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曾寫過:人生識字糊涂始。從糊涂到逐漸識字,進而開啟智慧之門。
不僅識字,識物、識人都是從糊涂開始的。譬如你睜開雙眼,看到前面有一棵從未見過的樹,從樹梢到樹干,可謂盡收眼底,一目了然。
這時,如果有人問:“這是什么樹?開的是什么花?有什么特征?”也許你會一問三不知,因為你從沒見過這棵樹,是糊涂的。即便現(xiàn)時已“見”,但還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更別說深知、深識了。
如果前面是一棵梧桐樹,你馬上可以回答“梧桐樹”。但如果再問:“它為何會脫皮?”也許你又不知道了。這說明,人們“見”得多,但不一定都“識”,“識”比“見”重要得多。只有經(jīng)歷多了,才能“近水知魚性,近山識鳥音”。
梧桐樹是高大喬木,莖稈粗壯,每年不斷擴大,長到一定粗度后,外面的樹皮裂開,然后自然脫落,由新的樹皮代替。這就是俗稱的“法桐脫皮”,更為準確的說法應(yīng)該是“法桐換皮”。
在旅游時,看到的是人山人海。這“人山人?!?,你認識嗎?恐怕一個人也不認識。人的一生中見過的人有不少,但真正能認識的人遠少于“人山人?!边@樣的數(shù)字。
普通人在一生中可能會遇到數(shù)以萬計的人,但是其中能互相了解、談心的可能一半都不到。這表明,盡管人們在生活中會遇到很多人,但真正建立起認識和聯(lián)系的人是有限的。
“人”字的一撇一捺,表明人與人互相支撐。人在工作崗位時,經(jīng)常有人不是這方面要你幫忙,就是那方面要你提供方便,而且會稱兄道弟套近乎。但事情一旦辦成,曾與你稱兄道弟的人似乎就“對面不相識”了。這說明交朋友時,應(yīng)追求“精”,而不是“多”。魯迅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边@里的“知己”,是了解、理解、賞識自己,猶如伯樂“驥于是俛而噴,仰而鳴,聲達于天,若出金石聲者,何也,彼見伯樂之知己也”;又如《戰(zhàn)國策·趙策一》所說的:“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爸骸币簿褪橇硪粋€“自己”。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碧拼R知章《回鄉(xiāng)偶書》中的“不相識”,說明識不但要“知道”,而且要認得,能辨別。一個人從呱呱墜地,到認識父母,從糊涂到懂恩,是經(jīng)歷了世事的。如果以此比作知識和見識,就有可能如清代劉開《問說》中寫的“非學(xué)無以致疑,非問無以廣識”。
唐代劉禹錫在一首詩中寫道:“經(jīng)事還諳事,閱人如閱川?!边@十個字講出了一個平凡的道理:人的閱歷越多,則越容易明白世情;接觸的人多了,則閱歷也會多起來。晉代陸機在《嘆逝賦》里說:“川閱水以成川?!遍喪菂R合的意思,經(jīng)歷的世面多了,就更加熟悉事理;見過的人多了,如同匯水成河一樣,人世就看得更清楚,從而“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
劉禹錫認為年歲雖老,用不著嘆老悲衰;陸機認為應(yīng)把閱歷豐富、見多識廣視為幸事。
“人生識字糊涂始”,是由宋代蘇軾的一句詩“人生識字憂患始”演變而來的,所以魯迅說“這一句是我翻造的”。但這說明世上萬事萬物,“識”的規(guī)律都是從“糊涂”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