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情迷加油站

      2025-03-18 00:00:00劉正權(quán)
      今古傳奇·單月號 2025年2期

      出門前,張五成使勁吼了一嗓子,特意跺了下腳,可惜,這聲吼,跟他想象中的霹靂一聲響相去甚遠,這跺腳,也沒能擲地有聲。

      張五成是個公鴨嗓,音質(zhì)沙啞,還破,漏風,以至于他不光不能引吭高歌,連平常的潑婦罵街對他來說都成了一種奢侈。兩個相互憎恨的人,心和心相距很遠,為了填補這段距離,他們必須呼喊,彼此才能聽到。戀人為什么只需喃喃低語,因為心貼心??!

      張五成戀愛時有沒有竊竊私語他沒印象了,他只知道這會兒需要強力呼喊加深陳玉紅對自己的印象。陳玉紅是他老婆,一個即將紅杏出墻的老婆。

      張五成本來不打算吼的,但他實在沒別的招可使,這一吼借鑒的成分很濃。小時候張五成讀過一首寫石油工人的詩,很大氣磅礴:

      石油工人一聲吼,地球也要抖三抖。

      石油工人干勁大,天大困難都不怕。

      張五成不是石油工人,他只是個加油站小職員,東石油旗下的。他這一吼屬于應(yīng)景之作,達不到預(yù)期效果,陳玉紅在屋里顯然聽見了,可她連一抖都沒有抖。她嫻熟地揮舞著手中的眉筆唇膏BB霜,像《木蘭辭》里說的,當窗理云鬢,對鏡貼花黃,畫完要去見管轄這個縣市所有加油站的經(jīng)理吳大奇。

      吳大奇上次來檢查工作,說最近要組織一批人到云南旅游,就在縣市下面各個加油站里挑人。所謂的組織,不過是吳大奇一個人說了算。陳玉紅還不是加油站的正式職工,只有讓吳大奇驚艷了才有機會去旅游。

      對自己的長相,陳玉紅是自信的,這個自信源頭在她的肌膚,尤其是臉蛋上的皮膚,嬌嫩白皙。由于石油揮發(fā)性很強,長期接觸石油潤滑劑類的女人皮膚都會變黑。在加油站的四個女性中,陳玉紅是皮膚最好身材最小巧的。

      陳玉紅剛接張五成的班,尚在試用期。古詩文里可以有萬綠叢中一點紅,她的生活里為什么就不能出現(xiàn)綠洲?

      陳玉紅對這片綠洲的渴望,張五成是極不情愿的,男人一旦跟綠扯上關(guān)系,就會跟紅沾親帶故,人們一聯(lián)想到紅,眼前就會出現(xiàn)一幕血淋淋的場景。

      來視察的吳大奇眼前沒看見紅也沒看見綠,他只看見一個白亮亮的臉蛋沖自己亮閃閃地撲了過來,還夾雜著撲鼻的清香,吳大奇眼神迷離了一下,表情不失領(lǐng)導(dǎo)的威嚴,問:“你是誰?怎么跑到加油站重地了?”

      陳玉紅臉上被醒目的笑容堆滿,回道:“什么叫跑到,我明明是你們?nèi)⒌郊佑驼局氐氐?!?/p>

      吳大奇明白了,問:“你是誰的家屬?。俊?/p>

      “張五成的!”一邊的站長鄭玉霞適時插了嘴。

      就那個歪腦殼、短鼻梁、腫眼泡,全身上下沒一處對稱的張五成?吳大奇差點兒把這話問出來,幸好人的腸子是彎的,這句話沒能噴薄而出。

      鄭玉霞顯然讀出了吳大奇眼里的疑問,她捂著嘴巴,使勁地點了一下頭,鄭玉霞捂嘴巴是她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兒,她的牙齒驚人地發(fā)黃,沒道理在領(lǐng)導(dǎo)面前偶露崢嶸。

      吳大奇這才發(fā)現(xiàn)張五成不在,擱平時張五成早扭著屁股上前獻上一支香煙了。為這事吳大奇批評過張五成多次,加油站怎么可以吸煙?可張五成接受批評,但屢教不改,每次看見他照樣獻上一支煙。自卑人養(yǎng)成的自卑習慣。

      吳大奇忽然很想抽煙,跟張五成拉拉家常,順便把這個精致得像瓷娃娃的陳玉紅拉進自己懷里。

      這天,張五成拉了罐油出門,天旱得嚇人,導(dǎo)致張五成忙里不能偷閑不說,還得把媳婦頂在加油站。

      要說這是好事,多個人做事,多拿份工資,過日子的人,誰不希望腰包鼓起來?

      張五成例外,他希望腰包鼓起來,可他更不喜歡那些男人的眼珠子鼓起來。加油站接觸的除了司機還是司機,看女人眼里帶著鉤子,有句老話說,十個司機九個嫖,還有一個在自撩。

      盡管他對陳玉紅的頂班有很大的抵觸情緒,可陳玉紅一句話顛覆了張五成苦心經(jīng)營的抵觸情緒:“加油站這種地方,一不能擅離職守,二不能打手機跟外界聯(lián)絡(luò),絕對的安全地帶,那些男人眼里的鉤子再長,能勾走你媳婦半塊肉?”

      張五成不知道吳大奇今天要來加油站視察,他的跺腳、大吼,只是一種警示,對陳玉紅濃妝艷抹行為的不滿。加油站就那么幾個人,打扮給誰看?

      吳小虎覺得陳玉紅打扮了之后很好看。他是鄰縣的一個生意人,喜歡做點兒投機倒把的事。

      第一次加完油,吳小虎沒注意后視鏡里戴著紅色東石油標志的遮陽帽、穿著藍色滌棉長袖工裝的陳玉紅。直到陳玉紅敲響車窗示意他去領(lǐng)贈品,他才習慣性地歪了下頭,這一歪,半天沒回過神來。穿工裝的陳玉紅沖擊著吳小虎的視線,胸部高聳,纖腰美臀,曲線盡展,好個精致俊俏的妙人兒。

      狗日的!狗日的!狗日的!吳小虎一連三個并排的感嘆句出口,還沒來得及說聲謝謝,后面飛起一連串“嘟嘟嘟”的不耐,但凡開車的人,都有點兒小暴脾氣,眾怒犯不起,好在來日方長。

      第二天一大早,吳小虎又來加油了,跟陳玉紅搭訕上了。那會兒他已經(jīng)加完油,停到陳玉紅面前,搖下車窗,操著很蹩腳的普通話問道:“小姐,請問前面就是吳縣嗎?”

      陳玉紅伸長脖子,往吳縣那個地方望了望,再望了望吳小虎的車牌號。她的脖子屬于成語中所說的“亭亭玉立”,“峨峨岳峙”。

      陳玉紅三十年的人生中,可謂成也脖子敗也脖子。

      高中時,講古文的老師曾夸贊陳玉紅的脖子長得“神彩奧澈,龍睛鳳頸”,這是歷史上夸武則天的話,鳳頸乃鳳凰之頸,鳳凰是女天子的別稱,武則天長大后統(tǒng)治了大唐江山,成為一代女皇。

      陳玉紅還沒統(tǒng)治江山,就被講古文的老師給統(tǒng)治到了床上。統(tǒng)治沒多久,東窗事發(fā),陳玉紅被開除學籍回到老家,老師則進監(jiān)獄統(tǒng)治牢飯去了。鄉(xiāng)下人注重名聲,陳玉紅父母無奈,只得把她嫁給了張五成。

      張五成那副尊容,自然不嫌棄陳玉紅,挺直腰板娶了回來。這下好了,女人脖子男人腰,兩個人都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陳玉紅的話堂堂正正地砸在吳小虎的車上:“前面是不是吳縣你可真把我問著了,等會兒我找輛吳縣牌照的車問問?!?/p>

      吳小虎感激涕零地望著陳玉紅的美頸說:“有勞姑娘,問好后給我發(fā)個短信!”跟著把手機號碼報給陳玉紅。他想借這種方式套出陳玉紅的電話號碼,然后加微信好友。

      跑短途的油罐車是不配副駕駛的,這種車也沒人搭順風車,易燃易爆物品,沒誰拿性命當兒戲,自然就路途寂寞。張五成每天上車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廣播聽新聞,這樣可以讓他產(chǎn)生一種錯覺,恍然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今天的新聞讓張五成很糾結(jié),新聞里說世界選美協(xié)會最近提出了一項新的選美標準,首次把脖子作為重要的評分依據(jù)。

      張五成的脖子粗短,他曾在一本雜志上讀過這么一句話,說上海的春天就像胖子的脖子,沒一點兒過渡。張五成不胖,偏偏脖子趕上上海的春天,下巴沒一點兒過渡就直接挨到了鎖骨。

      他的脖子不夠評分的資格,他媳婦陳玉紅的脖子可以啊。

      一直以來,張五成就對現(xiàn)代美容觀念停留在乳房和臉蛋上頗有微詞,現(xiàn)在的許多女人的乳房都造了假,遍地的美容整形醫(yī)院都主攻乳房和臉蛋,有誰向脖子動過心思?沒有!脖子的美多純粹!

      陳玉紅的脖子跟自己的脖子原本是水火不相容的兩個極端,是夫妻關(guān)系讓這兩者不僅相容了,還交融了。

      交融,多貼心貼肺的一個詞。這個詞,讓張五成忍不住嗓子眼里堵了一下。昨晚陳玉紅沒跟他水乳交融,讓張五成多少有點兒窩心。

      起因在兩個雞蛋,陳玉紅喜歡吃蛋炒飯,她晚飯前要走幾步,等她散步回來,張五成的雞蛋剛好打進碗里,兩個蛋黃滑溜溜地順著碗邊跌進碗中的蛋清里,漾了一下,沒生成漣漪。

      張五成心里生出了漣漪,是對著兩個蛋黃生出的,他那會兒已把筷子伸到碗里,心卻突發(fā)奇想,這黃是黃清是清,一清二白,多像一對素昧平生的男女,經(jīng)過筷子一攪拌,黃不是黃,清不是清,像是進入婚姻的兩口子。

      很富哲理的奇想讓張五成有點兒得意,沖著碗里調(diào)好的雞蛋忘形地說了一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看你怎么再回清白身?”

      這話無巧不巧被陳玉紅聽見了,怒回:“我是回不了清白身,有本事你找一個清白身來陪你,今晚我讓賢!”

      這一讓,當晚的蛋炒飯吃過之后,張五成想落實的具體事項,沒像往日一樣一氣呵成。那個過程,糟糕透頂。

      吳大奇找煙的過程并不糟糕,張五成不在家,他想抽煙就得陳玉紅親自接待。

      加油站沒有煙,他一說,鄭玉霞就吩咐陳玉紅:“你家張五成不是抽煙么,還不回去找來給吳總抽?”

      “找煙到這兒來讓我抽?小鄭,你是強制我犯錯誤,陷我于不義也不能這么明目張膽啊!”

      這個哈哈一打,吳大奇就正大光明地跟在陳玉紅屁股后面,去離加油站二百米的張五成家了。

      陳玉紅走在前面,把個腰肢扭得春風楊柳萬千條,手臂間或舒展一下,妖嬈有加。

      一個女人,經(jīng)歷了兩個男人的滋養(yǎng),身體早已從歲月這所學校畢業(yè)了,情感早在婚姻課堂上及格了。

      陳玉紅從吳大奇的目光中捕捉到了自身的魅力,一個有魅力的女人,在男人眼里是一把名貴的小提琴,只要她愿意,隨時能為男人奏出動人心弦的樂章。吳大奇對她這把小提琴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陳玉紅在心里斷然下了結(jié)論。

      陳玉紅端坐在吳大奇對面,看吳大奇抽煙,他們之間,隔著一個鋪著臺布的茶幾。

      這樣的場面在張五成和陳玉紅之間發(fā)生過很多次,陳玉紅的心里從沒泛起微瀾,倒是吳大奇這么一坐,陳玉紅心里就蕩起了漣漪,沒辦法,女人的心思就是這么蠻不講理。

      “你上班多久了?”抽煙的間隙,吳大奇在云霧繚繞中拋出這么一問。

      “才第十天上班呢,就這么榮幸得到領(lǐng)導(dǎo)接見了!”陳玉紅這個話說得很巧妙,明明是自己家,卻說成被吳大奇接見,讓吳大奇有當家作主的感覺。男人都喜歡當家作主,可以呼風喚雨頤指氣使。

      吳大奇故意投出一顆石子,道:“接見?這歡迎儀式也太簡單了!”

      “您要什么規(guī)格的?”陳玉紅知道吳大奇話里有話,卻不揭穿。

      “那就按外交禮儀的規(guī)格吧!”吳大奇笑里藏著深意。

      陳玉紅的臉微微一紅,道:“外交禮儀,鳴炮九響,我這兒沒條件啊!”

      吳大奇再笑,有點兒狡黠的那種:“硬件沒有,軟件有啊?!?/p>

      陳玉紅盈盈一笑,站起身,吳大奇也站起身,張開雙臂做好準備,外交禮儀一般都是俄羅斯式的擁抱,再加上阿拉伯式的長吻。

      孰料,陳玉紅卻伸出一只玉手,輕輕摩挲了一下他的嘴唇,眼帶秋水地說:“煙這玩意兒,還是少抽吧!”

      很解風情的一個女子!吳大奇心里暗喜。

      陳玉紅緊跟著說話了:“我哥哥,抽煙得了肺癌,前年過世的?!边@么說著,陳玉紅的頭還別過去,輕輕用紙巾擦了一下眼里并不存在的淚水。

      吳大奇的心,一下子被陳玉紅這句話,這個不經(jīng)心的動作拉得很近很近,一個初次見面的女人,這么在意你的身體,簡直是盛情。辜負這樣美好的盛情多不道德,吳大奇很聽話地滅了煙。

      在吳大奇滅煙的過程中,陳玉紅忽然輕嘆一聲:“張五成要是有您這么聽話該多好!”

      這話撒嬌的成分很濃,足見陳玉紅的聰明,吳大奇豪氣干云地一揮手,道:“張五成要是不聽話,你直接跟我說,我代表組織批評他!”

      陳玉紅呵呵一笑,清官難斷家務(wù)事,這年月,愛斷家務(wù)事的官就一定跟人家的家務(wù)事有糾葛,也就是說,吳大奇愿意糾葛到陳玉紅跟張五成的家務(wù)事上來。

      鄭玉霞這會兒有點兒小小的糾葛了。

      她本來是想跟吳大奇套套近乎,對去云南旅游,作為一站之長,她是起了覬覦之心的。之前有幾次到公司匯報工作,吳大奇的眼光或輕叩或重敲,落在她的胸脯上好幾次。

      鄭玉霞是非常討厭這種不請自來的輕叩或者重敲,她的未婚夫在這方面一直沒什么進展,更別說肆無忌憚。很多次,未婚夫的手都攻破層層防線,鉆進她緊扣的乳罩里,就在那只手即將掌控鄭玉霞胸前的制高點時,鄭玉霞前所未有的抵抗讓未婚夫無功而返,她不光用上了手和腳,還動用了平時不愿意偶露崢嶸的牙齒。

      鄭玉霞除了牙齒黃一點兒這個瑕疵,其余部位還是可圈可點的。難得吳大奇來加油站檢查工作,鄭玉霞已做好準備要為自己拉一票。鄭玉霞的拉,不是要為吳大奇獻身,她只是想跟吳大奇曖昧一下。

      鄭玉霞認為,一生只談一次戀愛是最好的,經(jīng)歷太多了會麻木,分離多了會習慣,換戀人多了會比較,到最后你就不會再相信愛情了。

      基于對愛情的忠誠,鄭玉霞允許自己把身體資源利用一下,并不給外人開發(fā),多么難能可貴的想法。縱觀歷史再回首現(xiàn)實,多少普通女人的優(yōu)秀品質(zhì),因為人的肉眼只能放射出世俗的目光而被湮滅了。

      鄭玉霞對吳大奇到陳玉紅家里抽煙一事頗有微詞,頗有微詞也就罷了,她還串通起另外兩個女職工編排起陳玉紅的不是。

      “瞧陳玉紅那個騷勁兒,居然把吳總勾引到自己家里檢查工作去了!”天地良心,明明是她安排陳玉紅回家拿煙招待吳大奇的。

      胡曼麗抿著嘴巴笑道:“吳總檢查什么工作啊,要去陳玉紅家里?”

      “檢查身體唄!”口無遮攔的顧曉北哈哈大笑,這是個身體跟思想一樣開放的女孩子,男朋友談了無數(shù),無一例外都跟汽油一樣,很快從她身邊揮發(fā)了。

      “我設(shè)想一下檢查結(jié)果啊,陳玉紅是腰身流暢,吳總是小腹微凸?!编嵱裣几呶萁驳刈骺偨Y(jié)。

      “哈哈哈哈哈哈!”三個女孩子彎腰狂笑。

      鄭玉霞是突然收的聲,吳大奇在她們彎腰的瞬間出現(xiàn)了,顧曉北和胡曼麗想收聲,但來不及了,像高速公路慣常出現(xiàn)的追尾事故,想戛然而止是有難度的,只能是刺耳的剎車聲此起彼伏。

      吳大奇眉頭皺了一下,道:“你們平時就是這么個工作狀態(tài)?”

      陳玉紅跟在后面,故意以收拾屋子為名,晚到了幾步,沒機會直面鄭玉霞她們的工作狀態(tài)。

      “這樣的狀態(tài)不好么?”陳玉紅有點兒莫名其妙,不露痕跡地問了這么一句。

      吳大奇在陳玉紅的問話中回過頭,他本來是要送一個人情給陳玉紅,這個送有討巧的意思,去云南旅游鄭玉霞假如聰明點兒,就會報上陳玉紅的名字。他投之以桃,陳玉紅得報之以李。

      吳大奇不皺眉了,說:“小鄭啊,這個狀態(tài)要對著顧客,不要對著同事。”

      鄭玉霞自然聽得出他話里的意思,心里納悶,這么短的工夫,吳大奇就對陳玉紅動上了心思?

      吳小虎對陳玉紅動心思比吳大奇要早??扇思医?,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那種近,你能奈何?

      吳小虎是個厚臉皮,掛在幾個集團公司名下做業(yè)務(wù)經(jīng)理,說白點兒就是那種哪有油水哪里鉆的投機倒把分子。這么多年來,他一直在幾家公司老板面前晃悠著?;沃沃?,那些老板幾天不見吳小虎就感覺缺了點兒什么。最后,吳小虎晃成了幾家公司的業(yè)務(wù)經(jīng)理,晃得出有車食有魚。

      這一次,吳小虎顯然要故伎重演,把陳玉紅晃成自己的情人,但晃著晃著,吳小虎發(fā)現(xiàn),事情沒按他設(shè)想的走下去,南轅北轍了。

      吳小虎第十一次來加油時,把速度減下來,沖陳玉紅打手勢了,陳玉紅突然把目光轉(zhuǎn)了方向,胡曼麗及時提著加油槍站在了車窗外,等著他發(fā)話。

      他把車開出加油站,晃了個半圓又進來,很好,這一次是陳玉紅手提加油槍等著他。

      吳小虎先搖下車窗玻璃,滿臉微笑,剛要開口,陳玉紅的話把他嗆住了:“先生,請問您這是吳縣的牌照嗎?”

      吳小虎沒看出陳玉紅眼里的奚落,順嘴答道:“當然是吳縣的牌照,有什么不對嗎?”

      陳玉紅把加油槍舉起來,做出神思恍惚的樣子說:“對就是了!這年月數(shù)典忘宗的人多了去,難得有人還記得自己牌照的籍貫。”

      吳小虎臉皮厚,不等于不知廉恥,他的臉一下子就紅了,瓦灰色的臉一紅,跟石油顏色有得一拼。陳玉紅是拐彎抹角地罵他呢,頭幾天他為了跟陳玉紅搭訕,問的可不就是前面是不是吳縣這么蹩腳的話嗎?

      叫人家不動聲色地罵了,還不能發(fā)脾氣。

      吳小虎轉(zhuǎn)動一下頭,想自我解嘲。他的車載音樂正在播放一首叫《嘻唰唰》的歌,吳小虎從沒認真聽清過一句歌詞,他在陳玉紅的揶揄下縮了一下肩膀,正好耳朵跟擴音器持平,這一次,他聽清了兩句歌詞:“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p>

      狗日的,他沒拿陳玉紅什么,沒吃陳玉紅什么啊,就那么一句話,陳玉紅竟然連本帶息地給自己送了回來,讓自己想吐都吐不出去。

      換個男人,她會這樣么?吳小虎惡狠狠地在心里想。

      陳玉紅的顧盼,明顯含著某種期待,殷切中透著焦慮,她肯定是等著某個男人出現(xiàn),是個什么樣的男人呢?

      吳小虎啟動車,從后視鏡里偷看陳玉紅,陳玉紅的脖子扭向通往市區(qū)的方向。毋庸置疑,那個男人在市區(qū)。

      吳大奇決定在陳玉紅的事上使點兒手段,不過得使在鄭玉霞身上,農(nóng)村有句古話,斧打鑿,鑿打木。

      偏偏事情出了偏差,鄭玉霞自降身份做了木頭,硬是沒領(lǐng)會他的意思。

      早上,他給陳玉紅所在的加油站下達命令,很公事公辦的口吻:“那個,你們把陳玉紅,對,那個臨時工的資料報到我這兒來!”

      這種事,一般都是臨時工自己跑腿,不然替別人跑一趟,咸吃蘿卜淡操心。

      鄭玉霞淡操心不說,差點兒操斷了自己的前程。

      吳大奇把自己調(diào)整到最佳狀態(tài),等著陳玉紅低垂著粉頸進來沖自己嫣然一笑,到頭來,竟然是一對大胸昂然挺了進來。

      鄭玉霞怯怯地開了口:“吳總,陳玉紅的資料,我給您送來了?!?/p>

      “她自己沒長腿?”吳大奇冷哼一聲,“你未免太不把自己這個站長當回事了,讓一個臨時工使喚來使喚去?!眳谴笃孢@個官腔打得很到位,讓鄭玉霞聽不出他感情上的傾向,“回去,瞧把你跑得,沒人心疼我還心疼呢?!?/p>

      這話很溫暖,帶點兒曖昧的溫暖,給了鄭玉霞幾分遐想的空間。這點上男女區(qū)別很明顯,女人會對自己不欣賞的男人下很決絕的通牒,男人骨子里有個很賤的念頭,任何時候,撿一個比掉一個要強。

      直白點兒說,男人在某些時候更善于投機,這就是為什么有史以來,男人成事概率大于女人的原因。女人更隨心隨性,男人更隨俗隨世。

      鄭玉霞是個隨心又隨俗的女人,她的隨俗有一定的抉擇性,對吳大奇,她的態(tài)度停留在曖昧這一基礎(chǔ)上,上陣殺敵有原則,不擊鼓不開張,鳴鑼了必須收兵,在五十步以外戀戰(zhàn)。怎么著吳大奇于她都是有利可圖的,眼下最利害攸關(guān)的就是云南旅游,鄭玉霞知道需要一點點付出的,比如,情感上的曖昧。

      沒承想,她躍馬挺槍的曖昧落不到實處,如同一滴水蒸發(fā)在空氣中,鄭玉霞忍不住想起孫子兵法的精髓——上兵伐謀,兵者,詭道也,吳大奇不動聲色地詭道了鄭玉霞一把。

      鄭玉霞不傻,想要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就得有點兒行動,裝傻也是行動的一種,她沒半點兒碰了一鼻子灰的情緒,撒嬌說:“您要真心疼我,就讓我去云南放松一下,我當提前度蜜月,行嗎?”

      吳大奇沒料到鄭玉霞如此直接,問:“提前度蜜月,跟誰度蜜月啊?”他知道鄭玉霞還沒結(jié)婚,故意設(shè)置出這么一道障礙。

      等的就是吳大奇這一問,鄭玉霞立馬漲紅了臉,飛上一個媚眼,道:“吳總您當領(lǐng)導(dǎo)的,可以挺身而出為職工排憂解難??!”那意思是吳大奇如果愿意,可以臨時客串一下她未來老公的角色。

      男人是樂意擔當這種可以極盡美好遐想角色的,吳大奇就把目光從過盡的千帆上收回來,跟鄭玉霞的胸脯碰撞。

      陳玉紅知道吳大奇會惦記上自己,她給吳大奇的心湖丟下一個石子,不怕他內(nèi)心不起漣漪。每天守候在加油站進口處,成了她雷打不動的習慣,這習慣讓她看起來更加敬業(yè)。

      陳玉紅這一守候藏有兩個私心,第一個私心為吳大奇,假如吳大奇再來檢查的話她可以第一眼看見,這種概率有點兒像買六合彩,中獎的可能性不大,但不是沒可能;第二個私心為自己,她在意膚色,離汽油遠一點兒就成了陳玉紅工作時的頭等大事。

      從那天吳大奇檢查完工作上車時對自己脖子的一回眸可以知道,吳大奇對自己欲罷不能了。什么時候借機再來,不能確定,好歹人家管轄著幾十所這樣的加油站,自己就算擁有能爆發(fā)他情感的核武器,也不能見天拿出來使用,聯(lián)合國還有核不擴散條約。

      想到這兒,她情不自禁地扭了下脖子。

      這一扭,讓她看見了鄭玉霞噘著的嘴巴,心里遲疑一下,腳步卻不遲疑,小跑著迎上去,說:“站長,你這么快就回來了?”陳玉紅是善意的,加油站里的人都知道鄭玉霞的未婚夫在市區(qū)教書,一周難得見面,正好可以公私兼顧親熱一下。

      鄭玉霞無精打采地把手里的資料往陳玉紅手里一塞,道:“我再快還是無濟于事啊,你自己快馬加鞭去吳總那兒一趟吧?!?/p>

      陳玉紅莫名其妙地問:“去吳總那兒干什么?”

      “吳總要你的資料!”鄭玉霞硬邦邦地說。

      “資料不齊全還是怎么了?”陳玉紅有點兒緊張,臨時工的心里隨時會有臨時的不安。

      “我哪兒知道,你站在吳總面前,什么資料不都全了?”鄭玉霞陰陽怪氣地給了陳玉紅一句。

      陳玉紅心里有了底。吳大奇到底是高瞻遠矚,行事風格走上層路線,自己還以為人家會跑到加油站來,人家隨便一個口信,就能輕而易舉達到目的。

      陳玉紅內(nèi)心暗笑,她可是把男人看透了。對付男人,她自認比鄭玉霞有心得。

      陳玉紅的心得卻不管用,她去的時候,已臨近下班,吳大奇直接把她領(lǐng)進了食堂,這讓吳大奇看起來很清廉,還很親民。

      一個茶樹菇老鴨湯,一個爆炒牛肉絲,一個韭菜炒雞蛋,還有一個雞皮筍湯,都很對陳玉紅的胃口,陳玉紅奇怪地問:“吳總知道我愛吃這些菜?”

      吳大奇高深莫測地笑道:“心有靈犀一點通,你沒聽說過?”

      陳玉紅自然聽出了吳大奇的言外之意,笑了。

      張五成發(fā)現(xiàn)有人揮手攔車,是個女人,特瘦,攔車的姿勢卻很豐滿,兩條手臂伸得開開的,站在路中間,不避不讓。

      張五成嚇了一跳,腳狠命一踩剎車,整個人往前一傾,差點兒撲在擋風玻璃上。

      “找死啊你!”張五成像所有司機那樣順嘴摜出這么一句。

      女人不還嘴,大大咧咧地拉副駕駛的門,說:“師傅,帶一步,我實在走不動了!”

      天熱,女人穿得少,張五成斜睨了女人一眼,卻沒什么可看的,這個女人的身材給張五成的整體印象就是三角形上摁著兩個圖釘。

      女人不管張五成的臉色有多難看,坐定后喘口氣道:“大哥啊,你真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p>

      張五成沒好氣地說:“我長得有那么雌雄莫辨?”

      女人眉眼里都是笑,道:“大哥,這你就外行了,觀世音菩薩是男身女相呢?!?/p>

      張五成沒了話,人家不惜得罪菩薩,把自己架到功德無量的份上,還板著臉,未免不近人情。

      “去哪兒?”張五成啟動車子問。

      “不去哪兒,就跟著你的車順順氣兒!”女人撩了一把額前散落的頭發(fā)回答。

      張五成這才發(fā)現(xiàn),女人胸前的兩個圖釘下面一起一伏地鼓蕩著,原來是個帶著氣的女人。

      “順著你,我可不安全!”

      “怎么不安全,怕我打你的主意?”女人咧了一下嘴,“美的你!”

      張五成說:“美不美我不知道,就怕還沒美就讓你的火引爆了油罐車?!?/p>

      “你要死?。 迸耸箘爬蘖藦埼宄梢蝗^,“你們男人是不是都有嘲諷女人的怪癖?”

      “什么叫我們男人?我嘲諷你了嗎,我是引導(dǎo)你氣血通暢,看你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怎么就聽不出人家話里的良苦用心?”

      女人的眼淚嘩的一下子淌了下來,道:“大哥,你是好人呢?!?/p>

      張五成不光是個稱職的丈夫,還是個稱職的司機,多難得的好人。

      好人張五成就把油罐車開得四平八穩(wěn)的,忘記了家里有個將要出墻的紅杏,身邊的女人實在太瘦,他怕車開快了,把女人抖散架。

      張五成笑道:“有你這么一見面就把我給綁架到好人身份上的嗎,我很難做的?!?/p>

      “有什么難做的,好人才有好報!”女人嘟著肉乎乎的嘴唇道,張五成這才發(fā)現(xiàn),女人的一張瘦臉上,居然長著一張很性感的嘴巴。

      女人更樂意對一個好人敞開心扉,說:“我男人趕我呢!”

      “趕你回家?”張五成眼睛往后視鏡前湊了一下,后視鏡里除了兩排飛快向后退的樹影,哪有半個人影?

      “你以為他好心出來追我回家?”女人胸前的兩個圖釘氣得鼓了起來,“他把我掃地出門了!”

      張五成手里扒著方向盤,腦子里盤旋著這么一個問題,掃地出門?男人把女人掃地出門是有前提的,最大的可能就是這個女人紅杏出墻了。

      張五成忍不住仔細打量著這個女人,這是個不太可能紅杏出墻的女人,除非放到監(jiān)獄里給那些饑不擇食的男人,才有機會當紅杏。

      “別這么看我,搞得我多不要臉似的!”女人的眼神捕捉到了張五成的疑慮,“他也有老婆孩子要養(yǎng),撫養(yǎng)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承認!”

      張五成明白過來,這是個離了婚的女人,為孩子的撫養(yǎng)費被前夫掃地出門。

      “可他老婆憑什么來趕我?那個家之前是我和他辛辛苦苦建的,里面的每一塊磚每一片瓦都有我的血汗,她住得心安?”

      鳩占鵲巢的人,從來沒心安心不安一說。張五成想安慰女人幾句,幾次張嘴,意圖營造一種比較適合的語氣來配合將要出口的話,可是他找不到恰當?shù)脑~語,欲言又止的他看上去比女人還可憐。他只能專心致志地開車。

      張五成的專心致志引起了女人的不滿,女人說:“你就沒點兒正義感?”

      張五成說:“正義我有,正義感我沒有?!?/p>

      女人側(cè)過臉,很疑惑地盯著張五成,那感覺像盯著一幅靜態(tài)廣告。

      張五成被女人盯得有了感覺,縮縮本來就短的脖子,說:“這日子,怎么都過成了這模樣?”

      “這模樣怎么了,我今天特意過來告訴他們,往后我不再要他們一個子兒了,他們憑什么還要趕我?”女人喘了口氣,“狗日的,以后看我兒子怎么掃他們出門!”

      張五成不說話,從人性的角度來說,這不奇怪。一個司機,一個路人,他沒有這個義務(wù)摻和別人的家事。女人卻不這么想,在張五成的沉默中一臉警惕地說:“你這會兒是不是特想把我掃地出門?”

      張五成瞥了一眼女人,道:“掃你出門?怎么掃,我不出點兒安全事故你覺得我不夠同病相憐?”

      女人明白過來,張五成要想把她掃地出門,于情于理于法律都難脫干系,明白了就哈哈大笑。

      “是不是覺得有恃無恐了?”張五成配合女人哈哈大笑。

      女人果然不生氣了,兩個圖釘恢復(fù)原狀,釘在胸前,她輕輕地把手按了一下方向盤,實際是去按張五成的手,結(jié)果方向盤一打轉(zhuǎn),女人按了個空。

      女人的話沒落空:“你比我前夫好多了?!?/p>

      “又想把我綁架到好人的位置上?”張五成這會兒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女人很認真地看了一眼張五成,說:“就憑我們今天這段共同的記憶,足以說明你是一個好人?!?/p>

      吳小虎很想跟陳玉紅之間有段共同的記憶。他都轟轟烈烈地開了頭,為什么不如火如荼地收場?半途而廢不是吳小虎的風格。

      吳小虎這天在街上晃蕩,欣喜地發(fā)現(xiàn)陳玉紅走在市區(qū)繁華的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的是吳大奇,兩個人之間,距離保持在45厘米到1米之間。

      這個距離有講究,書上說過,0到45厘米是一個人與最親近的人相處的距離,陌生人進入這個領(lǐng)域,會使人心理上產(chǎn)生強烈的排斥反應(yīng)。一項對比實驗表明,經(jīng)常接受母親撫摸的嬰兒神經(jīng)系統(tǒng)發(fā)育得比其他嬰兒更活躍、體重增加的速度會比那些不受撫摸的嬰兒快47%。因此專家們認為,親密距離是人際交往中最為重要也最為敏感的距離,每個人都必須謹慎地把握這個距離。

      吳大奇很謹慎,他眼下掌控的距離范圍使他既能和陳玉紅親切交談,又不觸犯對方的近身空間。

      陳玉紅假裝很不安地回頭看了一眼吳大奇,略帶謙卑地說:“耽擱吳總的時間,小女子當不起啊?!?/p>

      吳大奇做出生氣的樣子,道:“小陳,你是變相罵我官僚做派??!”

      陳玉紅表情愈發(fā)忐忑了,辯解道:“哪有啊,人家只是不敢勞煩您大駕?!?/p>

      “玉紅,這就是你不對了!”吳大奇悄然改換稱呼的同時,輕輕地拍了一下陳玉紅溫潤的肩頭,“我應(yīng)該感謝你給我一個接近群眾的機會才對?!?/p>

      吳大奇的手在陳玉紅肩頭拍的那一下,撫摸的性質(zhì)更重,陳玉紅沒有拒絕這個撫摸,她甚至很享受這種撫摸。

      張五成也喜歡把手放在她肩頭,不是撫摸,而是強行扳過去,拿一張臭烘烘的嘴往她臉上使勁拱,一般這個時候張五成都處于醉酒狀態(tài),力度往往把握得不是那么到位,要么重,要么猛,讓陳玉紅有被迫的感覺。這些都是其次,關(guān)鍵是手感不一樣,張五成的手粗糲,吳大奇的手溫軟,天底下的事,就怕對比,對比容易讓天平產(chǎn)生傾斜,陳玉紅的肩頭在吳大奇一詠三嘆的撫摸中無形傾斜,有投懷送抱的傾向。

      這個畫面是溫馨的,吳小虎的心卻倏忽一冷,大熱天的,吳小虎的眼里起了寒意。

      吳大奇情不自禁地游目一顧,說:“去綠島喝點兒飲料吧!”

      陳玉紅是第一次去這種地方,有太多的不適應(yīng),尤其是面對吳大奇裝模作樣的迂回和居高臨下的試探,陳玉紅心理的防線徹底潰不成軍。她只好很認真地喝茶,這一認真,就露出沒見過世面的羞怯。陳玉紅居然把檸檬茶一飲而盡。

      吳大奇沒笑,倒是一邊垂首站著的侍者使勁抿著嘴唇,把肚子里奔涌上來的氣流拼命往回壓。

      檸檬片跟陳玉紅一樣的口渴,張著飽滿的唇,那模樣,說不出的新鮮動人,吳大奇歪頭示意添水,目光中夾雜著對侍者的警示,侍者緊張了,注水時手顫抖了一下,檸檬水濺到了陳玉紅白色的連衣裙上。

      本來是無可厚非的小事,問題是,那水無巧不巧地濺在了陳玉紅胸前。

      吳大奇立刻站起來,望著那塊水漬的地方,道:“你跟我去趟商場!”

      陳玉紅猶豫了半天,到底還是去了,吳大奇是領(lǐng)導(dǎo),借口公司打算統(tǒng)一給女員工下發(fā)職業(yè)夏裝,陳玉紅不過是提前享受這一福利。

      陳玉紅能不去么,能不試穿么,能不征求吳大奇的意見么,實際上,就是穿給吳大奇看的。

      試來試去,兩人無形中又走近了一步,早先陳玉紅還拿捏著,可女人對漂亮衣服天生沒有抵抗力。第一次試穿,陳玉紅尚算拘謹,第二次試穿,就有了放松,第三次試穿,屬于雀躍,后來的試穿,就是賣弄風情。好幾次,試穿完畢換下來的衣服,她就那么從半掩的試衣間里遞出來給吳大奇,吳大奇就在乍現(xiàn)的春光中喜不自勝地充當了丈夫的角色。

      吳小虎眼下很想跟吳大奇一樣,有機會充當一把跟班的角色,這是男人的通病,跟別的漂亮女人逛街,是一種享受。如果你要做了丈夫的男人給婚姻里的十宗罪排名的話,跟妻子逛街會當仁不讓地高居榜首。但凡逢年過節(jié)在商場外無所事事抽著煙踱著步的百無聊賴的男人們,都是被妻子脅迫著上街購物的。女人在商場里面眼睛發(fā)藍,目光炯炯,男人在外面神色灰暗,六神無主。

      幾個專柜逛下來,陳玉紅發(fā)現(xiàn),吳大奇不光對時裝品牌有研究,連化妝品的價格都相當了解,還給陳玉紅買了化妝品。

      陳玉紅再三婉拒,吳大奇很嚴肅地說:“玉紅啊玉紅,這是對你的考核,明白不?能不能進東石油就看你對化妝品的態(tài)度。”

      陳玉紅不明白,領(lǐng)導(dǎo)送自己化妝品跟進東石油有什么關(guān)系?

      吳大奇耐著性子解釋道:“石油不是揮發(fā)性很強嗎,我現(xiàn)在就是要你作出點兒犧牲,為公司免費試驗一下,看哪種化妝品能抵御石油對皮膚的潛在威脅。”

      陳玉紅樂于做出這樣的犧牲,各種品牌的化妝品都買了。

      吳小虎犧牲一下午時間,跟著吳大奇和陳玉紅,你愛花錢就花,穿漂亮了,養(yǎng)白嫩了,我撿現(xiàn)成的。

      就在吳小虎無精打采地躲在女人堆里,左沖右突闖過氣味高雅的化妝品專柜時,走在前面的吳大奇手機忽然響了,陳玉紅很自覺看了一眼吳大奇,繼續(xù)向前走,吳大奇則停下來接聽電話。

      吳小虎迅速靠近吳大奇,就聽吳大奇說:“王市長啊?好的,好的,抗旱會議,省領(lǐng)導(dǎo)參加?八樓?我馬上就到!”

      吳小虎心里一喜,天助我也!

      果然,吳大奇掛了電話后,一直沒皺過的眉頭皺了起來,望著陳玉紅仙鶴一樣優(yōu)美的頸脖發(fā)了下呆,然后快步上前,在陳玉紅耳邊低語了幾句。

      跟著,吳大奇把手里的購物袋交給陳玉紅,兩人的手在交換袋子時有那么幾十秒的纏綿,心照不宣的那種。

      吳小虎在暗處心照不宣地笑,只要吳大奇從陳玉紅的視線里消失,自己就可以出來撿現(xiàn)成的。

      本來,鄭玉霞應(yīng)該感謝吳大奇給了她一個接近未婚夫的機會,難得利用公差去趟市區(qū)。

      未婚夫已經(jīng)接到鄭玉霞的電話,說辦完事就去他那兒小坐一會兒,那個小坐是有引申意義的,帶有查崗的警示。未婚夫因為鄭玉霞在某種時候的決絕,學校分寢室后從沒邀請她過去同住,鄭玉霞頗以為意,自己不去,會不會有另外一個女子被邀請過去呢?

      冤枉鄭玉霞的未婚夫了,對女人沒有閱歷的他是這么揣度的,你收拾不了別人,就只能收拾自己的心,何必玩自焚的游戲?欲火焚身的滋味不好受。

      男人在某些時候是豁達的,鄭玉霞的未婚夫就豁達地想,這樣也好,鄭玉霞壁壘森嚴,可以讓她輕松抵御一切外來敵人的大舉入侵。

      問題是鄭玉霞的未婚夫生活在現(xiàn)代,他理解不了女人古時的這種賢良淑德。他的情緒不光不良,直接升級為相當?shù)牟涣?,從他給鄭玉霞電話的質(zhì)問可以聽得出來,他一向是以斯文人自詡的。

      電話打得很不斯文,對方按捺不住的怨氣毫不掩飾地鉆進耳朵:“鄭玉霞你什么意思?”

      鄭玉霞怔了一下,屏幕上顯示的漢字沒錯,李乃大,是她那個性格相當溫厚的未婚夫的名字。

      正式確立戀愛關(guān)系時,鄭玉霞特意問過未婚夫,怎么取了這么個名字?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證明我心胸無限寬廣,能包容你的一切。”

      電話中的咄咄逼人,跟包容相去甚遠。鄭玉霞沒好氣地道:“你這個意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到我這兒小坐嗎?”李乃大點明。

      “你不允許事情隨時發(fā)生變化?”鄭玉霞心里不順,口氣就不順。

      “那你好歹跟我說一聲,別讓我失望!”李乃大是真失望,鄭玉霞連查崗的興趣都沒有,說明什么?說明自己在她心里沒有地位。

      “你失望了我跟你說,那我失望了告訴誰?”鄭玉霞隱隱感到云南之旅要跟自己擦肩而過了,立馬尖刻地回了過去。

      “你有什么好失望的?”李乃大數(shù)學老師嚴密的思維邏輯分析能力隨時保持在整裝待發(fā)的狀態(tài),立刻很敏感地追問。

      “要你管?”鄭玉霞沒好氣地嘟噥了一聲,掛了電話。

      李乃大能不管?這涉及以后婚姻的質(zhì)量。他在夜色之下趕到了鄭云霞值班的加油站,正好,站里只有鄭玉霞值班。

      李乃大沒有空手來,帶了禮物,是最近電視上很火的女人都喜歡的護膚品,叫“蜜嬌顏”。

      自打到了加油站上班,鄭玉霞最擔心的就是在石油的揮發(fā)下,膚色變黑生斑。鄭玉霞能拒絕這禮物么?不能!

      李乃大就有了登堂入室的機會,單獨跟鄭玉霞一起,這樣的夜晚值得期許。單獨,多值得咀嚼玩味的一個詞。

      堂是登了,室也入了,入室后的場景卻跟李乃大想象的大有出入,鄭玉霞把那瓶“蜜嬌顏”在手里翻來覆去地把玩,不說話,她很懂得如何在李乃大面前做到笑不露齒,一擊中的。

      李乃大的心隨著那瓶“蜜嬌顏”翻來覆去,他原本要質(zhì)問一下鄭玉霞有什么好失望的,但鄭玉霞不開口,他就師出無名,為一句電話里不經(jīng)大腦的話興師問罪,過于小肚雞腸,跟自己有容乃大的精神相去甚遠。

      “一瓶‘蜜嬌顏’就想當敲門磚?”鄭玉霞這么說時,值班室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天熱,兩人可以私密相處。

      電扇的風就鼓蕩著整個值班室,鄭玉霞身上是一套淺綠色的連衣裙,低胸無袖的那種,李乃大送的。李乃大送她存了私心的,兩人單獨相處時可以偶爾把目光拐個彎,欣賞鄭玉霞深深的乳溝。沒得到鄭玉霞以前,這些于李乃大都很具誘惑力。

      現(xiàn)在,鄭玉霞的誘惑不是單獨對自己的,只要有眼睛的男人都能被誘惑。他甚至斷定,這誘惑起了作用,不然鄭玉霞失的哪門子望?

      張五成順著女人的話問:“我比你前夫好在哪兒?我都沒跟你過一天日子,平白無故就下這個結(jié)論?”

      女人吧嗒一下嘴,天熱,她需要把喉嚨里的唾液潤一潤講話才利落,張五成從駕駛座下拽出一瓶純凈水遞了過去,女人仰起頭,很響亮地喝了。

      張五成忍不住看女人脖子,那么細,別噎出什么事來,因為擔心,呼吸就有點兒急促。

      女人感覺到了,眼光斜睨過來,下意識地拿一只手去掩脖子下面半敞著的無袖衫,張五成眼光隨著她的動作滑下去,有什么可掩的啊,兩個不起眼的圖釘帽,他在心里暗暗搖頭,還敝帚自珍!

      女人看出他的不屑,不喝水了,眼睛死死地盯著張五成,道:“你比我前夫好就好在他不愿意缺乏性生活,你卻只愿意性幻想?!?/p>

      “這怎么講?”張五成瞠目結(jié)舌。

      “剛才在他家,我差點兒被他占了便宜!”女人咬牙切齒地說,“每次去要錢,他都把我摁在床上,不管我愿不愿意!”

      “那是犯法的啊,你們都離婚了!”

      “你剛才,肯定往那事上想了,但你沒動手!”女人肯定地說。

      張五成不承認也不否認,說:“我現(xiàn)在不想當好人了?!边@個念頭起得很突然,像女人口渴了喉嚨響了一下一樣順理成章,張五成的心里,水到渠成般地響了一下。

      “不想當好人了,怎么說?”女人咕咚喝水,喝得急,有水珠順著脖子滑落,直接鉆進乳溝里。

      “不爽唄!”張五成使勁地捶了一下方向盤,女人的身體被突然轉(zhuǎn)向的車頭一抖,半個身子歪在張五成的懷里。

      “哈哈哈!”張五成吐出一串氣泡般的笑來,“你這算什么,軟玉溫香送滿懷?”

      “要死啊,你這么壞!”女人嘴里罵,身子卻癱軟,沒起來的意思。

      張五成沒想使壞,他只是憋得慌。他的不爽情緒瞬間爆發(fā),在方向盤上發(fā)泄了一通,沒緣由的。

      同床的人可以異夢,同車的人可能異想。

      說異想呢,真有異響從后面?zhèn)鞯角懊妫斑旬敗币宦?,張五成臉色大變,他開的可是油罐車!

      張五成跳出駕駛室走到車后面,一個男人正狼狽不堪地從路邊的水田里爬起來。這是一段比較開闊的地面,干旱,水田缺水,秧苗發(fā)黃枯萎之下,呈半倒伏狀態(tài),倒像是鋪了一層棉絮般柔軟,眼見要撞上油罐車,男人使勁一扭摩托車把手,沖到稻田里去了。有驚無險!

      張五成按捺下心頭的驚慌,沖男人大吼一聲:“奔喪啊你!”

      垂頭喪氣的男人把眼角余光射向駕駛室,張五成的目光跟著男人眼角的余光走,剛拉開車門要往下跳的女人臉色忽然大變,飛快地縮回腳,“啪”的一聲使勁關(guān)上了車門。

      “不熱啊你?”張五成沖女人打手勢,駕駛室像蒸籠,轉(zhuǎn)身狐疑地看了一眼男人,“你們認識?”

      男人嘴巴咧了一下,張五成這才發(fā)現(xiàn),男人嘴巴有點兒紅腫。

      “我們是一個屋里的!”

      張五成不傻,聯(lián)想女人早先攔車的表情和剛才說過的話,知道這個男人是女人的前夫。

      “你不是把她掃地出門了嗎?還追這么遠做什么?”張五成有點兒奇怪。

      “有點兒事還沒了!”男人虛虛地瞟了一眼駕駛室。

      張五成走到駕駛室邊,沖女人說:“還有什么事沒了,你前夫追你這么辛苦這么猴急?”

      女人惡狠狠地一咬牙,道:“什么事,不就是剛才我沒讓他摁到床上他不服氣么?”

      張五成沒讓女人失望,從駕駛室再次跳下去時,手里多了個扳手,他個子不大,得借助武器壯膽,氣勢洶洶地指著男人說:“還有事沒了是吧,什么事?說來我聽聽,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個什么理!”

      男人心虛,捂著嘴巴一邊后退一邊說:“沒事了沒事了。”

      “真沒事了?”張五成收起扳手,上車,從后視鏡看過去,男人正忙不迭地扶起地上的破摩托車,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油罐車,惡狠狠地吐了口痰,一溜煙跑了。

      女人哈哈大笑,冷不丁抱著張五成右邊的臉頰,使勁兒親了一口。張五成嚇得手里的扳手“哐當”掉下地,差點兒砸到腳,他不習慣這個瘋瘋癲癲的女人。

      “放心,我不會賴上你!”女人捋一把汗?jié)窳税驮陬~前的頭發(fā),“我第一次沒被他白摁,發(fā)你點兒福利!”

      張五成心說有把這個當作福利發(fā)的?腦子里冒出陳玉紅的紅唇來,她會不會也把這個當福利給別人發(fā)?

      張五成撿了個福利,但他差點兒搭上性命,最起碼,在成大會嘴里,他跟死人無異了。

      成大會是蘇小雨的丈夫,蘇小雨是搭張五成順風車的女人。毫不相干的兩個男人現(xiàn)在結(jié)了死仇,這事不怨張五成,是成大會心眼太窄,男人的本性讓他天真地以為,自己擁有過的女人隨時可以再擁有一下,這是大男子主義的鄉(xiāng)下男人對女人最淺薄的認知。

      “狗日的,開個油罐車就了不起?惹毛了老子,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回到家的成大會咬牙切齒地灌了一杯酒,眼睛死死地盯著電視,電視里正在放美國大片《機械師》的結(jié)局,那個轎車“轟”的一聲爆炸并熊熊燃燒的場面令他百般快慰,好像張五成被炸成了碎片。

      成大會惡狠狠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怒道:“狗日的,敢招惹老子的女人,老子讓你不死也得脫層皮!”

      揉了一下通紅的雙眼,成大會心里的邪火滋滋上竄,對,油罐車怕火,點燃它,燒不死張五成,也叫他狗日的難辭其咎!

      張五成的車牌號他記得清清楚楚,燃燒瓶制作起來簡單,成大會結(jié)婚前最愛干的勾當就是炸魚,對這種土制燃燒瓶可謂輕車熟路。

      制作燃燒瓶是計劃的第一步,第二步是要摸清張五成出車的規(guī)律,這個簡單,只需要戴頂破草帽往公路上一坐就知道,天旱,張五成每天都要開著油罐車下鄉(xiāng)支農(nóng),找個好地點實施復(fù)仇計劃就成了關(guān)鍵。

      那個地方,第一要偏僻,第二要路況差,偏僻才能避人耳目,路況差才容易快速趕上油罐車,成大會的摩托車輕便,對路況要求不高。

      最好,那個路段視線不是很好,免得張五成從后視鏡里發(fā)現(xiàn)自己,實地一考察,成大會心里有了數(shù),清風林那個路段下手最適合。

      清風林是一片次原始森林,全程路段有兩里多路,路況不好,視線不好,屬于事故多發(fā)地帶。

      成大會選擇的是傍晚,他只想讓張五成脫層皮,沒真想讓他死,殺人要償命,成大會還沒活夠,蘇小雨他還沒摁夠。早上油罐車是滿的,易燃更易爆,傍晚就沒這個顧慮,讓張五成為這個事下崗是最圓滿的結(jié)局。

      成大會就在一個黃昏即將到來前,騎著他的破摩托車出門,自制的燃燒瓶裝在隨身挎包里,出門前他還特意照了照鏡子,還戴了副墨鏡。

      他要讓張五成記住,天底下沒白摁的女人!

      李乃大沒有白摁鄭玉霞的想法,離婚姻一步之遙,這種情況下摁一把,怎么屬于白摁呢?正確的說法是提前實習。

      李乃大喜歡鄭玉霞,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那種喜歡。

      要說過日子,鄭玉霞這種性格陳舊的女人很占優(yōu)勢,不搶眼,不熱烈,味道雖然淡點兒,卻不膩人,適合細水長流地過日子。

      問題在于,兩人離過日子還有一步之遙,李乃大教數(shù)學,職業(yè)習慣使然,總想以最簡便的方法來解開生活中所有的方程式,鄭玉霞這會兒就是他眼前的一道方程式。這個方程式真的需要解,寬衣解帶的解。

      李乃大頭上出了汗,一半因為熱,一半因為羞怯。

      鄭玉霞被李乃大的羞怯打動,輕輕把放在膝蓋上的一只手騰出來,在李乃大的額頭上點了一下,嬌嗔道:“見過怕熱的,沒見過你這么怕熱的?!?/p>

      李乃大就勢把手撫到鄭玉霞的背上,鄭玉霞沒反抗,還往他懷里歪了一下,李乃大心里竊喜,猛一起身,把鄭玉霞摁在了值班室的床上。

      猝不及防間,鄭玉霞的裙子被李乃大掀了起來,趁她手忙腳亂地往下扯裙子的當口,李乃大的頭已經(jīng)埋在她飽滿的胸脯里,像魚在岸上一樣發(fā)出極度缺氧般的深呼吸。

      “玉霞,你嫁給我吧,就現(xiàn)在,我一刻都等不得了!”李乃大貪婪地嗅著鄭玉霞身上青春少女特有的芬芳,氣喘吁吁地說。

      “嫁給你,現(xiàn)在?”鄭玉霞的聲音突然高亢起來,“你說現(xiàn)在?”

      “就現(xiàn)在!”李乃大激動得嘴巴使勁地往胸罩里拱。

      鄭玉霞的聲音聽起來軟綿綿的,卻有種不可抗拒的溫柔:“先抬起你的頭來?!?/p>

      抬頭干什么?心里疑惑著,李乃大還是很聽話地抬起頭。

      “讓我看清你的嘴臉!”鄭玉霞的眼神剎那間變得凌厲,“是不是想借這個由頭檢驗我對你的情感有沒有雜質(zhì)?”

      “我?guī)讜r懷疑你的情感有雜質(zhì)了?”李乃大不承認自己內(nèi)心那點兒不足為外人道的齷齪想法。

      “沒懷疑是吧,那你發(fā)誓!”鄭玉霞步步緊逼。

      李乃大不發(fā)誓,這么美好的時光發(fā)什么誓,大煞風景。

      “不發(fā)誓證明你心里就是抱著這個想法!”鄭玉霞堅持。

      “行了,我發(fā)誓!”李乃大心里煩躁不已。

      裝模作樣地發(fā)完誓,鄭玉霞正襟危坐,沖李乃大滿臉嚴肅地說:“既然你發(fā)誓不懷疑我對你情感有雜質(zhì),那么我也發(fā)誓我的身體對你沒雜質(zhì),還需要檢驗嗎?”

      檢驗下去等于不打自招曝光自己內(nèi)心那些不純凈的意念。到底是數(shù)學老師,李乃大懂得舉一反三,懂得權(quán)衡得失。

      鎩了羽的李乃大攔了一輛加油的車,沒有半點兒懸念地連夜回城。

      陳玉紅的回城有點兒懸念。

      走出商場大門,眼巴巴地看著吳大奇攔了一輛的士消失在街頭,本來吳大奇要派車送陳玉紅,想想不妥,哪有臨時工來送招工資料卻坐老總的車回去的,太高調(diào)了。不能讓陳玉紅一下子就鉆進半天云里,那樣的高度,除了老鷹,是個人都要眩暈。得有個緩沖的過程,吳大奇覺得一張一弛更好,以后才能更得心應(yīng)手地掌控陳玉紅。女人是寵不得的,晾一把反而會由被動變?yōu)橹鲃?,如同彈簧,拉滿了陡然松開,能以最快的速度反彈回來。

      看著吳大奇的車走遠,陳玉紅心里很是悵然,身后一聲響亮的鳴笛,讓陳玉紅從魔怔的狀態(tài)中清醒。

      “妹妹,吳縣的順風車,要搭嗎?”

      誰呢,這么耳熟?陳玉紅頗費周折地轉(zhuǎn)身,乖乖,是吳小虎,車載音樂依然是那首叫《嘻唰唰》的歌:“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p>

      陳玉紅既沒拿吳小虎的,更沒吃吳小虎的,這個順風車憑什么不搭?在烈日下展示自己峨峨岳峙的脖子,太暴殄天物了。陳玉紅展顏一笑,大大方方地把東西丟進車后座,坐到副駕駛上??偟媒o吳小虎一點兒安慰獎,畢竟人家不計前嫌地帶自己回家。陳玉紅對不同的男人有不同的度,這個度在陳玉紅的臉上。

      面帶微笑,陳玉紅半側(cè)著臉沖吳小虎說:“吳經(jīng)理,我在想啊……”

      “想什么?”吳小虎目光迅速滑落到陳玉紅的臉上。

      陳玉紅嫣然一笑,說:“我在想要不要收你點兒費用,下午兩到三點開車,人精力最為松懈,最容易出差錯,有美女相伴,相當于免費打了針興奮劑。”

      “哪來的歪理!”吳小虎打了個哈哈,他知道陳玉紅是逗他開心,一個女人肯主動逗男人,說明什么?兩個字——親近!

      吳小虎就勢拿手輕輕地去拍陳玉紅的手背,陳玉紅能給的安慰在嘴上,不在手上,裝作撩額前的頭發(fā),陳玉紅不動聲色地收回手,道:“才不是歪理,書上說的,這個叫‘魚水落花定律?!?/p>

      “什么定律?說來聽聽!”吳小虎來了興致,其實他更對陳玉紅嘴里吹出的氣息有興致,書上也說了,這叫吹氣如蘭。

      “‘魚水落花定律’是這么說的,在夏天,任何一個人,只要他是凡夫俗子,那他在下午兩點至三點之間一定會出錯,哪怕一點兒小錯,也一定會出,并且概率在70%?!标愑窦t把身子往吳小虎那邊傾斜,這個傾斜不帶任何情緒。

      本來吳小虎那天不打算出錯,能送陳玉紅回家,已經(jīng)是他的意外之喜。怪只怪陳玉紅那個傾斜誤導(dǎo)了吳小虎,陳玉紅的傾斜本來不帶半點兒情感色彩,她的脖子,有意無意間做出葵花向太陽般的轉(zhuǎn)動,這僅僅是一種禮貌。

      吳小虎錯誤地理解了陳玉紅這一舉動,心頭忍不住蕩漾了一下。

      張五成壓下蘇小雨搭順風車帶來的蕩漾,回家休息。他這人足夠細心,回家發(fā)現(xiàn)一包煙被拆開了,窮家小戶過日子,煙酒都是不小的開銷,張五成每天會在心頭過一遍。

      散煙早上出門時他帶走了,家里的那包他沒拆開,一包沒抽完再拆一包容易走味,抽起來不那么爽喉嚨。

      一般情況下,拆了包裝的散煙他隨身帶著,免得擱家里發(fā)霉。這包拆開的煙,讓張五成的心情發(fā)了霉。

      陳玉紅晚飯前照例去走幾步,張五成沒照例在家給陳玉紅呵護備至地準備蛋炒飯。陳玉紅可以走出好身材,張五成卻炒不出好心情了。

      陳玉紅散步回來發(fā)現(xiàn)張五成黑著臉,悶著頭,把玩著手里那包少了一根的香煙,他們之間,依然隔著一個鋪著臺布的茶幾。

      陳玉紅不傻,玩敲山震虎?我陪你玩!

      這個底氣,來自吳大奇豪氣干云的那句話:“張五成要是不聽話,你直接跟我說,我代表組織批評他!”

      “我可是有組織的人了!”這么想著,陳玉紅無端地一笑。

      張五成把陳玉紅的笑理解成為對自己的蔑視,莫名氣憤了,把煙砸在陳玉紅面前,罵道:“你個敗家的婆娘!”他本來要罵一句騷婆娘,話到嘴邊,咽下了那個騷字,讓它卡在喉嚨里。

      陳玉紅頂討厭那個騷字,畢竟那段不光彩的過去,是她人生揮之不去的陰影。很多時候,張五成都會小心翼翼地避開這個雷區(qū)。

      陳玉紅竟然反其道而行之,不光不避開,還把煙撿起來,使勁地在鼻子下嗅,嗅出一臉陶醉的表情,道:“我今天才發(fā)現(xiàn),抽煙也是一門藝術(shù)?!?/p>

      輪到張五成發(fā)蒙了,道:“抽煙還是一門藝術(shù),你不是說煙敗身子酒敗家么?”

      陳玉紅眼睛四處巡視一遍,道:“這是對你這種家徒四壁的人說的,換個人家,又是一種說法?!?/p>

      “換個人家,什么樣的人家,什么樣的說法?”張五成隱隱覺得,那個人就藏在陳玉紅的舌頭下,呼之欲出。

      陳玉紅果然呼出那個人的名字:“換成吳大奇那種人家,就叫煙是人的福,酒是人的祿。”

      張五成的臉綠了,道:“吳大奇?你是說吳大奇抽了我的煙?”

      “你平時遞都遞不上一句話,今兒還心疼上一支煙了?”陳玉紅很以為功地揚起了脖子。

      “哎喲我的嬌嬌!”張五成“嗷”的一聲撲上去,“吳總,吳大奇說什么了?”

      陳玉紅委屈得不行,道:“他批評我私自跑到加油站重地?!?/p>

      壞了!張五成心里一凜,陳玉紅是臨時頂替自己,還沒正式上報到公司,東石油對員工要求很嚴,上崗前要經(jīng)受專業(yè)培訓,特種行業(yè)有特別要求。

      “幸好我機靈,看出他要抽煙,加油站沒煙,你知道的,我就回家拿煙請他抽了一根!”

      聽了這話,縱然有千萬個疑問在心里,張五成也只能引而不發(fā)了。

      吳大奇很配合鄭玉霞,讓她參加了云南旅游,只是沒讓她提前度蜜月,去的都是女人。

      鄭玉霞即便有機會度蜜月,老公也不會是李乃大,鄭玉霞出門當晚,一個單身女同事到李乃大寢室串門。李乃大主動進攻鄭玉霞多年始終不得要領(lǐng),他需要這種外在的殺傷來掩飾內(nèi)心的創(chuàng)傷。兩個人一拍即合。

      沒有一拍即合臨時客串鄭玉霞未來老公的吳大奇,玩了個釜底抽薪,抗旱緊要關(guān)頭,他得身先士卒,多崇高的理由,多高尚的情懷,他當經(jīng)理以來,第一次沒有參加集體組織的公費旅游。

      他玩暗渡陳倉呢,下命令讓陳玉紅先到自己那兒拿報表,再到省公司進行封閉式培訓。既然是封閉式,自然沒人知道陳玉紅的具體行蹤,作為公司領(lǐng)導(dǎo),吳大奇偶爾神龍見首不見尾一下,正常。

      吳大奇提前做了準備,他和陳玉紅坐飛機去云南,等公司大部隊趕到云南時,他們已經(jīng)雙宿雙飛回來了,神不知鬼不覺。

      計劃萬無一失,不擔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張五成絕對不會,東石油的員工上崗必須進行為期半個月以上的培訓,培訓回來,陳玉紅就屬于正式職工了。

      小小的加油站同時走了兩個人,張五成成了頂梁柱,油罐車暫時休息,他天天拎著加油槍在站里嚴陣以待。

      他幻想著陳玉紅培訓回來,兩口子并肩作戰(zhàn)的幸福時光。

      同時嚴陣以待的,還有兩個男人,吳小虎和成大會。

      成大會連續(xù)十天在清風林守候張五成,現(xiàn)代版的守株待兔,吳小虎的嚴陣以待,屬于拔草尋蛇。

      在吳小虎眼里,陳玉紅就是一條美女蛇。那天陳玉紅傾斜的脖子讓他誤以為是種誘導(dǎo),右手忍不住環(huán)住陳玉紅的腰肢,陳玉紅沒生硬地拒絕,她知道輕重,一旦吳小虎惱羞成怒,就有車毀人亡的悲劇發(fā)生。

      她緊盯著路面,眼睛突然一亮,指著路面大驚小怪地說:“吳經(jīng)理啊,那是什么?”

      一個急剎車,吳小虎右手很本能地收回去搶方向盤,同時把屁股顛起一半往路面上看。

      路面上空空如也!

      陳玉紅急中生出的一智,吳小虎心思不在路面上,惶然中以為真有什么東西擋道。

      下了車,陳玉紅嘴里咕叨:“明明有個東西一蹦一蹦的,咋就沒了?”

      吳小虎只好探頭探腦,他得配合陳玉紅,想討女人歡心,就得順著女人的心思走。

      吳小虎把視線移向路基兩邊,潮濕的草叢中,一只癩蛤蟆慵懶地爬了出來。

      “癩蛤蟆,哈,癩蛤蟆,是它剛才橫穿馬路!”吳小虎開心地笑了。

      陳玉紅邊拿手扇風邊蹲下身子打量那只癩蛤蟆,還沖吳小虎意味深長地笑道:“吳經(jīng)理啊,傳說中就是它想吃天鵝肉?”

      “除了它還能有誰?”吳小虎點頭。

      “還真是!”陳玉紅隨聲附和,“天底下找不出有誰比它更不自知的。”說完頭也不回地上車,不再坐副駕駛的位置,坐在了副駕駛的后排。

      吳小虎的臉一下子變得血紅,像潑了豬血。

      去云南這天,陳玉紅本來坐在副駕駛的后排位置上,從辦公室出來,沒等吳大奇示意,她就悄無聲息地拉開后車門,這讓吳大奇很是贊許。不張揚,知輕重!不像有些膚淺的女下屬,把能坐在老總身邊當成一種榮耀,一種炫耀的資本。殊不知,老總的車,多少雙眼睛盯著。

      選擇坐在后面,陳玉紅并不是為了不顯山不露水,她故意保持這樣一個似是而非的距離,不至于落個投懷送抱的下賤女人形象。

      能不能轉(zhuǎn)正招工,她倒不是那么強烈期待,委身于吳大奇能得到多少實惠,她也不是那么拼命地渴求,她只知道,一個女人,過了三十歲,青春的拋物線呈直線下垂。陳玉紅讀過一篇名叫《似水年華》的小說,開篇第一句就是,年輕時一點兒風花雪月都沒有,將來你憑什么來追憶似水年華??!

      陳玉紅當時就對著那行字流了淚,她的那點兒往事,跟風花雪月無關(guān),她是被人家風花雪月了。

      云南大理有四大景,關(guān)乎風花雪月四個字,上關(guān)花,下關(guān)風,蒼山雪,洱海月。陳玉紅向往去云南旅游,吳大奇投其所好,找旅行社辦理的是去云南大理的行程。大理是一個具有神秘色彩的好地方,景點大多有一段美麗的傳說,吳大奇無疑是想跟陳玉紅共同譜寫美麗的傳說。

      見吳大奇把車往自己家的方向開,陳玉紅微怔了一下,沒多言語,封閉訓練怎么把自己送家里了?

      吳大奇不說話,從后視鏡里觀看陳玉紅的表情,他喜歡玩點兒高深莫測的游戲,很多事,過程比結(jié)局美好,吳大奇享受的是過程。

      吳大奇行事高人一籌,他知道突然出門旅游,陳玉紅肯定措手不及,心理準備可以在旅游途中調(diào)整,但女人的一些隨身小用品不能忽視,女人可以在別的事上含糊,對男歡女愛,是有要求的,一是氛圍,二是情調(diào)。很多女人,在內(nèi)衣上的小情趣近乎苛刻,一定要絲質(zhì)的睡衣,鏤花的內(nèi)褲,才能激發(fā)潛在的情欲,如同很多男人,七分醉時才能喚醒身體的激情,不然哪來飽暖思淫欲一說?

      吳大奇心思飽滿得無以復(fù)加,出城之前他安排了,讓張五成快下班時開車送油下鄉(xiāng)支農(nóng)。支走張五成,就是要封閉陳玉紅出遠門的消息,拿了衣服,他們直接走清風林,從那里上高速去機場。

      吳小虎依然每天去加油站,為的是打探陳玉紅的行蹤,陳玉紅對他有沒有意思他不管,他只要知道陳玉紅在加油站就行,男人的本性作祟,自己得不到,別人最好也沒機會染指。

      當他發(fā)現(xiàn)陳玉紅不在加油站時,立馬駕車到了市里,東石油公司是陳玉紅會去的地方,這點吳小虎有絕對把握。工作性質(zhì)使然是其一,見吳大奇是其二,吳小虎打聽清楚了,那個跟陳玉紅在商場大獻殷勤的男人是東石油的老總,還是自己的本家。

      要說一筆寫不出兩個吳字,可這會兒吳小虎對吳大奇有了切齒之恨,明明是自己先看上陳玉紅的,吳大奇憑什么捷足先登?

      拿完衣物取道清風林上高速的吳大奇心思被陳玉紅裝得滿滿的,他把晚上即將發(fā)生的浪漫故事演繹了一遍又一遍,對情節(jié)模擬再三力求沒有任何瑕疵。

      吳大奇忽視了身后自始至終跟著的一輛吳縣牌照的轎車,確切說忽視了車上眼里冒火的吳小虎。

      張五成沒有忽視上級的安排,哪怕是下午溫度最高的時段,他也還在認真送油。

      張五成在單位是個好職工,在家是個好男人,在蘇小雨嘴里是個好人。他送了幾個村的油,走到清風林時油罐車上還有一半沒送出去,張五成不急,回去那么早沒用,陳玉紅不在家,守空房遲點兒早點兒沒區(qū)別。

      眼下,陳玉紅換上了吳大奇在商場為她提前發(fā)的那套淺藍色職業(yè)套裙,她個子小巧,這一穿,小鳥依人的感覺上來了,而且不是一般的鳥,仙鶴,陳玉紅的脖子屬于鶴頸。

      張五成并不知道他的仙鶴飛到了自己前面,不是他不長眼睛,他前面有輛吳縣的轎車擋著,真正的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要看見前面有他們老總的車,張五成無論如何得表現(xiàn)一下,這個表現(xiàn)就是趕超過去,跟老總鳴笛三響。

      鳴笛有兩個含義,一是表示對領(lǐng)導(dǎo)的尊重,相當于部隊里士兵見了首長必行軍禮;二是傳達自己對工作的盡職,以實際行動向領(lǐng)導(dǎo)匯報。

      張五成開車只顧眼前,油罐車體積大,目標顯眼,不用擔心后面,吳縣那輛車就成了張五成關(guān)注的焦點。后面什么時候跟上了一輛破摩托車,張五成沒在意。

      摩托車的主人不消說,是成大會,成大會等這輛油罐車十多天了,饒是如此,他快意恩仇的決心依然沒被撓掉,越撓越旺,哼,躲得掉初一,能躲得掉十五?旱情這么嚴重,不信你不送油下鄉(xiāng)!

      果然,過了初一,還沒到十五,張五成的油罐車就闖進他的視線。

      被復(fù)仇欲望燃燒得渾身顫抖的成大會迅速啟動摩托車,同時啟動的還有內(nèi)心的復(fù)仇計劃,他摁燃打火機,點燃那個自制的燃燒瓶,把油門加到極限,摩托車飛快提速,嗚嗚叫著躥上前去。

      “叫你白摁我的女人,叫你白摁我的女人!”成大會腦海中閃出蘇小雨被張五成摁在身下的場景,眉毛激憤得根根站立,憤怒讓成大會失去了理智。

      成大會臉上顯現(xiàn)出猙獰的笑容,在摩托車貼近油罐車的時候,他滿以為驚慌失措的張五成會像電影場景一樣,把方向盤一打,跟自己玩點兒飆車鏡頭,可油罐車依然勻速行駛著,成大會沒有任何懸念地把燃燒著的瓶子丟到了油罐車的蓋子上。

      懸念如果在意料之中,就不叫懸念了。

      張五成到底發(fā)現(xiàn)了成大會,但他早已忘記那個被自己舉著扳手嚇跑的男人長什么樣子,再者,成大會甩出瓶子的瞬間,車速帶起的風就把火苗吹滅了,所以張五成以為成大會的揚手是想讓他停下來借一點兒油。江湖救急嘛,正常。

      可沒等他把頭探向成大會,人家已經(jīng)“嗖嗖”竄到前面,留下一個倉皇的背影。

      倉皇?這個詞出現(xiàn)得有點不合時宜啊。

      更不合時宜的事猝不及防間發(fā)生了。

      成大會腦海中盤旋著自己風馳電掣越過油罐車一定的距離后,在沖天巨響中猛地一個急剎車,摩托車來個180°的大回旋,面對火光熊熊沖天而起的一股濃煙,仰天長嘯。

      成大會的確仰天長嘯了,路況不好,他的摩托車一下子連越了三輛車,180°的回旋讓他正好連人帶車橫在了路的中間,準確的說法是橫倒在路中間,他的長嘯更接近慘叫,從吳大奇車輪底下發(fā)出的。吳大奇那會兒剛好把一只手摟上陳玉紅的肩頭,陳玉紅一個欲迎還拒的動作還沒擺好,成大會的突然出現(xiàn)又突然鉆入車輪,令吳大奇一個緊急剎車,讓陳玉紅引以為榮的仙鶴脖子把頭急速彈送到車前的擋風玻璃上。

      本來這一擊不足以致命,但緊跟著后面的兩個沖擊波讓陳玉紅的頭像彈簧一樣來回兩個反彈,力道一道比一道猛烈,竟然將擋風玻璃撞出一片裂紋,像極了水波中一圈一圈擴散的漣漪。她小巧的身子沒能反彈起來,腰椎在猛烈的兩次撞擊之下,徹底癱瘓。

      吳小虎的臉上起了漣漪,那是從骨子里滲透到皮膚上的疼痛擠壓下,臉蛋極度扭曲形成的漣漪。有句話叫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咽,吳小虎沒打落牙齒,他在咬牙切齒的狀態(tài)中,在前后兩輛車的夾擊中咬掉了自己舌頭。車上的車載音樂倒是沒受半點兒影響,不失歡快地唱著《嘻唰唰》的歌:“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這個靠舌頭吃飯的男人吐出了滿嘴的血,打那以后金口難開,老天爺安排他在前半輩子把話說完了,后半輩子只能聽別人說話了。

      張五成原本是不會在這樣的意外面前手足無措,很多比這驚險的場面他都有驚無險地闖過去了,這一回,老天跟他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他只顧盯著那個身子直立騎著一輛破摩托發(fā)飆的成大會,半點兒沒發(fā)現(xiàn)前面隔著的一輛車突然來了個急剎車。

      咔嚓,咔嚓,張五成的耳膜被兩聲巨響充斥,耳膜震了一下,是的,他的車沒震動,僅僅傳遞出遇到點兒阻礙的感覺。

      油罐車龐大的體積給了張五成巋然不動的大將風范。

      張五成卻沒有大將風范,“啊”的一聲在駕駛室哀號起來:“怎么追尾了呢?!”他開車這么多年,都是被人追他的尾,但追別人的尾,破天荒的記錄啊。

      新交規(guī)頒布以來,整個東石油公司唯一沒有追尾的司機就是他,正是這個,公司才破格讓陳玉紅參加省里封閉式培訓,在轉(zhuǎn)為正式工指日可待的節(jié)骨眼上,他怎么能夠出現(xiàn)追尾事故呢?!

      張五成急得滿頭大汗,突然發(fā)現(xiàn)隨后趕來處理事故的警察從第一輛轎車中拖出了一個女人,她身上的套裙十分眼熟,為這個,兩人還爭吵過,只差動手了。

      在當晚播出的新聞中,全市觀眾都看見了這個對追尾后悔莫及哭得天昏地暗的男人,很多人都納悶,這起事故中,他應(yīng)該是最幸運的人,別的人非死即殘,唯獨他安然無恙,頭發(fā)都沒少一根。

      這哭聲太不正常,太矯情,是兔死狐悲?還是芝焚蕙嘆?

      一連串的問號,追尾般出現(xiàn)在觀眾腦海里,沒人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宣武区| 孝义市| 视频| 花莲市| 德钦县| 普兰店市| 绥化市| 古交市| 崇义县| 香河县| 高阳县| 昌黎县| 开江县| 从江县| 贵州省| 万宁市| 北海市| 天全县| 根河市| 固安县| 聂荣县| 栾川县| 长葛市| 犍为县| 井冈山市| 化德县| 白河县| 峡江县| 南和县| 彰化市| 修武县| 吴江市| 乌什县| 荥阳市| 福州市| 道真| 合肥市| 黎平县| 连云港市| 泸西县| 文水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