも（3312）[7][8]（前來泊瀨國，求婚的天皇啊！外邊床上，睡著爹；里邊床上，睡著娘。起來吧，怕娘知；出去吧，怕爹醒。左思右想心不定，眼看夜將明。我這尚未公開妻，怎能如意行？）

（9）川の瀬の" "石踏み渡り" "ぬばたまの黒馬來る夜は" "常にあらぬかも（3313）[7][8]（腳踩石頭過河灘，乘著黑馬來相見；愿此黑夜，常有常往還。）

（10）誰れぞこの" "屋の戸押そぶる" "新嘗に我が背を遣りて" "斎ふこの戸を（3460）[7][8]（屋里正齋祝，誰將門推；夫戒嘗新祭，遣去未歸。）

（11）あぜと言へか" "さ寢に逢はなくにま日暮れて" "宵なは來なに" "明けぬしだ來る（3461）[7][8]（竟是何故，寢時不來；日暮黃昏過，天明方進宅。）

（12）奧山の" "真木の板戸を" "とどとして" "我が開かむに" "入り來て寢さね（3467）[7][8]（良材木板門，咚咚作響；我將門開啟，進來上寢床。）

（13）夕占にも" "今夜と告らろ" "我が背なは" "あぜぞも今夜" "寄しろ來まさぬ（3469）[7][8]（黃昏街頭卜，兆示今宵晤；阿哥不見來，何故。）

（14）晝解けば" "解けなへ紐の" "我が背なに" "相寄るとかも" "夜解けやすけ（3483）[7][8]（晝解衣紐，欲解不開；夜里解得易，兆是阿哥來。）

（15）多由比潟" "潮満ちわたる" "いづゆかも" "愛しき背ろが" "我がり通はむ（3549）[7][8]（多由比灘，潮來漲滿；哥從何處過，可到我身邊。）

和歌（16）（17）（18）從男性視角展開。和歌（16）中，“我”前往泊瀨國訪妻。途中烏云密布，天降雨雪。雉雞啼鳴。天亮了，總之，請打開門扉吧。我們一同休息。和歌（17）中，“我”有妻，則踏石前去，男子憑借愛的本能翻山越嶺前去訪妻。和歌（18）中，在泊瀨國，有一位我想要訪妻的女子。前路凹凸不平，但我還是順利通行，應(yīng)該到“你”家附近了。

（16）隠口の" "泊瀬の國に" "さよばひに" "我が來れば" "たな曇り" "雪は降り來" "さ曇り" "雨は降り來" "野つ鳥" "雉は響む" "家つ鳥" "鶏も鳴く" "さ夜は明け" "この夜は明けぬ" "入りてかつ寢む" "この戸開かせ（3310）[7][8]（我為求妻室，泊瀨國來到。天陰降了雪，陰天雨瀟瀟。野禽雉子鳴，家禽公雞叫。行至夜闌珊，天已然破曉。速將門兒開，入屋睡一覺。）

（17）隠口の" "泊瀬小國に" "妻しあれば" "石は踏めども" "なほし來にけり（3311）[7][8]（泊瀨小國，有我妻；雖然踏石過，還是來這里。）

（18）さざれ石に" "駒を馳させて" "心痛み" "我が思ふ妹が" "家のあたりかも（3542）[7][8]（我馳坐騎碎石過；心中雖痛馬奈近相思妹家何。）

以上和歌描繪了當(dāng)時的男性為了心愛的女子，無論遇到多少挫折，也要跨越艱險，表現(xiàn)自己的愛意。

四、萬葉時代婚姻中的女性形象

通過分析《萬葉集》代表歌人與“訪妻”（妻問い）有關(guān)的和歌，可以得出以下結(jié)論：萬葉時代，男女意志平等，對于男性詢問姓名求愛這一行為，女子可以通過不告知的方式進行拒絕；婚姻自由，從額田王與大海人皇子的婚姻關(guān)系來看，如果女子感受不到男子的愛意，可以單方面斬斷婚姻關(guān)系，還可以與其他男子重新締結(jié)關(guān)系；女性主導(dǎo)權(quán)，男性與女性締結(jié)婚姻關(guān)系后，丈夫前往女方家，稱“訪妻”，可見女性在婚姻中擁有一定的主導(dǎo)權(quán)，是否敞開門扉，全憑女性意愿，同時母親這一角色在婚姻成立上具有一定話語權(quán)；訪妻習(xí)慣仍然存續(xù)，645年大化改新后頒布“男女之法”，欲以政治手段加強父系制社會色彩，但即使是在大化改新后的飛鳥時代及奈良時代，仍能窺見“訪妻”婚俗的存續(xù)。大化改新時期所頒布的“男女之法”，并沒有讓婚姻完全轉(zhuǎn)型為父系中心特質(zhì)，女性在婚姻中的地位沒有在法令頒布后就立刻下降，婚姻生活中存在著母系制的殘余。女性社會地位幾經(jīng)起伏，文字記錄著她們曾經(jīng)閃耀的時刻。事物的發(fā)展是前進性與曲折性的辯證統(tǒng)一，在新時代，女性會迎來新的解放。

注釋

① 即飛鳥、奈良時代。

② 即傳誦期、第一期（629年—672年）、第二期（672年—710年）、第三期（710年—733年）及第四期（734年—759年）。

③ 韓國社會學(xué)家張慶燮在描述當(dāng)代韓國社會發(fā)展的結(jié)構(gòu)及歷史特征時，曾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壓縮現(xiàn)代性”（Compressed Mordernity）一詞，以描述及解釋韓國各種社會現(xiàn)象共存的矛盾狀態(tài)及原因。

④ 包括山城（京都府）、大和（奈良縣）、河內(nèi)（大阪府）、和泉（大阪府）及攝津（大阪府與兵庫縣的一部分）。

⑤ 對所生子女的歸屬進行了規(guī)定。良男良女之間所生子歸父親所有；良男與婢所生子歸母親所有；良女與奴所生子歸父親所有；奴與婢之間所生子歸母親所有。受中國法令影響較大，屬于婚姻法、身份法，為訴訟奠定了基礎(chǔ)。

⑥ 所引和歌中文翻譯均出自趙樂甡譯《萬葉集》。

⑦ 即天智天皇（668年—671年在位），第38代天皇。

⑧ 即天武天皇（673年—686年在位），第40代天皇。

⑨ 齊明天皇（655年—661年在位），第37代天皇。率領(lǐng)百濟救援軍趕往九州，病死于筑紫朝倉宮。

⑩ 秋天時節(jié)將新收獲的谷物奉于神前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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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約編輯" 張" "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