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6年年末,憑借在大學期間公開發(fā)表的近百萬字作品,我入職武漢一家當時月發(fā)行量近千萬份的知名雜志社,做文字編輯。
那年冬天,武漢異常干冷。那天,我提交的選題全部被否。下班后,同事們陸續(xù)離開,我獨自坐在看似充滿書香實則為工業(yè)流水線車間的辦公室,被一種強烈的絕望感緊緊包圍。
在那家雜志社工作的歲月,這種絕望感如影隨形。直到我多年后離開時才明白,這是管理者有意為之的管理策略。他們認為,置之死地而后生,釜底抽薪才能重生。確實有許多同事在這種管理方式下爆發(fā)出了潛力和創(chuàng)造力。然而,絕望對我來說,只會帶來無力感,以及自我懷疑。
次年3月,春寒料峭,我到南京組稿。確切地說,是前往《莫愁》雜志社。當時,經(jīng)人介紹,我了解到,在《莫愁》雜志社工作的尹伏倉,擅長撰寫我所供職的這家雜志所需的稿件。而我之前又“恰好”在《莫愁》發(fā)表了多篇文章。
我已經(jīng)不太記得當時與尹伏倉交流的具體情況,以及我是如何完成組稿任務的。但我清楚地記得,時任《莫愁》總編助理兼“智慧女性”版編輯部主任汪小農(nóng)老師盛情請我吃飯,吃的是火鍋,一起來的還有當時“智慧女性”版編輯陸艾涢。那時的陸艾涢,盡管已是資深編輯,卻依舊保持著一種初出茅廬的清新氣質(zhì)。一頭長長的烏黑秀發(fā),言談不多,卻總是能細心地關照到每個人。那頓飯,我們談笑風生,好不暢快,空氣里彌漫的都是溫暖和青春的氣息。
《莫愁》雜志社的盛情款待,是對同行的熱忱歡迎,也是對作者的尊重,但歸根結底,是對人的尊重。這份熱情和尊重,是《莫愁》的底色,也是一份文化產(chǎn)品應有的精神。它讓我感受到了溫暖和力量,我甚至因此愛上了南京這座城市。后來,有一次,我從溫州組稿歸來,還特意繞道去了一趟南京。
二
2011年,《莫愁》雜志社在南京舉辦筆會,已經(jīng)到蘇州生活的我有幸受邀參加。在筆會上,《莫愁》“天下男人”(后更名為“時代人物”)版主編家英宏對我說:“我原以為你不會離開,沒想到你竟然辭職了?!碑敃r我并不是家英宏的作者,這也是我與家英宏的初次見面,他卻對我表示了如此深切的關注,并說出這樣一番話,著實讓我感到既意外又深受感動。由此,時至今日,我依然記得他的這番話。
當我摸清了知名雜志發(fā)稿套路,并開始穩(wěn)定地發(fā)稿后,我果斷地離開了這家雜志社,轉(zhuǎn)而加入另一家雜志社,擔任副主編兼編輯部主任。但不久之后,我再次辭職,離開武漢,前往蘇州生活,讓身邊所有人驚訝不已。
說回這次筆會。我見到了自己曾經(jīng)擔任雜志編輯時的作者唐新勇以及同事黃利軍等老朋友。原來,大家都是《莫愁》的作者。在筆會交流環(huán)節(jié),我自豪地提到一年內(nèi)在《莫愁》系列刊上發(fā)表了16篇文章。唐新勇也不謙虛地表示,他一年內(nèi)在《莫愁》系列刊上發(fā)表了18篇文章。大家雖是朋友,但也暗自較勁在《莫愁》的發(fā)稿量。那真是一個寫作者以在《莫愁》上發(fā)表文章為榮的黃金時代。這就是《莫愁》的魅力所在。
這次筆會上,除了家英宏,我還遇到了《莫愁》許多可愛且風格各異的編輯們。比如鐘健,他利用空閑時間自駕游去了許多地方。2023年1月,我的稿件轉(zhuǎn)到了鐘健手中。他神通廣大地找到了我的微信并添加我為好友,向我索要稿子的照片。鐘健竟然還能“對得上號”我,我祝愿他在新的一年里繼續(xù)暢游祖國的大好河山,他聽后哈哈大笑。我們都記得。
筆會結束的那天晚上,我沒有返程,而是留在了南京,見到了嚴培紅。嚴培紅負責《莫愁》發(fā)行工作,而我是寫作者,我已經(jīng)記不清兩個不是同一業(yè)務線的人是如何坐到一起的。只記得那天晚上,我們喝了好多好多酒,一瓶接一瓶。飯桌下是一個網(wǎng)兜,方便客人放置隨身物品,而我們那張飯桌下塞滿了空酒瓶。酒意正濃,我們說了好多好多話。從《莫愁》雜志聊到各自的生活。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但因為《莫愁》,我們像是久別重逢的老友。
三
2021年12月31日,暮色中,我站在刺骨的寒風里與已是《莫愁》總編的陸艾涢通電話,敲定了在“智慧女性”版開設“跟翁炫讀紅色經(jīng)典”的專欄。撰寫本文,是2024年12月31日。擱在以前,這或許是巧合,但是,今天看來,這一定是天注定。
從2021年12月到2024年12月,一眨眼,三年時間。在這三年里,除了撰寫“跟翁炫讀紅色經(jīng)典”專欄,我還重新拾起筆桿,陸續(xù)為《莫愁》撰寫了其他文章。每到年末,我都會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種看似矯情實則難以抑制的感傷。我便在微信上,看似客套實則發(fā)自肺腑地感謝陸艾涢。如果不是給《莫愁》撰稿,這些日子,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如流水,無留痕。工作無比繁忙的陸艾涢總是耐心地回應我、鼓勵我、肯定我,就像那個春寒料峭的3月一樣。
又是3月。2023年3月31日,我去南京辦事,順道到《莫愁》雜志社,見到了陸艾涢。這是我們十六年后的重逢。吃飯的時候,我問陸艾涢記不記得那年吃火鍋的事,她說不記得。不過,她又提到,當年見到我的時候,我的眼睛又大又明亮,而現(xiàn)在我戴上了眼鏡。其實,我們都記得。
前不久,我將《莫愁》雜志上的文章轉(zhuǎn)發(fā)到了微信朋友圈。黃冠突然出現(xiàn),問我是不是到《莫愁》雜志社工作了?我回復說,是不是我們寫稿發(fā)稿還是昨天的事?其實快過去二十年了,我也快40歲了,40歲怎么可能再折騰去南京呢!黃冠顯然才意識到時間的流逝之快。隨后,黃冠連續(xù)給我發(fā)了三個哭泣的表情。黃冠是我在《莫愁》的第一位編輯,也是唯一一位離開《莫愁》編輯崗位后我們?nèi)员3致?lián)系的編輯。
是的,2025年,我就40歲了,《莫愁》也迎來它的40周年。家英宏向我約稿,在《莫愁》創(chuàng)刊40周年之際,請我寫一篇與《莫愁》的故事。我說,我已經(jīng)料到2025年《莫愁》會征集40周年紀念稿件;我也想過,如果我來寫,該從哪里著筆。但是,我沒有想好??赡芪疫€沒開始寫,情感和思緒就已經(jīng)泛濫成災了。實際上,當我寫完這篇文章,寫到這里的時候,我已經(jīng)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了。
(作者系《莫愁》雜志長達二十多年的忠實讀者和作者。在《莫愁》雜志“智慧女性”版開設專欄“跟翁炫讀紅色經(jīng)典”;在《莫愁》雜志系列刊發(fā)表文章超過60萬字。)
編輯 王冬艷 43740834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