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廉政公署透視

李春曉

橫空出世一聲雷

1973年是世界動蕩的一年，香港則出了頭號新聞:警務處總警司葛柏，因貪污事發(fā)，潛逃英國。全港市民極為關注。

當任港督麥理浩委派了一個特別調查委員會徹查究竟，并對現(xiàn)行反貪污法例的效能及執(zhí)行這些法例的機構加以研究。當時的高級副按察司百里渠法官被委派為調查委員會的專員。該委員會在他領導下，經過細致調查，向總督呈交了報告書，其中指出:“……貪污行為在全港普遍存在，工商界尤甚。有強烈的跡象顯示，政府中，特別是每日都與民眾有密切接觸的某些機關有許多涉及貪污的情況?！?/p>

這個調查報告引起了香港當局的重視。同年10月，決定成立一個不隸屬于任何政府機關，專門從事肅貪工作的廉政公署，改變了過去肅貪工作僅由警方反貪污部進行的局面。這是鑒于貪污是個嚴重的社會問題，廣泛存在于社會各個層面，由警方獨力應付是困難的。

1974年2月，當一切立法手續(xù)完成后，“香港總督特派廉政專員公署”(簡稱“廉政公署”)便宣告正式誕生。

軟硬兼施

廉署的鋒芒首先指向警務界中觸犯貪污條例的英籍及華籍高級警官。不久，警司韓德被判入獄，是第一個因貪污而坐牢的警官。潛逃的葛柏也于同年4月末在英國被捕，引渡返港，被判入獄4年。其余同案犯亦被繩之于法。

1977年，廉署處理了尖沙咀警署集體貪污的大案。共有警司、總督察、高級督察、警長、警員及商人等22名被起訴，其中10人被判刑。

這樣大刀闊斧的行動，不可能沒有阻力。1977年11月1日，發(fā)生了“廉警沖突事件”，一批員佐級警務人員大鬧廉署，砸爛大門玻璃，打傷廉署人員。為了緩和矛盾，港督麥理浩頒發(fā)“特赦令”，赦免警方員佐級人員1977年1月以前的貪污行為。除已被通緝者外，不再追究。接著，香港當局提高了公務員及警務人員的薪酬、福利，實行“以俸養(yǎng)廉”。

方針·組織·權責

為什么廉署能夠有效地肅貪?要而言之，它涉及方針、組織、權責與法等多個方面。

廉署的工作方針是:對貪污惡習，采取治標、治本和根除的步驟；對廉潔意識，作積極的培育、鼓勵與發(fā)揚。

按這方針，廉署組成它的機構。該署頗具規(guī)模，人數過千。下設執(zhí)行處、防止貪污處、社區(qū)關系處等三個業(yè)務部門。另設行政總部負責管理該署的后勤工作。廉署各級人員通常以合約方式聘用“長俸制”職員占少數。廉署的編制保持獨立性，從專員到各級職員都不屬公務員，不受有關公務員的條例約束。廉署的三個業(yè)務處，在肅貪倡廉方面各司其責:

擔任“治標”工作的是廉署的執(zhí)行處，專事對付已然的貪污之徒。工作范圍包括接受涉嫌貪污的投訴；調查追究貪污罪案，采取法律起訴及紀律處分等行動。

負起“治本”任務的是廉署的防止貪污處。專責防止未然的貪污行為，稽核政府各部門及公共事業(yè)機構的工作程序，務求杜絕貪污漏洞并提高工作效率。

港英的法律授予廉政專員和廉署調查員以極大的權力。調查員可以無需拘捕令而拘捕受嫌者，進行詢問；可以要求受嫌者提出宣誓書和書面供詞，列舉其財產、開支、負債數字及已調離香港的任何款項、財物；可以有權入屋搜查，撿去及扣押認為可作證物的任何物品，拘捕在場任何人士，唯律師事務所可豁免搜查；還可以檢查受嫌者的銀行戶口及保險箱；在調查期間，限制受嫌者的財產處理。調查員可以憑裁判司的命令要受嫌者交出旅行證件。若受嫌者有跡象離開香港時，調查員可以持裁判司所簽發(fā)的命令將他解交法庭。

建立“自身防腐”的機制

權力如此巨大的肅貪機構，是否能夠堅持秉公辦事，自身不受玷染?試觀其中幾個環(huán)節(jié):

廉署設報案中心，并于各區(qū)設分處。舉報者可以親自上門，也可以用信函、電話舉報。每項舉報當天匯集到報案中心，記錄在案。執(zhí)行處長及其主要助手在今天早晨的會議中，逐一審核上一天的每項舉報，進行分類，決定展開調查的次序，調查結果要寫成書面報告。凡指出有犯罪證據者，報告書須呈交律政司的刑事檢控高級助理專員，由其決定是否起訴。

廉署拘留受嫌者的“羈留中心”，隨時接受港督委派前來的“太平紳士”的訪問?！疤郊澥俊钡貌殚喚辛粲涗浖芭c任何被拘人士談話。

此外，廉署設立了由港英官員和社會人士組成的咨詢委員會，協(xié)助和監(jiān)督廉署各部門的工作。這類機構目前有4個:貪污問題咨詢委員會、“審查貪污舉報”咨詢委員會、防止貪污咨詢委員會及“社區(qū)關系”市民咨詢委員會。這些委員會均按制度活動，比如“審查貪污舉報”咨詢委員會通常每6周開會一次，嚴格審查執(zhí)行處各方面的工作。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廉署內部設有“廉署事宜投訴委員會”，由數名行政局、立法局非官守議員及一名律政署人員組成，負責監(jiān)察有關對廉署或廉署人員的投訴，并按情況所需，建議廉政專員采取適當的行動。

“全方位”突破和疑問種種

廉署成立之初，便在調查處理警務人員貪污方面取得赫赫成果，先聲奪人。以后，它更致力于“全方位”突破，注視的范圍，不囿于政府部門，而達至社會各界。廉署歷年來應私人公司投訴處理的一些貪污、行賄、非法賭馬(即設立非法外圍投注站)等案件，也為人們所稱道。《廉政專員1987年年報》中記載著，僅僅在該年里，廉署便成功地處理了“嚴重銀行詐騙及貪污案”、“巴士公司賄賂案”、“問題公屋案”、“毒品案”等等。同時，令人嘆服的是在大量真實的舉報中，夾雜著3宗虛報貪污案，但均被廉署查明識破，誣陷他人者被判罰款。

無疑，在香港人的心目中，廉署是肅貪的利斧，它是以“拍蒼蠅”與“打老虎”同為己任的，但是，它能否真正做到:既“打小老虎”也“打大老虎”呢?尤其是敢不敢碰那些最隱蔽的“特級老虎”呢?有些社會人士還擔心，廉署的特權，以及它所掌握的大量材料，在某種情況下，會不會成為要挾某些對象的“皇牌”，危及清白之士?所有這些疑問，也不是不可理解的。

(摘自《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