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伍后,我回到小城,幾個老同學(xué)聚會,能聯(lián)系到的都到齊了,唯獨缺了老賈。老賈在市里做生意,距離縣城遠點。我正準備打電話催催,一旁的老張趕緊握住了我拿電話的手,說:“算了,算了,也許他有事,比較忙?!贝蠹叶几胶椭蠌埖脑挘乙仓荒茏髁T。
酒后,同學(xué)們盡歡而散,我和老張留到了最后。老張拉著我的手,醉意朦朧地對我說:“你剛回來,還不了解情況……”老張啰啰嗦嗦地講了半天,我終于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這幾年老賈四處借錢,縣城里的同學(xué)幾乎被他借了個遍。其實,要說這借錢也很正常,誰沒個難處,有了難處,同學(xué)伸手拉一把,坎兒就過去了??墒?,老賈借了錢不還,一欠就是好幾年。人們常說:“有錢錢打發(fā),沒錢話打發(fā)?!笨蛇@老賈,連個屁都不放,像個沒事兒人一樣。
這還不算,有一次,老張實在憋不住了,就找到了老賈家里。老賈嘴一撇,說:“你看這屋里啥值錢,隨便拿!”老張氣得險些上不來氣,他摔門而出,幾年都沒聯(lián)系老賈。
一個多月過去了,同學(xué)們各忙各的,老賈也是,我連他的影子都沒見著。想起高中那會兒,我倆可是最好的朋友,鐵哥們那種,一日不見,飯都不香。
一天下午,我閑著沒事,在小區(qū)北門瞎轉(zhuǎn)悠。一家裝飾部的招牌吸引了我的注意,上面寫著幾個大字——瑪麗裝飾,再看門前那女子,咋看咋像我同學(xué)馬麗。我剛過去,她就認出了我,高興得要跳起來。她一邊拉著我進店坐坐,一邊說:“畢業(yè)后,你跑哪去了?好幾年都不見!”我說我去當(dāng)了兵,她說:“怪不得,還以為你丟了呢!”她一邊倒茶一邊笑,還是那種大大咧咧的性格,一點都沒變。
不知為什么,聊著聊著,就聊到了老賈。她說:“老賈呀,也借過我的錢,也沒還?!蔽覇柖嗌伲f也不多,萬兒八千的,不還就算了,以免傷了感情。我倆聊了一下午,馬麗要請我吃飯,我說:“真不知道你也在小城,上次和老張他們聚過了,不過,這聚會缺了你還真不行,不熱鬧呀!下次吧,下次好好聚聚!”馬麗說行,我們互留了電話,揮手再見。
大概過了一個星期,我突然接到老賈的電話。電話那頭,老賈說:“你在哪,給我發(fā)個位置,我馬上就到縣城了?!蔽业男睦镆痪o,這老賈,平日里神龍見首不見尾,這會兒,說來就來啊!
我訂了一家小酒館,把位置發(fā)給了老賈。十幾分鐘后,老賈就坐在了我面前。
“你這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有事呀?”我問。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老賈說。
“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沒說!”我一點也不吃虧,貼著他的話揶揄道。
老賈笑了,我也笑了。
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孩子,聊到了家庭。我問他嫂子忙啥呢,他臉一沉,說:“走了,去年走的!”我以為他們夫妻關(guān)系不太好,也就沒多想,舉起杯中酒,一飲而盡。老賈又說:“這幾年啊,光給她看病就花了幾十萬……”老賈欲言又止,我恍然大悟,才明白老賈說的“走了”是什么意思。
那晚,我們倆喝光了瓶里的酒,我仿佛重新認識了老賈。
時隔數(shù)月,老賈又來小城,這次他請我吃飯,還備了一瓶好酒。酒喝了一半,老賈突然說:“兄弟,有個事兒,想請你幫忙,又不知道咋給你說?!蔽遗闹馗f:“老賈,客氣了不是?兄弟的事也是我的事,說!”
“最近啊,手頭有點緊……”
老賈話還沒有說完,我的酒就醒了一半。
我問他要多少,他說三千五千都行,我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于是,打開手機,輸入5000,給他轉(zhuǎn)了過去。
我和老賈聯(lián)系得越來越多,他借錢的次數(shù)也就越來越多。有一次,他發(fā)來一個笑臉,說:“兄弟,江湖救急,轉(zhuǎn)個2000,月底就還你!”我說最近手頭也緊,還把微信上僅有的1008.6元余額截圖給他看。他說:“轉(zhuǎn)我個整數(shù)吧,下周就給你!”
“還剩八塊六,我怎么活?”我把這話發(fā)給他,還加了一個臉紅的表情。
我以為他要放棄了,沒想到,丁零兩聲,一串文字又發(fā)了過來。
“轉(zhuǎn)我500也行!”
我把手機往旁邊一丟,不再理他。
過了一段時間,我的新房要裝修,就想起了老賈借我的那5000元錢。拿起手機,思來想去,不知道怎么張口。
晚上,我打開微信,編了幾個字:“老賈,睡了嗎?”點擊發(fā)送。
突然,一個紅色的感嘆號跳出來,下面顯示一串文字:老賈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的朋友……
我把我的遭遇告訴了馬麗,馬麗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她把前天老賈媳婦因為借錢未果把自己拉黑的截圖給我看。
我驚出一身冷汗。
“老賈媳婦?不是‘走’了嗎?”
“是走了,和老賈離了!”
“那他媳婦得的什么???還花幾十萬!”
“不孕不育!”
馬麗一臉淡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