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孩子放學的路上,我買了半斤“爆米花”。這種用大米炸出來的“米花”,現(xiàn)在看來普普通通,卻是我們“80后”兒時難得的“美食”之一,當年只有在快過年時才能吃到。
炸“爆米花”的師傅往往皮膚黝黑,拉著一架二輪的手拉車,到了村頭,會挑上一塊人多熱鬧的、平整的空地,然后將機器、爐子等卸下來,往爐子里添些柴片或木炭,生火燒旺,再擺好小板凳和麻袋,就算把臨時的“爆米花”加工場搭成了。剩下的,他只須扯開嗓子,拖著長長的尾音喊道:“炸爆米花喔——炸爆米花喔——噴噴香的爆米花——”吆喝聲一陣緊似一陣,將人們從村頭巷尾、墻角旮旯處召喚過來。事實上無須多喊,接下來“爆米花機”間或發(fā)出的爆破聲,還有充斥在空氣中濃郁的香甜味,自會將那些嘴饞的孩子們里一圈外一圈牢牢地吸附在攤子周圍。
較常見的情景是,大人們一手端著裝滿米的瓷碗,一手拎著空布袋或纖維袋,后面緊跟著歡呼雀躍的小毛孩。到了師傅跟前,付好加工費,人們便按照次序,將碗、袋放到地上,等著被“叫號”。
接了幾個“訂單”后,炸“爆米花”的師傅就正式開工了。先將形似炸彈的老式“爆米花機”的頂蓋打開,倒入待加工的大米或玉米,再用黢黑的雙手撮一點糖精放進去,扣上頂蓋,用工具擰緊了,然后把機器小心地架到火爐上,慢慢地搖動起來。這“爆米花機”兩端都有長的鐵柄,而爐子前后各有一個帶凹槽的鐵架子,既能托住機體,又方便轉(zhuǎn)動。在機器尾端有一個帶手柄的小“方向盤”,盤子中間有個壓力表,方便查看腔體內(nèi)的壓力值。師傅一邊搖著手柄轉(zhuǎn)動機體,使米受熱均勻,一邊時不時地瞅下壓力表,待機體內(nèi)的壓力值達到某個點時(據(jù)說大米只需4個氣壓值,而玉米則要7-8個氣壓值),就可以“放炮”了。這個環(huán)節(jié),是讓孩子們又怕又期待的:怕是因為“放炮”時會產(chǎn)生震耳欲聾的爆破聲,年少的我甚至于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害怕那個圓鼓鼓的機體會像“地雷”一般炸裂開來;期待則是直白地寫在臉上的,畢竟“美味”當前,誰能不心動呢?
實際上,“放炮”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兒——師傅帶著手套將“爆米花”機拎起來,平放在地上,頭部套上大而厚重的麻布袋,扳動開蓋的手柄。“嘣”的一聲,巨大的聲浪過后,滾燙、噴香的“爆米花”就全部噴射到了麻袋里面。師傅再麻利地將大袋里的“爆米花”成品倒入各人自帶的小布袋或纖維袋中,一筆“交易”就算完成了。
剛炸好的“爆米花”噴香、酥脆,入口即化。我們都是用雙手捧起來,大口大口地嚼著吃。吃的同時,還不忘給那些沒炸上“爆米花”的小伙伴們分享一些。自個兒的衣兜和褲兜里,也是要裝滿的。
臘月里,過年前,我們這邊還有用“爆米花”加糖和芝麻、花生仁等,翻炒、攪拌至粘稠狀,再摑到桌上的四方格子里,填平壓緊,待稍稍定型,撤去格子,切成長條形的小塊,冷卻后,“米花糖”就做好了。這種南方的名小吃“米花糖”將“爆米花”香甜、酥脆的口感和特點,又放大了很多倍,讓人一吃上就停不下來了。
如今,那些無憂的歲月,連同“爆米花”機的爆破聲早已消逝了。我也人到中年,成了兩個孩子的父親,但對于兒時“爆米花”之類的零食的記憶,卻如基因一般難以磨滅與忘記。要是在街頭看到賣“爆米花”的,我還是會忍不住去買些來嘗嘗,不為別的,只為回味那份兒時特有的甜蜜與快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