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增官
我這地方是旅游城市,旅游城市有三多:風景多,酒店多,游客多。酒店三星四星五星,一家比一家豪華,解總管著其中一家。不是我高攀解總,解總當年跟我是插友,上下鋪睡了多年。他回城到一家工廠,從小工做成廠長,廠子虧損倒閉后他做起酒店總經(jīng)理。我沒他幸運,知青點解散時我跟小芳姑娘打得火熱,沒有回省城老家,留下來進入一家工廠,從小工做起做到廠子倒閉也沒混出一官半職,就到外企做粗活。
解總念舊情,有時插友聚會就會叫上我,每回都拉住我坐在他身邊。他敬酒從我開始,爾后挨個敬下去,沒有半點看不起我這個工人大老粗,有一回酒喝到盡興,解總順勢摟住我肩膀:“有什么困難盡管找我。”我有什么困難?搜腸刮肚一時找不出來,妻子小芳有固定工作,兒子名牌大學畢業(yè)在一家名牌企業(yè)做營銷,可我心里熱乎乎的,說:“謝謝,謝謝,有困難一定找你?!?/p>
五一節(jié)前夕,插友們又聚在一塊,我這回真有難事找解總。我三妹的小兒子在烹飪學校學了兩年烹飪后在酒店里做幫廚,酒店換了幾家,時光一晃幾年,廚藝沒多大長進,工資倒有一些,手頭卻留不住錢,三妹說是一幫狐朋狗友請吃請喝吃光喝光了,眼看老大不小,女朋友八字沒一撇。她讓我?guī)屯馍乙患耶數(shù)鼐频曜鰪N師,不在乎工資多少,就是想讓他脫離狐朋狗友,將來再找個老婆什么的。我感覺肩膀的擔子很重,但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因為我想到了解總,他那酒店是一家國有酒店,效益不錯,工作也穩(wěn)定。正捉摸著如何對解總開口,解總就電話通知我聚會。我有事相求,偏心多敬了幾杯解總,別的插友半真半假地起哄,說我變勢利了。解總出來解圍:“你們別吵,關(guān)老弟這樣,一定心里有事。”
解總一說,我倒有些難為情。見我猶猶豫豫,解總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咱們誰跟誰呀,這么不爽快?!?/p>
我就直說了。
“才多大的事呀,沒問題?!彼麤_著大家囔。
他一囔,我不知往下怎么說,一時愣怔。
“還不快敬我們解總!”大家又起哄。
我急忙舉杯,虔敬地說:“解大哥,謝謝啦!”一仰脖,一杯燒酒暖乎乎下肚。
解總喝干,擎著空杯說:“黃金周過后,你把人帶來?!?/p>
黃金周酒店賺得缽滿盆滿,解總的心情很不錯,滿面春風,見我找他,就讓我和外甥坐。他的身子從大班桌移到茶幾前,邊沖杯泡茶,邊與我聊,聊黃金周接待了幾批客人,聊自己的兒子在國外留學生活,爾后問起我的家庭我的兒子,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就是沒聊上正題。我有些發(fā)急,瞅著墻上的時鐘快走到中午12時,我說:“解總,我把外甥帶來了,你看……”
解總愕然,說:“你外甥做什么的?”
我心里一涼,又立馬調(diào)整心態(tài),或許他黃金周忙昏了頭,一時記不起來:“做廚師的,你上回答應(yīng)的?!?/p>
解總滿臉歉意,說:“真不巧,黃金周我們餐飲部又進來了兩個廚師,現(xiàn)在滿了,怎么不早兩天帶來?!?/p>
我心里著了慌,哪敢責怪他說話不算話糊弄人,倒是有些低三下四哀求:“你就想想辦法吧!”
他搔著后腦勺,一副無奈的樣子,打電話叫餐飲部經(jīng)理上來。餐飲部經(jīng)理是個年輕女孩,他向她介紹完我后,對她說:“前幾天廚房進來了兩個廚師,現(xiàn)在滿額了吧!”
她詭異地看了一眼解總,說:“是滿了,安排不下了。”
解總讓她先走,轉(zhuǎn)身一臉慚愧對我說:“關(guān)老弟,嘿嘿,對不起哦,過些日子有位子我通知你?!?/p>
我回絕了解總留我們吃飯,帶著外甥沮喪地離開。外甥在我家里呆了十天,十天內(nèi)我又給解總掛了兩次電話,甚至說隨便給安排個崗位都成。解總就一句話:“我真的很對不起你,關(guān)老弟?!?/p>
我徹底失望了,買了一張長途臥鋪票送走外甥。
我給三妹掛電話:“我無能,真的對不起你?!?/p>
三妹竟在電話那頭嚶哭開了,很無助很傷心的樣子。
我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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