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困者
我的左側(cè),夏天鋪開綠色的自由。它那幸福的光芒和山峰:葉簇,透明度,水中的赤腳,香蕉樹下面的倦怠,還有一群圍繞我那半閉的眼目青而振翅的影像。葉片之海歌唱。太陽嗡嗡作響。有人在暑熱的濃蔭中等我;有人在一片片黃色和綠色中大笑。彎腰,自衛(wèi):我尚未完成自己。但他們在我的左側(cè)堅持:為一個軀體而成為草叢,成為一個軀體,成為一線崩潰的岸,那條向前蜿蜒流淌之河流愜意的襲擊!是的,伸展開來,每一次更加伸展開。一只鳥兒從我的眼里飛起來,藤蔓纏住我的腳踝,我的右耳里有一個蜂巢;我成熟,發(fā)出果實的聲音墜落,光線啄食我,我隨著冷空氣而起身,用胸膛分開執(zhí)拗的樹葉。一隊隊翅膀穿越空間。不,我不投降。我尚未完成自己。
我的右側(cè)一無所有。沉寂和孤獨展開它們的平原。哦,要聚居的世界,空白的一頁!朝圣的旅程,一次次犧牲,跟我的靈魂的徒手格斗,跟雪和鹽的對話:有多少種白色等待著挺立起來,有多少個沉睡的姓名即將成為詩的羽翼!閃耀的時辰,被期望擦亮的鏡子,暈眩的蹦床,出神入迷的了望塔,懸在兩次驚嘆之間張開的豁口上的橋梁,那慶祝光芒降臨不到一秒的短暫的塑像!草叢醒來,開始移動,用栩栩如生的綠意覆蓋干旱的土地;苔蘚爬上巖石;云朵張開。萬物歌唱,萬物結(jié)果,萬物準(zhǔn)備存在。但我卻自衛(wèi)。我尚未完成自己。
在擴寬和升高之間,在說出那句話的唇和那句話本身之間,有一次停頓,一顆分隔且抓撓的火花:我。我尚未完成自己。
出口
在那么多的觀察之后,在那么多的咀嚼演繹推理之后,在那么多的廢墟和毀滅的理由中生活之后,我要走到外面的新鮮空氣之中。我在尋找一種接觸。我從蹦床上跳躍,頭朝下,眼睜開,跳到——何處?跳到坑里,鏡中,糞土中。(哦,美,猛烈、排斥的光輝!)不:是要墜落,是要墜人別的眼睛之中。眼睛的水,黃色的河,綠色的河,在半透明的眼里無休止地墜落,墜落在兩排睫毛之間睜開的眼睛的河流,那睫毛猶如等待呼喊發(fā)起攻擊面對著長矛的孿生森林……我必須讓自己丟失在河流下面,我必須回歸黑暗。我的愛,閉上那些盛滿如此可怕之瑣事的眼睛:那對血液循環(huán)頒布結(jié)果的小官吏,那拔出夜晚的牙齒的牙醫(yī),教師,修女,牧師,總統(tǒng),警察……當(dāng)叢林在自身上合攏,擦掉那通向其磁心的痕跡時,那就閉上你的眼睛,關(guān)閉通向所有那些敲打你的靈魂人口,并對你的思維強施暴政的回憶之途徑吧。
我的愛,來到夜的花園里割取閃電吧。拿著這枝藍(lán)色火花,前來從這一大塊石化的時間中采摘一些白熱的時辰,我們的父母留給我們的唯一遺產(chǎn)。你是夜晚之鳥頸項上的一條太陽的項鏈。我們展開雙翅,雙頭鷹,穿過內(nèi)心眼睛的天空,帶著一長串鉆石和悲嘆的彗星。燃燒吧,有八個分支的燭臺,那歌唱的生活之樹.糾纏的根須,纏繞的枝條,那有珊瑚之鳥和燃燒的煤發(fā)出顫音的杯子。萬物都何其是自己,萬物已經(jīng)是別的東西。我在這件禮物的天平上衡量珍貴的語詞,愛的語詞。在這些高處,僅僅再一次判決就足以在時間的那一邊擊沉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