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開蓮

【摘要】本文主要介紹和梳理了張宗麟在《幼稚園的社會》一書中闡述的關于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建構的基本思想，包括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作為獨立的課程領域存在的必要性，建立社會化的幼兒園課程的必要性，如何界定“社會”的概念，社會領域課程的價值取向、內容的組織編排、具體內容、組織實施的形式和原則以及教師的指導等問題，并分析了張宗麟的課程建構思想對我國當代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建構的幾點啟示。

【關鍵詞】張宗麟;幼稚園的社會；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

張宗麟（1899~1976）是我國著名的教育家，他在幼兒教育、鄉(xiāng)村教育、師范教育、高等教育、教育管理等領域進行了卓有成效的研究和實踐。張宗麟還是中國幼兒教育史上第一位男教師，他在探索幼兒教育的中國化道路上，作出了突出貢獻?！?〕

張宗麟關于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建構的思想主要體現在他所著的《幼稚園的社會》① 一書中。本文結合該書內容，對張宗麟關于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建構的基本觀點和主張進行梳理和簡要評析。

一、張宗麟關于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建構的基本思想述評

張宗麟在《幼稚園的社會》一書中具體論述了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存在的必要性、對“社會”一詞的理解、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的價值取向、內容設置的依據和具體內容以及社會領域課程組織實施的途徑和原則、教師的指導等問題。

1．社會化的幼兒園課程與社會領域作為一門獨立的課程

幼兒園要不要開展社會領域的活動，是否有必要設立一門獨立的社會領域課程？這一問題是深入研究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的前提和基礎。張宗麟指出，幼兒園應該建立社會化的幼兒園課程，幼兒園的一切活動，從廣義上講都是“社會”。他指出，“我們需要的孩子，決不是只會吃，只會個人享受的孩子。我們需要的是能為孩子們共同享受，能注意他的四周事物的孩子。為著這種關系，幼稚園里都應該含有‘社會的意味?！?/p>

然而，幼兒園的各種活動都應具有“社會”的意味，并不等于要抹殺社會領域作為一門獨立的課程存在的必要性，也無法掩蓋社會領域課程的獨特性。對于這一點，我們從張宗麟在《幼稚園的社會》一書中深入探討社會領域課程的獨特性和基本問題，就足可見他的基本觀點，即社會領域課程應是一門獨立的課程。

2．如何理解“社會”的涵義

如何理解“社會”一詞，它的內涵和外延分別指什么，這也是探討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問題必須回答的問題，因為對“社會”一詞的理解和界定，直接涉及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的定位、目標指向和具體的內容范圍。

在《幼稚園的社會》一書中，張宗麟指出，“社會”包括最廣，凡歷史、地理、家庭、職業(yè)、衛(wèi)生、風俗人情、偉人事跡、各國人的生活等都可在內。幼兒園的一切活動，由廣義來說，都是“社會”。

由此可見，張宗麟對幼兒園社會領域教育內涵的理解已經遠遠超越了兒童“社會性”發(fā)展這一心理學范疇，而指向更廣闊、更自由的社會生活學習。

3．社會領域課程的價值取向

根據一些學者〔2〕的觀點，價值是主客體之間的一種關系，它是主體需要、目的與客體屬性、功能之間的關系，而社會領域課程的價值就是指作為客體的社會領域課程與作為主體的社會和兒童的需要之間的關系。因此，社會和個人對課程的需要是決定課程價值的主要因素。社會領域課程兼具社會價值和個人發(fā)展價值。

張宗麟分析了兒童社會與成人社會的不同，指出了兒童社會的重要性，并強調幼兒園社會領域的課程首先應尊重兒童的社會生活，同時兼顧成人社會的需求。而這實際上是提出了社會領域課程的價值取向問題，即在個人取向還是社會取向這個問題上，張宗麟主張要在尊重兒童自由生活的基礎上，幫助兒童適應成人社會，強調尊重個人價值的同時兼顧社會價值。

張宗麟十分注重教育要尊重孩子的自由生活。他指出，成人的社會決不是孩子的社會，我們認為極重要的，未必是孩子們的金科玉律；孩子們以為極有意思的，我們可能會以為是兒戲。孩子們的世界與成人的世界是極不相同的，所以我們以為孩子時代應該學的，未必真是孩子所需要的。我們應該放兒童到自然界里去，讓孩子們過孩子們的社會生活。做幼稚教師的要想免去罪惡，只有讓孩子們到他們自己的社會里去，不要拉他們到我們的社會里來。

但同時，張宗麟也指出，孩子們雖然有自由的社會生活，但他們終究是社會的一分子，所以他們對社會現狀、進化程序以及個人與社會的關系都必須明了，這是兒童教育的責任之一。

4．社會領域課程內容的組織編排

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的內容如何組織編排？是根據兒童的生活邏輯組織編排，還是根據兒童社會性心理發(fā)展的邏輯組織編排，抑或根據社會領域或學科的邏輯組織編排？

對于這個問題，張宗麟更傾向于從生活（包括成人的社會生活和幼兒的生活兩個方面）邏輯出發(fā)組織編排。但他也強調尊重兒童的心理發(fā)展規(guī)律，同時滲透一些社會學科（比如歷史、地理等方面）的內容。可以說，張宗麟已經很好地將兒童的社會生活、兒童的心理發(fā)展以及社會領域或學科三方面的要求自然結合在一起，并有效做到三者的融合、統(tǒng)一。

張宗麟指出，幼兒對成人社會生活的學習包括三個方面：過去的歷史關系；現代的各方面關系；影響于未來的情形。因為幼兒年齡小，社會經驗少，所以幼兒園要顧及成人社會的三方面，當然要費些手續(xù)。最直接、最容易做到的活動就是讓孩子了解家庭的狀況、社會的職業(yè)、事物的來源、用品的制成等，以及讓鄉(xiāng)村兒童了解城市生活，讓城市兒童了解農村社會，讓本國的孩子了解他國的孩子，讓孩子了解少數民族的生活，了解游牧民族的生活等。

在張宗麟的社會領域課程體系中，課程內容的組織編排遵循兒童的生活邏輯，依據“環(huán)境拓展法”（expanding environments）〔3〕的編排方法，首先從幼兒的家庭也就是幼兒最熟悉的生活環(huán)境開始，然后再逐步擴展到幼兒所在的鄉(xiāng)村、城鎮(zhèn)、商場等社會生活，最后再逐步擴展到全社會和世界各地的歷史、地理和風土人情。并且，其中還滲透了歷史、地理、文化等各個社會學科方面的內容。

張宗麟還指出，幼兒園活動的另一個依據是幼兒的生活狀況。幼兒具有經驗，具有種種領悟能力，能領悟任何人生的、物質的以及社會集團的、現代狀況的一切。同時，每個幼兒的生活環(huán)境不同，個體差異很大，所以課程的設置應富有彈性，教師要在普遍規(guī)律下自由伸縮。

5．社會領域課程的具體內容

有關社會領域課程的具體內容，張宗麟列出了當時中國南北兩個比較典型的幼兒習慣與技能表，突出強調了社會領域教育對幼兒良好生活習慣培養(yǎng)的作用，具體包括社會生活習慣、個人生活習慣以及衛(wèi)生習慣等方面。同時，張宗麟還強調，在實施幼兒園社會領域的課程教學時，還要注意培養(yǎng)幼兒的“互助與合作”“愛與憐”“顧到別人”“明了生活的根源”以及“領悟人類生活的縱橫兩方面”（即歷史、別國地理、文化等方面的內容）。

綜合張宗麟的觀點，筆者認為，張宗麟所指的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內容，其內容范圍十分豐富和廣闊，不僅涉及幼兒的社會性發(fā)展和社會生活學習，比如合作、互助、愛、移情能力（張宗麟所指的“憐”就有這層含義）、分享（比如張宗麟在“顧到別人”中提到的“一切玩具與他人共玩”），以及遵守社會行為規(guī)則和養(yǎng)成良好的生活習慣，等等，而且還涉及更廣泛的社會學科的學習，比如學習歷史、地理、其他國家的風土人情和文化（具體體現在“領悟人類生活的縱橫兩方面”）以及當今社會的現實情況等。而這些具體內容也正印證和體現了前文提及的張宗麟對于“社會”一詞涵義的理解，即“‘社會包括最廣，凡歷史、地理、家庭、職業(yè)、衛(wèi)生、風俗人情、偉人事跡、各國人的生活等都可在內?！蓖瑫r，也反映了張宗麟在編排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內容時，將兒童的社會生活、心理發(fā)展以及社會領域或學科三方面要求自然、有效地融合在一起的實踐探索。

6．社會領域課程的組織實施形式

在組織課程活動的時候，張宗麟主張打破分科的界限，以主題活動為單位組織課程內容，并將各種學習經驗滲透在各個活動中，讓幼兒在主動參與活動的過程中獲得各種學習經驗。

張宗麟在《幼稚園的社會》一書中指出，“本書初擬分科討論，后來覺得分科討論不但掛一漏萬，并且一切界限也因求清楚而更不清楚，因此決定采取整個討論的方法，以事為單位，以兒童活動作依據，逐條分別討論。”張宗麟認為，幼兒園里的“社會”內容應該包括有關家庭的、社會的生活以及有關地理和世界的內容，然后以這些內容為主題，開展豐富的主題活動。

例如，在有關家庭的這個主題活動中，張宗麟就主張讓幼兒玩“做人家”游戲（類似于現在的娃娃家游戲），讓幼兒用紙做家里的各種家具，講述有關家庭的事。再有，組織全班幼兒共同建造一所房子，房子里有各個不同的房間，每個房間有不同的用途，比如有的房間是廚房，有的房間是書房。然后，教師將幼兒分成各個小組，每個小組分別負責建造一所房子，幼兒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選擇進入小組，并與小組成員一起選擇材料，建造這所小組想要建造的房子。最后全班幼兒一起，搞一個慶?；顒樱瑧c祝孩子們自己動手建造的房子。

上述所有活動都圍繞著有關家庭的內容展開，孩子們在參與活動的過程中，可以獲得很多有關家庭的學習經驗，比如體驗家庭成員的角色，了解家庭房屋的結構，學習構造和設計，體驗勞動，感受成功，以及學習與伙伴合作等。

張宗麟還特別指出，婚喪壽慶、節(jié)日、比賽日和紀念日、展覽會等活動也是實施社會領域課程內容的好途徑，可以以這些內容為主題，開展相應的主題活動。

7．社會領域課程的實施原則

關于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的實施原則問題，張宗麟分別分析了教育學的新趨勢和心理學的依據，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幾條具體的實施原則。這些觀點和原則對我們當今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的實施仍具有較高的指導和參考價值。比如，張宗麟強調幼兒園生活與社會生活實際相聯系，注重兒童的自主學習與合作學習，提倡教師與兒童之間的平等地位，教師要將隨機教育與有計劃的活動有機結合起來等。

張宗麟指出，幼兒園社會活動的教育主要有三種新的教育方法，它們是：將“學校生活與社會實際生活打成一片”，“個別學習而能互助與合作”，實行“朋友制”——教師應做學生的朋友等。張宗麟從心理學的角度指出，習慣問題在幼稚園社會科里占據極其重要的地位，而習慣的養(yǎng)成是學習心理學的事，為此要考慮“成功與有效”“繼續(xù)不斷地練習”“興趣與目的”以及“交替反應”（conditional reflex ）①等。同時，在培養(yǎng)幼兒的習慣時，張宗麟指出，需要注意幼兒的健康、幼兒的生活背景以及當時的學習環(huán)境。

張宗麟又分別從如何決定要做哪些活動，教師指導幼兒做各種活動時應注意什么以及習慣訓練時的注意事項等角度，分析了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的實施原則。

在如何決定要做哪些活動方面，張宗麟提出，可以通過觀察兒童的動作，捕捉偶發(fā)事件②所帶來的教育契機，或通過“有意的刺激”，有目的有計劃的活動設計，幫助幼兒了解一些他們必須了解的事情，展開該領域的活動。

張宗麟指出，教師在指導幼兒活動時，要為幼兒提供豐富的原料品與適當的工具，指導幼兒不斷改進活動，積極思考和互相合作?；顒訒r間不宜過長，可根據幼兒的身體和心理承受程度，隨時開始活動，隨時結束活動。最后，張宗麟指出，在習慣訓練方面，一方面要給予幼兒自由，同時要注意習慣的養(yǎng)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持續(xù)不斷進行，要注意與家庭合作。

8．社會領域課程實施過程中的教師指導

張宗麟指出，在組織和實施社會領域課程的活動時，教師要注意指導幼兒的學習。教師的指導是否有效，直接影響幼兒在該領域的學習與發(fā)展。

張宗麟對組織實施過程中的教師指導問題作了深入探討。他強調，教師要為幼兒在社會領域的學習作好準備，提供支持和指導。他指出，“臨渴掘井是近年來教育的弊病，雖然教師們?yōu)橹嬎龋荒艹浞诸A備，但是在可能的范圍以內似乎應該努力設法。”

張宗麟在《幼稚園的社會》一書中所設計的社會主題活動后面，都為教師們列舉了教師應該了解的知識內容和相應的參考資料等。比如，張宗麟指出，教師應具備有關家庭、社會生活和世界地理、風俗的相關知識，會選擇合適的活動場所和材料工具，能夠做孩子們的顧問，當孩子們遇到問題或不懂的地方時，可以給孩子指導和幫助，等等。這些內容介紹都為教師組織和實施社會領域課程提供了最直接的參考，有助于提高教師指導的有效性和適宜性。

此外，張宗麟還表達了這樣一種觀點，即教師在為幼兒的學習作準備，指導幼兒活動的過程中，教師自身也獲得了專業(yè)成長與進步。張宗麟在書中寫道，“做到老，學到老。我們指導孩子做，我們自己的長進比孩子們還要快，還要多?！?/p>

二、張宗麟關于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建構基本思想對我國當代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建構的啟示

《幼稚園的社會》應該說是我國較早的一部專門集中探討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問題的著作，張宗麟關于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建構的基本思想，對我們研究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問題具有諸多啟示。

1． 如何界定“社會”——指向更廣泛的社會生活學習

在探討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的相關問題時，必須首先明確何謂“社會”，“社會”既指幼兒的社會性發(fā)展，也是指幼兒的社會生活、社會學習或對社會學科的學習。

2．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的價值取向——幼兒的自由生活與成人社會生活的協調統(tǒng)一

關于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的價值取向問題，張宗麟更傾向于尊重幼兒的自由生活。但同時，他也強調教育要在尊重兒童自由生活的基礎上，幫助兒童適應成人的一些社會生活。因此可以說，張宗麟的思考和探索凸顯了兒童本位、個人取向的價值觀。但同時，他也很好地處理了兒童個人取向與社會取向之間的關系，力求達到兩者之間的平衡和互補。

3．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內容的組織編排——遵循“環(huán)境拓展法”原則，促進兒童的生活、兒童的心理發(fā)展以及社會學科三者之間的融合

張宗麟主張圍繞成人的社會和兒童的生活組織編排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的內容。同時，遵循“環(huán)境拓展法”的原則，從幼兒最熟悉的家庭開始，然后逐步擴大到社會生活。這種方式比較自然地將兒童的社會生活、兒童的社會性發(fā)展以及社會領域或學科三方面的邏輯要求有效結合在一起，實現了三者的統(tǒng)一，為我們當今組織編排和建構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的內容體系，提供了有益的參考。

4．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的組織實施途徑——在單元主題活動中滲透各種學習經驗

在組織實施幼兒園社會領域的課程教學時，張宗麟反對生硬地分科，主張以單元主題活動為中心組織社會領域的課程，然后將各種有益的學習經驗滲透其中，讓幼兒在主動參與各種活動的過程中，潛移默化地獲得各種社會學習經驗。這些探討反映了張宗麟對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的獨特性的認識與思考，對我們當代幼兒園社會領域課程研究以及實踐工作的開展，也都具有很重要的參考和借鑒意義。

參考文獻：

〔1〕何曉夏．簡明中國學前教育史．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90．304~326

〔2〕龐麗娟，鄭三元．論社會性課程的功能、價值和目的．課程·教材·教法，2001，7

〔3〕 高德勝.美國社會研究課程述評.課程·教材·教法,1999,12

①現多譯為“條件反射”。

②張先生文中稱“臨時的遭遇”。

On Zhang Zonglins Theory about Social Curriculum Construction

YU Kailian

（Education College,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100875)

【Abstract】In this paper, Zhang Zonglins thoughts about social curriculum construction in kindergarten, which is explained in his book The Society in Kindergarten, are introduced including the necessity of social curriculum as an independent curriculum, the necessity of constructing a socialized curriculum, the definition of society, and the value orientation, the arrangement, the contents, the form and principles of implementation of social curriculum, and teacher instruction. And then, an analysis of the inspiration of his thoughts on the social curriculum construction in China is made.

【Keywords】Zhang Zonglin, The Society in Kindergarten, social curriculum in kindergart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