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與生活的交響

作者：蔡曉安

內(nèi)容簡介：

《滄海一聲笑》是蔡曉安的最新力作。全書20余萬字，不僅有錯綜復雜的故事結構，更有鮮活生動的人物形象塑造。

作家從自身視角出發(fā)，最大限度地挖掘小說藝術的張力，同時以讀者的感受為重，希望它成為一部真正“好看”的小說。全書以“情”為主線，既有愛情的糾纏、友情的鋪陳，也有親情的環(huán)繞。

這部中篇小說集以《滄海一聲笑》為總題，意在表達無論書中有多少恩恩怨怨、悲歡離合，最終都歸結于“和解”——既包含對書中人物矛盾和解的期許，也寓含作者對自我命運的和解。

居住在重慶市云陽縣的青年作家蔡曉安，是我近些年關注較多的一位本土作家。我們一起討論過文學創(chuàng)作的思考，暢談過發(fā)自內(nèi)心的生活感悟，我也曾給他的作品提過許多建議。交往多了，我由衷地感覺到，他就是一個為文學、為小說而生的人。

常言道，生活是文學創(chuàng)作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源泉，這是一個亙古不變的真理。蔡曉安自幼生活在鄉(xiāng)村，大學畢業(yè)后，他回到鄉(xiāng)鎮(zhèn)學校任教，不久又南下廣深、北上京漂，從事過商品推銷、報刊編輯等多種職業(yè)。在艱難打拼后看不到希望，他滿身疲憊地回到故鄉(xiāng)。豐富的人生履歷，磨煉了他吃苦耐勞的品格，也為他的生命增添了一份難能可貴的厚重。于是，他30多歲時開始用筆墨訴說滿腔衷腸，且一發(fā)不可收，很快在文學這個廣袤的園地里找到了自身的價值。

與作者的多部小說作品一樣，這次結集出版的中篇小說集《滄海一聲笑》，也是他對自己過往生活閱歷的一次文字梳理。這本書收錄了他新近創(chuàng)作的六部中篇小說，讀者可以從中體會到他多年潛心文學創(chuàng)作的一往情深。

《刀刀戀》這部中篇放在集子的開篇，顯然體現(xiàn)著作者的某種期許。這部作品記錄了一段年輕人之間的感情經(jīng)歷，將“我”與“可樂妹妹”在失戀期的種種情態(tài)刻畫得栩栩如生。當“我”在網(wǎng)上結識了一個叫“可樂”的大學生妹妹后，那種相隔千山萬水的熱戀，以及“可樂”在熱戀中來去自如的隨意，都被作者刻畫得十分到位?！翱蓸贰睅缀趺吭露家w到云陽與“我”幽會，卻從不愿意讓“我”去上?？此５搅穗p方見過父母、有點談婚論嫁的意味時，話鋒一轉(zhuǎn)：“可樂”大學畢業(yè)選擇去英國留學，邂逅了她高中時暗戀過的男生。此后，“我”和“可樂”的關系變得撲朔迷離，最后“可樂”干脆失聯(lián)了。幾年后，“我”在“可樂”的QQ空間里看到她更新的資料，才發(fā)現(xiàn)她已結婚，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照片令人心酸。恍惚中，“我”意識到，原來自己不過是她追逐暗戀對象的替代品?！兜兜稇佟匪枘〉?，粗看仿佛是一段始亂終棄的男女戀情，但深入思考后，我們似乎能夠觸摸到作者的用意：通過這個故事，作者實際上想呼喚的是人性中最美、最感人的東西，那就是人與人之間的真誠。

《海燕》的描寫更加催人淚下。年輕漂亮的女主人公海燕原本有一個非常和睦的家庭，但為了能夠順利地從鄉(xiāng)醫(yī)院調(diào)入縣城醫(yī)院，她只能屈從于院長惠遠志。她的愿望實現(xiàn)了，但家庭的裂隙卻逐漸顯現(xiàn)。丈夫患上了嚴重的肌無力，生不如死。此時，海燕懷上了惠院長的孩子，被安排到兩百多公里外的主城進修。雖然這里遠離小縣城的飛短流長，但她與丈夫和兒子的關系卻日漸疏遠。懷孕七個月時，在三亞保胎的海燕收到丈夫因絕望而跳樓的噩耗。她迫不得已提前引產(chǎn)，回老家料理后事。東窗事發(fā)后，婆婆將她拒之門外。當她再次回到惠院長身邊時，遭遇的是院長原配夫人的惡意攤牌。直到這時，她才痛徹心扉地意識到，自己并不是一只可以自由飛翔的海燕，這些年所有的努力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張牌。昨夜的一簾幽夢，變成了今天的一地雞毛。作品對海燕這個悲情人物的塑造，也是對人性善惡的一次直擊心靈的叩問。作品告訴人們，在善與惡之間踉蹌游走時，誰都不應跨越內(nèi)心的那道紅線，否則悲劇的上演只是時間問題。

《獅子巖》在整部作品集中最具分量，大約有50000多字。這是一篇敘述線相對較多、時間跨度相對較長的中篇，作者不僅在其中回眸了兒時的懵懂，也從多個側(cè)面考校著人生的悲喜起落。作品從建新小學高光明校長的平步青云起筆，先從鄉(xiāng)鎮(zhèn)教師的子女們的視角去描寫年少時絲絲縷縷的情愫，繼而又記錄了鄉(xiāng)鎮(zhèn)學校教師生活的駁雜細碎。主人公“我”和高校長女兒高曉虹的關聯(lián)，加上學校后山那巍峨神秘的獅子巖，都囊括其中。這些故事線條的嵌入，使得作品的主旨更加多姿多彩。 作者以一種親和的語調(diào)，將鄉(xiāng)鎮(zhèn)教師的日常講述得如一壇陳年老酒，開壇即香、品之有味，也靈動刻畫出這群普通教師之間的細碎糾葛。結尾處“我”和高曉虹，以及“大個子”之間欲說還休的情感搖蕩，與年少時一起攀爬獅子巖時的微妙情愫遙相呼應，既有生活的深度，又演繹出藝術魅力的深廣。

《滄海一聲笑》是一部與書同名的中篇，我想，作者將這部作品的篇名拿來做這部小說集的書名，顯然是有些“處心積慮”的。這篇作品里的主人公周海笑，是一個曾經(jīng)被學校除名的中學生，但他在自己人生稍有起色的時候，處心積慮地謀劃如何報復曾經(jīng)的校長和老師，這就使得我們在閱讀這部作品時，感到一種沉悶的頓挫。所謂“滄海一聲笑”，實則表達的是作者對主人公周海笑小人得志的嘲諷，同時也表達出作者對師生情感世界失衡的思考。作品中的滄聲與葉曉芬跌宕交集的戀愛，以及滄聲父親對兒子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都為這部作品的解讀增加了厚實的基底。

作者在《飛翔的姿勢》里，也是通過對鄉(xiāng)村中學教師何必的一段心路歷程速寫，特別是刻畫他在對待影響自己生活的兩個女孩情感心路的細節(jié)，真實地反映出當下世相中又一種姿態(tài)。吳鑫榮是何必曾經(jīng)的同學，如今又是同事；曾靜怡是一個成績優(yōu)異的女學生，擔任英語科代表。作為班主任的何必，也曾不安于現(xiàn)狀，停薪留職去沿海地區(qū)闖蕩過一番，回到學校后繼續(xù)任教。吳鑫榮為了擺脫前男友的糾纏，將全部心力傾注在教學上。曾靜怡因一時忍受不了吳老師的懲戒，離校出走遭遇強暴，在心靈深處埋下陰影，最終選擇輕生。而吳鑫榮與何必的情感在她前男友的不斷糾纏下也沒能善終。這部作品里的三個形象都不那么“高光”，但這部作品所表達出的內(nèi)容，仿佛是我們每一個人的內(nèi)心。最初對自己的未來充滿期冀，也渴望自己有一天能夠展翅飛翔，但理想與現(xiàn)實的差距，殘酷地阻擾著思緒紛飛的路徑，以至于最終的飛翔姿勢不那么瀟灑自如，有的人還留下了終生遺憾。

《二叔這一家》這篇作品，我曾在《地火》刊物上讀過。作者用情地講述了“二叔”一家人從偏遠農(nóng)村到城市打拼的種種生活幽微，把他們前行的每一步與千千萬萬農(nóng)民工結合在一起，這樣的立意就非常開闊。我讀這篇小說最深的感覺就是，作者濃墨重彩地刻畫的“二叔”，不是具體的某一個人，他是與他命運相關的所有人的縮影。他們深愛鄉(xiāng)村，但也期望變成城里人，而在“變成真正的城市人”的過程中，有一道道無法跨越的天塹，因而注定了他們的命運充滿難以盡述的艱辛、充滿無法揩盡的汗水?！岸濉焙退麄兊脑怆H，蘊含著作者深厚的人文情懷。

蔡曉安的這部中篇小說集，與我此前讀到過他的《歲月是一條蜿蜒的河》《小城微光》等小說集一樣，很大層面上都得力于作者豐沛的生活閱歷和厚實的人生體驗。這些充斥在他作品里的人物和事件，無一不是作者對自身生活的檢視、對廣闊大千世界的體悟。胸中有了溝壑萬千，下筆才能從容淡定，當我們將作者的這種創(chuàng)作動因放在文學創(chuàng)作層面去品味，可以真正感受到文學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這一精髓。

他曾告訴我，想寫的東西太多，時間卻不夠，很多素材擱置心中已久，不早日把它們變成文字，對不起人生經(jīng)歷對他的饋贈。

我覺得他現(xiàn)在唯一需要的，是“跨欄”時的奮力一搏，努力去“捅開”進入文學最高神圣殿堂的“窗戶紙”。

當然，這是一個很艱難的過程，但蔡曉安矢志不渝地堅持著、守望著。他的這種堅持和守望，一定會在不遠的將來，讓他實現(xiàn)嶄新的飛躍。

（作者系中國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會員、重慶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